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魅音惑舞
魅音,是一种很奇妙的法门。施术者通过几个音节的组合排列,不停重复,使聆听者意识模糊,不受控制地随着施术者的意识思考,陷入其中,完全不能自拔。许多音乐人在谱曲的时候,偶然会用音符排列出魅音,谱成的曲子无一不是广为传唱的世界名曲、流行音乐。
最早的歌曲和舞蹈由部落巫医进行祭祀、巫祈、祛邪演变而来。当巫医哼着曲调跳着舞蹈的时候,部落成员会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舞蹈。在非洲许多土著部落,至今依然存在类似的仪式。据说通过音乐和舞蹈,可以心无杂念与神灵沟通。
一
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哪怕是在韩国,面子也不能丢给日本人!为了不让黑羽抓着话柄嘲笑我们,我和月饼很硬汉的去约好的地方吃宵夜。一路上柳泽慧脸色忽晴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也没多问,有时候自己静一静不是什么坏事。
首尔夜生活丰富多彩,都快午夜了街上还三三两两逛街的人,大多数都是游客。
“首尔晚上最好吃的拍档在大学区,这里没有游客,很少外国人,食物也是最地道的韩国美食,许多娱乐明星也会光顾。”月饼慢悠悠介绍着。
我心里纳闷,随口问道:“月饼,你丫什么时候成了韩国通?”
月饼摸了摸鼻子:“哦,每天我们忙完都要来这里吃东西。”
我顿感心塞:“小爷我就住在隔壁,天天起早贪黑给黑心老板娘打工,全靠米饭泡菜维生。你们三个吃香的喝辣的,居然有良心下得了口!”
“吃东西是用嘴巴不是良心。”月饼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泽慧,“对么?”
柳泽慧正低头跟着我们,月饼这么一说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南……南瓜,其实……”
我心说难不成我吃的东西被柳泽慧下了巫蛊?那玩笑可开大了!想到在泰国为了破解蛊术吞尸虫,我眼巴巴盯着柳泽慧,就盼着她满嘴东北话里面别冒出我想的事情。
“那家快餐店,是我暗中操纵,我每天把死人头发放在坛子的酱汤里面,腌制熏肉。头发油脂浸入肉里有种独特的香味,这是萨满巫蛊的一种,我会挑选心怀五罪的食客做帮手,所以只让你吃米饭泡菜。”柳泽慧咬着嘴唇瞥了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在宾馆的时候,我特地叫来两个人住在隔壁,把电视信号接到早就准备好的假新闻里,也就是你和月饼船难死了的新闻。”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骗过我?”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敢情这都是柳泽慧导演的一场戏啊!好歹我也是个男主角,起码让我看看剧本啊!
更悲剧的是,我曾经偷偷吃过几块腌肉!
“牙……牙膏真得很好吃。”柳泽慧很认真地眨着眼睛,“这是我能自己寻找食物发现的最好吃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反倒没火了。一个变态环境长大的女孩,没把我剁了下锅炖了下酒就算不错了。
“那个假新闻是为了让南瓜找到我?”月饼绷着脸,细长的眼睛慢慢眯起来,“没想到我们自己跑上门了对么?”
我假装走慢几步,挡在两人中间。柳泽慧完全没有意识到月饼动了怒气,很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月饼摆弄着打火机,“你根本不值得我相信。”
“如果你是我,会像现在这样相信你们么?”柳泽慧不甘示弱地昂着头,“我愧疚不代表我要尊重不相信我的人!”
两个人的目光恨不得把我穿个通透,我瞅瞅这个瞧瞧那个,试着打圆场:“小慧儿,你刚才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柳泽慧脾气上来了,索性自顾自往前走。
“月饼,你丫脑子进水了是不?”我也动了肝火,夺过月饼手里的火机点了根烟,“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和老娘们儿计较啥?能动手就别吵吵,浪费性格!”
“要不是你在中间拦着我早动手了!”月饼从我嘴里抢过烟抽了两口,鼻子里喷出一条笔直的烟柱,“我现在很愤怒!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丫头处心积虑安排这么大的局,最后居然来了个不知道?你还迷不愣登当和事佬?有没有原则!活该你经常被人骗!”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我又抢回烟狠抽着,心里打算如果月饼再吐槽我一句,打不过也要跟丫玩命儿!
“南瓜,你他妈的说谁是老娘们儿?”柳泽慧顿住脚,转身,甩手,一件东西冲我袭面而来。
我鼻子里正喷着烟雾,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烟柱吸溜回去,急忙蹲身,那个东西擦着头发飞过。
“咚”!我回头一看,一把匕首扎在身后的灯杆上面,刀柄晃个不停。
“女人,不能惹。”月饼忽然消了气,几步追上柳泽慧。两人居然就和没事人儿似的这么走了。
我有种一会儿吃宵夜给他们俩下鹤顶红的冲动!只恨手头没有现成的药材!
“南瓜,你丫是不是感冒了?”月饼头也没回问道,“我刚才看到你只有一个鼻孔往外冒烟柱。”
二
就这么别别扭扭到了大学区,我顿时花了眼:满街都是俊男美女大学生们。有几个坐在拍档低头玩手机的小丫头,穿着紧身皮裤,腿长腰细,翘臀丰胸,魔鬼身材喷得火恨不得把排档的食物都烤熟了,模样更是架个摄像机直接能演韩剧。
我正心神荡漾着,月饼低声咳着,我这才看到月野和黑羽手上挂着小伤一本正经坐着,估计在地铁隧道解决人疾偶没那么轻松。看到柳泽慧两人都愣了愣,黑羽很无奈的掏出一摞韩币,塞到月野手里。
我们三个依次坐下,由左到右是我、月饼、柳泽慧、月野、黑羽。我本来想挨着月野坐,柳泽慧倒是不见外,直接抢了先。为了避嫌,我只好坐在最边上,时不时偷瞧月野,还是那么漂亮!
“矜持!”月饼打了个响指说道。站在排挡后面穿着黑色女士西服的中年阿姨满脸笑容,把一盘盘炒年糕、血肠、绿豆煎饼、烧猪蹄一股脑端上来,当然少不了泡菜、米饭。
韩国冬天最畅销的炒年糕和中国、日本年糕完全不同。且不说圆长条的形状就韩国独一家,而且根本不是糯米做的。韩国年糕是由大米经过打制加工而成。所以不会很粘牙,虽不及中国年糕的细濡,但弹性很好,咬起来很Q,特别入味。
至于另外几道菜,也是色泽鲜亮,香气诱人。尤其是血肠和烧猪蹄,泛着一层光亮的油星子,嫩得一掐都能捏出肉粒,不愧是韩国传统的下酒好菜。
我早饿的肚子打雷,口水咽了一斤又一斤,几次想动筷子,另外四个人正襟危坐摆造型,摸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干坐着。
“柳泽慧,不用介绍了,都认识。”月饼打破僵局。
“嗯。”
“哼!”
“过程很复杂,边吃边聊。”月饼举着筷子迟迟不落。
“好!”
柳泽慧没动筷子。
我刚要落筷,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除了柳泽慧,另外三位连黑羽都偷偷咽口水了,但举着筷子就是不夹菜。
“难道这是什么修行?面对美食锻炼意志力?”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反正这半个月他们也没管我,先填饱肚子再说。
筷落,夹起年糕,入嘴。年糕裹着热腾腾辣椒香味在舌尖弥漫,海鲜和蔬菜不远千里在这里完美融合,迸发出惊人的味觉感受。轻轻一咬,香菇特有的香气散入鼻腔,感受着冬夜最极致的温暖。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吃吧!小慧儿,你也吃点儿。”月饼很暖男的把筷子塞进柳泽慧手里。
不多时,五个人狼吞虎咽,满面油光,就连月野都吃得有失礼节。阴阳师在施术的时候,以身体为储物,吸取自然之力,在体内转化释放,消耗大量的体力,需要大量的食物补充。黑羽也不高冷了,端着烧猪蹄又撕又啃,月饼恨不得把血肠囫囵吞进肚子,柳泽慧把头发盘成马尾,就为了吃得方便。再配上味道并不浓烈,细品还有些酸甜味道的清酒,一时间五个吃货觥筹交错,大快朵颐,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气氛缓和了许多,虽然月野和黑羽没有问柳泽慧的事情,不过这倒更让我觉得彼此有这份“不用解释的默契”很难得。
吃了两轮,肚子里有了油水,月饼才长呼口气,满脸满足,慢悠悠喝了口酒:“南瓜,跟你说个事儿。”
我正跟一盘刚端上来的咸鱼串较劲,月饼这么一问,我连忙又塞了一嘴咸鱼:“说!啥事儿?”
“有个约定,谁先动筷子谁结账。”月饼摸了摸鼻子一笑。
我心说这也叫事儿?好歹也在快餐店打过工,省吃俭用多少衬了几个钱,一顿饭能花多少?
“没问题!这顿我请!”我豪气地一挥手。
“这串咸鱼,100美元。”月饼呷了口酒。
我差点把舌头咬断了:“什么?”
月饼指着满桌空荡荡的盘子,面无表情的挨个说着价格。我越听越心惊:“这是吃金子还是吃宵夜!月饼,我读书少你莫骗我!那家快餐店也没这个价啊!”
月野和黑羽假装没听见,黑羽张嘴又要了两个烧猪蹄。我差点拿咸鱼当飞镖戳断黑羽的喉咙。
“南瓜,肉类鱼类在韩国还是很贵的。”柳泽慧嚼着螃蟹腿咯吱作响,“那个快餐店,为了吸引顾客寻找更多五罪之人,我降低了价格。”
“我没钱!”我觉得刚才吃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满肚子一摞摞美刀,“再说这个约定我也不知道,不算数。”
“我们也没钱,毕竟不是来旅游的。”月饼手嘴都没闲着,边抓边吃,“这半个月,我结了三次账,黑羽五次,月野七次。”
“你们的钱哪来的?”我问道。
“各有各的办法,反正我是从有钱人那里偷得,他们俩我不知道。”月饼擦着嘴,清清嗓子又要了份参鸡汤。
“南君,我相信你是言出必诺的男人。”月野幽幽地望着我,“加油啊!”
于是,我目睹着四个吃货有说有笑,独自踏上了“找钱”的不归路。
无比痛心的是:就连月野,为了几口吃的,也变得如此不羁。果然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古人不欺我。
三
我寻思这顿饭钱不是小数目,偷学生的钱更是伤天害理,可是这大半夜的到哪里找为富不仁的土豪?转头一想,我不结账那四个人也走不了,吃完了傻坐着老板娘估计也能看出端倪,肯定谁身上有散碎银子主动结账。到时候我再回去就说整不来钱,总不能把我押在那里打工吧?
有时候做人有些阿Q精神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点了根烟满大街心安理得看美女,准备靠个一个来小时再回去。抬头看看月亮位置,起码凌晨一点多,街上人来人往一点没受时间影响。溜达几条街,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吹着口哨回大排档。
转过街角,大排档比刚才人还要多,学生们围着我们吃东西的地方吵吵嚷嚷。远处还有很多人蜂拥而来,满脸兴奋,向人圈跑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说难道真的没钱付账打起来了?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圈外,踮脚往里面看。
韩国人普遍身材不高,听说有为了增高专门去整容医院把小腿骨敲断重新接上,促进身高二次增长,也不知道韩国人是怎么想的。我一米八多的个子也算是鹤立鸡群。
月饼他们不在,有五六个帅气的男人吃着东西,不过看那个架势不像是来吃喝,倒像是来作秀。坐在中间的帅哥动不动就对着学生们招招手,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精致完美的五官异常迷人!
学生们炸雷似地欢呼,有两三个女学生激动得不能自己,连蹦带跳,面色潮红,眼看就要犯心脏病。几个穿着便服的精悍男子挡在两者中间,维持秩序。
我越看那五六个男人越眼熟,仔细想了想,差点也跳起来跟着冲进去!我居然在首尔大学区大排档碰到了这两年风靡亚洲的韩国男子天团组合,尤其在中国极为有名,粉丝都是以好几千万人数计算。这个组合每次来中国,机场迎接、包机跟随、巨幅广告示爱、演出现场晕倒的粉丝们不计其数,随便在微博发个状态都能引起轰动。
惭愧得很,我虽然不是这个组合的粉丝,不过能亲眼见到超级明星,换谁能淡定?
“这么多人,蚂蚁都挤不进去,就别想着冲进去要签名了。”月饼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
我还在寻着人缝往里挤:“月饼,你丫别废话。一会儿小爷要是冲进去别忘了拍张合影,发个微博,一晚上多个几千粉丝成了网络红人,说不定还能加个V也是有话语权的人了。”
“呵呵,就这样子还自称是帅哥?”黑羽远远站着,一脸不屑。
“月野和小慧儿呢?”我玩儿了命也没挤进去,反而被挤了出来,也就放弃了签名合影的念想,“你们是怎么结的账?”
“你丫运气真好,刚走没一会儿,他们来包场吃宵夜顺手把全场的账结了,”月饼摸出手机丢给我,“自己看吧。”
我接过手机一看,差点把舌头囫囵咽肚子里:“你们……你们居然有合影!”
“所以说你运气好嘛。”月饼扬了扬眉毛,“看出什么没?”
我心说莫不成今年犯太岁,凡事走背字?又一想在下水道曾经吃了块太岁肉,搞不好就是这个闹得。看来等所有事情一落一稳,在床底下用铜钱摆个梅花转运阵去去晦气。
“还能有什么看头?”我端着手机看了几眼,“黑羽肯定不会合影,不过月饼你合影我倒是没想到。”
月饼拽着我出了人群:“谁叫你看这个,再看看。”
我听着话里有话,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由于是夜间拍摄,光线不足,运用了闪光灯,照在人眼会出现红眼现象。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照片里面,月饼、月野、柳泽慧睁眼睛通红,这个组合的眼睛却很正常。
月饼指着天空:“许多颜色的光线融合,是白色;许多颜色的颜料融合,是黑色。南瓜,你难道忘记了?”
“他们和我一样?”我手一松,手机掉落。
月饼一把抄起手机:“回去再说吧。他们是XN娱乐公司的旗下艺人。”
四
回到月饼他们的出租屋,月野和柳泽慧早已回来。我随口问了问“干嘛去了”,两人红着脸谁也不说话,关系还挺亲昵。我不由赞叹女人之间的友谊果然高深莫测,让人看不懂。
五人坐定,分别把各自的经历说了一遍。月野和黑羽恰巧是在我们去印度的时候,收到大川雄二的信,换了手机号,秘密调查XN娱乐公司,算算时间,在韩国已经待了一年多。
至于我和月饼,关于在岛上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一直没有统一,而彼此的描述绝对是同一座岛,甚至连搭救的韩国游轮都是同一艘,就连在船上发生的一切也完全相同。人狐船长曾经说过,XN娱乐公司为家族产业,对九尾狐深信不疑,我们俩出现应了那个破咒的预言。现在回想,人狐船长似乎有很多东西并没有说实话。可惜游轮失事,如今想找人也找不到。
两年前柳泽慧在地铁收集五罪之人时,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她明明看见那个男人的脸,却不知道他的模样。柳泽慧生怕我们不相信,不过我们都很理解。世界这么大,不是只有我们五个人会些手艺。而那个人竟然知道我们的身世,一五一十告诉柳泽慧,从那天之后,柳泽慧充满怨恨,回到地面暗中组建她的势力。他对柳泽慧说过,等到时机成熟时,会再次出现。至于我和月饼,在送我们去韩国的直升机上,确实被下了药昏迷。月野和柳泽慧相差不到半个小时,把我们俩分别搭救,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
柳泽慧一番话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他说话异常好听,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就能服从的魅力。我和月饼对视,同时想到了一个死在日本的人:杰克。
至于那个秘密,更令人费解。在我们极度疼痛的时候,秘密自然会出现。所以柳泽慧在美发店吊着月饼左一刀右一刀,就是为了让月饼疼痛。
把所有线索分析了半天,我们也没得出结论。当年选中我们六个的四个人,大川雄二和都旺基本确定,瘦高男子和领养杰克的女人到底是谁?南野浩为什么会出现的韩国?至于杰克,本来以为对他很了解,现在看来,他有很多秘密我们根本不知道。
刚才偶遇的男子天团也是红眸,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看来唯一一条线索,就是XN娱乐公司。
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又都和我们的身世有关,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没人吭气,发呆应景儿。
“杰克的名字首尾字母不就是JK么?”我早想到这个问题,看大家好像根本没有往这方面联想,说出来的时候难免有些得意。
“哼!你觉得我们在韩国调查一年多,区区这么个小问题都想不到么?”黑羽斜眼瞥着我,脸色很不屑。
“那你们不也什么都没查出来。”我戳着黑羽要害用话语戳了一刀。话一出口,心里又懊悔不已,这不是连月野也说进去了么?
黑羽“嘿嘿”笑着,看那意思是我中了计,看我怎么收场。月野脸一红:“实在抱歉,这一年多确实没有调查出XN娱乐公司任何问题。公司早在二十年前就成立了,创建者是以擅长打造超级男女天团,号称‘韩国娱乐之母’的金玲爱,住在公司里,常年深居简出。二十年前杰克还是个婴儿吧。”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月饼他们也面色一紧,显然大家想到一起了。
金玲爱会不会就是当年抱走杰克的女人?
“看来要把事情调查明白,只能想办法进XN娱乐公司了。”月饼把报纸往桌上一扔,跑到阳台抽烟,“南瓜,来一根。”
天刚蒙蒙亮,不知不觉一晚上过去了。高矮林立的房屋在灰蒙蒙的光线中默默伫立,间或几盏房灯亮着微弱的光芒,倒像是一只只巨兽将要睁开眼睛。
我接过烟,深深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月饼,我从未想到咱们会在韩国相遇。”
月饼吐了个烟圈,棱角分明的侧脸冷得像块冰:“我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咱们的身世居然是这样。”我回头看了看,月野的长发半遮着清秀的脸庞,正和柳泽慧看着报纸内容。黑羽仰头望着天花板,右手捏着左拳,咯咯作响。
月饼望着天边一抹深红色的光芒:“天快亮了。”
“干脆抽个晚上,杀进那公司,找到金玲爱,水落石出之后做了她!”我放着狠话。
“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月饼忽然笑了,嘴角微扬,碎碎的长发半遮着细长的眼睛。
“月饼,你丫没当个明星真是浪费了这张脸。”
月饼摸了摸鼻子:“哦。那咱们就去当明星。”
“什么?”
“刚才报纸上登了一条XN娱乐公司选拔新人的招聘广告,咱们去试试。”
“什么?!”
“如果金玲爱有问题,咱们会在选拔中就出现状况;如果金玲爱没有问题,咱们正好打进公司调查明白。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组合为什么五个人都是红眸。”
“万一选不上呢?”我觉得月饼估计是脑子受刺激了,居然想出这么个馊点子。
“除了你,我们四个问题不大。”黑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甩手,烟头笔直的飞向站在阳台口的黑羽。
“其实南晓楼挺帅的。”柳泽慧说了句暖心话。
黑羽接过烟头,顺手抽了一口:“是么?做人可不能说假话。”
“黑羽!你有些过分了!”月野皱着眉,“阴阳师要尊重每一个好人。”
“我是担心他能力不强,一旦被选中,有危险总有咱们照顾不到的时候。”黑羽弹掉烟头,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枕着胳膊,“所以南君还是不要去了,在外面当我们的联络员。”
我心里暖洋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黑羽话虽然难听,说到底还是担心我的安危。
月饼刚才还一脸怒气,此时竟然点了点头:“南瓜,黑羽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咱们确实应该在外面安排个联络员。”
月野和柳泽慧也点头表示同意。
我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他妈的这个选秀我还就参加了!凭什么你们都是好料就我一根废柴!先旨声明,有危险谁都不用帮忙,小爷还就不信了!”
如果我能预知未来,那么,我当初根本不会做这个决定!
五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了能被选中,我们用了几天时间详细了解XN娱乐公司的选秀过程。
作为韩国最有名的明星制造公司,潜质新人是维持公司生命力的新鲜血液。所以每周六在公司总部都会有一次内部甄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面向公众的大型选秀。
很多怀揣明星梦的亚洲年轻人,会通过JK官网的选秀条件寄资料,如果被选中的话费用由公司承担,有专人接护。这次大型选秀,甚至连年龄都放宽到20岁,扩大了选秀范围。主要是为了消除游轮沉没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转移公众注意力。
我们准备好了资料,月野提议应该录首歌或者跳个舞,刻成光碟和资料一起寄出去,这样可以调高海选几率。
黑羽听了这话扭头出门了,我和月饼打着哈哈跑到阳台晒太阳,柳泽慧倒是很感兴趣,不过作为萨满巫师,跳个大神念个符儿显然要比跳个舞唱个曲儿简单得多。为了混进娱乐公司还要先在屋里载歌载舞录个像,这事儿我想想就觉得扯淡。月野说我们没有认真做事的觉悟,生了半天闷气,也就作罢,把资料寄了出去。
难得风平浪静,过了一星期安稳日子,我们索性什么也不想,见天窝在屋里打牌唠嗑。借这时间月饼教会了那三位打保皇,五个人天天吆五喝六,耍得不亦乐乎。
更没想到的是,这两年柳泽慧不声不响暗中培养的势力异常庞大,每天一日三餐外加宵夜,都有人按时送上门,彻底博得了月野的好感。俩人霸占了最大的床成了闺蜜,我们三只好别别扭扭沙发小床挤着睡。有一天我喝大了,醒来时发现居然睡在浴缸里。还好没开水龙头,要不淹死了那可真成笑话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时间就停止在这几天该有多好?几个好友,玩玩闹闹,不愁吃喝,干嘛还要脑袋别裤腰带上闯荡江湖?
该来的那天总是要来,早晨正吃着泡菜米饭参鸡汤,快递送了一封包装精美,印着“JK”字样的信件。
月野打开信件,从头到尾读完,不可置信地说道:“南君,你入选了。”
月饼接过信看了看,随手递给了黑羽。
我顿时心头狂喜:“韩国娱乐公司就是有眼力!小爷这条件入选不了,谁能入选?黑羽,你丫服不服气?”
柳泽慧把信从黑羽手里夺过去,黑羽板着脸根本没看我:“是否要重新计划?”
“同意!”月饼和月野异口同声。
我心说黑羽你个混蛋,我入选了你也不用玩阴的吧?
“南瓜,只有你一个人入选。”柳泽慧把信慢慢放在桌上。
我愣住了!
六
XN娱乐公司坐落在首尔江南道,月野和黑羽早把外部结构查了个清楚,再加上月饼这半个月,公司并没有布置什么风水格局,就是那么普普通通一栋十来层狭长型的大楼,阳面白石,阴面通体蓝色玻璃,并不起眼。谁曾想就在这栋楼里,培养出了无数个风靡亚洲的男女天团。
我背着包仰脖望着公司大楼,确定了确实如月饼所说,没有任何风水格局,也看不出气和势有什么不对。月饼拍了拍我肩膀:“进去之后,一切小心,我们随时接应你。”
“月饼,我有话想跟你说。”我摸出烟点了一根,把烟盒扔给月饼。信里面明确规定,练习生绝对不可以吸烟喝酒。
月饼接过烟抽出一根放在鼻尖闻着:“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你没必要当着月野装大丈夫,而且柳泽慧也很担心你。”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越想心里越乱,抽烟抽的嘴里发苦,“月饼,万一这家公司只是单纯崇拜九尾狐,没有任何问题,我资质这么高,一旦火了成了亚洲超级明星,倒时候你找我都要联系经纪人,要是没档期你可别在网上黑我啊。”
“靠!”月饼的表情恨不得给我一拳,“南瓜你的脑子里面是一坨南瓜酱么?保重,后会无期!”
我望着月饼远去的背影,柳泽慧、月野、黑羽站在街口挥着手,紧了紧背包,踏进了大门,顺手把手机关机,扔进了垃圾桶。月饼刚才并没有察觉,我从蓝色玻璃的映象里,发现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月饼,这么多年,你为了保护我,好几次差点丢了命。这一次,就让我单独面对吧!
“见到前辈还不鞠躬!”一声厉喝从身旁传来,我正热血澎湃着,吓得一哆嗦。
几个十七八岁的练习生并排站在我面前,满脸欠抽的劲头。我犟劲儿上来了,心说你们这几个比我还小两三岁的兔崽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后来一想不对劲,丫们说的居然是汉语!
“一看你就是中国人,”染着黄毛的练习生嘲弄地说道,“傻头傻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吧。”
我肚子里的火蹭蹭上窜,进了个韩国公司当艺人就他妈的忘记自己也是中国人了?正想回几句,一个身穿笔挺西装,拿着摞A4纸的中年男子板着脸走出。
那几个练习生立刻满脸堆笑,恭恭敬敬鞠躬。中年男子理都没理,直接翻着纸走到我面前:“姓名?”
我瞅着那张纸正是我的报名表,那么大一张照片贴着,旁边就是我的名字,居然还有模有样的问姓名?
“南晓楼。”我没好气地回答。
“嗯,跟我来。”中年男子转身走了。那几个小兔崽子眼里全是羡慕,对我态度和气了很多。
“都是中国人,将来要相互照应啊,有什么需要找我们。”黄毛这前后脸变得太快我很不适应。
我随口应着,跟着中年男子进了间类似于大学讲堂的屋子,已经板板整整坐了不少男女,个个有模有样,一看就是明星胚子。大家看我的眼神非常敌对,彼此之间也没什么交流,整个屋子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情味。
“还有四个人,各位请稍等。”中年男子话虽然客气,但是态度却像是对着空气说话,根本没把我们放眼里。
我寻了个座位坐下,没人说话,气氛压抑得很。就这么闷了半个多小时,中年男子领进来两男两女,随便指了指,示意他们找地儿坐着。
四人坐定,中年男子重重一拍桌子,所有人都精神了,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能坚持到签约当艺人,不超过三分之一!你们不要觉得自己很优秀,来到JK的每一个人都出类拔萃!想当艺人,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否则只能滚蛋!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屋子里回声震天,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哪怕只剩下一个人,那也必然是我”的表情。
中年男子挥着双手,表情狂热的吼着:“中国练习生,公司会根据个人不同的情况来制定学习语言的课程。公司有规定每天可以睡五个小时,但是练习生根本不会睡那么多,大概都只会睡三个小时左右。出去的时间公司有严格规定,当然一般练习生根本不会出门。你们可以经常见到出道的前辈艺人,要想成为艺人,你们要接受艰苦的训练。明天开始接受类似军事化的训练,长跑、跳绳、边做仰卧起坐边唱歌。你们的生活从今天开始与世隔绝,食物和饮水会根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进行严格控制,只能保证最低营养标准。最后提醒你们一句,对老师和前辈要尊敬。否则被打了没人帮你!现在,谁想退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等会儿签了合同再想退出,要付巨额违约金!”
我差点举手来一嗓子:“报告,我想退出。”
中年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签合同!”
我签上大名,顿时悲从心来:南晓楼,这卖身契算是签上了,好好干啊!要是这里真没问题,那就要好好训练不能被淘汰啊!
接下来三天,我彻底放弃了调查XN娱乐公司的念头,几次想跳窗逃跑。记得刚上大学参加军训,头天站军姿就倒了十多位,我当时腿肚子僵硬,膝盖就想往地上跪,咬着牙给自己打气:“再倒一个我就倒。”就这么生生抗到中午吃饭,食堂的粗茶淡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没吃几口,好几个同学当场就吐了。
现在想想,那个生活简直就是天堂。且不说每天跑步、健身、跳绳、学习韩语,就那么十来颗大米三五根泡菜也叫饭?饿得头晕眼花,还要去舞室练柔韧性,虽说我跟着月饼练过几个月功夫,比一般人有底子,架不住变态舞蹈老师就喜欢让我们劈叉。我这二十年的老胳膊老腿比不上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咬牙切齿劈到150度就说什么也下不去了,只听见胯间两根大筋“咯噔咯噔”作响,再加点力能当场绷断。最可恨的是变态老师趁我不备,摁着我的肩膀用力下压,“刺啦”一声,我总算劈成了人生第一个大叉,结果除了体会了一把“五马分尸”的剧痛,两条腿一天一夜没有感觉,好像不是自己身上的零件。
和我住一个屋的是个韩国小伙,冷着脸一言不发,天天一副半夜趁我熟睡拿刀剁了我的表情。我只能每天等他睡着了,望着窗外缅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心生悲凉:黑羽,你说得对,咱们确实应该重新计划!
七
完成了一天的训练,我拖着散架的身体,回屋倒头就睡,正迷糊着,屋外忽然哨声大作!
我一激灵醒了过来,外面有人用扩音器喊着:“集合,参观前辈的最新歌舞!你们很荣幸,成为第一批观众!”
同屋小伙又不在,估计在训练室加练。我心说这孩子要是当不上明星那真是天理难容。套了衣服,无精打采的来到小型彩排室,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练习生和任课老师,天杀的变态舞蹈老师也在,满脸兴奋。
寻了个角落做好,彩排室灯光突然熄灭,一束笔直的探灯笼罩着一个中年女人走到舞台中央,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金玲爱!”前排两个短发女孩小声嘀咕着。
这几天我想结识几个靠得住的朋友,暗中打探金玲爱居住的楼层,再多了解一些关于JK公司的内幕。谁曾想这批练习生个个都是疯子,除了训练就是吃饭睡觉,相互之间根本不理睬,让我体会了前所未有的竞争压力。只好改变计划,先专心训练,见机行事。
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了金玲爱本人。
我精神一震,静了静心,运足目力望去。
金玲爱一身西装显得格外精炼,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简单来说就是给人的第一感觉。金玲爱给我的感觉很特殊,她的气非常奇怪,内敛不外露,倒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地旋转,吸收着漩涡旁边的一切东西。我隐隐看到无数条训练生身体里的气像舞台涌去,使得金玲爱气场更足,有几个气弱的训练生,甚至低着头不敢直视她。
我觉得脑子有点昏,轻咬舌尖,微痛让我集中了注意力。
仔细观察着韩国娱乐界最神秘的人物。金玲爱麦芽黄的肤色和韩国人特有的白皙格格不入,削瘦的身材也就一米六四左右,眉宇距离有些宽,显得额头很大。鼻梁略扁,鼻子很小巧,嘴角微微上翘,从面相来说,属于“外和内傲”。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造型类似于水滴,刻着奇怪花纹的金色耳坠,看成色很有年头。
我心里大失所望,金玲爱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难道目标选错了?可是再看几眼,却又觉得她越看越顺眼,偏偏又说不出哪儿特别好看。
“这一批练习生很努力啊。”金玲爱环视着全场,目光在我身上有意无意的多停留了几秒。
看到她的眼睛,我才恍然大悟!金玲爱的眼睛不大却非常圆,眼角微微上翘,眼皮上一抹淡淡的绯红色,这正是“四白眼”的面相。
眼睛为人之神所蕴,气和运都能通过眼睛看出来。最典型的就是三白眼,四白眼,桃花眼。桃花眼不助财运,却助正烂桃花,无论男女丑俊,只要长着一双桃花眼,都会对异性产生致命的吸引力。三白眼是瞳孔周围三处眼白,一生烂桃花,财气旺盛。香港某著名女影星天生三白眼,年少成名,吸金无数,追求者多如牛毛,婚后闹出轰动一时的绯闻事件。四白眼又称为“聚精眼”,瞳孔周围都是能看见的眼白,可以吸气助运,一生大富大贵,遇事皆顺,这种人万里无一。国内著名体育名将,包揽金牌无数,退役后与豪门少爷拍拖。最初豪门家里并不看好这桩婚事,暗中请香港著名相学大师看相,大师惊呼“四白眼,必旺家族。”才把婚事定了,婚后果然家族气运顺风顺水,势不可挡。
“也只有努力才有机会成为明星。”金玲爱有力的拍着手,“希望通过前辈的表演,给你们带来更多的能量。”
金玲爱走入台后,探灯熄灭,彩排室响起韵律异常动感的音乐。五盏探灯依次亮起,每一个灯柱里面,出现了一动不动摆着各种造型的人。
“哇,好炫!”练习生鼓着掌,类似于魔术“大变活人”的出场秀确实很震撼。
这五个人正是大排档偶遇的男子天团。
各种颜色的镭射灯亮起,男子天团随着音乐节奏舞动,身影在镭射灯光中飘忽不定,梦幻感十足。中间的男子率先发声,劲爆的音乐融汇着旋律强烈的歌声,确实是一场完美的视听盛宴。训练生们看得如痴如醉,身体跟着舞姿摆动,小声跟着歌曲哼唱。
我对这类歌舞并不是很有兴趣,这次却异常投入,舞蹈和歌曲里似乎有一种魔力,蛊惑我不受控制的跟随。歌舞进行到一半,副歌唱完第一部分,五个人摆出固定造型,镭射灯熄灭,又恢复了白炽探灯照射的状态。
最右边的男子不经意地往台下一瞥,旁边的另一男子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右边男子急忙转头摆回造型。我看得分明,右边男子眼中红光一闪,在白炽灯光里留下一道红色残影。
我一个激灵从沉迷中清醒,终于发现了蹊跷!其中四个人所站位置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方位,另外一个人的位置很奇怪,前后不靠,不丁不八,乍一看倒像是胡乱找了个地方站着。练习生们还没有从旋律中摆脱,依然轻晃身体,哼着歌曲。我看了看身边的练习生,满脸茫然,眼睛直勾勾盯着舞台。我轻轻推了他一把,没有反应,好像被抽了魂儿。副歌再次响起,男子天团极度夸张的扭曲着身体,重复着同样的一段音律。
全场的练习生受到狂热气氛的感染,纷纷站起,疯狂地模仿着天团,声嘶力竭的吼叫。全场,只剩下我一个正常人,面对一群疯子!我终于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歌舞,而是一种仪式,通过舞蹈和歌曲控制人!
男子天团突然又定住了,练习生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定定站着,如同一个个木偶。我急忙也一动不动,沉住呼吸,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对策。
“这次的食物满意吗?我的孩子们。”金玲爱拍着掌从台后走出,“可惜这次选秀,没有找到一只拥有九尾狐血脉的后裔,尽情地吃吧。”
天团组合忽然跪在舞台上,向金玲爱爬去,用脑袋轻轻蹭着她的腿,倒像是一群见到主人的小狗。
“你们是最可爱最美丽的孩子。”金玲爱摸着其中一个男子脑袋,脸上洋溢着母亲面对孩子时的慈祥,“等你们长大了,愿意把生命献给妈妈么?”
“吱吱”,天团组合喉间发出奇怪地叫声,温顺的探着脖子,伸出舌头舔着金玲爱手背。
金玲爱抓住一个男子的头发,用力一撕,大丛头发连带着头皮扯下,整张脸像是套在脑袋上的面罩,被活活拨开,露出一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
火红色的狐狸“呜呜”叫着,红色眼睛透着可怜巴巴的委屈劲儿,缩着脖子向后躲去。金玲爱抓着狐狸毛蓬蓬的脖子,拽起松软的皮子,把狐狸拎了起来。
我经历了很多次奇怪的事情,每次都或多或少感到恐惧,但是这次,心情无比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我眼睁睁看着金玲爱拎起一只狐狸头人身的怪物,对着狐狸尖尖的嘴轻轻一吻,双手掐住狐狸脖子用力撕扯。
那只人形狐狸在空中手舞足蹈的挣扎,另外四个还没被扯掉人皮的狐狸惊恐叫着,退到舞台角落,挤成一团。帅气的脸庞极度扭曲,白皙的皮肤挣出一道道蜘蛛网状的龟裂细纹。
“我找到你们,养了你们,却这么不乖。”金玲爱撕掉套在狐狸身上的人皮,一只巨大的人狐滚落出来,鼻子拱着人皮,低声哀嚎。
“新皮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金玲爱满脸厌恶地踹了人狐一脚,“你们几个在游轮上吃人,差点漏了陷。船长那个浑蛋,到底背叛过家族,竟然想用故事告诉那两个人真相!唉,只好制造一起沉船事故,可惜了那么多精心挑选的食物。”
“哦,原来是这样。”我微微一笑,心情丝毫没有波动,仿佛所有的事情和我无关。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
“南晓楼,过来吧。”金玲爱对我招了招手,“我原以为你们活不到今天。”
那一刻,我觉得金玲爱很慈祥,就像我从未见过的母亲。
我一步一步向舞台走去,全身舒畅,心里很快乐。
挤在一起的那几个狐狸,哀鸣着对我摇着头,流出了血红色泪水,在苍白的脸皮划出了一道道蜿蜒的血痕。
八
练习生们晃着身体唱着歌,奇怪的旋律传到耳朵里,我突然多了一份很神圣的责任感——原来,这才是我生命的意义。我是为了祭祀而存在。
走上舞台,我安静的站在金玲爱面前,近距离看着她。金玲爱的眼中幻彩连连,轻轻摸着我的脸:“二十年了,你长得这么大了。”
她的手指冰凉,指甲划过脸庞,锋利刺痛。她收回手,舔着指甲里的血:“这种味道,久违了。让他们吃了真有些可惜。”
“这是我的宿命。”我摸着脸颊的伤口,望着台下的练习生,“我比他们优秀,所以挑选了我对么?”
“你很乖,很听话,不像他。”金玲爱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蛊惑,“躺下吧,把你的身体献给九尾狐。”
我躺在坚硬冰冷的舞台上面,望着棚幕的吊灯,强烈的光线刺出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越聚越多。
金玲爱手指如同火焰摆动着,从胸前举到头顶,嘴里念念有词。她越念越快,练习生们“扑通扑通”跪在地上,跟着她反复念着。那几只狐狸拼命挣扎着,爪子探进木板,身体拼命向后挣,似乎在抗拒咒语。金玲爱忽然大喊一声,脱掉西装,黑色紧身衣上画满了奇怪的红色符号。
“吱吱……”“吱吱……”那几只人狐血红,“啪”的从人皮手掌中探出毛茸茸的利爪,把包裹身体的人皮撕了个稀烂,嘴角淌着涎水,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脸。
五个巨大的狐狸头凑在我的眼前,腥臭味钻进鼻孔,我闻着却感觉特别香甜。涎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粘稠中略带涩麻,我“咕嘟”咽了一口,一团辛辣的火焰从食道烧到胃里。
耳朵里灌满了泪水,金玲爱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一只狐狸终于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牙齿刺向我的眼球。
我的眼睛已经感觉到牙齿带来的冰冷,眼看越来越近,就要刺爆眼球的时候,我清醒了!
我把脑袋往旁边一闪,狐狸一嘴咬在木板上,牙齿插了进去,被生生固定住。顺势一记头锤砸向狐狸耳根,清脆的骨碎声,狐狸顿时瘫软,随即蜷膝猛蹬趴在身上的另外一只狐狸,左右挥拳击中两只狐狸鼻子。几只狐狸惨号着飞出,就在这时,最后一只狐狸张嘴冲着我的下身咬去!
手脚还没收回力道,情急之下我把双腿向两边分成180度,躲过了那只狐狸断子绝孙的一咬。看到胯间的狐狸毛茸茸脑袋,我心头火起,双膝猛合,顶向狐狸肋骨,又是几声骨碎。描述的时间长,其实也就是几秒钟功夫,五只狐狸被我解决了。我活动着肩膀站起,金玲爱有些惊慌失措,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干瘦的身体不断扭动,黑衣上面的红色符号幻化成一组组奇怪的图案。
我看得眼晕,耳朵里蓄满了刚才被白炽灯刺眼流出的眼泪,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你这个变态老娘们儿,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吼了一声,耳朵堵得严实,险些被自己的声音震倒。
我晃着脑袋甩着耳朵里的眼泪,渐渐能听到声音。金玲爱表情越来越绝望,和跳大神似地边唱边跳,我顿时豪气丛生:他妈的以后谁再敢说我是废柴我跟谁急!
我扫视四周,狐狸们或昏或瘫,没了抵抗力,台下的人们依旧表情痴呆,摆着身体,心里又暗暗可惜。这么扬名立万的事儿,居然没有观众。
“都旺那个混蛋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可能不会受到魅音惑舞的影响!”金玲爱嘶吼着宛如破锣,四白眼几乎凸出眼眶,像条气鼓鼓的金鱼,更加疯狂地跳着大神唱着歌。
“噗通噗通”,台下倒了好几个人。
我瞅着金玲爱活脱脱一个神经病,暗骂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声音身材,裹得像个粽子还魅音惑舞?
我也不敢耽误时间,免得金玲爱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运足了力气正要疾冲,脑子突然一片混沌,又恢复了刚才平静的心情。
“原来是眼泪堵住耳朵了。”金玲爱表情释然,“你运气不错,可惜不可能一直有好运气。”
“您说得对。”我没有怒火,没有仇恨,微笑着回答。
金玲爱从裤兜里摸出个车钥匙模样的遥控器,对着我摁了几下。舞台内部传出机器咬合声,正中央裂开一条缝隙,升起一具金属床。
“躺上去吧,这才是你的归宿。”
我顺从地躺上金属床,金玲爱解开床架左右两边皮套,固定住我的四肢和脖子,从床底拉开一个槽子,里面摆满针管、药液、手术器械。
“这张床很舒服,对么?”金玲爱举起一个瓶子,插进注射器吸着瓶中液体。
我忽然又清醒了,发现居然被固定在床上,心里着急,用力挣着皮扣,手脚生疼,脖子更是勒得太紧,噎得喘不过气。
“看来都旺对你下了蛊,能这么快从魅音惑舞中恢复。”金玲爱推着注射器,挤出几滴药液,弹了弹针管,“我一定会好好研究你。”
“你个老破鞋要干什么?”我挣得手腕脚腕出了血,眼看针尖闪着寒光,向我刺来,心里一阵哆嗦。
“你的血是九尾狐最好食物,可别浪费了。”金玲爱端着针管,慢慢刺入我的脖颈。
我眼睁睁看着一寸多长的针头扎进嗓子,冰凉的液体缓缓推进身体,血液像是疾驰在高速公路的汽车,在血管里急速流动。紧接着,全身一阵莫名剧痛,耳朵甚至能听见血管膨胀外扩声音,感觉身体随时都能爆炸。
“刺啦”,金玲爱一把撕掉我的上衣,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金属床,痛感稍缓。黄豆大的汗水流进眼里,渗得生疼,我使劲眨着眼,身体燥热,不由一阵心寒:这老娘们脱了我衣服要干嘛?
金玲爱注视着我的身体,眼中流露出吃货面对美食才有的神色;我头皮嘴里发苦,越来越觉得推测的不错,这一定是要毁了小爷二十年清白之躯的那种下三滥邪术!
金玲爱痴痴地看着我,刚想再骂几句,她拿出一样东西,居然是台相机,对着我“啪啪”拍了好多张照片。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士可杀不可辱!我又不是女的,拍个上身裸照算怎么回事?
拍完照片,金玲爱从槽子里取出好几个手术刀,挨个掂量,选中一把,对着我的胳膊划了一刀,伤口极深,皮肉外翻,鲜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胳膊流进金属床的暗潮,汇成血河,流向床脚凹洞滴落在地上。
“孩子们,快来吃吧。”金玲爱对着那几只受伤的狐狸说道。
狐狸们“呜呜”地叫着,有气无力地爬过来,舔着我的血。
“给你注射的是肝素,又称‘抗凝血剂’。四个小时之内,你的血会一直流。当然,要看你身体里的血有没有那么多。”金玲爱俯身拍拍我的脸,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当年我们五个人,选中你们六个婴儿,等的就是这一天。你死后,我会剥了你的皮,抽干体液,取出内脏、脑浆、眼球所有能研究的东西,认真研究。都旺死了,他的蛊术只能通过你和月无华的身体了解。”
我近距离看金玲爱的脸,僵硬异常,敷脸白粉“簌簌”掉落。
我随口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是五个人?”
金玲爱眯着眼睛:“既然是李甜儿告诉你的故事,为什么你想不到她也是其中一人呢?可惜,那四个人都背叛了我。不过一切我早料到这一点,一切全在我的计划里。千年了,终于等到收割的时候了。”
“你说什么?”我失声喊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探寻分析各种可能性,唯独没有考虑已经死了的李甜儿!我完全忘记了恐惧,脑子里无数条线窜来窜去,纠缠在一起,越来越乱。
“他们会立刻退出娱乐圈,穿上你们五个人的皮,替我完成下一个任务。”金玲爱指着那五只舔血狐狸起身拍了拍手,“你是我的了。”
我心里一凉,就这么死了?可惜临死也没能把消息传给月饼,刚才明明可以解决掉金玲爱,我为什么要把耳朵里的泪水甩出来?看来月饼说得对,我这一辈子点背。
都说人死的时候回想起很多往事,此刻我脑子一片空白,啥也想不起来。
“不知道我这德行死了是下地狱还是去西天。”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血液带着生命的能量,缓慢地消失。
一阵困意,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呃……”一阵奇怪的声音,我被人压着,滚热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
我睁开眼,金玲爱睁着硕大的四白眼,把舌头伸进嘴里亲我。这一下比他妈的什么事儿都糟蹋人,我蜷缩着舌头堵住嗓子眼防止阳气外泄,心说难道这个老破鞋准备在我临死前吸走阳气?说什么也要吐两口痰恶心死她。
忽然,我觉得不对劲,金玲爱的四白眼慢慢上翻,转成了死鱼肚般的白眼球,舌头渐渐冰冷僵硬,像一把金属勺子戳在嘴里。
几声狐狸惨叫,血光四溅,断肢残体四处迸落。
金玲爱从我身上被拖走,变态舞蹈老师好大一张脸凑在我面前:“南瓜,你没事儿吧!”
“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
九
我缓缓睁开眼睛,一阵天旋地转,顶头的灯光幻化成无数盏,又聚集成刺眼光芒。我依然被固定在金属床上面,胳膊的伤口做了简易包扎,整个舞台充斥着淡淡的狐臊味儿。
勒着脖子的皮扣倒是解开了,我听到有人说话,往旁边一看,变态舞蹈老师、同住一屋的韩国小伙、歌舞表演前窃窃私语的两个短发女孩正围着金玲爱的尸体拨来弄去,台下的人们东倒西歪睡着。
“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的嗓子异常干疼,说句话好像吞了把刀片。
“南瓜,你醒了?”变态舞蹈老师解着皮扣,“起来时慢一点,小心迸裂伤口。刚才就是担心你突然苏醒挣扎,撕裂伤口,所以固定着你。已经给你喂了维生素K,血不会再流,就是拿不住药量,灌了大半瓶,可能嗓子会有些不舒服。”
“我和你很熟么?”我怔怔地盯着舞蹈老师,心说这冒出是哪一路大神?
舞蹈老师摸了摸鼻子:“当然很熟。”
这个动作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月饼?”
舞蹈老师抓着脖颈用力一撕,似笑非笑的晃着手里人皮面具,扬了扬眉毛:“小南,金玲爱的死亡之吻味道怎么样?”
“滚!”我用足腰力暴起落地,因为失血过多差点摔倒,连忙扶住金属床。
蹲在地上那三位也起身摘了面具,月野、柳泽慧、黑羽!
“你……你们……”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南君……”月野脸一红,神情扭捏,“我们这么做有欠妥当。对不起,让您受到了惊吓。”
“这他妈的何止是惊吓!”我心头火气一窜一窜从泥丸宫往外冒,不过又不好意思对月野发火,“小慧儿!你是老实人,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柳泽慧指着狐狸尸体跑过去:“这几只狐狸已经长出了第二条尾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和你一起。”月野也跟着溜了。
“黑……”我刚想质问黑羽,谁料黑羽“哼”了一声,施施然走到舞台边上靠着柱子摆造型。
三人散开,金玲爱那具恶心的尸体出现在我眼前。
“月饼?”
“嗯?”
“问你个事儿。”
“嗯!”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金玲爱。”
“南瓜,节哀。初吻总是难以忘怀。”
我“哇”的吐了一地,呕吐物里还带着几粒没消化掉的药片,估计就是那个什么维生素K。
“点根烟,压压胃酸。”月饼点了根烟塞我嘴里。
那三位装作没看见,该干嘛干嘛。我抽了口烟,不小心又瞥见尸体,差点又吐了:“月饼,你要是说不明白,我就跟你拼了。”
月饼坐在舞台沿子,望着满屋昏睡的人:“过来歇口气儿,一会儿有你忙的。”
我坐在月饼旁边:“其实我早知道你们几个进来了,只是没想到以这种身份。我都能被选中,你们却没有,这本身就是个问题。你们都没有寄报名表吧?”
“你知道?”月饼难得表情一惊,“那你还来?”
“总要有人当诱饵啊。”我撕了截裤腿擦着血迹,“再说你能眼睁睁见我自己进来还没事人一样在外面待着?”
“确实很冒险,刚才如果晚一步醒过来,我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月饼揉着眼睛,“妈的烟熏着眼了。”
我看到月饼眼角带着泪痕,捶了他一拳:“我知道但是没有说出来,就是不想大老爷们整得这么矫情。”
月饼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吐了个烟圈,讲了他们的计划。
在我出去买烟的时候,月饼提议由我参加选秀当诱饵,分散JK公司注意力,其余四人在外接应。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想象,月野和黑羽在韩国待了一年多,只查出了日本最有名的大财团东方株式会社暗中有许多经济往来。按照柳泽慧所说进行分析,XN娱乐公司的触角遍布首尔,他们可能早就暴露了,柳泽慧更是公司黑名单里的常客。月野、柳泽慧、黑羽三个人强烈反对,认为我贸然进公司实在太危险,况且四个人这么做实在太坑我,既然是月饼提议,那就他进只身进公司。月野和柳泽慧甚至为此对月饼产生了怀疑。
月饼讲了之所以由我进公司的几个优势:我对这个计划一无所知,想法单线条,不会因为心里有事儿暴露;我脾气随和,不像他们几个性格太强烈,适合做诱饵;我虽然能力差,换个角度想这是优势,不会一进来就想着把事情解决,能耐心等机会,反而不会有太多危险。这股暗中潜伏的黑暗势力,既然从出生的时候就笼罩着我们,要下手早就行动了,不会等到今天,所以我进公司是最安全的。有了我这张放在敌人手里明牌,转移注意力,他们更方便做事。
报名前,月饼注意到我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也发现我把手机扔了,知道我要独自行动,临时改变计划。月野立刻黑进XN公司电脑,获取人员资料,在路口冒充接待人员,搞定了最后三个新秀,化妆混进公司。月饼根据资料,解决了舞蹈老师,冒充他混了进来。至于黑羽和我住一起,也是月野通过电脑安排的。这个阴差阳错的巧合,反而成了最完美的计划。
我没有吭气,直到月饼说了最后一点:“南瓜,你运气一直很好。”
“这也算理由么?”我把烟头弹向金玲爱,落进干枯的尸体,在衣服里忽明忽灭。
“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都反对,只有我坚持。”月饼面色一黯,声音有些低沉,“要怪就怪我吧。”
“月饼,”我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你救了我好多次,我的命早就给你了。你不说我也明白,我是一张明牌,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四个是准备背着我处理问题,不想我参与出事吧?”
“随你想了。”月饼指着昏睡的人们,吸了口气,“没想到金玲爱和那五只天团狐狸组合居然用了魅音惑舞控制了咱们,还好她在专心对付你的时候,我们及时苏醒。如果不是你拖延了时间,可能咱们谁都活不了。”
“你丫冒充舞蹈老师也就罢了,差点压断我大筋知道不?”我一拳击向月饼。
月饼居然没有躲闪,任由我打在他的脸上,鼻子里鲜血长流。
“你丫怎么不躲?”
“这是我还你的。”月饼捂着鼻子,疼得呲牙咧嘴,“南瓜,你下手就不能轻点!”
“你们快过来!”月野端着相机,满脸惊讶。
我们凑了过去,相机显示屏里,正是我的半身裸照。
由胸口至腹部,居然出现了血红色纹身。
一只老虎!
他们几个盯着我空空如也的胸口,我也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我想到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擦了把冷汗,望着月饼,终于想了起来:“月饼,这是……”
就在这时,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金玲爱尸体里传出。
我扔到尸体上的烟头,燃着了她的衣服,冒起一团灰色烟雾,在她身体上方三尺的距离聚而不散,形成一个方形的小棺材。
尸体里像是藏了无数个巨大的气泡,一串串鼓着来回流动,聚集到腹部,攒成一团高高隆起,把紧身衣撑裂,原本皱巴巴的肚子鼓着篮球大小肉包,皮肤撑着锃亮,渔网状的血管清晰可见。眼看那层皮越来越薄,赫然印着一个小孩脑袋,嘶叫着向外挣脱。
“哗啦!”金玲爱的肚子胀成薄薄的肉膜,终于破裂,血浆如同火山喷发,连带着无数肉块纷纷落下,恶臭味几乎把我熏晕。
小孩从肚子里爬出,“咿呀咿呀”叫着,棺材型的灰气钻进它的鼻孔。小孩全身浴血,笔直着双腿走下舞台,向门口走去。
“人疾偶!”柳泽慧拿出铃铛刚要摇晃,月饼手指摁进铃铛心,摇了摇头。
“跟上!”月野抽出纸刀,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