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露安驾驶着本田车通过纪念大桥时,朝林肯纪念馆看了一眼。波托马克河河水暗淡,波浪滔滔。水面上时而出现一片片白色泡沫,但接着很快又消失了。正是上午交通高峰时间,过桥的车辆行人很多。他们曾在弗雷德里克斯堡附近的一家汽车旅馆里过了一夜,商定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接着他们驱车到了首都华盛顿市郊,在阿灵顿附近的一个汽车旅馆过夜。里格斯打了一些电话,去了几家零售商店,为第二天将要发生的事做准备。然后他们坐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吃饭,里格斯边吃边把计划又过了一遍,露安很快就记住了计划的细节。这事完成后,他们关了灯。一个人睡觉,而另一个人值班守卫——至少计划是这么安排的。然而,两人谁都没有休息多少。最后,他们两个人都坐了起来,互相搂在一起。若是在其他情况下,他们很可能就会做爱了。但这种时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们一夜都在注视着窗外黑暗的街道,捕捉任何可能预示着另一场风波来临的声音。
“我真不能相信我会这样做。”当他们开着车子前进时露安说。“嘿,你说过你信任我。”
“是的,我是信任你。”
“露安,我知道自己在于什么。有两件事我是知道的:第一,如何审时度势;第二,联邦调查局是怎样工作的。这事就该这么办。这是唯一明智的办法。你要是逃跑的话,他们最终是会发现你的。”
“我以前就逃掉过。”她自信地说。
“你那时得到了一些帮助,而且抢先了一步。现在你决不可能逃出这个国家。既然跑不掉,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去找他们,采取攻势。”
露安集中目光注意着交通,一边心里也在认真考虑着他们将要去做的事,以及她将要去做的事。她平生绝对信任的唯一男人是查理。那种完全信任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在10年期间建立和巩固起来的。她只认识里格斯很短的时间,然而他却获得了她的信任,只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行动深深地打动了她,远比他用任何语言来吸引她更为有效。
“你不紧张吗?”她问,“我的意思是,你并不确切知道你将会遇到什么情况。”
他咧着嘴对她笑笑。“那才是真正了不起之处,不是吗?”
“你是个怪人,马修·里格斯,你真的是个怪人。我在生活中想要的就是凡事要有一点可预知性,哪怕是一种表面的平静、正常;而你却巴不得沿着悬崖峭壁的边缘走。”
“这全在于你如何去看待它。”他注视着窗外。“我们到了。”他指着路边上的一片开阔地,她于是将车开过去停下来。里格斯下了车,随后又把头探进车内。“你记得那计划吗?”
露安点点头。“昨天夜里把一切又过一遍很有帮助。我可以毫无困难地找到它。”
“很好,回头见。”
当里格斯沿着街道朝公用自动收费电话走去时,露安抬头看了看那大而难看的建筑物。它的正面镂着约·埃德加·胡佛大楼的字样。那是联邦调查局的大本营。那些人到处在找她,而她就停在这里,离他们那该死的,一部只有10英尺之遥。她哆嗦了一下,戴上墨镜。她将车挂上挡,想控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她衷心希望这个男人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里格斯打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很激动,那是可以理解的。几分钟后里格斯人已到了胡佛大楼里面,并由一个武装警卫陪着前往指定的地点。
他被安排在会议室里,会议室很大,但家具配置很少。他经过围着小桌摆放的椅子,但仍然站着等候他们的到来。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差一点绽出微笑。他是回到家里来了,不妨这么说。他扫视了一下房间,看看是否有暗藏的摄像机,但看不出明显的迹象,这意味着该房间大概是处在音频和视频的双重监视之下。
门开时他转过身,两个身着白衬衫、戴着相似领带的男人走了进来。
乔治·马斯特斯伸出手来。他块头大,几乎已经秃顶,但身材还是很修长。卢·伯曼惹人注目地理着整齐的平头,举止严肃。“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丹。”
里格斯握着他的手。“现在是马特。丹已经死了,还记得吗,乔治?”
乔治·马斯特斯清了清嗓子,紧张地朝四周看看,示意里格斯在那张上面有刻痕的桌子旁坐下。三人全都坐下后,乔治·马斯特斯将头向另外那个人偏了偏。“卢·伯曼,他正在负责我们在电话中讨论过的那项调查。”伯曼敷衍地朝里格斯点点头。
马斯特斯看看伯曼。“丹——”马斯特斯停下来纠正自己,“——马特是我们曾经有过的最优秀的密探之一。”
“为了正义做了很多的牺牲,是吗,乔治?”里格斯平静地看着他。
“要来支香烟吗?”马斯特斯问,“假如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是吸烟的。”
“戒掉了,太危险。”他朝伯曼看看。“乔治会告诉你,我那时在这个游戏中呆得太长了一点,对吧,乔治?不过,那有点违背我本人的意愿。”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
“奇怪,可我仍觉得像是昨天的事。”
“身不由己啊,马特。”
“没看到自己的妻子因为丈夫谋生的职业而被打得脑浆迸出的情景,说起来容易。顺便问一句,你妻子好吗,乔治?三个孩子也都好吧?有孩子和妻子,想必是很开心的。”
“好了,马特。我知道你的感受。很抱歉。”
里格斯使劲咽了一下口水。他感到情绪很激动,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但那的确就像是昨天的事,而他等了5年才把它说出来。“倘若你5年前说这话,那倒会更有意义得多。”
里格斯注视的目光是那么强烈,看得马斯特斯最后只好低下头去。
“让我们言归正传吧。”里格斯最后说,从往事的回忆中摆脱出来。
马斯特斯将双肘架在桌上,朝他看了一眼。“告诉你一个情况,两夜前我到过夏洛茨维尔。”
“是个小而美丽的大学城。”
“我去了两三个地方,原以为会见到你的。”
“我是个劳动者,得不停地忙乎。”
马斯特斯看着那吊腕带。“出事故了?”
“建筑业可能会很危险。我到这里来是要做一项交易的,乔治。一项彼此都满意的交易。”
“你知道露安·泰勒在哪里吗?”伯曼俯身向前,目光在里格斯的脸上晃来晃去。
里格斯扬起头对着对方。“我已经抓住她了,放在下面的车里,卢,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给。”里格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举到那位联邦调查局特工的面前摇晃着。那些是他房门的钥匙,但里格斯估计伯曼不会接受他的提议。
“我不是到这里来玩游戏的。”伯曼咆哮着说。
里格斯把钥匙放到一边,也俯身向前。“我也不是。正像我说过的,我到这里是要做一笔交易。你想听听吗?”
“我们为什么要做交易?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同泰勒一伙的?”
“如果我是又怎么样?”
伯曼的脸涨红了。“她是个罪犯。”
“我大部分的职业生涯都是在同罪犯打交道,可是,谁说她是罪犯了?”
“佐治亚州。”
“你真的了解过那个案子吗?我的意思是真正了解过。我的消息来源说,那是胡说八道。”
“你的消息来源?”伯曼差点笑出声来。
马斯特斯说话了:“我了解过那个案子,马特,那很可能是胡说八道。”他生气地看着伯曼。“即便不是胡说八道,那也是佐治亚州的问题,不是我们的。”
“对呀,你们的兴趣应该放在其他方面。”
伯曼不肯放弃。“她也是逃税者。她中奖得了1亿美元,然后就失踪了10年,没有付给山姆大叔一分钱。”
“我想你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而不是会计。”里格斯反唇相讥。
“让我们平静下来吧,伙计们。”马斯特斯说。
里格斯俯身向前。“我想你们更感兴趣的应该是露安·泰勒背后的那个人,躲在许多人背后的那个人。那个看不见的家伙拥有几十亿美元,在世界各地兴风作浪,带来混乱,造成你们生活的不幸。现在,你们是否想要触动他,或者,你们是否想要同露安·泰勒谈谈,听听她一条一条地讲给你们听?”
“你有什么建议呢?”
里格斯身子朝后坐坐。“还是像以前那样,乔治,我们钓起大鱼,放走小鱼。”
“我不赞成。”伯曼嘟哝着说。
里格斯的目光在那人的脸上晃动着。“根据我在联邦调查局的经验,逮着大鱼可以升级,更重要的是能加薪;交小鱼苗则办不到。”
“关于联邦调查局的事,不用你来开导我,里格斯。我在这个大楼出出进进也不是头一回。”
“好的,卢,那我就不应该浪费时间说这种废话了。我们把那人交给你们,你们放过露安·泰勒。我的意思是统统放过——联邦、税务以及佐治亚州等各方面都放过她。”
“我们无法做出那样的保证,马特。国内收入署的那些家伙自行其是。”
“嗯,也许她要付一些钱。”
“也许她要付很多钱。”
“但是不坐牢。除非我们能就这一点达成一致,否则没门儿。你们还必须撤消谋杀指控。”
“我们要是现在就逮捕你,将你拘留到你说出她的下落为止呢?”伯曼缓缓前移,逼近里格斯。
“那么,你就永远破不了你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案子了,你说呢?因为露安·泰勒会再次失踪,而你也就别指望高升了。顺便问一下,你根据什么罪名拘留我?”
“从犯。”伯曼反击道。“什么从犯?”
伯曼考虑了一会儿。“帮助、怂恿逃犯。”
“你有什么证据?你有什么实际证据说明我知道她的下落,或者哪怕说我见到过她?”
“你一直在对她进行调查。我们看到你家中的笔记。”
“哦,这么说,你到夏洛茨维尔去的时候到过我的家?你应该先打个电话。那我定会预备点好吃的招待一下。”
“我们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伯曼怒气冲冲地说。
“真有你的!我能看看你未经允许就进入我私人住地所使用的搜查证吗?”
伯曼刚要说什么,但随后又缄口不言了。
里格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好极了!没有搜查证。全都是不能允许的。对了,从什么时候起打电话了解一个人的一些公开信息算是犯罪了?而且,我是从联邦调查局的人员那里了解的。”
“是你的WPP信息管理者,而不是我们。”伯曼威胁地说。“我想我把你们所有的人都当做一个幸福的大家庭看待。”马斯特斯开始慢慢地讲话了:“假使我们真的同意,你还没有向我们提供泰勒与此人之间的关系呢。”
里格斯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并对它没被早点提出来而感到意外。
“那人曾不得不从某个地方弄到那钱。”
马斯特斯考虑了一会儿这句话,然后他的目光闪烁着。“听着,马特,这事比你可能知道的要重大些。”他朝伯曼看了一眼才又继续说下去。“我们知道——或者倒不如说我们认为——彩票……”马斯特斯停下来寻找恰当的字眼。“我们以为彩票的信誉可能受到了损害,是不是?”
里格斯靠在椅背上,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也许吧。”
马斯特斯再次谨慎地措词。“让我把话对你真正说清楚吧。总统、司法部长、联邦调查局局长,他们全都知道了这种可能性。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集体反应是一种绝对的震惊。”
“好极了!”
马斯特斯没理会里格斯的讽刺腔调。“假如彩票被人作弊,这局面就得非常审慎地加以处理了。”
里格斯抿着嘴轻声笑了出来。“说白了就是:假如这件事泄漏出去让公众知道了,那么华盛顿半数的人,包括总统、司法部长、局长和你们两人,很可能就都要到报纸缝里去查阅招聘广告了。因此,你们的建议是大力掩盖。”
“嘿,这一切很可能都发生在10年之前,它不是在我们负责的时候发生的。”伯曼说。
“哎呀,卢,那可真要大受一般群众的欢迎了。你们的屁股都是坐在同一条板凳上的,这你知道。”
马斯特斯砰的一声拳头击在桌子上。“你可知道,如果彩票舞弊的事公开了,会出现什么情况?”马斯特斯火暴地说,“种种诉讼、种种调查、种种流言蜚语,它们将给我们可爱的美国当头一击。那种情景,你能想像得出来吗?那差不多就像是国家欠了债不还。不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决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那么你的意见是什么,乔治?”
马斯特斯很快平静下来,掰着手指一条条地数起来。“你把泰勒带来。我们向她提问,取得她的合作。掌握了情况之后,我们去抓那些人——”
“是那个人,乔治。”里格斯打断他的话说,“只有他一个人,但我告诉你,他是个非常特殊的人。”
“好,那我们就借助泰勒抓住他。”
“那么露安·泰勒又怎么办呢?”马斯特斯无能为力地摊开双手。
“得啦,马特,她有一个州对她发出的谋杀通缉令在身,她有大约10年没有纳税。我不得不认为她参与了那场彩票阴谋。这一切加起来够坐几辈子牢的了,不过,如果她真正合作的话,我将同意接受一个条件,也许是半个条件,但我不能保证。”
里格斯站起来。“好吧,伙计们,同你们的谈话真令人愉快。”伯曼也立即站起来,闪到门口,堵住了里格斯的出路。
“卢,我还有一只好手臂,长在它上面的拳头正痒得厉害,想对准你的脸砸过去。”里格斯开始朝门口逼近。
“等一下,别动。你们两人都坐下来。”马斯特斯喝道。
里格斯和伯曼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回到他们的座位上。里格斯盯着马斯特斯。“假如你以为那女人会轻易地跑到这儿来,冒着生命危险去把那人打倒,而后得到的回报是在牢狱中度过她的余生的话,那么你是在联邦调查局里呆得太久了,乔治。你的脑力用尽了。”
里格斯用一根手指指着他。“我来给你补充一点吧。这可是性命攸关的游戏,名字叫‘谁占优势’。你打电话给佐治亚州,告诉他们别再用那里的谋杀案或是其他任何事情而通缉露安·泰勒。要是她还有一张他妈的违规停车罚款单未了结,那这事也就砸了。你懂我的意思吗?要干净利落。然后,你再打电话给国内收入署,告诉他们,她将缴纳她所欠的税款,但他们要免除她的徒刑。至于卷入彩票骗局,如果时效法规还未满期的话,那也得靠边。哪怕有一点点违背,可能让她坐一秒钟的牢,那么事情就吹了,机会就没了。她乐得做个自由人。”
“你疯了吗?”伯曼说。
“要不然呢?”马斯特斯平静地说,两眼紧紧盯着里格斯。
“要不然,我们把一切都公之于众,乔治。她会失去什么呢?如果她要到牢狱中去过一生的话,那她得有些喜爱的话题来打发她的日子。我想可以出现在《60分钟》、《日界线》、《黄金时间直播》,甚至是《奥普拉》上。大概还有可能签一份出书合同。她可以对彩票舞弊的事直抒胸臆,谈总统、司法部长和联邦调查局局长如何想要将事实真相全部掩盖起来以保住他们的职位,而他们又如何蠢到了家,竟然让一个多年来一直在制造世界性混乱的主要罪犯逍遥法外,以便能将一个在极端贫困中长大的年轻女人投入监狱,因为她做了件我们大家说不定也会立即去做的事!”
里格斯向后靠去,看着他们两人。“先生们,那就是我所说的‘优势’的含义。”
马斯特斯在考虑着这番话,而伯曼却嗤之以鼻。
“一个人?我不相信。我们判断是一个大组织。我在我的雷达荧光屏上刚看过那些资料,一个人决不可能做到那一切。我们还不能证明任何事,但我们知道有多种多样的参与者。”
里格斯回想到那小屋,就在飞刀刺入他手臂之前的情景。他当时看到的是一双他从未见过的最吓人的眼睛。那么多年在一些非常危险的环境下从事秘密工作,他也曾受过惊吓;他毕竟也是人嘛。但是,他从未感到过那双眼睛在他身上引起的那种神经质似的恐惧。要是他当时手头有十字架的话,他一定会拿出来挡住那家伙的。
他看着伯曼。“你要知道,卢,你会大吃一惊的。那家伙是个化装大师。很可能他扮的各种角色足够上演一场百老汇音乐喜剧了。由于是单独行动,他从来不需担心有人会想告发他或者取代他。”
马斯特斯换了一种办法,并开始放低音调说话:“还记得吗,马特,并不太久以前,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你也许愿意想想这一点。你显然已经取得泰勒的信任。你把她带来,嗯,我们姑且这么说吧,政府会非常感激。你再也不必用锯子和锤子去谋生了。”
“让我考虑一会儿,乔治。”里格斯闭上眼睛,但几乎立即又睁开了,说道:“见鬼去吧。”
他和马斯特斯的目光锁在一起。“怎么样,乔治?成交了?还是我去给《奥普拉》演播室打电话?”
马斯特斯缓缓地、几乎是难以觉察地点了点头。“我倒是喜欢听见你说出来,乔治。”
伯曼正要插嘴,马斯特斯拿眼睛瞪着他,令他没有开口。“行,成交了,”马斯特斯说,“不坐牢。”
“佐治亚州那边也一样。”
“佐治亚州那边也一样”
“你肯定你能办到?我知道你的权威在那里是有限的。”里格斯的语调带有奚落的味道。
“我的权威是有限,但我认为美国总统不会有那样的问题。我得到的指示是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公开曝光。我保证,不是他就是司法部长将会打这个电话。”
“好的,现在就把局长和司法部长找到这里来,因为我要从他们嘴里听到同样的话。顺便问一下,总统今天忙吗?”
“总统决不可能见你。”
“那么就找局长和司法部长到这里来,乔治。就现在。”
“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们姑且这么说吧,你的一贯表现还没有达到能令我如此信任的程度。而我要听到更多人的保证才会安心。”他朝电话机点点头。“打电话吧。”
马斯特斯和里格斯彼此朝对方盯着看了至少有一分钟。接着,马斯特斯拿起电话,在电话中讲得很详细。两位要人在他们的日程安排上做了一些更动,但是不出30分钟,联邦调查局局长和美国司法部部长已经坐在了里格斯的对面。里格斯向他们提出了他刚才向马斯特斯提出的同样的交易条件,得到了同样的保证。里格斯站起来。“谢谢你们的合作。”
伯曼也站了起来。“行了,如果我们现在合作的话,那就把泰勒带来。我们可以打电报给她,再组织一队人马,去抓这个一人犯罪团伙。”
“不,不,卢,交易条件是我把他抓来,而不是联邦调查局。”伯曼看上去要发作了。“你听着——”
“闭嘴,卢!”联邦调查局局长的目光像锥子一样盯着他,然后他转身看着里格斯。“你真的认为你干得了这事?”
里格斯笑了。“我以前让你们诸位失望过吗?”他朝马斯特斯瞥了一眼。
马斯特斯并没有报以微笑,而只是继续审视着里格斯的脸。“假如你做不到,那么对泰勒的一切保证都取消。”他停了一下,然后吓人地补上一句:“还有你。你的掩护也就毁了。我不能肯定我们还有多大热情重新建立这种保护。可你的敌人仍然十分猖獗。”里格斯穿过房间朝门口走去,但接着又转过身来。“嗨,乔治,我实际上从来就没指望从你们诸位那里得到什么。噢,不要试图跟踪我。那只会叫我恼火,并且浪费许多时问。好吗?”
马斯特斯很快点点头。“当然,你不用担心。”
大嗓门的司法部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彩票是被人作了弊吗,里格斯先生?”
里格斯回头看看她。“当然是喽。你想认识害群之马吗?看上去似乎美国彩票曾被用来资助精神变态者的计划,那是一个我亲眼见过的最危险的精神变态者。我真的希望这事千万不要给弄到《6点钟新闻》上去。”他的目光扫过全室,把他们各人脸上都隐隐现出的恐慌神情全看在眼里。“再见。”里格斯出门后随手关上了门。
剩下的一伙人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局长所能说的只是“无法无天!”他的头直摇。
马斯特斯拿起电话,开始对着它讲话。“他现在正离开大楼。他会知道他被盯梢了。进行短距离监控,但要给他留些余地。他是干这事的行家,因此他会像跳华尔兹似的带你在城里到处转,然后再设法摆脱你们。放机灵些!等他与泰勒挂上钩,立即与我联系。保持对他们的监视,但不要接近他们。”他朝司法部长看看,部长点头表示同意。马斯特斯挂上电话,长长地吸了口气。
“里格斯说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只是一个人,你相信他的说法吗?”局长问,紧张不安地看着马斯特斯。
“听起来可信。但我希望上帝保佑那是真的,”马斯特斯说,“我宁愿同一个家伙打交道,而不愿同某个世界性的犯罪集团打交道。”部长和局长都点头表示赞成。
伯曼用探询的目光看看周围的人。“那我们这里有什么安排?”
局长大声地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决不能让这事张扬出去,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受到伤害,都不能张扬出去。即使里格斯成功了,我们抓到了那个人以及任何卷入这个阴谋的其他人,我们也还面临着一个大难题。”
司法部长双手抱在胸前,接着这个思路往下讲:“即使我们能够根据其他一切活动立案起诉此人,那他也会知道,用里格斯的话说,他有‘优势’。他也会采用里格斯所采取的威胁手段:同他进行交易,要不他就公开一切。我都能看到他的辩护律师对此流口水了。”
“你说的意思是这种事决不能加以审判,”伯曼说,“那怎么办?”
司法部长没理这问题,而是问马斯特斯:“你觉得里格斯光明磊落,没跟我们耍阴谋吗?”
马斯特斯耸耸肩。“他曾经是我们这里最善于从事秘密工作的人之一。做那种工作的人必须靠得住,而表面看上去却像是靠不住。真相退居后位。有时候真真假假根本就模糊不清。老习惯是很难改掉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完全信任他。”司法部长说。
马斯特斯有那么一会儿面露沉思之色。“不超过他对我们的信任程度。”
“晤,”局长说,“极有可能的是,我们把这家伙活着抓进来。”他环视一下室内的人。“对吗?”
大家都点点头。马斯特斯大胆地说:“假如他有里格斯说的一半危险的话,那我就先开枪,以后也不提问题。那样一来,也许我们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里格斯和泰勒呢?”司法部长问。
伯曼回答:“嗯,如果我们打算采取那种途径,那就根本不知道谁会在交叉火力下被击中。当然,我的意思是我们谁都不希望发生那种事。”他很快又补充说:“但是像里格斯的妻子,你们是知道的,无辜的人有时也会死掉。”
“泰勒算不上是无辜的!”局长生气地说。
“说得是,”马斯特斯说,“如果里格斯不忠实于我们而忠实于她,那他必须承担后果。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全都心情不安地互相看着。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谁都不会期望发生任何这类事情。他们毕生致力于逮捕罪犯,然后看到他们在法庭上接受对他们罪行的公正审判。而现在,他们却默默祈祷这次不要进行审判,而是几个人在法官或陪审团审理他们的案件之前就死去,这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滋味。然而,在目前这个案件中,他们都面临着比仅仅抓获一个罪犯要重大得多的事情。在这里,事实真相远比罪犯更加危险。
“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局长轻声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