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悬念 局内人
王雨辰
1.吴浩、李太太
我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的时候还在发抖,寻遍身上才想起今天换了裤子,打火机没有带出来。
我跨过美亚的身体,在屋里到处寻找,希望可以找到能够点烟的东西。我应该有留下打火机吧,那么长的时间,总会遗漏下来几个。
我找了好久,终于在她的梳妆台里翻到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被包得好好的,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个精致的打火机,Zippo的。我有点想哭,明天就是我的生日,她却来不及把礼物送给我。
我用打火机点燃香烟,闻着烟草被点着散发出的味道,稍稍掩盖了一下屋子里的血腥味。叼着烟,我开始擦拭房间里的指纹,收拾被打碎的玻璃杯和弄翻的桌椅。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赶紧将美亚拖到卫生间,然后走过去从猫眼里一看,原来是对门的李太太。
一个烦人的中年女人。上星期我来这里还被她儿子的恶作剧弄了一身泥,虽然在我的要求下,她勉强道了歉却一脸的不高兴。
我打开门,瞬间变成笑脸。
“哟,吵架啦!”李太太穿着宽大的睡衣,趿拉着拖鞋站在我面前。
“没,没什么。”我赔笑道。
“好好相处嘛,声音太大,吵到我们家孩子读书了。女人嘛,得哄,你看我每次吵架都说要回娘家,我老公求我两下我就不走了,你这样一吵架就冷战不好的。”
你老公,呵呵!那个没事就喜欢假装抽烟、在阳台上偷看美亚晾衣服时伸起手露出腰和衣服间缝隙的人吗?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哄她的。”我点点头,准备关门。李太太还想说点什么,我忽然觉得,她可以利用。
“对了,李太太,刚几点?”
李太太望着我,一副有些不耐烦的神情。
“问这个做什么?”
“钟摔坏了,我收拾下就去买绿豆酥赔罪,去晚了怕那家店关门了,你也知道美亚最喜欢吃绿豆酥。”
她点点头,冲着对面家里敞开的大门吼道。
“死鬼,几点了?”
“四点半!”过了数秒,里面传来一个更加不耐烦的沙哑男声。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稍微寒暄了几句,我关上了门。反锁,准备继续处理。
弄到一半,我看到刚才找了好久的戒指掉在了墙角,我赶紧捡起来擦干净,想戴在无名指上,但上面的血迹怎么擦也擦不掉。我站起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几声忙音,电话无人接听,我有些烦躁不安。
也许她还没回家吧,也许路上比较堵。我自我安慰着,尽量不去想那些让人烦躁和担忧的糟糕情况。
我挂断电话,望着躺在卫生间里的美亚,没有任何头绪,但我还是擦干净了地。血不算太多,但很黏,还好天气不热,还好当时租房子的时候美亚坚持选了这间客厅铺着瓷砖而非地板的屋子。
砸中脑袋的烟灰缸我也洗了,实在不行我就包起来待会儿扔掉。现在是四点半,再过两个多小时天就黑了。
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毁灭尸体;二是延长美亚的死亡时间,让人觉得她是在外面死去或者入室抢劫。
第一种选择显然很愚蠢,对门的“三八”对我太熟悉了,一旦有警察来盘问,恐怕她会说得比当事人还清楚。
但是我必须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尸体解剖断定时间大概也有一到两个小时的误差,只要天黑了,就没人注意楼道的人进出了。
我打开了空调,有点冷。我把美亚拖进卧室扶到了床上,准备耐心地等待天黑。
房间里安静极了,我找了条毛毯披在身上,重新望着这间屋子。半年来的情形像一部剪辑失败的电影,画面东拼西凑地在我脑子里回放,有时候重复好几遍。
在这个房间里,我和那个躺在床上、头上流着血的女人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但现在全部化为乌有了。我以为自己很成功,其实我不过是个失败透顶的家伙。
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我根本没想到门铃会再次响起,吓了一跳。又是那个死三八吧,烦不烦?这次是送那些难吃的点心还是来唠叨她老公窝囊无能?
我走到了门口从猫眼里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手心开始哆嗦起来,连脚底板都针刺般疼痛着,我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所有生活和未来也许就会在这一天之内全部坍塌。
2.王雪、常美亚
路过小区门卫的时候,我被拦了下来。
“有您家的邮包。”看门人将包好的东西递到我手上。我的心冷了一截,早上走的时候还没呢,很明显他还没回家,或者说又不打算回家了。
邮包包得很仔细,不像是从外地邮局寄来的,倒更像是同城快递直接送来的,看上去像是礼物之类的东西,我很奇怪。
拿着包裹回到家,果然,房间里冷冰冰的,几乎和我早上走的时候一个样子。这种日子已经不算短了。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很明显我的丈夫可能真的有外遇了,而且不是那种出于生理上的一夜情,也许是真的身心都完全离开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结婚几年来我们开始变得过于熟悉,熟悉得把对方当空气了。可惜,我依然是没了空气不能活,他却已然背着氧气筒离开我潜入海底去寻找另一番景致了。
我握着礼物,出乎意料地平静,可能我早就隐约地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我又很不甘心,我不喜欢像其他女人一样去哭,去闹,去抓小三。我觉得那是另外一种窝囊,但我觉得我这样做其实更窝囊。
我就这样假装不知道,还是去找那个女人?
双手握着紫色的礼品盒,我感觉好累。我抱着盒子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还打算陪他好好过个生日,缓解一下我们的关系。看来没必要了,他一定早就和那个女人计划好了吧。
突然之间我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我想拆开礼盒看看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又很害怕,万一这都是我的猜疑,里面只是些普通东西会不会彻底激怒他?私自拆对方的东西和信件确实很伤人,甚至也是犯法的吧?
我该怎么做,我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作战。
我们之间没有孩子,只剩下爱情,若爱情都没了的话,靠什么去维系?
电话突然响起让我措手不及,我看了看号码却并不熟悉。
“是吴太太吗?”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嗯”了一声,他干笑了几下。
“是这样的,你别管我是谁,总之我看到你老公有了别的女人,不是约会,而是住在一起。”
我感到一阵头晕,还好,我还能保持声音正常,并没有太慌乱。
“这种无聊的电话就算了吧!”
“就知道你不敢相信,反正你有兴趣自己去看看吧,腾来小区3栋4单元502室,你运气好的话能抓到他们都在。”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我立即把地址抄下来,走到门口却又犹豫了:如果是真的,我过去以后该怎么办。他会在那里吗,还是只有那个女人?我该哭,还是该打架?我的丈夫会帮我还是会和第三者一起辱骂我?
以前看到的、听来的,电视里的、书上的,各种婚外恋的情节不停地在我脑子里闪过。但是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走到楼下了。
我必须得去,不管愿不愿意,作为妻子我必须得去。
那地方离这里有点远,几乎横穿了半个城市,我坐在出租车上心神恍惚,只是手里紧紧地捏着那张字条。临出门时我拿了一顶鸭舌帽,戴了墨镜。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我不想让人认出我来。
我穿的是一件紫色的丝绸外套,这还是两个月前结婚纪念日那天他送给我的,我很喜欢紫色。那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又回到五年前了,现在想想,原来他眼睛里的不是爱意,而是歉意吧!
终于来到了腾来小区,这里的房子好像建得挺不错,就算租也应该价格不菲吧。找到那个单元后,我站在楼道口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爬上了五楼。走到大门前,我犹豫了好久,甚至想抽身离去。
有用吗?打开门如果看到自己的老公抱着别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太软弱了?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世界就是有各种不同性格的人,我天生就是这样的又能怎么办?
等一下吵起架来,我该先动手吗?邻居们会出来看热闹吗?这里会不会恰好有单位的熟人在?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但还是慢慢地朝着门铃按了过去。
门铃发出了音乐声,我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按动了门铃。里面似乎听不到什么响动,我站在门前的那几秒格外漫长。
门依旧没开。
我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所谓的疑心病太重的妻子,转身刚想下楼,门突然打开了。
“王雪?”
我扶着楼梯,看到门框里站着的女人。米黄色的门框像画框一般,僵立在画框中的女人犹如画上去的一样,如此不真实。
“常美亚?”
为什么,为什么我根本就没想起她来?姓常的不多啊,何况这个看上去和我如此相似,一直被外人开玩笑说我们是亲姐妹的女人。
她扶着门框呆呆地望着我,我看到她穿了一件紫色的外套,光着脚穿着拖鞋。
那颜色和式样让我恶心,刺着我的眼睛。
“这是我从法国带来的,全国不说,市里我敢夸口,只有你这一件!”
那天他把礼物给我时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我拼命望着那件衣服,试图找出点什么不同,但却无能为力。
“好,好久不见!”美亚忽然穿着拖鞋跑了出来,几乎是扑到我身上紧紧地抱着我。
好恶心,好恶心。
我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我的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从哪里知道我住这里啊?是小华还是阿木啊?我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去联系你好好聚聚呢,大学毕业这么多年了我好想你啊!”
声音没有变,语气也没变,甚至她身上的体香也没有变,那时候我好喜欢抱着她一起睡。
“我们是好姐妹哦,以后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嗯。”我回答道。
“有了老公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你们两个干脆共用一个男人算了!”旁边的室友起哄道。
现在真的是共用一个男人了。
“我,听说你在这里,顺路来看看你。”我敷衍了一句,她热情地拉着我走了进去。
房间还算干净,但我觉得很脏。
这沙发、这电视、这家具、这电脑,还有卧室里的化妆品、衣服,都是他买的吧?!
他们一般在哪里做?沙发、地上、床,还是到处都试过了?好恶心,我想赶快离开,我快受不了了。
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美亚似乎一点都没发现,只是热情地招待我。
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很高兴?她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老婆是我吗?
一瞬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到底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如果今天我们只是在街上偶遇,我会像她现在这样高兴吗?
“喝茶,喝茶,上好的普洱,可以减肥哦。”她给我泡了一杯茶。
“我云南的朋友给了我一些普洱。”他递给我的时候这样说。
你还真是有心啊,什么东西都预备双份吗?我含着一口茶,心里一阵苦笑。
“美亚你结婚了吗?”这个女人在我面前不停地叙述着我们多年前的友情,我突然打断她。
“没呢,单着呢,你有好的介绍吗?对了,你结婚了吗?”美亚问我。
我想起来了,自己毕业后基本上就不和她们联系了,这个城市里也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时代的旧友,我结婚好像也没告诉过她们任何一个人。我是个从来都不愿意主动和别人分享感情的人,无论是高兴的还是悲伤的,我觉得那些东西就像我身上长着的皮肤,给别人看,我会不舒服。
“结了,好几年了。”我放下茶杯,眼睛却四处瞟着,我好想找到些关键性的东西,我不想靠猜,我受不了。
“我也有个男朋友,不过他很忙。”美亚笑嘻嘻地说。
“哦?有他的照片吗?我帮你看看。”我一阵激动,就是这样,是的,我只想看看照片,看看是不是他。
“你等一下,我去找找,最近大扫除,他又不太爱照相,不像我们以前那么爱自拍臭美。”
她站起身趿拉着拖鞋朝卧室跑去,我听到一阵翻东西的声音,却一直不见她出来。
“天又不热,你还穿拖鞋啊!”我问道。
“嗯,血气旺,穿袜子坐不住。”
“要我帮忙吗?”我探着身子问。
“你等等,我家里乱。”她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时候都是我帮她收拾,她总是不记得带课本或者作业,要么是运动服。
我有种错觉,我其实不是来抓奸、来勇斗小三、来做怨妇骂街的,我只是来看望我人生之中最好的朋友,我从高中一直玩到大学的好姐妹的。
“美亚,等下我带你去吃绿豆酥,这里有一家很好吃的绿豆酥。”我站起身朝房间走去,推了推门却发现打不开,这时候我才想到这门可能是拉开的那种,由于做得太像推门而没注意。我试着拉动了下,果然打开了,但我没看到美亚。
“美亚?”我望着空空的房间。
“我还真的找这东西找了好久。”我转过头,看到美亚站在我身后举起了什么东西。
一阵烟雾喷到我脸上,我的眼睛好疼,我下意识地朝后退去,却脚下一乱摔倒在地上。
那东西在眼睛里越来越疼了,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好怕。
“美亚!美亚你喷了什么啊?”
“防狼喷雾剂,看来还蛮有用的。”我听到美亚的声音在我的头顶移动,似乎在绕着我打转。
“给我水,我求你了,给我水,我的眼睛好痛,我会瞎的。”我哭了出来,但疼痛感越发厉害。
“放心,没那么容易瞎,这东西还是你老公买给我的。”她用脚踢了我的腹部一下。
“你们,你们两个……”我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太天真了。
“你老公对我还真的很好,什么东西都买双份,你一份我一份,他是不是很得意呀!做人公平公正,可惜就是不能公开,但我不想和你平起平坐,我要全部。”
美亚好像凑到了我脸上,我能感到她喷出来的热气。
我想骂她,但刚才的喷雾剂还喷到了我的嘴里。
美亚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客厅,我的头皮好疼,她似乎在摸索什么。
“刚才你来我还真是吓了一跳,还好你这傻×和以前一样蠢,我和你是好朋友?也许吧,反正我也没朋友,你也没朋友,你是拒绝别人,别人则拒绝我,我们俩真是天生一对啊!王雪。”
她还在说着,似乎很激动。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命好呢,家境好,学习好,毕业后父母安排工作,嫁了个有钱男人对你好,我呢?什么都没有,就算我也能每年拿到奖学金,我走出去工作依然四处碰壁,那些男人只想和我上床,听到我家里的情况都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停止翻找了,她到底在找什么?
“本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既然你提前来了,就干脆提前干吧!”她一边说一边用什么东西把我的脚捆了起来。我不停地胡乱踹着她,猛地脸上被扇了几个耳光。
“我要钱,我要钱!王雪,反正你也不喜欢花钱,你不是说过你的东西就是我的吗?我帮你花掉吧,也帮你照顾你老公。”美亚笑了起来。
她依然在绑着我的脚踝,我的手胡乱摸着,突然触碰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我一把抓了起来,猛地坐起身体。
“别乱动!”美亚吼道。
声音很大,我抓着那东西朝着脚边声音来源的地方猛地拍下去。我听到美亚沉闷地“哼”了一声,倒了下去。我立即将自己脚上的绳子松开,摸索着墙壁跑到卫生间洗眼睛。
不知道洗了多久,视力才慢慢恢复过来。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根本不认识那是谁,头发蓬松,眼睛红肿得像核桃,脸颊也肿了,嘴角还有血。
我擦着脸走出卫生间,看到美亚缩着身体倒在地上,长发下有一摊暗红色的液体,头发浸在里面。
我吓坏了,这才看到美亚边上是一个烟灰缸,上面的一角还沾着血。
“美亚?美亚?”我喊了几句,然后跪在她面前,推了她几下,但她一动不动。我将手放在美亚的鼻子下,发现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我杀人了?
恐惧感爬满我全身,我抱着腿坐在墙角半天回不过神。等到眼睛没那么难受了,我抓起包想离开这里。
不能待在这儿了,我杀人了,警察很快就会找上我吧?也许等美亚的尸体腐烂被邻居发现?
我刚走到门边,门外响起了开锁声,我就那样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好像大学时候逃课在寝室被老师抓住一样。
就这样了吗,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门慢慢地被打开。我看到了那个男人,他错愕地看着我。
“王雪?你,你……”他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我瞧了下,是一包绿豆酥。
我张着嘴,像一条快死的鱼,想要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急促地呼吸着,喘不过气,只是用手指了指地上的美亚。
他望着地上,脸色都变了,立即走进来关上门,将绿豆酥扔在桌子上,扶着我的肩膀坐在沙发上。
“没事,没事的老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我突然好想哭,我扑到他的怀里不停地哭起来。他没有不耐烦,只是像以前一样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背。
“怎么会搞成这样……”他轻声说。我把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美亚面前,摸了摸她的脉搏,接着望着我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他真的是出奇的冷静。
“谁都能做这种事,但我没想到你能做。”他望着我苦笑了一下,又干又涩。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抹干眼泪问道。
“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了。”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
“有!就算坐牢,就算我要被枪毙我也得死个明白!”我喊了起来。他冲过来按住我,对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你疯了?我会让你去坐牢?你是我老婆!现在你听我的,戴好帽子、墨镜,嗯,正好你穿了这件紫色外套,低着头打开门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什么人都别理,赶快回家,听明白了吗?一切我会处理,我绝对不会让你被警察抓起来。”
他给我戴上帽子、墨镜,然后把我推到门口。我望着这个男人,感情复杂又有些莫名。
他又交代了我很多事,并且拿了一个红色皮包给我背上。
“你爱我多过她对吗?”我摸着他的脸。
“和一个死人争还有意义吗?我会保护你的,放心!”他握着我的手,打开门把我轻轻地推了出去。
他冲我点点头,然后咽了口唾沫。
“常美亚,你走了就别回来!老子伺候不起你这种女人!”他高声喊道,吓了我一跳,然后他大力地冲我挥了挥手。我立即跑下楼,身后的他还在喊,接着是重重的关门声。
我跑到楼下,感觉到身后的阳台有人在看着我,我不敢回头,一直走出大门才借机回头望了下。果然对面五楼的阳台有一对中年夫妇冲着我指指点点。
我走出小区几十米后,上了辆出租车,这也是他交代的,我让出租车开了二十分钟去了一个市内的百货店。下车后我进了厕所,脱去外套,把帽子、眼镜包好,然后买了另外一套衣服穿上,立即赶回家里。在出租车上,我故意留下了那只皮包,皮包里有一些化妆品。
一回到家,我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车子堵了一会儿,不然那时候我应该到了。我打了过去,但他的电话却无人接听。
坐在冰冷的大房子里,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我不知所以。我在房间里晃来晃去,还是一下无法接受这一切。
为什么老天爷非要给我这种脆弱的人安排这种生活?
我好累,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梦里我看到了美亚,看到她和我的丈夫在一起,看到她满脸是血朝我扑过来卡住我的脖子,而他则在一边冷眼观看。
电话铃声吵醒了我,我拿起来一看却吓了一跳。
手机上显示是“常美亚”。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换过号码,但结婚后我也只是和她电话联系过几次,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搬了家,我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
我望着电话却不敢接,终于下定决心接起来时电话却挂断了。等我回拨过去的时候,电话已经关机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在那里干什么?分尸吗?我觉得一阵恶心,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画面又想了起来。可是他干吗要用美亚的手机打给我?
“王雪,可以设置自动拨号快捷键啊,你看我把你设置成1就行了,我按下数字1拨过去就直接是你了。”我记得常美亚以前看我不会用手机,笨手笨脚找电话号码的时候说过,将常用的号码设置快捷拨号就行了。
阴影从我心头划过,外面的太阳也暗淡了下去。
我得回去,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个只会靠别人保护的小动物了。我是他的妻子,不要说是我干的,就算是他做的我也要帮他一起处理,一起面对。我们是夫妻,无论如何都是,我要在他身边,我不要一个人等着事情降临。
半个多小时后,我又赶回了腾来小区。我依旧穿着那套紫色外套,天已经接近黄昏,进出的人很多,还好我没看到那个多事眼花的老人。
我跑上楼梯,急切地按动了门铃,门却毫无反应。我又按了几下,过了好久,门打开了。
“老公!”我着急地喊道。
厚实的防盗门慢慢地被打开,我看到门里站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3.吴浩、林畅
“看样子气色不错啊!”林畅笑嘻嘻地从门外走进来,穿着休闲西装。
“还好吧,准备去吃晚饭。”我随便敷衍着,注意力却全在卧室里。
那里有一具头上还在流血的女人尸体。
其实我也不想放这个家伙进来,但他实在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被骗过去的傻子,而且他也知道我来了这里。
林畅一下坐在了沙发上,摸着后脑勺。
“虽然知道你在这里金屋藏娇,不过没想到还真是挺不错的房子啊!你这家伙,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么老实,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事。”
“人嘛,总是会变的,就算自己不变,别人也会变。”我站在卧室门口下意识地挡住,盘算着如何把他弄出去,“你怎么来了,也没打电话?”
“说什么呢,昨天不是你叫我把资料带过来给你吗?还特意打个电话给你老婆说在外地谈生意。”他一脸的奇怪,我这才想起来。
“嗯,你那位呢?还没见过呢,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把我们吴总迷成这个样子。”他探头探脑地朝四周望去。
“出去了,女人嘛,一定要我陪她上街,我说太忙了,本来来这里也是放松休息下。”
“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本来她就在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你。不,至少你老婆可以名正言顺在任何时候打你的电话吧,她难得看到你自然会希望多亲近。你要知道,绝大多数女人都会将真实的想法隐藏在表面下,她们不仅脸上化妆,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粉底。”
这家伙,果然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说过,只要自己还能穿着衣服,就算空着钱包也能让女人爱上他。
“啊,先上个厕所。”他着急地朝着卫生间跑去,我有些担心,也跟了过去。
“喂,想干吗啊,又不是以前,难不成你对男人也感兴趣了?”他冲我笑道,我只能尴尬地干笑几声回到沙发上。
没问题的,不要多想,这家伙的聪明只是用在女人身上而已。地上的血迹和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连擦拭的拖把也洗干净晾在阳台上了。
门被带上,过了会儿便响起了马桶的抽水声。
“吴浩,这是什么?”门慢慢打开,我看到林畅蹲在地上。
真的留下什么了?难道像电影里一样无论做得怎样都不够好吗?
“好像是头发,而且被粘在地上了。”林畅使劲将地上的两根长发拉起来,其中一根还断掉了。
不会的,只是一两根头发应该看不出上面的血迹吧!
“可能是她掉下来的吧,女人掉头发也很常见的。”
“地上是无所谓,老兄你的身上可千万别粘上了,我记得你那位可是短发吧。”
我只能勉强地笑笑,然后赶紧走到厕所将头发除去,再对着镜子仔细看看身上的衣服上有没有飞溅到的细小血点。
“我去阳台上抽根烟,你房间里怎么连烟灰缸都没有,她是不是不喜欢你抽烟啊!”
林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整个人猛地一沉,几乎是跳着跑出了卫生间。
要去阳台一定会穿过卧室。
那个卧室里可有一具尸体啊!
等我赶到门口,林畅已经走进卧室了。
“装修得挺不错,这个柜子挺大啊,你还真花了不少钱。”林畅指了指那个巨大的衣柜,这是我特意给美亚买的,她喜欢这种带欧式风格的家具。
“是啊!是啊!”我站在衣柜门口,轻轻地靠在上面。
薄薄的木板后面,躺着美亚的尸体,刚才来不及了,只能将她放到里面。
“我去抽根烟,到底有没有烟灰缸啊?”他抱怨道。
我正在担心,是不是真的要给他,烟灰缸被我擦干净放在客厅的角落了。
应该没事吧,我是不是太高估他了,他又不是福尔摩斯!这时候表现太古怪反而会引起怀疑,赶快让他抽完打发他走吧,时候也差不多了。
“我给你拿。”我走出了卧室,感觉后背一阵冷汗。我找出烟灰缸递给林畅。
林畅看了看。
“怎么好像裂开了。”他指着其中一个角给我看。
确实裂开了,像发丝般的裂纹,应该是之前砸在美亚头上产生的吧!
“嗯,可能摔在地上了吧!刚才吵架,所以她跑出去了。”我赶快顺嘴说。
“哦?吵架扔扔茶杯、枕头就是了啊,拿这种东西乱扔,砸到这里的话,”林畅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冲我微微笑着,“那可是会死人的。”
我咽了口唾沫:“不会的,又不是小孩子。”
林畅也笑了笑,然后偏着头朝我后面看着。
“衣柜的门好像夹着什么。”
我朝后看去,果然有一小块衣角从门板之间露出来了,那是美亚的衣服,之前太紧张了没有放好吗?还是因为尸体滑落掉出来了?
我脑袋里一片混乱。
“干什么呢,不弄好吗?衣服这样夹着很容易坏掉吧!”林畅一边说一边走过去。
林畅的手已经快碰到衣柜把手了。
赶快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啊!衣柜一打开那尸体就掉出来了!
我想喊,可是却无济于事,一切都完了。我是不是该主动认罪,替自己的妻子将杀人案顶下来?毕竟一切都是我的错啊,有那么好的妻子还要去搞什么婚外恋,对方还是妻子的大学好友。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平时刺耳的声音现在听着格外舒服。
“是她回来了?”林畅望向大门。
“不会的,她估计去很远的商场购物吧!我不方便开门,你帮我去开下吧,我来整理一下衣柜。”我作势走过去,我说的话一点儿都没错,林畅毫不怀疑地走向门口。
我立即打开衣柜门,美亚歪着脑袋望着我。
她的眼睛睁开了?
我明明记得她是闭上的啊!而且我看到美亚的一只手还握着手机,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居然接了一个电话!
号码很陌生,我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打来的或者美亚临死前说了什么。
之前没有死?话说回来,刚才王雪吓成那样,我也没有仔细检查过美亚,如果是因为脑部受创昏死过去,也确实有可能。
但现在她好像真的死了,可是美亚却在临死前接通了一个号码。我立即关上衣柜门,将手机放进口袋里。
那边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林畅似乎在和谁说话。
“您是?”
“你是谁?”我听到李太太的声音,她怎么这么烦啊!
“哦,李太太,他是我公司的同事。”我立即走过去。李太太看了看我们两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碍于林畅。
“你们聊。”林畅很识趣地拿着烟灰缸走到客厅的角落里坐下。
“嗯,是这样的,我看到常小姐今天好忙啊,买了两箱方便面,还有矿泉水和好多速食食品。我是想和你说一下,不要老吃那种东西啊!女人嘛,还是要学点厨艺,我今天做了些小菜,你和常小姐说一下,如果觉得好吃我可以教教她。”李太太端着一个碗,里面有一些家常菜,每样都有一些,我立即接了过来。
不出意外,她肯定还有别的话说。
“那个,我当你是邻居才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嫌我多嘴,你来家里少,常小姐她漂亮,漂亮就容易招惹男人,你可要多关心她啊!”
李太太说完就颠着屁股走回去了,我端着菜很莫名其妙。
关上门,我看到林畅正在抽烟,他看了看我,手里握着一个打火机。
“对了,我还想跟你说下,明天我来不了。”我没有关注他,只是望着那个打火机。
那是Zippo的打火机,我怎么忘了呢,他最喜欢这个类型的打火机,而我从来都没用过,也没和美亚谈过,我倒是说过我比较喜欢手表。
“怎么了?”
“明天生日,你忘了吗?我和你的生日只差一天。好久没回家了,爸妈要我一定过去,过三十岁生日。”林畅站了起来。
我的视线穿过他的身体,看到墙角堆积的方便面和一大堆矿泉水,上面罩着一块帆布。
美亚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吴浩,我刚才就想问你了。”看见我不说话,林畅指了指空调。
“天气这么凉快,你却开着空调又没关卧室的门,电费很贵的。”
我沉默了一下,走到沙发前拿起空调遥控器,还没转过身就感觉到背后挨了一下。我还没有丧失意识,转手想反击,却挥空了。
脚底下一阵发软,我看到林畅手里提着那只烟灰缸。
“烟灰缸可不只是用来装烟灰的,就像人一样,每个人都有各种不同的用途。”林畅抽着烟,烟灰掉在了地上。
我脚一滑倒在地上,脑后一阵热乎乎的感觉。我将手伸进裤袋握着手机,想要拨通号码。
林畅走过来踩住我的手。
“那衣柜挺大,也是我建议她买的。选衣柜的时候我脑袋里就闪过一个念头,那东西装尸体也挺好。”
我昏了过去。
4.林畅、王雪
“你是嫂子吧?”他有些面熟,我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叫林畅,是吴浩的老同学,正在公司工作——他也是,从来不和我们介绍家里的情况,没想到嫂子这么年轻漂亮。”林畅打开门让我进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吴浩呢?”
“他有点事接了电话就出去了,我也是第一次来,他让我把公司的文件送到这里来处理,对了,嫂子你怎么来了?”林畅站在房间中央,他的脚正好在之前美亚倒下去的地方,但现在这里没有尸体,也没有吴浩。
他去哪里了?把尸体转移走了吗?不可能,这还是白天,以他的性格不会冒风险做这种事,但是他如此信任这个男人?将他一个人留在有尸体的房子里?
对了,这个家伙知不知道这里是吴浩和常美亚在一起幽会的地方?
尸体呢?尸体究竟去哪里了?
“嫂子要不要吃点绿豆酥?是浩哥买的。”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糕点,那是吴浩买来的吧。
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当然他自己也从来不吃绿豆酥,而我当年也是因为美亚喜欢吃这个才爱上的。
心头一阵刺痛,我摇了摇头把手举起来,这是吴浩交代我买的,说这样可以给卖绿豆酥的小贩留下印象。我专门挑在天色较暗人多的时候,还好我和常美亚很像,我记得那小贩还说了句照“老样子来一斤”。
“那嫂子喝杯茶吧!”他递过来一杯绿茶,自己也喝起来。我喝了几口,反而更加烦躁起来。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太清楚,但他出去前让我把这个大旅行箱拖到楼下等他。”林畅指着一边的棕色旅行箱。
常美亚在里面,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箱子很大,装她进去绰绰有余,难道吴浩打算用箱子把常美亚运走吗?
毁尸灭迹真的有用吗?不是经常有尸体残骸被发现结果抓到了凶手吗?
“你看到的只是被抓到的,没抓到的和尸体没被发现的你知道有多少吗?”
我记得那时候吴浩是这样回答我的,确实如此,很多时候人只能从得来的部分信息里做判断,冰山一角的道理谁都懂,但都无法避免犯错。
“箱子里都是私人物品,你没打开吧?”我忍不住问道,忽然觉得有些多余,如果他看过箱子也不会这样站在我面前了。
“上锁了,再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林畅笑了笑,接着朝卧室走去。
“你是第一次来?”我望着他的背影。
“嗯,浩哥告诉我地址,我就赶来送东西了。”他把手放在卧室的门把手上。
“我也是第一次来。”我看着他拉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内心有些不安起来,我再次拨通了吴浩的电话。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我刚想挂断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手机铃声,是吴浩的手机铃声。那是我开玩笑给他录的一段话。
“老公接电话啦!”
我放下手机,那声音是从箱子里传出来的。
“嫂子我去阳台抽根烟,顺便看看浩哥来了没有?”
“嗯,好的!”我朝着皮箱走过去慢慢蹲下来,把手伸了过去。就快碰到的时候,皮箱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又不动了。
箱子里面确实是人,而且很可能是我的丈夫。
“嫂子对那箱子感兴趣吗?”林畅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如同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我回过头来,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脸。
“箱子给我吧,我现在就拿下去,没你的事了。”我含糊地答应着,想拖着箱子打开门。
林畅抢先一步挡在我面前。
“箱子这么重,还是等下我帮嫂子拿下去吧!”
他离我太近了,近到让我浑身都不舒服,这男人很危险,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
如果我现在大叫,对面那个多事的女人会跑来吧,但这样所有的事都败露了。也许我暂时会得救,但我和我丈夫的人生就全部毁掉了。
反正两边都是毁灭,倒不如搏一搏。
“实话说吧,我恨透了这对狗男女。”我背靠着门,仰起头来看着他,林畅似乎有些惊讶,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想到嫂子早就知道了。”
也许他还不知道我来过,也不知道杀死美亚的是我,这是个机会。
“我又不是傻子,我本来觉得吴浩只是逢场作戏,但没想到居然勾搭的是常美亚,而且还特意租了套房子两人好做露水夫妻,我实在受不了。”
我的愤怒不是装的,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吴浩死了算了。
林畅点点头,他的样子似乎放松了些,但他伸出手穿过我的腰,把大门反锁然后坐在我不远处的沙发上。
“林畅,你该不会平时也帮着他欺瞒我吧,我记得和你通过几次电话找他,都被你推脱了。”
现在想起,难怪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
林畅的脸色有些变化。
“我比你更加痛苦,因为我是男人。”林畅这样说道,“在昔日同学手下打工,对方却是以前完全不如自己的人,自己的女友还变成了他的情妇,我还得觍着脸帮他们安排房子、旅游,帮他圆谎。”
他说的不是假话,但我不太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嫂子,实话告诉你吧,常美亚可不只是想做小三,她正在计划骗你来这里然后绑架你,敲到吴浩一笔钱后再把你撕票。”林畅的话让我心中一跳。
我想起了美亚那时候的话——
本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既然你提前来了,就干脆提前干吧!
“她一个人能做到这么多事?”我忍不住问道。林畅看着我,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实际上这是常美亚和吴浩商量好的,假装绑架你,这样两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而且可以转移一大笔资金。她有天寂寞找我喝酒,喝醉了无意间泄露出来的。”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是真的?等等,那个男人我太了解了,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啊!否则他干吗留下来帮我处理尸体,为我承担这种罪名?
我有些绝望起来。
“嫂子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吴浩杀了美亚?你也看到了这些方便面和水,他们打算就在这里软禁你,演一出自抢自赎的戏。如果我没猜错,其实打伤美亚的是嫂子你吧,回到这里吴浩则叫你离开自己留下来处理对吗?”
确实如此,等等,他说打伤?
“你走的时候美亚没有死,你真的觉得以你这样的气力用烟灰缸打死一个人那么容易?来到这里的吴浩是为了支走你然后将美亚灭口,再名正言顺地将杀死情妇的罪名推到你身上。如果你当时直接报警,最多只是防卫过当,但是你假装美亚离开,制造不在场证据,那就是犯罪了。”
林畅一句一句地说着,仿佛亲眼所见。
“人是会变的。”
毕业的时候,当我紧抱着常美亚不肯分开,常美亚拍着我的脑袋这样说。
是啊,当年那个情同姐妹的女孩都变了,那个所谓的丈夫我真的可以相信吗?
“美亚在我来的时候曾经醒过来,想拨通电话求助,不过可惜她还是死了。”林畅继续说着。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望着林畅。
“这样说吧,我和你都已经犯罪,不管你是离开还是报警,都无法从里面抽身了。现在的情况是,这里有一具女人的尸体,而且至少我和吴浩是被证明来过案发房间的,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凶手,但我和吴浩都可以指责对方是凶手,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证人。”
我望着林畅,突然明白了,只有我可以说是在常美亚死后才来到这里的。
我的证词决定了林畅和吴浩谁才是打死常美亚的人。
“明说吧嫂子,我不会杀你,处理三具尸体是断然没有逃脱的希望的。但是如果你指认我,你觉得可以这么轻易脱身吗?别忘了,身处三角关系中的可是你们三个。”
我望着箱子,痛苦地点点头。
林畅笑了笑。
“我愿意和我老公一起坐牢。”我突然大声对着林畅喊道。林畅呆住了。
“你疯了吗?你到现在还相信他?”
我摇摇头。
“你错了,我当然没法怀疑你的话,但我相信的是自己对常美亚的了解,她如果想做这种事是不会和吴浩联手的。吴浩的心理素质太差,常美亚则相反,如果我是她,应该找一个看上去和这件事毫无瓜葛,但又和吴浩关系亲近,在他大乱阵脚的时候可以左右他思想的人,比如你——”我指着林畅。
林畅舔了舔嘴唇。
“我其实真的不想杀你,不只是因为要多处理一具尸体,而是我有些喜欢你了,不过——”林畅戴上手套从口袋里拿出绳子。
“我现在就大喊,至少坐牢总好过暴尸荒野。”我伸出手去抓门锁,却感到脚下一软。
“你还真以为我在央求你同我联手吗?不过是在等药效发作而已。”林畅笑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杯热水被慢慢蒸发了。林畅端着茶杯吃着绿豆酥,走到卧室前靠着门框得意地看着我。
“我现在不会杀你,吴浩也没死,在这里杀你会被判断成第一案发现场的。待会儿夜深了,我把你们一起拖到郊外吧,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反正这大半年都是我在打理公司,慢慢过渡就是了。”
他很得意,但我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奇怪。
手中的绿豆酥掉了下来,林畅捂着脖子跪在地上,他开始口吐白沫抽搐着,最后慢慢不动了。
他吃的绿豆酥是吴浩买来的。
5.王雪、吴浩、李太太
“现在怎么办?”我用冷毛巾敷着后脑,还有点疼,王雪发呆般地看着躺在客厅里的两具尸体。
“死了两个人,我们站到同一战线了。”王雪冷笑起来。
“我本来是打算毒死美亚的,她逼我和你离婚,我不同意,她就说自有办法让你消失。我有些害怕了,这个女人不是开玩笑的,她真的做得到,我不想伤害你。”
我抬起头看着王雪,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是林畅和她说了什么吗?我不敢肯定。我本来打算明天带着常美亚出去玩的时候,让她吃下去毒死她再埋在荒地里的。反正她深居简出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这个女人也不太爱和朋友亲戚来往,我和她之间的事只有林畅清楚。
“本身我们就打算延长美亚的死亡时间,也就是说正好我假装成她离开坐出租车的时候,她都还活着,就算尸检也无所谓吧。我去买过绿豆酥,只要拿走我那袋,也会让人以为是美亚买来下好毒的。烟灰缸应该残留着美亚的血迹,也有林畅的指纹,等下我把你绑在卫生间里,假装你在这里被林畅打晕绑架。对了,你把剩下的毒药放在房间里,到时候应该能被搜查出来,反正只要咬定自己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没想到平时一直温柔胆小的妻子居然提出这种办法,我突然有些吃惊起来。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我已经不可能脱身而去了。对门的家伙是看着我进来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王雪远离这件事。
“我会跟他们说,我接到了勒索电话,这件事就更加可信点。本来也是如此,他们打算绑架我,一定也做过不少准备,真话和谎言混在一起最方便了。掺了水的酒是假酒,但掺了酒的水到底算什么呢?”
王雪的话让我有些害怕起来,我一时看不太懂自己的妻子了。
“等到再晚点,我就回家。我们收拾好这里,擦掉我的指纹,然后美亚还是放在柜子里没关系,装成两人分赃不均的样子就行了。”她一反常态地果断。
我同意了王雪的提议,假装成林畅杀了美亚把她放入衣柜,而他自己则吃了绿豆酥身亡。王雪还将我绑在卫生间旁边,绳子很紧,无论怎样都没法挣开了。
“行了,我委屈点没关系,大概过一天后你打电话报警,以后的事交给警察就行了。”我冲王雪点点头,她慢慢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我。
“饿死一个人要多久。”她突然问,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不对,应该说渴死吧,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舔舔地上的脏水,这里的尸体会慢慢腐烂,这里很快就有臭味了。不过我走之后会打开空调,你可别冻死了。”
我太蠢了。
从头到尾王雪只是在杀人的阴影下,不是说她原谅了我,只是那种愤怒被盖住了而已,现在她爆发了。
“老婆,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得太多了,现在该你听我说了。”王雪没有丝毫的柔软,背着光的脸线条清晰起来。
“你放心,我没打算杀你,不过我们没法回到以前了,就算我不报警,对门那个李太太也会注意到。”王雪叹了口气,我这才放下心来,脊背上全是冷汗。王雪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了我半天,抽了我一耳光。
“我是真想就这样饿死你,你能杀了常美亚,谁能担保你以后怎么对我?”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门铃响起,王雪站起来走过去从猫眼里看了看。
“又是她!”王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接着马上过来为我松绑,我活动了下手腕抱了抱王雪,然后走了过去。王雪则从我的口袋里拿出了美亚的手机。
林畅倒在卧室门前,我只是打开了一半门,还好当时在家里做了屏风,遮住了。
“李太太又有事吗?”
“其实一直都想找你聊聊,听常小姐说你很有本事。我家那小子成绩不好,想请你帮帮忙,为他的高考帮帮忙。”李太太的语气有些奇怪,慢条斯理起来。
“我能帮什么忙!我又不是教育局的。”我有些好笑起来,想关上门。李太太的笑脸慢慢奇怪起来:“吴先生,今天你家可真是进进出出好多人呢,对了,我记得常小姐前两天和我学做糖稀烫到脚了,没想到今天就能穿着高跟鞋跑得那么欢哦。”李太太捂着嘴笑起来。
我一句话也没说。
“吴先生我开玩笑啦,我儿子的事还请你多上心,我们是邻居嘛。女人啊,再聪明孤单起来也是要找人说话的,常小姐可是好人,你要好好待她哦。”
她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如果我有镜子,此刻看到自己的脸一定非常惨白。我回过头,看到王雪拿着常美亚的手机一脸的疑惑。
“美亚的手机在出事后拨了两个电话。”王雪看着号码一脸的疑惑,“这个号码好像在哪里看过。”
“快速拨号是我和林畅搏斗时候不小心按到的吧?”我顺手将门关上。
“那另外一个号码我打打看。”
门即将带上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铃声。
我转过身来,大门依然关着,我从猫眼里看到李太太那肥胖扭曲的背影正举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