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秘铜锣

三人沐着朝霞,在唐晨的父母爷爷依依不舍的告别中,各自带了些当地土产往村外走去。第一班车路过的时间大约是八点左右,此时尚早,三人倒也不急。

到了村口,舒雪止不住有些伤感,虽然在这个小村子才呆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心里不知何故却有种不想离开的感觉。

“舒雪,走了,只要你肯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呵呵,甚至常住都可以。”王杰嘿嘿笑着,话中之意,舒雪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也是,以后再一起来唐晨家玩,到时候我们带着大黑进山打猎,如何?”舒雪开心地看着唐晨的背影,此行收获颇丰,不仅获得了一手的古宅资料,而且还看到了湘西的招蛇秘术,吃到了正宗的农家饭食,可谓是大开眼界,大饱眼福。

“好啊,日后再来,你们也就不陌生了。”唐晨往村东口方向望了一眼,郁郁答道。

“昨晚,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觉。”舒雪突然停下脚步,略有所思地望着唐晨。

“不对劲?”唐晨心中咯噔了一下,暗想难道舒雪也和王杰发生了一样的遭遇。

“我做了两个同样的梦。”舒雪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透着恐惧,“我梦到自己在一个深不见底的山谷中行走,山谷内大雾弥漫辨不清方向,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

“两个同样的梦?当真是稀奇。还有个声音?你听清了没。”王杰眉头紧皱,自己昨晚也同样做了怪梦,那梦中,却是一双看得让自己近乎绝望的眼睛。

“记得很清楚,每当我分不清方向的时候,那个声音便会传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不住地拖着尖细的嗓子幽幽地喊着跟我来啊,跟我来啊——”舒雪摸了摸手臂,或许是早晨还有些凉意,她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经泛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唐晨和王杰没有插话,示意舒雪往下讲,见状,舒雪继续说道:“可是当我走到声音的出处,却看不到任何人。那声音,那深谷,让我几乎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感觉,即使醒来后,仍是久久地沉浸在那种绝望和莫名的恐惧之中。上半夜做这个梦被吓醒,后来伯母醒来,见我有些神志不清便给我做了姜汤喝下,下半夜睡着后,又是做这个梦。”

唐晨没有答话,心中有种不安,那是一种要出事的感觉。暗想舒雪和王杰虽然做的梦不一样,梦醒过后却产生了同样的感觉,绝望、恐惧、神智不清。那么,一旦人在恐惧中绝望到神志不清的话,又会是什么结果呢?脑海中,唐晨又想起了昨天他俩在古屋的二楼过道,无缘无故想跳楼的情景,那时,难道也是这样在恐惧中绝望,神志不清之后做出的举动?还有在正屋内撞墙的张木匠。

“不可能,只是个梦罢了,或许是白天进入古屋后的恐惧,让他俩做了这样的梦。”唐晨不敢多想,当下赶紧止住脑中的思绪,安慰舒雪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我们到了古屋,还看了招蛇,诸多怪异之事的出现,故此让你俩在晚上做了怪异的梦。”

“我想也是的。”王杰点了点头,却看着那满山的枞树、杉树,或许是故意想错开话题,好奇地问唐晨:“那些山头,是不是都归当地政府管辖?”

“不是,都分到了乡里的村、组,甚至分到了每一户人家手里。”唐晨伸手指着远处一座形似公鸡的山头,说道:“看到了吗?那座山像公鸡,叫鸡公界,鸡头,便是我家的。”

“既然所有的林木已经分到了每一家手里,就是说在自己的树林内,可以随意处置那些木材了?”舒雪有些犯迷糊,来时的路上,却又看到了检查站。

“随意处置,那当然不行。比如滥砍滥伐,当然,有些木材是可以用,比如自家建房子需要木材,但这要到乡镇府打报告,经过核实后,方可获得砍多少树木的指标。这一带,几年前便已经封山,不准随意砍伐树木,甚至连村里的大树,都被挂上了古木牌加以保护。”

对于政府的这一措施,唐晨相当认同,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保护附近的山林不受到破坏,顿了顿,继续说:“然而,每年都有人冒着危险偷砍上好的木料,他们把木材放在车中藏好,假装装运其他的货物逃过检查。唉,保护森林,任重道远。如此下去,我们的子孙,日后就只能见到黄沙土山了。”

“说的不错,不过,我倒是有点疑问,既然政府不准砍树,为何又要把山林分到每一家去呢?如此说来,岂不是只有个名头而已?”王杰笑了笑,暗想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山林既然分到了户头,便会发生很多不同的事情。比如,我们山里农民冬天的主要收入是烧炭,烧炭需要很多杂木,这些杂木不受政府保护。但是,分到户头之后,你家去烧炭,便只能在你自家的山头找杂木,而不能到别人家的山头上去。一个冬天,如果没有节制地烧炭,我想,那些杂木是不够砍的。为了保护自己村里的林子不被他村人偷砍,每个村都会派专门的看山员轮流值守。如此一来,一般就不会滥砍滥伐了。”唐晨详细地说明了其中的好处后,舒雪和王杰方才弄懂。

三人边走边说,路旁的鸟儿,唱着只有它们自己能听懂的歌曲,一路上,不断可以看到松鼠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森林深处。偶尔,林中深处还有奇怪的叫声传出,分不清是鸟,还是兽。

经过个多小时的赶路,终于到了前两天下车的地方,看着弯弯曲曲的马路一直通向了大山的更深处,王杰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以后自己一定要到这条泥巴马路的尽头处看看,看那山的尽头处又是个什么样子。

车子还没来,唐晨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招呼王杰和舒雪坐下,呵呵笑道:“此次前来我老家,感觉如何?”

“挺不错的,这里的环境很美,就是交通不太方便,可能和外面的世界相比生活上要清苦了些,不过,我挺喜欢这里。”王杰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那菜花蛇的味道,仿佛还停留在嘴边,让他回味无穷。

“其实,这里远不如你想的那么好,虽然环境不错,但是苦的却是当地百姓,他们一年四季都在辛苦地劳作,真正富裕的又有几家?我家里因为几个叔叔都出去了,田宽地广,自然要殷实一些,即便如此,也需要付出无数的汗水,方能收获到劳动果实,而且还要靠天吃饭,我本想将父母和爷爷接到怀化,可是他们哪里住得习惯。现在,这山里的年轻人最大的苦恼便是娶媳妇,眼下流行打工,年轻女孩一出山门,便再也不想回到这穷山僻壤之地,很多后生思想也是发生了转变,他们宁愿招赘到外面方便富裕的地方当上门女婿,也不愿意呆在山里。”唐晨无奈地笑了笑,一口气说出了实情。

“那你兄弟俩,倒算得上你们村的出头之人,难怪进山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认识你。”王杰恍然大悟,之前,总是把这里想得格外的美好。

“嘿嘿,这个,哪里算得上什么出头。”唐晨耸了耸肩膀,嘿嘿笑着。

他的奇怪表情惹得舒雪暗暗偷笑不已,现在的唐晨,已经比以前更加开朗风趣了。

不多时,汽车来了,上车后,舒雪又回头望了一眼山坡村的方向,心中发誓日后一定要再来这里。

十二点多,三人到了芷江县城,王杰打算在怀化与唐晨多处一段时间,在舒雪买了机票后,他很识趣地让唐晨一个人送舒雪进站。

舒雪依依不舍地拉着唐晨的手,眼里有些湿润:“唐晨,此番一别,不知道我们又会什么时候见面。”

唐晨没有答话,伸手在身后的包里摸了一阵,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是我昨天在古屋的隔雨楼上发现的,当时就镶嵌在那块红布下,和那两个纸影人一起,现在给你做个纪念,什么时候见面,我想,不会很久的。”

“什么东西?弄得如此神秘,昨天没看到你和谁提起过。”舒雪笑着问,很是开心地接过放好。

“一面小铜锣,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唐晨终于表露了心意。

“嗯!”舒雪点了点头,赶紧转身进入大厅,泪水,早已哗啦啦地流下。

直到看不见舒雪的身影之后,唐晨方才倍感失落地回到王杰身边,两人没有说话,径直打了的士往汽车站赶去。

上车不久,唐晨的手机突然吱吱的震动起来,只见舒雪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唐晨,以后,就叫我雪儿吧!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我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咔咔。咔咔,是你专属我的名字。

“雪儿,我等你。”唐晨伸手捂着脸看向窗外,嘴角,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透过反光镜,王杰清楚地看到了唐晨的笑容,当下也没说穿,暗想这对有情人是终成眷属了。

抵达怀化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两点,王杰喜欢吃酸萝卜,唐晨特地带他在芷江买了一大包回来。传闻芷江一老太零售酸萝卜每日卖两百斤,无数的人吃上瘾,最后才知道,原来那老太在作料中放了鸦片。

下午到公司打了个转,顺便将手里的土特产送到老总手里,都是些土制的腌菜、腊肉,这些东西在城里是稀罕物,直把老总乐得合不拢嘴。

回到家里,王杰正在将这几天经历的怪事打入电脑,准备发到博客上去,脸上溢满了兴奋之色。

见状,唐晨笑道:“我想,你就算发出去,别人或许也不会相信的,有些东西,还是埋藏在心里好,只要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管他信不信,这次湘西之行太有意思了,过几天回到北京,一定要好好和大家狂侃一番。”王杰停下手里的活,突然有些失落地说:“那间老屋,我总觉得还有些东西我们没有探究出来,或许,是直觉作怪吧!”

“按照张木匠的分析,古屋中是黄水、纸影人在作怪,这些我们都见过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啊?”唐晨故意没事一般地反问,开始脱下衬衫,准备到厨房张罗晚饭。

“我现在却觉得你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王杰摸了摸后脑勺,分析道,“关于那个地主的背景资料,你可否知道?你想想,他请人在屋中施下鲁班术,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阻止别人进屋这么简单吗?难道,他真的只是不想让人去破坏那幢老屋么?”

王杰的话使唐晨愣在了原地,他说的不无道理,昨天在古屋内的时候,自己也有这么一种感觉,如果那个地主设下黄水和纸影人在屋中营造恐怖诡异之气,是为了以此阻止外人进屋,那么,屋中究竟又藏着什么秘密?他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去阻止外人进屋呢?还有那个神秘的面具人,他究竟是人还是鬼?

而且更要命的是,屋中还有古怪没有探究出来,那种古怪,显然比黄水和纸影人要更加诡异,更加要命。

从王杰、张木匠以及舒雪昨天的情况看,那种古怪能使人丧失理智,产生幻觉,而且,他俩昨晚做到的梦,唐晨隐隐地觉得或许也和那老屋有关系,诸多的谜团,让唐晨对那古屋产生了更多的恐惧,他不希望王杰再有重返古屋的念头。

“当初我这么讲的时候,你不是不赞同吗?现在想到了,还有什么用?即使古屋中真的藏有秘密,我们也不可能去把它挖出来。”唐晨摇了摇头,暗想这次进山的目的已经达成,自己何须再去将心思花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只有大家平安,才是最大的幸福。

“也是。”王杰嘟囔着,脸上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有画笔吗?我想把那座老屋的样子画下来留个纪念。”

“自己找找,书房应该有。”唐晨打开冰箱,计划着晚上该吃些什么,主意打定后,说道:“吃了饭后,我们去逛夜市,晚上,我们再吃宵夜,喝喝小酒,怎么样?”

“好主意。”王杰点头响应,笑道,“大街上,肯定有很多美女看,嘿嘿。”

“难道,你生活中最重要的就是美女吗?”唐晨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搞不懂这小子才几年时间,怎么变得这么色了。

“欣赏,只为了欣赏,看而不色。有句话不是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吗?我这人最喜欢看风景,嘿嘿,美女可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所以对于我来说,美丽风景无处不在。”王杰一本正经地看着唐晨,话语中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

唐晨摇了摇头,有种无语的感觉,想不到他看美女能够达到如此高雅的境界,当下示意王杰继续整理博客,拿着手里的菜蔬自往厨房而去。

高高兴兴地做好晚饭,冰箱内还藏有一瓶红酒,唐晨一直舍不得独饮,用螺丝刀开了木塞,把饭菜上好后,方才满意地喊:“小子,过来吃晚饭了。”

客厅内没有人答话,唐晨愣了愣,又喊了两声,王杰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心中有些不爽,脱了围裙回到客厅,只见他正在快速地敲打着键盘,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你太专业了吧!”唐晨走近大笑,正想数落他一番,突见眼前的王杰竟然从电脑桌上拿起削笔刀往脖子上割去。

“啊——”唐晨知道王杰不是在戏弄他,因为那只拿刀的手,分明充满着力度,没有一丝的犹豫,锋利的刀刃,只要在脖子上轻轻一抹,便会让他横尸当场。

惊恐中赶紧上前夺下王杰手里的削笔刀,看着他一副木然不清的样子,唐晨清楚,王杰此刻想自杀绝非一种偶然,村东头的木屋,不由自主地现于脑际。

面前的电脑还开着,王杰的博客里密密麻麻地打了许多字,上面还有一幅用画笔画着的老屋图,虽然歪歪斜斜的不成样子,细看之下,那老屋的样子竟像一只扭曲着眼睛。

“……此刻,我又看到了那只眼睛,那只眼睛出现在电脑中,出现在屋顶上,出现在我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那眼神,是空洞的,深邃的,这种空洞和深邃,让我绝望,迷恋,让我不能自拔,我多想和这空洞、深邃融为一体,我该怎么才能做到呢?或许,只有死亡……”

“看来我们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老屋,至少,精神上还没有摆脱老屋的困扰,王杰肯定在老屋中还遭遇了什么东西。”唐晨心中甚是惊骇,想不到古屋之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我为什么会没事呢?或许,我们得重新回到村子里找爷爷。还有舒雪……”

想到舒雪,如果以王杰的事情入手分析,舒雪肯定也会发生同样的情况,眼下为了不让王杰出事,自己必须时刻和他在一起,那么舒雪呢?今天她回了长沙,自己不在她身边,是否也会发生什么?

焦急中赶紧拨响了舒雪的电话,电话内传来了舒雪的声音:“咔咔,你俩吃了晚饭了吗?”

唐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激动的说:“没事就好,雪儿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和导师在一起。我怎么会有事,傻瓜。”舒雪嗔道,定了定,轻声说:“田教授是好人,我会注意的。”

“雪儿,我想你了。”唐晨脑海中颇是烦乱,焦急地说:“我想你明天过来。”

“嘻嘻……”电话那头传来了舒雪咯咯的笑声,过了一阵方才应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明天和田教授过来,你的那个小锣,有古怪。”

“古怪?”唐晨不解地问:“啊,锣,那个锣怎么了?”

“明天我来了你就会知道的。”舒雪神秘兮兮地说。

“好吧,那你答应我,你一定不能独处,时刻都得和你的好友呆在一起,答应我。”唐晨颤声叮嘱道。

“好,我答应你。”舒雪语重心长地应着,“田教授不是坏人。”

挂了电话,虽然舒雪会错了意思,心中却安定了许多,回到王杰身边,突然觉得有种对不起他的感觉,如果自己那天不答应他进村,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怎么了?你哭了。”身旁的王杰突然出声问道。

知道王杰恢复了神志,唐晨赶紧笑了笑,看来他并不清楚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当下赶紧趁他不注意用脚关了电脑,博客上没有保存的东西也随之消失无踪。

“我哪里哭了,刚才弄辣椒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眼睛。”唐晨故意伸手往王杰脸上抓去,只把王杰唬得退避三舍。

“嘿嘿,怕了吧!”唐晨大笑,拉着王杰往厨房走去,“我们先吃饭,吃完去外面逛逛。”

吃罢晚饭,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两人收拾完,开始按照原计划往夜市整装出发。既然是逛夜市,唐晨自然少不了会带着王杰前往中心市场。

夜市很热闹,很繁荣,中心市场不仅是怀化的中心地带,更是怀化的商业、金融和贸易中心。

王杰站在熙攘的人群里抬眼望去,只见路旁搭满了整齐的绿色篷子,那些小篷子,便成了夜市里的特色商店。这是政府为下岗再就业专门设置的摊位。

摊点上,各种衣物、便宜首饰、DVD光碟、挎包等商品,吸引着无数年轻女子的目光。

“小心你的钱包。”唐晨扯了扯只顾看着美女发呆的王杰,叮嘱道。

“哦,有小偷么?”王杰回过神,赶紧快步跟上唐晨的脚步。

“这里人多,是最复杂的地方。你不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吗?跟我来。”唐晨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拉着王杰往一条巷子内钻去。

穿过长长的巷子后,眼前却也是一处夜市,不过与中心市场相比,这里明显要冷清许多,甚至多了一丝诡谲。

“此处是卖什么的?”王杰有些不习惯这种市场气氛,只感觉心头压抑得狠。

“这里,什么都卖。”唐晨笑了笑,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花圈店说:“你看,那里是卖花圈的,看到那个用纸扎成的五颜六色的美女了吗?那里,是卖棺材的。那里,是卖肉的。”

“卖肉?”王杰不想把视线停留在纸人上,眼中有些不解地看向唐晨。

“等下你自然会知道。”唐晨带着王杰往前疾赶,心中只想早点走出这条阴暗的小胡同。

“帅哥,要住宿吗?”

王杰愣了愣,只见一间破烂昏暗的小屋中,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向他搔首弄姿。

“不,不用。”王杰木木地转过头,赶紧拒绝,心中终于知道唐晨口中所说的卖肉所谓何事了,原来是些豆腐西施。

看着王杰的窘相,唐晨嘿嘿笑了几声没有说话,两人走出巷子后,眼前又是另一条繁华的街道。

穿过车流,唐晨说道:“这条街旁,经常可以碰到一些售卖古董古物的人,虽然我晓得那多半是水货,不过,却很便宜,而且有些东西倒是挺有趣的,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好啊!”王杰大乐。

两人边走边看,如此往前走了两三百米,却并没有发现一处古物摊点,失望中唐晨抱怨道:“看来,今晚我俩来的不是时候。”

“两位小兄弟,过来,过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唐晨的话,“我这里有正宗的狗皮膏药,可有兴趣一看?”

“哈哈,狗皮膏药,想不到老先生您还有这种奇药出售,敢问老先生的狗皮膏药怎么个卖法呢?”王杰大笑不已,知道这狗皮膏药都是些江湖郎中忽悠人的把戏,想不到今晚竟然被自己给碰上了,当下存心想把面前的老人戏弄一番。

唐晨没有答话,细眼看去,只见那老人坐在路旁的墙角角落中,下颔飘着长须,穿了一身不合时宜的长布袍,黑暗中看不清面容,从着装上看可以判断,这老者应该不是本地人。

“老朽的狗皮膏药不卖钱,只送有缘人。”老者淡定地说,眼里透着光芒,不住地打量着王杰。

“难道我便是那个有缘人?哈哈,忽悠,你继续忽悠。”王杰憋着笑,差点为老人的话喷饭。

“小兄弟,你面带鬼气,冲了血煞,如果不信老朽之言,恐怕有性命之忧。”老者并没有被王杰的话激怒,相反语气变得更是凝重。

“我说老大爷,你一时是狗皮膏药,一时又是什么鬼气、血煞,到底你是卖药的,还是看相的?我一没犯病,二没仇家,不知何有性命之忧?”王杰有些怒火冲天,暗想那老者口出诳言便也罢了,竟然还咒自己死,如果说些好话,说不定还会可怜他给他一些钱物打发生计。此刻,倒是完全断绝了这个念头。

“人命本无常,你不惹别人,别人不一定不惹你。小兄弟,你如果不信老朽之言,可于今晚回家后看看你的眼睛,在你的瞳孔内,有一条红色的细线穿过,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老者摇头苦叹了一番,似在为王杰惋惜,又似在笑话王杰的无知。

他的话让唐晨大惊,心里隐隐察觉到这老者不像简单人,说话也不像是在开玩笑,虽然他所说的什么血煞和鬼气自己搞不懂,但他说王杰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俨然和王杰的遭遇有些类似,当下上前作揖拜谢,问道:“老先生,不知您的药主治哪些病症?”

“老朽的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特别擅治精神失常、无故发癫之人,并有驱邪镇痛的功效。”说到这里,那老者突然看着王杰大笑起来。

“若如你所说,你的药岂不是变成了万能膏药了?”洪亮的笑声让王杰不禁为之一振,心中被那老者的双眼看得有些发毛,惊恐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那如果您送药,可以送几副呢?”唐晨试探着问。

“老朽虽然炼药一生,但这药却不多,所以这药只送有缘人。”老者感叹道,好像有些自责自己一般。

“果然是骗钱的。”王杰暗暗地想着。

“我能向您要三副么?如果送不出这么多,我用钱买不知可否?”唐晨怯怯地看向老者,暗忖如果他的药真的能治疗精神失常,无故发癫,那么舒雪和张木匠,肯定也能用到他的狗皮膏药。

“要三副?”老者定定地看着唐晨,仿佛对他的话有些意外,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既然小哥你如此心诚,我岂能吝啬,救人本为我之本意,要你钱财何用?”

说罢,转过身去在布袋内掏了一阵,交代道:“这是三副药,在病人发作之时贴在阿是穴上,最少要贴敷三个小时。记住,在未发病之前,千万不能打开药包查看,否则就会失效。还有,不管药包里面有什么,都不要稀奇,谨记,谨记。”

“阿是穴?老先生,什么是阿是穴?如果是精神失常怎么办?”唐晨不解地问。

“那就贴在脑门处即可。”老人含笑看着唐晨,此刻与他如此接近,唐晨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只见这老人竟然有三个鼻孔。正想向他道谢一番,老人却已经起身离开,口中唱着听不懂的怪歌,慢慢往街道的另一角而去。

唐晨呆呆地看着老者离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无踪之后方才回过神来,当下把药包放入衣袋中收好,心里突然有种无比失落的感觉。

“晨哥,你还真信啊?不过是些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王杰不满地说,定了定神,突然好奇地看着唐晨,“对了,你向他索药,是给谁吃啊?”

唐晨没有做声,暗想等王杰神志不清的时候不妨给他试试,说不定还真会有效果。见状,笑着答道:“留着,备用,如果用不着还可以拿到同事面前卖弄一番,嘿嘿。”

“不要乱吃药,会吃死人的。”王杰郑重地说,叹道:“这年头,别说药不能乱吃,就连东西都不能乱吃。否则,又怎么会出现大头婴儿,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小孩吃奶粉长出石头来?”

“是,是……”唐晨赶紧作答,心中生怕他怀疑自己会把药用在他身上。

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圈,竟是没有碰到一个卖假古董的商贩,自是有些失望,当下只好返回中心市场。吃完夜宵,已经到了十点多,便合计着回天龙御苑。

进屋后,王杰带着几分酒意倒在沙发上,大声乱唱道:“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今晚来到湘西看姑娘,这里的姑娘很漂亮,水灵剔透好模样,姑娘啊姑娘,为了你我把歌唱,花儿都为你开放,我的热情像太阳,哇呜……哇呜——”

“发癫了,发癫了。”看着他边唱边学狼叫,唐晨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时隔几年,这小子的臭德性依然不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兄弟,今晚很爽,走,我们一起到阳台上嚎去,男人就要像狼,月下孤狼。”王杰说罢,突然起身拉住唐晨,正色道:“只有像狼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唐晨无奈,只好陪他一起疯癫,正想甩掉王杰的拖拽,清晰的灯光下,赫然发现王杰眼中,果然有一条模糊的红色细线从瞳孔内穿过。

“怎么了?你看着我发什么呆,我又不是舒雪,要呆你看她呆去。我可不喜欢断背山。”王杰嘿嘿坏笑不已,脸上故意扮出一副娇羞妩媚之态。

“去死吧你,谁要和你断背山?少臭美,如果你想,你找王哥去。”唐晨一把将王杰推到在沙发上,颇是不满地嗔道。

“切,那个男人,和马加爵一副德性,嘿嘿,又不是龙阳君。”

看着王杰嬉笑的样子,唐晨没有答话,暗忖了下,忽然问道:“你信这世间有鬼魅妖邪存在吗?或者说,你信这世间有要人性命于无形之中的巫术邪术存在吗?”

“这个,谁都说不准,在事情没有发生前。你们村口的古屋,不是也很邪吗?我现在倒是遗憾,没有和你亲自去看看那两个纸影人。”王杰摇了摇头,不再开玩笑,他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想要用言语形容,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不时困扰着他。

“有些事情,或许我们都无法说出来,就像今晚碰到的那个有三个鼻孔的老人家。”唐晨长舒了一口气,想到王杰身上的怪异,心中不禁开始担心舒雪,“舒雪说,明天她过来,我们去接她吧!”

“舒雪明天又来吗?嘿嘿,看来你俩发展得不错啊!唉,你是什么时候给她打的电话,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怎么不知道?”王杰有些困惑地望向唐晨,过了一会,突然坏笑道:“你们两口子,肯定偷偷摸摸地背着我联络感情,是不?”

唐晨想不到王杰的思维如此敏捷,对于他这个问题,实在是不知道该从何作答,当下随便敷衍道:“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那时你不是在玩电脑么?”

“我玩电脑,有吗?我怎么记不起了?舒雪明天是来看你的吧!唉——我又要给人贡献光和热了。”王杰伸手摸着脑袋,仿佛是在回想唐晨口中说的话。

“这个,那天在古屋的正梁上,我发现了一面小铜锣,见那小锣可爱精致,取下想给舒雪做个纪念,当时因为不敢让张木匠晓得,便一直没有和你说。你知道的,进屋的时候,张木匠曾经叮嘱过我们不能动屋内的任何东西。”想到铜锣,唐晨心里突生疑问,舒雪说那小锣有古怪,到底又是什么古怪会让她和田教授一起过来呢?

“没什么,这是你俩的秘密嘛,只是,按你的话来说,舒雪明天过来不是专程看你的,而是因为那面铜锣的缘故?”王杰的面色突然沉重起来,暗忖那到底是一面什么样的锣,自己没有看过,但是从唐晨的话中可以看出,那肯定会是一面非常诡异的锣。

“不错,就是因为那张锣,而且,她的导师田教授,也会一起赶来。”唐晨补充道。

“那么,我们还得重回你老家山坡村了?”王杰眼中亮光闪烁,显得有些激动兴奋。

“应该会吧!有些事情,也许还没解决。”唐晨低下头去,暗想在王杰和舒雪身上所发生的异况,是该告诉爷爷的时候了,否则,说不定会真和街角的老者所说的那样,会有性命之忧。

“怎么了?你。”王杰不解地看着唐晨,眼中充满关切。

“没,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洗完澡休息吧,明天还要进山。”唐晨伸手拍了拍王杰的肩膀,起身往房内去。

已经到了深夜,窗外的街头上虽然寂静了不少,却依然灯火辉煌,城市的夜晚,永远不是寂寞的。不时可以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还有摩托车高速马达的轰鸣,配着劲爆的摇滚招摇过市。

唐晨很想睡着,但他不敢,他怕自己睡着之后,王杰会亲手结束他自己的生命。耳畔,传来了王杰均匀的呼吸,带着微微的鼾声。

这是一张大床,大到足可以睡下五六个人,睡不着的时候,唐晨喜欢抱着枕头在床上肆意翻滚,小时候家里只有一间房,父母兄弟四人同挤一床,那感觉,充实得很,从唐晨懂事的时候开始,他便发誓,自己以后要有一张大床。

床头的踏柜上放着一副用黄纸包着的狗皮膏药,隐隐泛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唐晨用力吸了吸鼻子,这种臭味,让他的脑海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让人脑海清明、空荡的感觉。

房内的光线有些暗淡迷蒙,自打唐晨住到这套房子的当日起,城里的月光便没有临幸过他的房间,其实,唐晨是很害怕月光的。关于月光的记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夏日的夜晚。

那晚的月光格外皎洁,已过子时,窗外树影婆娑,夜虫吱鸣。那晚,唐晨也是这样睡不着地望着窗外。突然,他看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趴在窗口,惊异间,只见蚊帐轻轻一动,自己便再也动不了了,想喊,喊不出声音,手脚,也仿佛不属于自己。后来爷爷说,那是鬼压床。

看着踏柜上的狗皮膏药,唐晨实在是不想多去深思这鬼怪之事。身后,却传来了王杰翻身的窸窣声。

“夜半翻身睡不牢,正是无人尸语时,难道他又梦到了那只眼睛了?”唐晨愣了愣,心里倒是希望王杰能够安然睡到天亮,当下转身查看,却见一双亮铮铮的眸子正瞪视着自己。

那是王杰的眼睛吗?唐晨大惊,那双眼睛虽然甚为明亮,却充满了空洞、深邃与绝望,少了常人的生气。

“看来,该发生的,总要发生。”唐晨不敢乱动,他知道,此刻的王杰又开始发作了,接下来,定会神志不清地做出令人费解之事——在绝望中自杀。

抬眼看了看昏暗的房内,房中的一切物事唐晨很清楚。没有刀,没有利器,没有能够直接对生命造成威胁的东西。那么,王杰又会用什么方式结束他的生命呢?

顺手摸了摸身旁的狗皮膏药,唐晨心里安定了许多,暗忖就算狗皮膏药不管用,自己也可以把王杰叫醒。此时,倒是更想仔细地看看他发作的全部过程。

疑惑中,王杰移开视线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双眼,却木木地望着前方,顺着他的视线,唐晨看到了书桌。书桌上,摆放着台灯、笔筒、书本、圆珠笔,还有一小扎细铁丝,书桌上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尺许长的布娃娃。

“难道,王杰打算用圆珠笔吗?”唐晨愣了愣,暗想圆珠笔虽然也比较锋利,但是,却不能立时让人毙命。

正在这时,王杰的脸上竟然泛出了怪异的笑容,这让唐晨很是不安,看来,他要有所行动了。

果然,笑过后,王杰开始起身下床,直奔书桌而去。

唐晨不敢耽搁,当下拿上狗皮膏药也跟着下了床。原本以为王杰会去拿圆珠笔,没想到他竟然伸手把墙上的布娃娃给摘了下来。布娃娃本是可以发声的那种,现在被王杰用力地捏挤着,不断地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犹如婴儿在哭泣,这声音,此刻听来,让唐晨觉得毛骨悚然。

“既然神志不清,为什么又会去虐待这个布娃娃呢?”王杰的怪异之举让唐晨颇是不解,如果以此分析,总感觉好像有另一种思维在支配着他,“难道,是布娃娃的那双眼睛所引起的?”

王杰曾说过那双眼睛,而且,在他的博客里,唐晨也看到了他写下的话,里面提到的,还是眼睛。

这个布娃娃之所以会挂在墙壁上,是因为它很可爱,有金色的头发,秀气的面容和一双乌黑的圆眼。唐晨每天起床都要拍一拍布娃娃的头,而这布娃娃刚好挂在床的对面。

“看来,是布娃娃的眼睛让王杰产生了这种做法。”唐晨摇了摇头,不用多久,王杰已将布娃娃弄得破烂不堪,口里不断地发出嘿嘿的声音,仿佛颇是满足一般。

“怨念,怨念啊!”那布娃娃可是唐晨从淘宝网上买的,虽为布娃娃伤心不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很想知道王杰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终于,布娃娃被王杰扯烂,他却好像仍然不甘心一般,左手高高地将布娃娃举起,睁着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不住地在书桌上打量着。良久之后,王杰突然伸手一把将铁丝拿到手里,绕着布娃娃的脖子严严实实地缠绕了几圈。

“还不解恨么?”眼前的情景让唐晨身后凉意骤起,迷糊中的王杰,俨然已经成了“德州电锯杀人狂”。

布娃娃的脖子很快被铁丝缠拉而断,接下来,或许该是他自己了。

唐晨手心冒着汗,只见王杰慢慢地伸出了舌头。

“啊!难道是要用铁丝匝断自己的舌头吗?”唐晨仿佛明白了,王杰刚才用铁丝缠断布娃娃的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要想缠断自己的头,如果不是在飞速运动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到,而缠断舌头,只需用力一拉,便可以做到。

惊骇下连忙撕开狗皮膏药的外层黄纸,一股浓浓的刺鼻恶臭倏地传来,熏得唐晨有些头脑发晕,焦急中唐晨赶紧屏住呼吸,一把从身后摁住王杰的头,将那狗皮膏药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奇怪的事情很快发生,那狗皮膏药粘性很强,不知道是被恶臭熏倒,还是狗皮膏药真有神通,迷糊中的王杰竟然“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呼——,总算让你安定了下来,不过,我还得守你三个小时。”唐晨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当下开了灯,将王杰扶上床,只觉得整个房间都是冲天臭气。

借着灯光,贴了狗皮膏药的王杰并没有昏迷过去,此刻仍是睁着一双眼睛,却格外安静,犹如打了镇定剂一般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

点上檀香后,房内的气味开始有所好转,又把所有能开的窗户全部敞开,忙活完毕后,唐晨方才走到床边查视王杰的情况。

见他只顾木木地睁着一双眼睛,心里不禁有些诧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竟是完全没有反应一般。

“看来,这狗皮膏药果然有神通,希望能把王杰治好。”感激之余,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出那个老者的样子,暗想他长了三个鼻孔,肯定是被这狗皮膏药给臭的。

定眼看向王杰的额头,那额头上贴着的却是一块黑皮,约摸三指大小,黑皮呈方形,刚才在给王杰贴上的时候,慌乱中也没看到那黑皮之下究竟藏了什么物事,不过唐晨敢肯定,那块黑皮肯定是狗皮,而且,狗皮之下定是藏有大物事,否则,断然不会一贴就灵。

“狗皮膏药,三个鼻孔的老人。”唐晨打了一个呵欠,房内颇臭,檀香的味道不知何时已经被压了下去,捂着鼻子来到客厅,从冰箱内拿出一瓶啤酒,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想着三个小时后,离天亮也就不远了。

一直守到五点钟,贴了狗皮膏药之后,王杰再没有出现什么反常之事,这让唐晨很是欣慰,心里也认定了昨晚碰到的老者定是高人。一晚未睡,一旦放心下来,疲惫中哪里还能禁得住睡魔的困扰。

六点左右,闹钟准时响起,仓促洗漱了一番,唐晨开始准备早餐,看着锅中沸腾的面条,暗忖此次进山或许要在山里呆一些时日,心中思索着向公司请假的理由,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把过年的休假给提前用掉。

“唉——”唐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拌好的干挑面放到桌上,折身往房内走去,狗皮膏药已经贴了三个多小时,已经到了可以揭掉的时辰。

房里变化很大,那股恶臭出乎意料地消失了,这让唐晨很是奇怪,心里猜测着狗皮膏药的恶臭八成便是药料所发,现在过了三个时辰,药料的功用被王杰吸取,也便没了臭味。

王杰睡得很安稳,丝毫不知道有人到来,见状,唐晨赶紧伸手去揭他额头上的狗皮。那狗皮被手轻轻一碰便滑落到了被子上,此刻,就连之前的粘性也消失殆尽。

“果然是奇药。”唐晨叹了一句,好奇之下拿了狗皮返回客厅,借着灯光仔细探究起来。这一看,只把他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只见狗皮上模模糊糊的有四个字,细辨之下竟是三个古体鬼字加一个古体犬字。放到鼻前一闻,隐隐约约地可以嗅到几种怪味,唐晨敢肯定,这狗皮沾了黄酒和麝香。

“难道,这是特殊的符?”三个红色的鬼字现于狗皮,让唐晨有些不安,心中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何会在药物上出现符印。顿了顿之后,突然自语道:“那老者,难道是巫医?”

“晨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王杰的话打断了唐晨的思绪。

“再不起床,太阳就该晒屁股了,忘了我们昨晚说的事情了?”唐晨笑着来到房内,床上的王杰正在伸懒腰,“我们得赶早去接舒雪和田教授,快点刷牙洗脸,尝尝本大厨亲手拌制的绝味干挑面。”

王杰的精神很好,听到有吃食,方觉肚中饥饿难耐,见状,赶紧起床往卫生间而去。

“唉,这个爱美食和美女的家伙。”看着床上一片凌乱之状,唐晨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罢早饭,已经到了七点半,唐晨很意外地得到了公司的批假,王总说来日方长,先处理好当务之急才是最重要的。

“可爱的王总。”挂掉电话后,两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前往芷江机场。

九点时分,舒雪准时出了机场,身后,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五旬男子——田教授。

见面后,王杰和唐晨少不得以学生身份向田教授问候一番,那田教授倒也随便,只是眯着眼睛看唐晨,仿佛有些不信地笑问:“小子,我学生舒雪是你的女朋友?”

“这个,当然。舒雪不仅是我女朋友,还是我日后的妻子。”唐晨大声答道。话声引来周围人们纷纷回头,窘得舒雪满脸通红。

“嘿嘿,你小子倒是有福,你可知道,追舒雪的男生可以编成一个连。”田教授上前拍了拍唐晨的肩膀,颇是幽默地说。

“一个连有什么稀奇的,就算一个师,一个军,舒雪依然会选择唐晨。”王杰不满地回应着,心中不知何故对这田教授产生了一种反感,或许是他的笑脸很像慕容复的缘故。

“好了,开玩笑的,你们都是学校的优秀学子,在校之时你们以学校为荣,现在,我代表学校以你们为荣。走吧,先找个地方说话。”田教授看了看舒雪,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唐晨已经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当下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前引路。

出了机场,唐晨带着三人拐了一个弯,眼前赫然是一块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坪。

“我们没有时间进包厢细说,因为得赶上十二点左右的班车。不如就在这说说,也好心里有个底。”唐晨看了一眼田教授,征询道。

“这个地方好,抗战期间飞虎队的驻地,当时曾是亚洲最大的机场,日本人为了这里发动了湘西战役,最终还是败在了这里。”田教授感叹道,看着唐晨说:“此来有两件事情需要处理。第一,是舒雪的问题。”

“舒雪出了什么事情?”王杰惊问。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舒雪上次到了你们这,昨天回去后便感觉她有些不对劲。昨晚上十一点左右,在研究室不知何故竟然用小刀想割脉自杀,还好同学发现及时。我猜测,她八成中了巫术,据她同学回忆,当时舒雪神志不清。你们湘西,可是巫术的产生之地,巫文化很兴盛。”田教授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最为器重的女学生,眼里,充满了忧虑。

“怎么会这样?难道和那栋古屋有关?”王杰惊骇不已,顺着舒雪的袖口看去,果然可以看到包着的纱布。

唐晨颇为内疚地叹了一口气,也顾不得王杰和田教授在场,心疼地将舒雪的左手捧于手心,看着那道裹着纱布的伤口,良久之后方说:“这事,谁也不知道因何而起,我们只有回村之后找我爷爷,或许还能探到些许端倪。雪儿的事情,我自有方法应对,这点你们不用担心。”

见唐晨说得很郑重,田教授颇是信赖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情,便是那面锣。这面锣,我个人觉得有极大的学术价值,故此和舒雪再次赶来湘西。”

“是么?”唐晨和王杰俱是诧异地问。

“很神秘的一面小锣。”舒雪伸回左手,从挎包内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让唐晨看。

“这是?”唐晨不解地问,虽然眼前也是一面锣,而且和那古屋中的锣一般大小,但唐晨知道,这不是那面锣,眼前的锣黄澄闪亮,泛着铜光,新气十足,铜锣两面俱有图文。而那古屋中的锣,却是锈迹斑斑。

“咔咔,这正是你送我的那面铜锣。”舒雪看了看铜锣,脑海中不知何故泛起一种恐惧之感,见状,赶紧移开视线,“昨天返校后,我看这铜锣过于锈旧,便请了人将其做了去锈清理,去锈师傅说这铜锣有很长的年代,纯铜制成。回去后细看,发觉这铜锣两面都刻有图案。当时兴奋不已,还给教授看了。”

“于是教授看出了这铜锣的不同凡响之处?”王杰小心地接过铜锣,只见铜锣的正反两面都刻着图案,而且,都有一只眼睛,看着那眼睛,王杰突然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虽然那感觉转瞬即逝。正面刻着的眼睛旁,还有两行奇怪的符文,感觉和古屋中梁柱上的红符有点像。反面的眼睛,则是嵌在一座山上。

“我觉得,这些图案有很强的象征意义,或许,能让我探究到一门古老的学问,舒雪和我说了你们在古屋中的遭遇,当真是离奇古怪,这些事情,让我这个学了一辈子建筑的人都大感惊奇。”王教授插话道。

“关于铜锣的事情,我们再定,现在还是先进山,把舒雪的问题解决了。”唐晨打断了话题,示意大家准备动身。

十一点多,四人抵达了罗就镇。又等了个多小时,进山的班车终于启程。

舒雪和王杰已经到过山坡村,自是不再好奇,那田教授看着沿途的风景,竟也没有发话,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了然于胸一般。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三点左右,唐晨四人终于站在了通往山坡村的小路上。

到了村口,眼前的景象却让唐晨惊讶不止,只见村口处的空地上搭建了数座木棚,一个庞大的施工队伍正在忙着搬运和调试机器设备,场上不断传来工人们的号子声和机器的轰鸣声,许多村民也赫然在其中,好一派人声沸腾的热闹场面。

“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这个施工队伍,应该是爷爷说过的台商调集来的。”唐晨有些郁闷,暗想这里的绿水青山,一旦被开发,或许不用几年便会不复存在。

“我知道你是在为这里的环境担忧,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如果这里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对于村民们来说也并不一定是坏事,至少能够通路。”王杰安慰道,此刻看着村子,心里不禁感慨颇多,对于这个小山村,自从上次出村之后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情,分不清是依恋,还是怀念。

田教授木木地看着村内的情景,显然并没有过多的感触,或许是他经历过很多事情的缘故。

进村的路途已经无需唐晨指点,王杰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手中拿了一根木棍从容地驱赶那些狂吠不止的断尾旺财,不用多久,就到了唐晨的家门口。

卧在院门口的大黑,见到他们老早便迎了出来,兴奋地围着三人不住打转。

“你们回来了?”院内,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王杰知道是唐老虎发出的。

“是啊!爹爹。”唐晨赶紧应道。

四人进了院,只见唐老虎站在堂屋门口,眼睛定定地看着儿子,叹道:“你爷爷料定你们这时会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是吗?”唐晨有些惊诧,暗想爷爷怎么会算到自己今天要回来,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位是?”唐老虎望着田教授,不解地问。

“田教授,舒雪的导师。”王杰赶紧介绍。

“贵客到此,有失远迎,还请进屋就坐。”唐老虎连忙招呼,对唐晨说:“你去看看爷爷吧,他生病了。”

“啊!”三个年轻人俱是大惊,当下放好东西匆忙往西厢房而去。

房内没有上灯,光线有些昏暗,老人侧身躺在床上已经睡着,才一两天时间,却苍老憔悴了许多,唐晨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

“爷爷,我们回来了。”舒雪首先哭出声音,坐到床前拉住老人的手,想到老人对自己的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好孩子,不哭。”老人睁开眼睛慈祥地看着舒雪,又望了一眼王杰和唐晨,勉强笑道:“你们都来了,很好。”

“老人家,您一定要养好身体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田教授大声问候。

“呵,人老了不中用了,你是?”老人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见状,舒雪赶紧上前扶住他,“我的病没有大碍,只是心病。”

“父亲,他是田教授,舒雪的导师。”唐老虎小声介绍道。

老人没有答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田教授,浑浊的双眼内,此刻却熠熠生光,良久之后突然叹道:“像,太像了,太像了。”

“老人家的意思是?”田教授颇是不解地问。

“呵,你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让我想起了那些曾经的岁月。”老人摇了摇头,仿佛是在为往事伤感。

“爹,爷爷因何而病?”唐晨擦干眼泪,哽咽着望向父亲。

“爷爷心事过重,加上太担心你们三人,故此忧虑成疾。村口来了施工队,你们想必也是看到了,村里的老人都很担心,商人都是为了商业利益的,台商打算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如此一来,那些山林河流就要遭罪了。村里原本的平静生活,也将被打破。还有……”唐老虎突然打住话语,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摇头道,“张木匠死了。”

“啊,张木匠死了?”唐晨和王杰大惊。

“扶我起床,我们到堂屋说话。”见状,唐晨赶紧上前帮忙,和舒雪一起把老人扶到堂屋。

众人坐好后,老人再次把三个年轻人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仿佛是在肯定三人的存在一般,良久之后方说:“你们三人能平安回来,我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老虎,你火速去沈家坳把你姑婆请来。”

从爷爷的话中,唐晨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知道有瞎眼姑婆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与邪魅之事有关。

“爷爷,张木匠是怎么死的?”王杰痛心问,虽然和张木匠所处的时间不久,但在古屋中经历的一切,却成了他一辈子的记忆,那个精通鲁班术的老者,想不到就此去了,此刻,只是感叹生命的无常,从老人的口气中,王杰隐隐地察觉到事中定有内情。

“以我的猜测,他的死八成和那老屋有关系,可是让我不解的是,为何你们三人会没事?昨天你们走后,张木匠早上九点左右到我这里,只说了‘祝由’两字便匆忙而去,当时追问他到底想说何事?却哪里肯讲。中午的时候,便传来了他自杀死去的消息,他活活地撞死在他们村口的无涯山脚。今天老虎去拜祭,却又有怪事发生。收敛张木匠尸体的棺材里,流出了很多尸水,把整个村子都搞臭了。如果你们今天不回来,我便要叫人去找你们,张木匠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啊!生前答应给他将死的父亲找一阴宅,可现在?”老人眼中溢出两行清泪,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无以言表的凄凉。

“不对啊,老人家。”田教授疑惑地看着老人,分析道:“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现在的天气已经不是酷暑季节,更何况,你们这山里的气候如此清凉,那张木匠昨天死的,就算到今天尸体也还不至于腐烂吧!那尸水,怎么会出现?”

“是的,我也想到了这点,可是,他说出了‘祝由’两个字便可以想象了,他中了招。他口中的祝由,应该指的是‘祝由科’。你们有所不知,天下巫术,皆出祝由,甚至那些三教九流,坑蒙拐骗的把戏,像什么蒙汗药之类的东西,也都是出自祝由科。那么,他到底在屋中看到了什么?或者说是遭遇到了什么?难道那屋中还设有祝由巫术?你们三个当天也到了古屋,可否向我具体说说那天的古屋之行。为什么你们会没事?”老人把目光移向孙子,脸上布满了焦虑和沉重。

王杰正想张口说话,却被唐晨伸手止住,只听唐晨叹了一口气,揪心地说:“怎么会没事?到了现在,或许,只有我知道事情的原委,甚至连张木匠,都没有我知道得清楚。不过,我却可以猜测,张木匠肯定在我们昨天出屋后,又到了古屋一趟。”

“又到了古屋一趟?此话怎讲?”舒雪疑惑地看着唐晨,心里实在搞不懂他的话中之意。

“很明显,张木匠说出了‘祝由’两字是在出屋后的第二天。如果昨天我们出屋的时候他便清楚了屋中还设有祝由巫术,他肯定会在当天便来找爷爷。当时屋中确实发生了很多古怪之事,舒雪和王杰,甚至包括张木匠都不知道,因为三人在发作之时是神志不清的,甚至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那屋中有古怪,能让人产生幻觉,中了古怪的人即使出屋后依然会神志不清,并由此产生绝望、迷惘,最终选择自杀。”唐晨恐惧地瞪着眼睛,王杰昨晚的事情,又一次现于脑际。

“这事不假,舒雪昨天便有自杀的事情发生。”田教授肯定道。

“那我为何没事?”王杰木木地望向唐晨,他刚才的话中明显也包括了自己,从离开村子的那时候起,唐晨一直没有和他说过自己有自杀的事情发生过,暗忖了一下,突然惊道:“难道,是你故意不告诉我?”

“真的会是祝由巫术吗?”成风老人喃喃自语着,脸色倏地大变。

见爷爷脸色如此紧张,唐晨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可是对那祝由巫术之事,他却丝毫不清楚,当下只好回答王杰的话:“不错,是我没有告诉你。你从昨天到现在,有两次想自杀,第一次想用削笔刀划破喉咙,第二次想用细铁丝扯断舌头。”

“那我为什么不记得了?”王杰哪里肯相信唐晨的话。

“你当然不记得,那时候,你是神志不清的,不信,你问问舒雪,看她是否能够想起用小刀割脉的事情?”唐晨反问道,长吁了一口气说,“不过还好,我们是幸运的,我已经有了东西救治你和舒雪。此次回来,便是想告诉爷爷这事情。”

“哦,是吗?什么东西。”老人激动地望向孙子,竟是犹如小孩般的好奇。

唐晨点了点头,当下赶紧伸手去衣袋中找狗皮膏药,摸索了一阵,在众人的期盼中将剩下的两副狗皮膏药放到了凳子上。

“啊,这不是昨晚那个老者送的吗?”王杰大笑不已,还没笑毕,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伸手指着狗皮膏药,“怎么只有两副?还有一副呢?”

“还有一副,当然是用到了你的身上,也把你身上的怪东西赶走了。”唐晨面色凝重,丝毫没有说笑的兴趣,眼里深情地看着舒雪说:“雪儿,今晚在你发作的时候,我同样会用这药把你治好。”

“造化,真是造化,只可惜了张木匠这个奇人,要是能熬到今天,当也没有性命之忧。”老人不住地摇头感叹,眼中打量凳上的药膏良久,突然问孙子,“你给王杰用药的时候,有没有看过药的内部成分?”

“当时王杰正在疯癫之中,昨晚那个老者也真是奇怪,说王杰犯了血煞,眼里有条血线,仿佛能看到王杰身上有异象缠身一般,还说他的药只送与有缘人,当时厚着脸皮和那老者索了三副。给王杰用药的时候,没有注意看。之后再去查视,狗皮下的药料已经全无,只发现狗皮上写着三个古体的鬼字和一个古体的犬字。用鼻子闻了闻,还有黄酒的味道,而且,在开药的时候,很臭,臭得我发晕。”唐晨详细地向爷爷汇报了事情的经过。

成风老人点了点头,只是默默地坐在凳子上,仿佛被孙子的一番话给惊呆了,众人不敢出声,知道他见多识广,定然会有很多看法。

果然,经过一阵思索之后,他开口说道:“不错,这正是真正的狗皮膏药,不仅能治伤镇痛,更能驱邪保命,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万能良药,但这真正的狗皮膏药,世间又有几人能得到,因为这药很稀少,只有真正的祝由科传人,才能做出。”

“又是祝由科?看来我们和祝由科是脱不了关系了。一方面被祝由巫术所害,另一方面又被祝由科的狗皮膏药所救。”王杰很是不平,心内,却又对昨晚的老者感激不已。

“是啊,湘西之所以在世人眼中充满了神秘色彩,多是因祝由科而起,赶尸、下蛊、辰州符等诸多巫术,哪样不是出自祝由科,天下巫术,皆出祝由。”老人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话题,说:“我们还是先说说这狗皮膏药吧!这可是比黄金珠宝更加珍贵的东西。”

见老人精神大为好转,田教授赶紧拿出烟,上前给老人递了一根,点上后,又分别给唐晨和王杰一根,烟雾缭绕,只把舒雪呛得咳嗽不止。

“这或许真和那老者说的一样,是缘分吧!”老人吐掉口中的白烟,匆忙把烟灭掉,正色道,“我年少之时历事甚多,也学到了不少怪异之术,却和那七品祝由无缘。不过,对狗皮膏药倒是了解不少。据说,狗拦鬼门关,这狗皮膏药的制作甚是讲究。首先,是对狗皮的讲究,制作膏药的狗,必须是没有一根杂毛的黑狗,而且,狗龄不能超过十个月。公狗皮做的膏药只能给女人用,母狗皮做的膏药只能给男人用。所以,光这狗皮便很难找到。每张狗皮可以做成大小九张狗皮膏药,药效最灵验的一张便是狗头那块了。狗头与人头一样,都是物之精华所在,对于做药来说,前面八张可以说只是练手而已,到了第九张的狗头皮,做药人会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心力都附在上面,每做好一副药,做药人便会虚弱至极,必须得将养数日方能恢复体力。”

老人说罢,口中唏嘘不止,众人听得入神,皆把目光集中在了凳上的两包黄纸上。王杰更是惭愧,暗忖昨晚那老者一番好意诚心帮助自己,自己却将他视为江湖骗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其次,便是狗皮上的四个字。三鬼一犬,这四个印在狗皮上的字其实最需要做药人的功底。真正的狗皮膏药,只有资深的祝由士才能做出,因为这几个字不仅要写好,而且更要写出心得。有些祝由士得写二三十年,才能把这四个字写神,说是字,其实是符。写的时候用狗血写,狗血掺和了麝香、辰砂、黄酒一同熬制做成符汁,气味非常难闻,加上刚剥下来的热狗皮也臭,所以,狗皮膏药都有冲天臭气,据说能把人活活臭晕,其实臭晕了好,病人晕了就不会乱来了。”

“啊,原来如此,昨晚王杰贴药后,有如二愣子一般只顾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想必是被臭晕的。”唐晨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爷爷瞪视着他,赶紧打住。

“更加麻烦的是,写完字的狗皮还要用火烘烤,得烤成半熟半生,那种热腾腾的气味更臭,相传在没有封皮之前,迎风能臭到八里之外。最后,把写了符的狗皮用祝由科秘制的防腐药处理。这种防腐药,在赶尸的时候为了不让尸体腐烂,也会用到。处理好的狗皮,再配以祝由独门的药料,狗皮膏药就做成了。之所以说狗皮膏药很少,除了黑狗难觅,每只黑狗只能做出一副,而且,做药的祝由士,每年都不能过多画符。这药,其实是集了符咒和秘药一体的,祝由士,便是传说中的巫医。”老人搓了搓手,像捧珍宝一样将凳上的两贴膏药置于手心,凝视良久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把药放回原处。

“难怪昨晚那个老人说他的药不多,却颇是大方地给了我三副,当初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舒雪和张木匠都备下了一份的。”唐晨啧啧惊叹不已,顿了顿,奇道:“爷爷,我到现在还有个地方不懂,为何我们四人都进了屋,他们三人都出了事情,我却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呢?又是什么东西让人产生绝望自杀的念头呢?”

“是啊,是啊!”王杰和舒雪俱是不解齐问。

老人定定地看着孙子,睿智的双眼中也透着疑问,审视良久后,说道:“据你们那天说的,是你上梁找到了纸影人的所在?”

“不错,张木匠说要童子身的人上去,便选了我。”唐晨有些脸红,颇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舒雪。

老人起身走出堂屋,似在思索着什么,院外,天色已经有些暗淡,迷蒙的雾气从山林内大片大片地升起,映着山后的太阳余光,构成了一副氤氲的世界,不时的,还可以听到倦鸟归巢的鸣叫。

唐晨四人也是跟着老人到了院内,心里希望他能有所发现,解开这个谜团。

“那个送药的老者,当时可否有什么话?”老人突然问道。

“他说,王杰犯了血煞,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唐晨答道。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血煞?”老人不住地回味着这句话的意思,喃喃自语着,“究竟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呢?为什么你没事,抑或是因为你没看到过那个东西?”

“不可能的,爷爷,他们看到的东西,我都看到了,我甚至看到了他们没有看到的东西。”唐晨的话有点像绕口令,思索一番后,猜测道:“难道,我没事是因为我带着那面小铜锣的缘故?”

“小铜锣?怎么回事?”老人的直盯盯地看着孙子的眼睛,目光倏地变得异常犀利。

唐晨仿佛被爷爷一直窥到了他的心底深处,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做过亏心事的感觉,当下怯怯地说:“那天在屋梁上找到了纸影人,却发现纸影人处还嵌着一面小铜锣,当时见小锣玲珑有趣,便取了下来想给舒雪做个纪念,但因入屋前张木匠交待过不能动屋内的任何东西,故此一直瞒着大家不敢说。”

“铜锣呢?”老人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眼睛愤怒地看着孙子。

那种无声的责备,让唐晨立时低下头去,此刻,唐晨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罪人,暗想这一切的发生或许都和这一面小铜锣有关。

“在我这里,爷爷。”舒雪没想到老人在唐晨心中如此的有威严,看着唐晨自责伤心的样子,心中不禁泛出一种心疼的感觉。

老人接过铜锣后高高举起,映着太阳的余晖仔细地打量着铜锣两面的图纹,审视良久后,方才说道:“这面铜锣给我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从其结构和造型上看,这是本地典型的子母锣,如果不出错的话,还有一面更大的,也就是母锣。”

“子母锣?”田教授突然插话,脸上满是兴趣盎然之色,“老人家,您的意思是说,只有子母锣在一起,才能找出铜锣中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老人不解地望向田教授。

“没,没什么,我总感觉这锣诡异,当中肯定藏了秘密的。”田教授悻悻地答道,赶紧打住了话头。

“或许,确实有秘密存在,这图案,这眼睛,这怪符,太让人不解。看来,只有等她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老人幽幽地看向远方,想到张木匠,心中只觉得愧疚万分。

“爷爷,您说的是太姑婆吗?”唐晨不敢与老人直视,低着头问道。

“是。”老人火气淡了下来,当下走到孙子身边,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头,揪心地说:“孩子,行有行规,道有道矩,你从屋梁上取下这面铜锣,便是破坏了张木匠他们那一行的规矩,不管张木匠的死是不是和你取下铜锣有关,不过,我总觉得脱不了干系。所以,等下你太姑婆来了,你和她还有你父亲一起去隔壁村一趟,给张木匠上香,作揖。晚上回来后,我们再细细研究这面铜锣的事情吧!记住,发生的这一切,除了我们在场之人外,千万不能和他人说起,特别是张家的人。”

“知道。”唐晨恭谨地应着。

“爷爷,我们也要去。”舒雪和王杰上前请求道。

“好孩子,去吧,你俩毕竟也和他有缘。”老人答应了二人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