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十九节
伦敦
米勒画廊的爆炸不仅给加百列的人身安全带来了威胁,还把他手里唯一一条比较明显的线索给掐断了。现在他必须从头开始,因此,第二天早上,加百列来到梅森场,迎着蒙蒙细雨,向朱利安·伊舍伍德的画廊走去。
门边的砖墙上有个镶板,镶板上有两个按钮,这两个按钮分别对应的是“卢卡斯旅行社”和“伊舍伍德艺术馆”的门面。加百列按下了第二个按钮,等待着里面的人开门。随着“嗡”的一声响,他推开大门,走上了楼梯。楼梯上还铺着原来那张磨得发白的棕色地毯,第三层台阶上依然留着原来那几块黑色的污渍,那是一天早上伊舍伍德参加完奥利弗·丁布尔比的生日晚宴后在楼梯上洒出来的咖啡,那时他还没有完全从宿醉中醒来。楼梯顶上有两扇门,一扇通往画廊,另一扇通往旅行社。旅行社那扇门后面有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坐在一张接待客人的桌子后面,周围的墙上贴满了海报,上面宣传着异国旅游的浓郁风情和无限惊喜。她抬头看了看加百列,苦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做她的针线活。
虽然朱利安·伊舍伍德是个“画痴”,舍不得卖掉库存里的画,但是店里的打杂姑娘他还是舍得换掉的,而且每个季度换一次。因此当加百列看见伊琳娜时,他大感意外。因为这个穿豹纹衣服的黑发姑娘六个月前就来了,现在依然坚守在接待室的岗位上。
伊舍伍德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从接待室里可以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形。伊舍伍德正在接待一位客人。加百列看到一幅画摆在盖着毛毡的黑色基座上,看起来像是意大利古典艺术家的作品,但他也不知道作者是谁。伊舍伍德在基座后面的地毯上慢慢地来回踱步,一手托着下巴,看起来像是一位出庭律师在等着一个满怀敌意的证人陈词。
“他想让你去楼上展览室等,”伊琳娜用甜糯的嗓音说道,“你应该知道怎么上去吧?”
加百列走进小电梯,上了楼。展览室里光线昏暗,一片寂静,只有细雨打在天花板上的声音。展览室的四壁上都悬挂着古典艺术家的巨幅作品,其中有卢伊尼的《维纳斯》、德尔·瓦加的《耶稣诞生》、博尔多纳的《基督受洗》和莫奈的一幅色彩鲜明的风景画。加百列进屋后没开灯,直接一屁股陷进了天鹅绒沙发里。他喜欢这个房间,这里一直是他的避难所,它就像一座寂静的孤岛,能让人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曾经在这里和妻子做爱,多年以后,他也在这里策划了一起复仇计划,亲手将那个夺走他爱妻的仇人送进了地狱。
这时,电梯门开了,伊舍伍德走了进来。
“我的天哪,加百列,你看起来简直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你说这话是在赞美我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在苏黎世吗?”
“你让我去见的那个雇主叫奥古斯都·罗尔夫。听说过这个人吗?”
“天哪,不是吧一一就是上周被谋杀的那个人?”
加百列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尸体是我发现的。”
伊舍伍德注意到他手上的绷带:“你的手怎么了?”
“你听说昨天巴黎有家画廊发生了爆炸案吗?”
“肯定听说啦,这件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你该不会也卷入到这件事情当中了吧?”
“没,我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我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的,朱利安,但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样的忙?”伊舍伍德警惕地问道。
“不是像以前那种,只想让你帮我解答一个疑惑。为什么一个瑞士银行家会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偷偷藏一批非常珍贵的法国印象派和现代主义画作呢?”
伊舍伍德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
“伊琳娜,麻烦你帮我拿一壶咖啡上来吧,顺便拿点饼干,有坚果的那种。还有,要是有人打电话来,你就帮我接吧。今天会有个非常可爱的姑娘打电话进来。”
加百列知道一点二战时期,德国劫掠欧洲艺术珍品的基本情况。阿道夫·希特勒一直梦想着在家乡林茨建造一座巨大的元首博物馆,将世界各地最珍奇的古典艺术品和北欧艺术品收入馆中。1938年,他发起了一个代号为“林茨特别行动”的秘密计划,行动小组的成员可以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为元首博物馆搜罗藏品。战争爆发前夕,他的特工秘密查探了欧洲各地的博物馆、画廊和私人收藏家,为未来的新博物馆物色藏品。战争一爆发,德军所到之处,希特勒的艺术品窃贼就会将事先物色好的珍品洗劫一空。成百上千件绘画、雕塑和艺术品一夜消失,很多失主都是犹太人。时至今日,依然有数千件艺术品尚未找回,损失总价值高达三百亿美元。
加百列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朱利安·伊舍伍德会给他补充更多的细节。伊舍伍德作为一个艺术品交易商可能算不上太成功,但他在纳粹劫掠欧洲艺术品的问题上可谓资深专家。他曾在多家报刊及行业杂志上发表文章讨论这个问题,五年前还与人合写了一部专著,这部专著一经出版,立刻收到了热烈的反响。尽管出版商一再请求,他还是一直拒绝透露自己孜孜不倦地深挖这个话题的私人原因。加百列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朱利安·伊舍伍德曾经是那段历史的亲历者。
“1940年,伦敦和纽约在艺术界的地位微不足道,”伊舍伍德开始娓娓道来,“巴黎才是世界艺术的中心,而巴黎艺术的中心在第八区的拉波哀西路。拉波哀西路22号就是大名鼎鼎的保罗·罗森贝格的画廊,穿过院子,对面的23号就是毕加索的住所,毕加索和妻子奥尔佳·柯克洛娃——俄罗斯舞蹈演员生活在一起。艾蒂安·比纽的画廊就在街对面。乔治·维尔登斯泰因的画廊就开在57号。保罗·纪尧姆和若斯·埃塞尔也在那里。”
“那你父亲呢?”
“我父亲的伊萨科维兹画廊在保罗·罗森贝格的画廊旁边。我们一家人住在主陈列室楼上的公寓里。那个时候我叫毕加索为‘巴勃罗叔叔’,他画画的时候我可以站在旁边看。每次去他家,奥尔佳就会给我一大堆巧克力和蛋糕,直到我吃腻了为止。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德国人来了以后呢?”
“怎么说,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不是吗?德国对低地国家的入侵始于5月10日,到了7月14日,德军就已经开进了巴黎。埃菲尔铁塔上挂上了反万字符号,德军参谋部还在克里伦酒店驻扎了下来。”
“劫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希特勒胜利进军法国两天后。他下令犹太人将收藏的所有艺术品交给德国人‘代为保管’。实际上,德国对整个法兰西的劫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我没记错的话,希特勒好像专门成立了一个组织,负责对法国的洗劫工作。”
“当时成立了好几个组织,最重要的一个叫‘罗森堡国家指导总部’,简称为ERR。这是一个庞大的集团,它有专门搜寻艺术品的情报部门、专门查抄抢掠的突击部队和一群研究艺术史、鉴赏艺术品的专家。我的天哪,它甚至还有一群木匠,专门给抢来的艺术品制作板条箱,以便将它们运回德国。”
“拉波哀西路肯定是他们劫掠的第一站。”
“ERR盯上的都是艺术品交易商和收藏家。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藏品连同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犹太银行巨头大卫·大卫-威尔和雅克·斯特恩的藏品也没能逃过一劫。拉波哀西路上所有犹太人开的画廊都遭到了洗劫。伊萨科维兹画廊也是如此。”
“你父亲当时有没有设法保护自己的藏品?”
“大多数交易商,包括我父亲,都曾经试图保护过他们最宝贵的藏品。这些东西要么转移到了边远城市,要么放进了银行金库,要么运出了国。但那些未受保护的藏品很快就被德国人抢了过去。‘怪战’期间,德军还没入侵法国的时候,我父亲在波尔多租了一间别墅,把他最重要的藏品都搬了进去。德军逼近巴黎时,我们逃到了波尔多。法国被分割成沦陷区和非沦陷区时,我们正好处在维希政府的管辖范围内。但在1940年秋天,ERR突击部队还是在法国警方的陪同下闯进了我家,把父亲的藏品都抢走了。”
“德国人是怎么找到他的藏品的?”
“我父亲错就错在把他保护藏品的计划告诉了一个法国同行。结果那个法国人向ERR告了密,为此换取了藏品价值百分之五的报酬。生活就是这样,没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加百列都已经知道了,他也不想让伊舍伍德再说一遍。1942年末,德军开进非沦陷区后不久,党卫队和它在维希政府的爪牙就开始抓捕犹太人,把他们收容起来,送到死亡集中营。伊舍伍德的父亲出钱让两个巴斯克走私者带着小朱利安翻越比利牛斯山去了西班牙避难,他自己则和老婆留在了法国。1943年,夫妇俩被逮捕,他们被送往索比堡集中营后很快遇难。
伊舍伍德猛地打了个激灵:“我想我得喝一杯。出去走走吧,加百列。透点新鲜空气对我俩都有好处。”
他们走进杰明街转角处的一家酒吧,在咝咝作响的煤气炉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伊舍伍德点了一杯梅多克酒。他看着燃烧的火光,心思仍在战时的法国。加百列悄悄潜进了他的内心世界,就像一个小孩偷偷摸进了他父母的房间一样。
“被抢的画最后都到哪里去了?”
“ERR把巴黎网球场美术馆变成了存放、分类这些藏画的地方。一大批专家日日夜夜地把落入德国人手中的大量藏画分门别类、估值鉴定。看到好的就装箱运回德国,要么献给元首,要么作为林茨计划或普通德国博物馆的藏品。他们看中的大多是古典大师或北欧的艺术品。”
“那其他艺术品呢?比如印象派和现代作品?”
“纳粹分子觉得它们是低等艺术品,但他们也不打算就这么拱手送人,至少得揩点油水。大多数十九、二十世纪的作品都被卖出去了,用来筹措军资。没卖出去的也用作其他交易了。”
“什么样的交易?”
“以赫尔曼·戈林为例,他在柏林南部有座规模庞大的狩猎行宫,叫做卡琳宫。这个行宫是以他死去的妻子、瑞典贵族卡琳·冯·福克的名字命名的。其私人藏品的规模在欧洲是数一数二的。二战时期,戈林利用自己只手遮天的权力极大地扩展了他的藏品规模。他把巴黎网球场博物馆当成了自己的私人藏馆。”
伊舍伍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点了一杯。
“戈林是个贪得无厌的混蛋——单从巴黎网球场美术馆,他就搜刮了六百多幅画,但他不厌其烦地做了些表面文章,将赤裸裸的盗窃行径粉饰成合法的购画交易。戈林要是看上了一件艺术品,他就会挑个鉴定师去把这幅画的价值鉴定得很低,然后马上据为己有,并向画主承诺自己会把钱打进一个特殊的ERR账号。实际上,戈林从来没有为自己从巴黎搜刮来的藏画支付一分钱。”
“那这些画最后都送到卡琳宫去了吗?”
“有些送过去了,有些没有。戈林跟希特勒一样,不喜欢印象派和现代作品,但他知道这些画能卖个好价钱,也可以交换成自己喜欢的作品。有一笔交易是意大利代理商帮他完成的,戈林用他从巴黎网球美术馆搜刮来的九幅画换了七幅意大利古典绘画和好几件其他种类的艺术品。那九幅画全是从犹太人的私人藏馆和画廊里偷来的,作者是梵·高、德加、塞尚、雷诺阿、莫奈等。戈林还跟瑞士的交易商做了几笔类似的交易。”
“跟我讲讲瑞士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吧。”
“瑞士的中立国身份给了瑞士交易商和收藏家得天独厚的优势,能让他们从德国对法国的洗劫中坐收渔翁之利。瑞士人可以自由穿行于欧洲的大部分地区,瑞士法郎是当时世界上唯一一种通行的货币。不要忘了像苏黎世这样的地方已经堆满了跟希特勒合作带来的巨额收益。如果说巴黎是买赃画的地方,那么苏黎世、卢塞恩、日内瓦就是卖赃画的地方。”
“或者藏赃画的地方?”
“不过我得说,瑞士的银行保密法也给转手赃物的交易提供了天然的温床。那些有关接手赃物的法律也是。”
“跟我讲讲那些法律吧。”
“它们太绝了,也充分体现了瑞士人狡诈的特色。比方说,如果一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买下了一件偷来的物品,过了五年,那件物品就名正言顺地变成他的了。”
“真是方便。”
“还有,如果一个艺术品交易商发现他错收了赃物,失主必须赔偿交易商才能拿回自己的画。”
“也就是说,瑞士交易商和收藏家完全可以放心地接手赃物,不必担心犯法或者赔钱?”
“没错。”
“战后发生了什么?”
“战后同盟国派了一个叫道格拉斯·库珀的艺术品专家去瑞士调查真相。库珀调查后认定,二战时期流入瑞士的赃画数量就算不及成千上万,也有成百上千。他确信,其中许多赃画就藏在银行金库和保税仓库里。保罗·罗森贝格亲自跑去瑞士看了看,他在瑞士的一家画廊里看到一幅马蒂斯的作品,那正是当年德军从他的画廊里抢走的收藏品。”
“厉害,”加百列说,“瑞士政府当时有什么反应?”
“瑞士政府向同盟国作出承诺,全力配合同盟国进行彻底的调查。它还承诺冻结所有战时从德国流进瑞士的资产,并就此展开全国普查。但是这两点它都没有做到。道格拉斯·库珀建议暂时吊销经营赃画的艺术品交易商的营业执照,瑞士政府拒绝了。后来,瑞士艺术品交易商联盟还告诉成员不要合作。总之,瑞士政府做了它一贯做的事情——保护本国商业和公民不受外国人的冲击。”
“那像保罗·罗森贝格这样的交易商有没有试着打官司,把被盗的藏画拿回来?”
“有些人试过了,但情况对他们不利。瑞士政府把诉讼成本抬得很高,打起官司来既费时又费钱,外国人很难从瑞士公民手中把财产要回。瑞士人总是辩解说他们是善意购买人。而且,不要忘了,大多数赃画都是在1940年流进瑞士的,根据瑞士法律规定的五年时限,这些赃画已经名正言顺地为新主人所有,不能再物归原主了。因此,不用说,大多数提起诉讼的失主都空手而回了。”
“你觉得那些赃画还在瑞士吗?”
“我觉得大多数赃画都还在瑞士。从你告诉我的只言片语来看,似乎还有一部分在奥古斯都·罗尔夫手里。”
“现在不在了。”
伊舍伍德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呆呆地看着火光:“现在该你说话啦,加百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吧,这次不要对我撒谎了。我老了,那些谎言一听就听出来了。”
外面又下雨了。在回画廊的路上,他们撑着伊舍伍德的伞走在雨里,表情肃穆,就像送葬的人。加百列把最近的经历讲了一遍——从发现罗尔夫的尸体到亲历巴黎爆炸案。伊舍伍德之前在店里多喝了两杯梅多克酒,此刻步履踉跄,醉态尽显。
“沙姆龙这家伙,”伊舍伍德压低声音,用一种鄙视的口气说道,“我早该知道他跟这件事情有关。我还以为他们终于让他光荣退休了呢。”
“他们总会找到个理由让他复出的。”
“他们说她长得就像电影明星一样。我说的是那个安娜·罗尔夫。”
“她目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要我说,我觉得她可能不会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这一点你要小心。毕竟,女儿一般都会护着父亲的,即使她们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人渣。”
“这一点我会注意的。”
“或许偷罗尔夫那批画的只是普通的艺术品窃贼也说不定。”
“他们把拉斐尔的画留在了客厅的墙上,后来又炸了米勒的画廊,而米勒就是那间藏画地窖的督造人。我觉得整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伊舍伍德说,“其实听你说这么多,给我的感觉就是,在这起复杂纠葛的案件当中,你唯一能相信的,恐怕只有那些藏画本身了。”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跟你说,但画真的是不能说话的,况且那批藏画已经被盗了。”
“画是说明不了什么,但画的来路可以。显然,奥古斯都·罗尔夫把那批藏画看得很重。即使当初入手那批画的渠道并非尽善尽美,他也肯定会把每一幅藏画的历史仔细记录下来的。毕竟,历史这种东西是最重要的。”
“要是我能找到这批藏画的历史资料呢?”
“那我就能告诉你他到底是个遵纪守法的收藏家还是个聚敛赃画的老恶棍。”
加百列本来打算在公爵街和伊舍伍德就此别过,但伊舍伍德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带进了通往梅森场的小巷。“跟我来,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两人进画廊时,伊琳娜立马看出伊舍伍德在午餐时喝了酒,她给他拿了一叠电话留言,然后自己跑去煮咖啡。伊舍伍德进办公室后,从保险箱里拿出两样东西——一张素描,上面画着个小男孩,还有一份旧文档的影印件,篇幅有几页纸。伊舍伍德拿起那幅素描给加百列看。
“怎么样?眼熟吧?”
“这可不好说。”
“画上的人是我。画这幅画的人是巴勃罗·毕加索。我去西班牙逃难的时候就带着这幅画。”
“那份文件呢?”
“当时也一起带走了。我父亲在我临走之前给了我这份文件,上面有他亲笔写下的所有私人藏画和库存清单。当然,这是一份影印件,原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他把这张单子交给了加百列。
“我不知道你打算把这件事情追查到什么地步,但如果你碰巧看到这张单子上的任何画作,你会告诉我的吧,哥们儿?”
加百列接过单子,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你待会儿要去哪?”伊舍伍德问。
“我也不知道。”
“里昂有个人你应该见一见。他在我写专著的时候帮了我不少忙。如果奥古斯都·罗尔夫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肯定会知道的。”
伊舍伍德翻了翻他的旋转名片夹,找出一张卡片,给了加百列一个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