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复活的未婚妻
老头姓施,我叫他老施,就打个老师的谐音,也算尊称。
老施快六十了,年轻时是考古队的,跟古墓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什么样古里古气的东西都摸过,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事情也都见过。现在退休在家,仍然喜欢把玩一些旧东西,甚是执著,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只要看着这些个东西,就觉得自个起码年轻了十几岁。
他老伴死得早,街坊邻里们又觉得这老头怪里怪气的,而且老跟古墓打交道,怕沾上晦气,于是都不和他来往,他倒也乐得清静,一个人住一老屋子,那老屋子在镇子西头,挺大的,半木质半泥墙结构,两层楼,堂屋中一个天井,老施没事就坐在天井里喝茶,他那些旧东西则统统被藏起来,从没和人说过藏哪,只是时不时让我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捧一两样出来让我瞅瞅,我虽然不懂古玩,但至少晓得这些个东西要是碰到识货的买主,那价钱可就大了。
不过老施声明了,他收藏的这些东西,除非他死了,绝对不会落到别人手里,钱不钱的他不在乎,如果还能碰到他钟意的,甭管花上多少钱,他照样去收了来。这时候,我也就胡乱调侃他几句:老施,你还能有多少钱啊,就这破房子都不舍得拆,已经够寒碜了!你还要再收古玩,你收的起吗?
老施也不反驳,嘿嘿地笑,仿佛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一样。
但钱对我来说还真的挺算个事。我大学毕业五年,学土木工程的,学校不怎么样,又没啥好关系,在城里瞎混了三年没找到好工作,只好回到镇上,开始倒腾一些建筑材料的事,倒也勉强能赚点过过日子。
按说我这样的说年轻不年轻,说不年轻又年轻的人跟老施这长我一辈的老头子能做上忘年交也实在是件挺蹊跷的事,说起来别人还不信,就像别人不信老施这样的孤老头竟然有个水灵灵的女儿一样。
他女儿叫施诗,这名字简直太有诗意了,听着就觉得高雅,不过到了我嘴里就变成了诗妹,谐音就是师妹,纯正的武侠味。诗妹在镇中心的人民医院当护士,那就是白衣天使呐,温柔体贴,美丽大方,多少男人的梦想。这个梦想刚好砸在我脑袋上,马上冒起无数个幸福的大头包,让我一度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幻想中,连做梦都能笑醒。碰到那些驴头狗脸的房地产采购商们摆脸色的时候,我只要想一想我的诗妹,立马就能脸上贴金,马屁开花,保准让他们嘴上长出茄子,俨然转化为标准的照相脸。
为了诗妹,我偶尔还能胡乱诌出一句诗:阳光日大地,生活真美丽!
可就是这样一个诗妹,被他老爸怀疑不是人!要知道,老施就这么一个女儿,比啥都宝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郑重其事地放过话:“我女儿是我这辈子最最喜欢的宝贝,你小子运气不错,给你捡到了,但你要是对她有一点不好,就别怪老头我不客气!”
那时候诗妹就撒着娇问他:“爸,既然我是你最宝贝的,那我让你陪我逛逛公园你怎么又不肯啊?整天就知道跟你那些旧东西呆一块,也不理我,这算是宝贝我吗?”
老施只好抬头看天井,无言以对。
“好啦,爸,跟你开玩笑呢,嘿嘿,元庆哥哥很疼我的,你就放心吧!”诗妹这话说得简直能甜死我,我就只能嘿嘿地笑,不过我看的出来,老施对他女儿的疼爱那肯定是没的说的,毕竟就这么一个,又没了老伴,朋友也不多,退休后不再怎么往来,他感情上唯一的牵挂和寄托不放在女儿身上还能放哪去?
老施算的上半个老顽童,跟我相处也不讲究辈分,全然不在乎我这个准女婿有没有尊敬他,平常见我空着,准得拉着我一起喝茶,下下围棋象棋之类,偶尔还能搬出一把破二胡让我坐着听他拉几段,当然这些都是小调剂,他最乐意的事就是捧出他宅子里的宝贝,然后一样样给我看,给我讲,讲那些宝贝的来历、故事、传说等等,老头果然是个才子,海阔天空地讲,正好我也很感兴趣,听准丈人滔滔不绝地说这些奇闻轶事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但老施每每讲完都会指指我坐那椅子,感叹一声:“唉……以前英子就坐在这上面……”
这英子就是他死去的老伴,也是我没见过面的准丈母娘,可能就因为没见过,老施每次这么指着的时候我都会感到脊背发凉……
就上周六下午,诗妹说回家一趟,我给她打电话问你在干吗,她说帮老爸整理东西呢,脸上手上都是灰,拿着手机嫌脏,然后就挂了。等到晚上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关机了,我又给打座机,老施接了电话,说她已经睡了,我就没再打。
可等到周日下午我再打过去的时候,诗妹手机还是关机,我就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匆忙赶到老施家,没想到老施告诉我诗妹在家里睡了一晚,早上已经出门了。我又赶到她在医院边自己租的那屋子,我有钥匙,开门进去看还是没人啊。抄起电话开始给她几个小姐妹和同事打电话,得到的回复统统是不知道,没看见。
这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失踪了?我再次赶到老施那里,老施的表情就有点奇怪,但我没留意,就听他说:“噢,诗儿刚跟我打过电话,说去乡下的姑妈那了。”
既然知道诗儿不是莫名其妙失踪了,我也就只好作罢,单单奇怪她怎么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呀,连手机都一直关着,等她回来,看我不好好让她补偿补偿我!至少得给我做一周的糖醋里脊和鱼香肉丝!只要一想到她的这两样拿手菜,我的眼睛就开始发亮,下巴上淌下来的口水都能用来抹桌子!
但这天我的下巴差点就合不上了,老施说我的诗妹已经不是人了,而且他亲手把她打死了!
我跌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个变故比喜马拉雅山的造山运动还要剧烈,好好的诗妹怎么就不是人了?怎么就被打死了?
“老……老……老施……你……你……你把诗妹打死了?”我用手把自己的下巴往上一托,半天终于也憋出了几个字。
我真希望老施像往常一样,咧嘴开始大笑,但他没有,只是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诗妹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咽了口唾沫,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施朝屋里指了指,我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屋里走,老施再次一把拉住了我。
我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哗啦啦往下掉,声泪俱下地说:“老施……不……爸!诗妹死了,你好歹也让我去看看她的尸体吧?啊?”
老施看到我哭,却不为所动,皱了皱眉头赶忙说道:“你哭什么呀!我是说我把诗儿打死了,但是你听到我最先跟你说的她已经不是人了没?”
我机械性地点点头。
老施又继续说:“诗儿没有尸体!不,诗儿现在还不是尸体,她还是个活人!”
我脑子被搅糊涂了,老施这到底要说什么意思啊?刚说自己把她打死了,又说她还是个活人,这不明显的自相矛盾吗?尽管我此时脑袋里一片糨糊,至少也能分辨得出来这话完全就是矛盾体啊!
老施见我没头没脑地抹着眼泪,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索性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进了屋,踩着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
这上面光线很暗,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进来,可以看到大量的灰尘在飞舞,但走廊上各种老旧的家具都干干净净的,可以看出刚被人抹过没多久。
我们两个声音轻得跟做贼似的,老施带着我来到走廊尽头,这里有扇木门,正是诗妹的闺房。只见他抬手轻轻地敲了下门。我心里在想,不是说诗妹已经死了吗?他敲门干什么?难道死人会来开门?或者还是有别的人在房间里?
正在思考的当儿,房门却开了,我一看,这不是别人,不就是诗妹嘛!活生生的诗妹啊!我马上破涕为笑,就要张着双臂来个独创的元庆式拥抱,没想到老施在一旁重重地咳了几声,我就只好尴尬地变了个手势,转向去拉诗妹的手,诗妹穿着一套白色睡衣站在房门处,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睛。
等等,这眼神好像不对啊,诗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啊,我有点不明所以,正好已经摸到了她的手,我心里忍不住暗叫了一声:好冷!的确,她的手出奇地冰凉,立夏都已经过了,气温又这么高,诗妹的手没道理会这么冰冷啊,简直就跟冰块似的!我马上又去摸她的额头,没想到这次她却躲开了。
我一脸焦急地说:“诗妹,你不是生病了吧?你一个护士,怎么都不懂得照顾好自己,我都还指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我呢!快跟我去医院!听话!”我开始拽诗妹的胳膊,但她仍然一动不动,我只好回头向老施求救。
老施也一脸关切地说:“诗儿啊,你身上这么冷,肯定是生病了。你看,元庆今天也过来了,我们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诗妹站着仍然没动,张了张嘴,冷冷地说道:“不去,我没病。”说完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和老施面面相觑,我彻底傻眼了,这诗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平常见到我老远就开始乐了,那美丽的笑容直接就能甜死我,今天她怎么这么冷淡,而且全身冰冷,说带她去医院她还生气似的关了房门。
我又一脸不解地看老施,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老施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我跟他下楼。我本来还想再敲敲门,看看诗妹到底怎么了,但老施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蹭蹭蹭下了楼来,把我按在座位上,自己则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你快说啊!都急死我了,诗妹这几天到底出了啥事?”我没心思喝茶,一个劲地催老施。
老施又猛喝了几口茶,但这哪像喝茶,完全就是在灌酒。等到一整壶茶水都给灌完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愿意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
以下是他的话:
上个礼拜六,我嫌家里灰尘杂物太多,就到附近请了个钟点工来给我打扫打扫,那姑娘弄了一上午,等到差不多我就让她回去了,你也知道,我摆宝贝的那地方不能让别人晓得,于是只能让诗儿过来帮我拾掇,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拾掇就出事情了!
诗儿心细,连那些台座啊柜子啊架子啊等都给我缝里缝外的擦拭干净,并把各种物件都一一码放整齐,就因为她整得太仔细,也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盒子,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记得自己收藏过那么一个盒子。正在愣神的当儿,诗儿就把盒子给打开了,我一看到盒子里那东西,就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没法跟你形容,可能跟着了魔一样。我冲过去一把抓起盒子里那东西!诗儿肯定看到了我的反常行为,我听到她似乎在问我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当时我的脑子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我……我……我抓起那东西就狠命朝她天灵盖上……砸上去了……我当时就只听见“哆”的这么一个声音,就是那东西砸在她头上的声音,你根本就没法知道我听到这个声音是什么感觉……但是这一砸我就马上清醒过来了,然后……然后我就看到诗儿头顶上的开始冒出血来……鲜红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她倒下去之前看了我一眼,就是那种想不通的表情……她一定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她亲爸爸我会往她脑袋上砸那么一下……呜呜……
老施越说到后面越说不下去了,眼角两行清泪滑过,一时语塞。
我听到他嘴上模拟的那一声“哆”,仿佛是硬生生地砸在我自己的头上,这记沉闷的声音似乎砸碎了我的整个世界,从此我与诗妹将阴阳两隔,我的眼泪也跟着老施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可我忽然想起才刚刚见过诗妹啊,她看起来不还是好好的吗?除了手有点冰,眼神有点怪之外,看不出她已经被打死了啊。
我把心里的疑问告诉老施,老施抹了把眼泪,悄声问道:“你不觉得诗儿现在很奇怪吗?”
我说:“奇怪倒是有一点,但是不像是被你打死了,倒像是真生病了。”
老施想了一会,继续问:“你有没有感觉到,诗儿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诗儿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她站在房门时的眼神和动作,因为一个人的神情和动作都是有其个人风格的,很难改变,但是那个诗妹的确跟以前的诗妹不像,倒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而且她仿佛对我没有任何感觉,对老施也没有任何感觉,她表现得似乎认识我们又似乎不认识我们,总之那种状态非常别扭,越想越让人不舒服。
老施看我不语,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一直不让你过来看她了吧?”
我的喉咙仍然哽咽着,很难受,只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当时打下去的时候确定用了非常大的力道,而且我亲眼看着血从她头顶汩汩地往外冒,她倒下去以后我怎么叫她摇她都没反应,眼睛就那么睁着,我当时也无法相信她就那么死了,我坐在地上抱着她,嘴里不停地喊着‘诗儿你快醒来……诗儿你快醒来……’但是她仍然一动不动,鼻子里已经没有气了,身体也越来越冷……我抱着她坐那里坐了一夜,想着关于她的一切事情,想着她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想着她小时候穿着他妈给做的小花裙,傍晚站在门口等我回来,可我一旦去工作都是起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想着她才十几岁的时候,他妈就这么去了……想着她懂事地跟我说,爸,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放心吧……想着她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星期都给我写信……我就那么一边想一边哭啊……哭着哭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然后呢?然后诗妹什么时候‘活’过来的?”我在“活”这个字上犹豫了一下。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诗儿的尸体不见了,身边那滩血迹竟然也不见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一拍大腿,说道:“会不会那天的事其实是你在做梦?”
没想到老施立刻给否定了,他说:“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但是见到诗儿以后我就觉得那不是梦了。你应该知道周末的时候诗儿也喜欢睡懒觉,但是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是5点左右的样子,我醒来就立刻想跑到她房间去看看,我小心地开了房门,但是开进去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房间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因为我之前以为那是一场梦,所以我希望她现在正躺床上睡觉,于是就走到她床前想去确定一下,但是床上没人,一摸被子,凉的,我就有点慌,在想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我的梦境,正在思考的当儿,我往旁边一瞥,猛然看到诗儿!她……她正坐在镜子前,一声不响地地梳着头!动作缓慢,一下又一下……你要知道那时才5点多,天还没亮呢,我被吓得吓得不轻,但一想到她好好的,还能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是问她‘你这么早就起床啦?’她却没答话,反而说道‘下次进来记得敲下门。’那音调很冷,根本不像平常的她,但我当时没多想,只好尴尬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睡得习惯不,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她5点钟起来梳头,这件事的确不寻常,但是也不能说明有什么问题啊。”
“你别急,听我继续讲。知道她已经起了床,我就去外面菜场逛了一圈,买了几个菜,又顺带了几个包子和两袋豆浆,回来后就去叫她下来吃早饭,但是没应我,我想也罢,她有时候也不吃早饭,于是就做自个的事情去了。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都到了准备午饭的时间了,诗儿怎么还没下来准备午饭呢?于是又上楼,敲了她房门后,她就是刚才你见到的那个态度,整个人给人感觉就很冰冷,说不上的奇怪。我的心里就又开始发毛了,想起周六下午的那件事情,我越想越不对,仔细回忆周六一整天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每一个时刻,太多的细节让我渐渐确定那绝对不是梦境,而是发生的事实……尽管我千方百计地找理由来否认自己的想法,但后来那个‘诗儿’的表现却印证了我的猜测,我真的已经把诗儿打死了,而现在那个诗儿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儿了……”
老施顿了顿,我没说话,继续听他讲。
“她当天中午没吃饭,晚上也没吃饭,不管我怎么叫她都没有下来吃饭,甚至整个白天都没有走出房门半步。但是到了晚上大概8点多钟的时候,我听到她下了楼,赶紧跟过去,问她话,她却依然不应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在那棵桃树边上,幽幽地说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唱歌,她那个样子让有点碜人,我不敢走近去问,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站在树边说了多久,我后来渐渐地听清楚了,她似乎是在吟诵一首古词。”
在我认识诗妹以来,不记得她对诗词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如果她在晚上吟诵词句,那确实显得反常,于是问道:“有没有记下她念的什么词?”
“她像是在念又像是在唱,很长很长时间,我没有听清楚,也听不太明白,让我再想想……嗯,似乎有几句听见了,说什么人生倏忽……杀气朝朝……一生辛苦……后面又是什么汉家天子……沙场白骨……对了又念到了一个地名,长安,她念的有点像古白话文又有点像诗词歌赋,太长了,我听不太真切,能记起来的也不多,但能感觉到她似乎有一种特别悲伤惆怅的情绪。她就一直念啊念啊,后面的我没再听,等她念完了,我一看表,已经12点多了,我实在熬不住,就走过去叫她回房睡觉,但她却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而且我跟你说,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看到她睡过觉!”
“没有睡过觉?这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我心里冒起一股寒意,一个正常人一般三四天不睡觉已经到极限了,而今天是周四,从上个周六到今天已经整整5天了,诗儿要是真的5天没睡觉,她就应该不算正常人了。
“嗯,至少我没真正见过她在睡觉,她白天的时候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去敲门她马上就能开门,晚上她会到院子里走走,还是念唱,念唱的内容也没多少重复,似乎每天都是新的,我真不知道诗儿是从什么时候在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句,所以经过这么几天的观察我基本可以确定她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儿了,她更像是被某种东西附身了……就是俗话说的鬼上身。”
“鬼上身?你以前不跟我说你做了一辈子的考古工作还没见过真正的鬼么?”
“我是没见过,但是我没见过不能代表没有,你说是吧?诗儿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很像被鬼上身的情形。”
老施说的鬼上身我觉得有点玄乎,于是仔细再想了一遍,说道:“我们先不谈鬼,假设一下看有没有这种可能:诗妹被你砸了脑袋,然后身体和精神上都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激发了人体的某种潜能,比如可以长时间不睡觉,而且在思维上也引起一些反常的表现,让她忽然有了来之不尽的灵感,比如创作诗词歌赋等等?”
老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你讲的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也许她的身体变异了,但是我想不通一个人在整整五天之内,不仅没有睡过觉,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喝过一点水,你觉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如果是变异了,那也变异得完全不是人类了!”
联想到她冷得跟冰块似的小手,再结合老施这个“不是人类”的定义,我终于能体会到他这几日来的复杂心情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诗妹已经不是原先的诗妹,至于她是否死了,现在是否已经是鬼魂还无法确定。
我心情沉重地问道:“那诗儿是真的死了?现在我们看到的那个是鬼魂?”
老施却摇了摇头,说:“她现在是什么东西我不确定,但也不是鬼魂,因为我前天傍晚好说歹说请了老张过来陪我下盘棋,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下她是不是鬼魂,结果老张看到诗儿竟然也打招呼了……”
“你说诗妹是不是被穿越了?”我想不出个头绪,没头没脑地问道。
“啥?”老施一脸莫名其妙。
“穿越啊……喔……没啥,你不懂,现在网络上的年轻人都喜欢写的一种题材,因为你说诗妹晚上一个人吟诗,可以吟诵很久,我就想到会不会是被某个古代的女子给穿越上身了……不过即使是这种情况,也不该不吃不喝的啊……”
老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诗妹的身体看起来仿佛还是以前那个,但我和老施都知道她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她了,她的种种行为表现太诡异,没法找到合理的解释。
老施又沏了一壶茶,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则开始计划着如何把以前那个可爱善良聪明美丽的诗妹找回来,想各种可能的办法。
“老施,那个盒子里的东西现在在哪?”我忽然想起了他砸诗妹使用的凶器。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那东西不见了,连盒子都不见了!”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醒来后我就没见过了,我搜遍了整个房子都没再见过,就跟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似的。”老施的回答让我很失望,因为我回想起他描绘的细节,他是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才忽然着了魔似的砸向诗儿,诗儿就是被那东西砸死的,然后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那么唯一能解释得通所有事件的可能性就落在了那个东西上面,但现在老施说它不翼而飞了。
“有没有去诗妹房间里找过?”
“诗妹房间我就第一天进去过,后来就没进去过。”
“好,如果你确定自己是真砸了诗妹,而且是用那东西砸的,那东西就不可能无缘无故不见了。而现在看起来所有事情也都是由于那东西所引起,所以我们必须!一定!绝对!要找到那东西,你说过整个房子你搜过了,唯独诗妹的房间没有,那么基本可以肯定它就在诗妹的房间里。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把诗妹支开,我们进去找找?”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咽了口唾沫,看向老施,希望他能理解那东西的重要性,并和我一起想办法找到它。
但我发现老施仿佛没在听我说,而是直直地盯着我背后。我回头一看,诗妹正冷冷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