第九章 猫尸
王小珍的瞳孔突然间放大,身体有些痉挛,她用手捂住嘴巴,吓得不知所措。顺着那两行血迹她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刚刚洁白的洗手池里存放着一滩血水,血水中有一个被剥开膛的猫尸,五脏六腑都露了出来,漂浮在红色的水面上。
“啊!”
王小珍猛地闭上了眼睛,随即便大声叫了出来。凄厉的叫声划破了整栋别墅,一切都被惊醒了,包括那些沉睡的人们。
最先跑来的是岩石,他感觉有些内急正好出来上厕所,刚刚出门便听到了凄厉的喊叫声,他神情一怔,然后飞快地跑到洗手间。推门而入,岩石顿时被惊呆了,他慌忙抱住了瑟瑟发抖的王小珍,试图把她拉起来。
接着跑来的是代珊珊,她的房间距离厕所较近,本来心情不好睡得也不踏实,所以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只间厕所门大开,两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王小珍身上的浴巾掉落在地,几乎赤身裸体地半躺在岩石的怀抱中,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是刚刚洗过澡。
岩石正试图拉她起来,两人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代珊珊愣下神儿,满眼疑惑地走入了洗手间。
突然,镜中的眼睛把代珊珊吓个趔趄,而后又看到洗手池中的东西,她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也发出了更为尖厉的叫声。
慌乱之中,岩石顾不上代珊珊,而是先用那件大浴巾包住了王小珍。
随后,薛姨、姗姗妈、代胜财以及穆从云都来了,大家都被卫生间的情况所惊吓,呆立良久,不知所措。尤其是姗姗妈,她几乎疯了似的扑过去,嘴里念叨着:“我的宝贝,我的小宝宝,你怎么了?”原来,水池里被剥膛的正是那只黑猫,镜上的那两只血眼也是用猫血画的。
这会儿的工夫,穆从云已经帮王小珍拿来了衣服披在身上,她依然被岩石扶着,眼睛微闭,脸白得像一张白纸。最后赶来的是依灵,她身着黑色连衣裙,当他疑惑地站在厕所门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依灵的目光依然沉寂,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当目光落在镜面上裂开的眼睛时,她的目光终于起了一丝涟漪,神情中透着震惊。
“谁,是谁杀死了我的宝贝!”姗姗妈转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寂静,难言的寂静过后便是爆发,珊珊妈几乎是疯了,她一个个指点起来:“你们来了我的宝贝就出事了,究竟是谁杀了它?代胜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混蛋!”姗姗妈的食指落在代胜财的鼻尖上,却被对方瞬间打落,嘴里骂骂咧咧:“你个疯女人,我杀只猫做什么,神经病!”
似乎意识到语气有些不对,代胜财又慌忙看看大家,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一只猫而已,大家睡觉去吧,没事没事。”
代胜财在旁边打着圆场,姗姗妈却不领情,她突然一把抓住了代珊珊的手腕,万分惊恐地喊道:“珊珊,有人要杀我们,要杀我们啊!现在那人杀死了我的宝贝,下一个就是我,就是我,怎么办,怎么办?”自从爸爸找了狐狸精之后,妈妈的神经就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自己现在住校,母亲似乎没了寄托,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和黑猫为伴。
在这点上,代珊珊和代胜财的观点一致,他们都不喜欢黑猫,因为它太悄无声息了,有时候会冷不丁吓人一跳。妈妈喜欢黑猫,可今天它却莫名其妙地死了,代珊珊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母亲似乎受到了惊吓,她眼睛里满是泪水,蜡黄的脸上布满悲哀,代珊珊的心在瞬间被刺痛了,她慌忙抱住了母亲,喃喃道:“妈妈,别想太多了,没事,没事……”
代胜财的脸阴沉得有些可怕,他示意薛姨过来,并朝水池里努努嘴:“都收拾干净了。”薛姨会意,拿过垃圾桶把黑猫捞出来扔进去,又用干净的抹布擦干了镜面。一切似乎都恢复原样了,但镜面上的那双眼睛却挥之不去,它已深深地烙印在了大家的心灵中……
不过,就在众人打算出去的时候,穆从云却惊呼:“你的裙子!”走在她前面的是依灵,此时依灵的黑色裙子上有一块血迹,斑斑血迹是暗色的,但却清晰无比地印在上边,挥之不去。
“什么?”珊珊妈似乎来了精神,她一把推开了代珊珊,并撩起了依灵的衣服后摆,用手轻轻揉捏,刚刚的暗红色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依灵裙摆上的那块污渍是鲜血!当看到姗姗妈手指上的红色时,大家都惊呆了,也包括依灵。
“我……”依灵迟疑,但只说了一个字后就停住了。
姗姗妈的眼睛里放出凶光,并一把揪住了依灵的脖领,恶狠狠地说道:“是你杀死了我的宝贝,是你,就是你!”依灵的身体本来就弱,这会儿被力大无穷的姗姗妈摇得差点散架,脸色也愈加苍白。
“放开她!”一声喝后,一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姗姗妈的胳膊。
众人回头,原来是走在后边的岩石,他的眸子深不可测,但眼神中的愤怒却表露无疑。片刻的沉默后,代珊珊突然感觉到一阵委屈,她不是为了妈妈的黑猫,而是为了岩石的态度,原来他对依灵这么在乎……
代珊珊眼里含泪,一把抓住了岩石的胳膊,眼眶里的泪水一泄而下:“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妈妈?”岩石没说话,但眸子里却闪着倔强。
姗姗妈看到女儿为自己出头,她似乎更加得意了,紧紧地抓着依灵的裙摆不放:“你裙子上就是我宝贝的血,原来是你杀了它,看你小小年纪心挺狠啊,说,这是为什么?”
依灵没说话,也没做任何辩解。
但是,沉默了几分钟后,依灵却再也经不住珊珊妈的恶言恶语,她似乎被吓着了,又似乎更沉寂了,眸子里闪着说不出的内容,嘴角抿在一起,良久才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姗姗妈嗤之以鼻,说这话谁信啊?你这衣服上的血渍怎么解释?被抓个现行还不认,现在的女孩子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哦,我终于明白了,看你和岩石在客厅里坐了那么久,或许你也喜欢这个男孩子,所以你就要搞破坏,让大家在这里呆不下去,让岩石对珊珊充满厌恶感,然后你好趁机而入……此时的姗姗妈,发挥了她超强的想象力。
“放开人家!”一声断喝后,姗姗妈的手被强行打落。抬头,却是怒目圆睁的代胜财。
看到凶神恶煞般的代胜财,姗姗妈更感觉委屈了,她瞅瞅被薛姨扔到垃圾桶的黑猫,心里一阵阵绞痛。但这种痛却呼之不出,她最喜欢的黑猫就这样被残忍地杀害,又这样被遗弃了……姗姗妈的眼神里多了许许多多模糊的身影,全是黑猫的身影,它们越跑越快,最后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晕,姗姗妈突然感觉眼前发黑,竟一头栽倒在地。
“快,快扶到床上去!”
“这边,这边……”
嘈杂的脚步声过后,别墅二楼又恢复了平静,墙上的钟表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代珊珊看到妈妈已经安稳平静地睡着,她终于长长呼出口气。这时,代胜财来到了珊珊身边,并用手指指外边,两人又看看熟睡中的王翠莲,轻迈脚步出了卧室。
代胜财把女儿带到书房,他的表情非常凝重。他拍了拍代珊珊的肩膀,声音发涩:“珊珊,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看到父亲说话躲躲闪闪,代珊珊疑惑:“爸爸,怎么了?”
看女儿长得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了……代胜财内心是安慰的,这是他的骄傲,不管怎么说女儿一直是自己的心头肉,为了女儿,他代胜财什么都可以付出……但今天,他却要告诉女儿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她的母亲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代珊珊顿时呆住了,她一下挣开父亲的束缚,大吼道:“不可能!”
看着双眼含泪的女儿,代胜财不由得心疼起来,他又走向前紧紧抱住了女儿,哽咽道:“这是真的,前段时间我请一位医生到家里来瞧了。据他说程度较轻的患者感到闷闷不乐,无愉快感,凡事缺乏兴趣,感到‘心里有压抑感’、‘高兴不起来’;程度重的则悲观绝望,有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之感,患者常诉说‘活着没有意思’、‘心里难受’等。医生还说,你妈妈的抑郁症已经非常严重了。”
“这不可能!你肯定是为了和妈妈离婚,所以找出这么个借口。”代珊珊猛地又挣开父亲的拥抱,气急败坏地吼道。
女儿不信任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代胜财,他几乎在低吼:“珊珊,我和你妈妈有几十年的感情,我能这么害她吗?难道你没有听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名21岁的青年来到上海的表姐家,由于抑郁症,将表姐家不到一岁的孩子从11楼扔下,然后自己也纵身跳楼……”
代珊珊不再挣扎,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代胜财的表情很沉重,语速也慢了下来:“珊珊,你要去劝劝妈妈,让她接受住院治疗,希望越早越好,否则延迟治疗病情会更加严重。她最听你的话,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在害她,所以还是你去说说看……”此时已经到了午夜,窗外漆黑一片,代珊珊的眼睛黯淡下来,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
经过刚刚那件事情,床上的人再也无法入睡,穆从云和王小珍并排躺在床上,轻轻说着悄悄话。王小珍直纳闷:“真奇怪了,依灵的裙子上怎么会有那么一大块血迹?”
穆从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当时也是条件反射,看到就喊了出来。唉,没想到姗姗妈反应那么激烈,竟然昏了过去。”
“可别提了,我想起玻璃上画的那双血眼睛就害怕,这让我想起了白雪……她的眼瞳也裂开了,好吓人。”王小珍向被窝里缩缩身体,痛苦地闭起眼睛。
穆从云毕竟也是女孩子,此时她慌忙抓住被角,声音低了下来:“代珊珊家里好奇怪哦,她的母亲和保姆都怪怪的……你说,等我们走了,家里就剩下保姆和姗姗妈,这么大一栋别墅,她们难道不害怕吗?”
王小珍摇头,此时的她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今夜的确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黑猫之死,依灵裙摆上的血渍,姗姗妈的突然昏厥……事情已经够复杂了,甚至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别墅二楼,有个孤单的身影缓缓下了楼梯,她的身材消瘦,脸上异常苍白,怀抱着一团黑色衣服,正是依灵。当姗姗妈昏倒后,依灵便被所有人冷落在一旁,尤其是看到代珊珊的怨恨目光,这令依灵有些难受。
回到屋里,她换下了那套黑色裙子,这是代珊珊为她在夏奈尔买的衣服,每当穿上这件衣服,依灵就找回了自信和满足。现在却是这件衣服让依灵不知所措,当目光落在那块血渍上时,依灵再也无法沉寂下去,她抱了衣服下楼,来到一楼的洗衣间。
灯光开了,屋里有些昏暗,她娇小的身体蹲在地上搓揉着衣服。依灵的头发又盘了起来,上边别着那只奇怪的簪子,身上则穿上了件碎花衣服,她蹲在那里,显得很土气。门缝外,有只眼睛偷偷望进来,她脸上布满了皱纹,弓着腰,盯着依灵一直看了很久……
当依灵抬起头和外面那双偷窥的眼睛不期而遇的时候,房门随即被推开了,薛姨站在门口,围着围裙,神色淡然。
“天还没亮就洗衣服啊?”薛姨一点儿都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而是很自然地问道。
依灵低头,神色黯淡下来:“洗洗上边的血渍。”
盆里的清水变成了红色,依灵手上涂满了肥皂泡,但也是暗红色。薛姨看了两眼,蹲下身体,声音阴恻恻地问:“这血怎么回事?”
依灵的身体一怔,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薛姨起身,目光愈发深沉起来,她的视线落在依灵盘起的发髻上,随后喃喃自语:“这簪子有些特别,我能看看吗?”
“谁也不给看。”衣服洗完了,依灵站起身并端起盆子。
薛姨愕然,她的内心多了一股失落感,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声说道:“衣服洗完了?那边有晾衣架我帮你去弄吧,你上去休息。”这次依灵并没有拒绝,她将盆子递给薛姨顾自上了楼,只留下身后那双狐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