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日之杀 三日杀
暗岭、鬼卒、断门,残火、歪柳、泥坑。
东贤山庄外面,御外营大军正在往里进逼。破屋之前,高手带人困住秦笙笙、王炎霸等人。东贤山庄门口,魈面人、鬼卒则警觉地防备着齐君元。
齐君元现在关心的只有泥坑。在得到倪稻花肯定的答复后,这才回头看了看庄外持续逼近的御外营军阵,高声说道:“第三个讯息的交易我想改变一下方式。之前两次交易都是我先表示诚意,这次能否让我也先看到些诚意?先把账给我付了再听讯息。因为我只有一根保命稻草了,如果你们拿了货不付账,我就什么法子都没了。我要的第三个价是替我暂时阻止庄外继续往里杀入的御外营军队。”这一次齐君元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要价报出。
在别人看来,齐君元的这种做法没有一点小人之心,而是江湖常情,是他思虑周全的一种做法。其实齐君元就算不报这个价,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此时大周的鹰狼队已经与外面的御外营军队形成了对峙状态,所以这第三个要价要亏了。
鹰狼队分布在进庄大道两边的树林里,以狼牙短矛和挂链鹰嘴镰等远攻武器警告御外营兵将,不让他们继续往前。薛康之所以这样主动,是因为前两个讯息对他来说极为有价值。他生怕御外营军队的快速强攻,让齐君元来不及说出第三个关键的讯息。
而齐君元并不在意自己要价的亏赚,报完价后也不说交易的信息,而是立刻转身朝半子德院墙上沉声问了一句:“敢问唐德唐驸马可在此处?”
“我就是。”是那个干涩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上德塬之事是你指使?”
“是与不是好像都不需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那我就当你承认了,承认下来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齐君元的语气很平和,一点儿不像是在威胁。
“你看我像是怕麻烦的人吗?”唐德的声音依旧干涩。
“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麻烦有时会害死人,而只要是人都应该怕死的。”齐君元的语气越来越淡,就像在唠家常。
“你觉得麻烦也能害死我?”唐德说这话时似乎带出了些许颤音。
“害不害得死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你今夜不就在试吗?”
“今夜不能算了,我原来的计划被狂尸搅乱了,同伴们也过早暴露,就算取了你性命也很难脱身。此次的刺局已然失败,今天便就此放过你了。不过我会重新组织下一个刺局,在三天之内取你性命,你可得小心防范。”齐君元竟然是在和唐德讨论关于杀死他的事情,而且是在这样一种处境下。
唐德狂笑起来,声音也不再干涩:“哈哈哈,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竟然能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你与上德塬有亲有故?”
“没有。”齐君元回道。
“那为何要杀我?”
“不是我要杀,是有人出大价钱买你的命。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拿了不该拿的东西。”齐君元这是要故意制造冲突,把水搅浑。
“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唐德语气中全是茫然,他不知道此话指的是哪一方面,因为他以往拿过太多不该拿的东西了,“你的意思是说有极为重要的东西在上德塬?”
“到了这一步唐驸马也就不必再装无辜了。真不该呀,为了一件目前还不知真假的东西惹下这么大的麻烦。眼下这情形你也看到了,来的是些什么人就算你自己不认识,肯定也已经有人告诉你了。大周、南唐、西蜀三国的秘行组织追踪至此合围东贤山庄。就算我不要你性命,他们也会要你性命。”
唐德倒吸口冷气,开始相信齐君元的话了,因为西蜀不问源馆、大周禁军内卫虎、豹、鹰、狼四队的特征他是知道的,现在围在东贤山庄外面的三股力量中,只凭攻杀方式和武器特点他就能认出这两方面的力量。南唐的夜宴队他虽然不能确定,但此时此刻齐君元似乎没有必要为恐吓自己再加上这么一股力量,所以应该不是假话。
不过唐德心中也是十二分的奇怪,自己针对上德塬的目的和什么东西根本没有关系,怎么莫名其妙就惹上这么多的对头?
唐德被老丈人周行逢暗遣行掘墓寻财之事,一直未曾有大的收获,反付出很大成本。最近虽然已经确认几处可能存有可观财富的古墓,却又缺少掘墓高手。那日正好有衡州刺史张文表的属下封镔来访,说起上德塬言、倪双姓一族有御尸、掘墓之能。他这才暗遣魈面人和鬼卒,抓捕上德塬成年男性为己所用。但是他为自己老丈人掘墓取财以固政权的做法是世人所唾弃的丧德之举,为了保证周楚政权的威信,维护其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他才下令血洗上德塬,以绝世人口舌。
唐德思量,就算自己的所作所为手辣了些,与那几国并没有丝毫关系,为何纷纷遣秘行组织找上自己?而且除了那三国秘行组织,还有不知来路的刺客。那上德塬到底藏了什么东西?从架势上看,那件东西能让这么多人垂涎,定然是非同小可的物件,上德塬之事说不定真就撞上意外之喜,过后要仔细盘查抓到的那些人。可现在的问题是眼下的局面该如何收场。那些秘行组织目前尚不用直对,等弄清楚其中端倪再做决定。至于这几个刺客,竟敢叫明了要在三日内刺杀自己。今晚要让他们脱身而走,之后肯定没有宁日。
“真不知道你是自己傻呢还是觉得我傻,既然连三日内要我性命的话都说出来了,你想今夜我还能让你离开吗?”说完这话,唐德轻轻挥了下手。于是庄里的高手和鬼卒们纷纷行动。那卒躲了四个人的小屋被围得实实的,而齐君元这边也有数十个人很快就接近到十步不到的位置。
“我觉得唐驸马肯定会让我们离开。因为我们可以做个交易。”齐君元说得非常认真。
“和我做交易?你想用你的第三个讯息来换取你们离开,然后再回头来杀死我?”
“不,那三个讯息已经和那三国的组织做成了交易,货不卖二家,不能再拿来和你做了。”
“那你准备拿什么和我做?呵呵。”唐德开始恢复他那干涩没有感情色彩的语气了。
“据我观察,唐驸马的天性非常怕死,所以我拿你的命和你做个交易。”
“我的命?和我做交易?”唐德的声音里充满惊异和难以置信。
“你没听错。交易很简单,现在放我们走,那么三天内你还可以想尽各种办法邀请绝顶高手保住自己的性命,最不济的话至少还能多活三天。但如果今天不放我们走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得死。”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们大家说说,这个人是不是得失心疯了?”唐德的笑声很勉强,并且在一个瞬间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唐德被大家看得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有人示意他先不要动,然后一双大眼睛在周围快速地辨查寻找。但是这双大眼睛很快就放弃了,因为这双可以查虚辨末的大眼睛更能度量出技艺的高低。大眼睛的主人是已趋化境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查辨异常只需看一眼,这一眼之下有疑则有获,无疑则无辨。而刚才一番快速的辨查竟然没有看出丝毫值得怀疑的点位,大眼睛立刻便知道这次遇到的对手是自己无法匹敌的。
“他们不告诉你那我就来告诉你,现在你的脸上多了一只眼睛。听说过二郎神吗?他就有第三只眼睛,叫天眼也叫命眼。我有个伙伴叫二郎,他没有第三只眼,却可以给别人身上做出第三只眼。但这眼不叫命眼,而是叫要命眼。到目前为止他只是给你留下个眼睛影样,没有真给你做下个眼儿。但这已经足够证明我们手里确实有好货,让你知道和我们做生意是很值得的。”齐君元的声调在渐渐提高。
“不过你的决定要快,如果那三国的秘行组织将御外军的兵将们逼退,将我们的活路打通,那你手里就没了本钱,到时候光影就会变成真的洞眼,我们也免了再多和你纠缠三天。”齐君元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
“呵呵,好玩儿,叫明了的刺杀。我倒要看看三天里你怎么来取我性命。我们的人都撤回院里,放他们走。”唐德的话虽然说得很有气势,但其实已经承认自己输了这一回合。权衡之下,理所当然应该放弃眼下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样他还可以利用三天时间重新设局,抓住机会将这几个扎进肉的刺儿给拔了。即便不能将他们尽数拔了,自己利用高墙密室以及众多高手自保三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唐德的命令见效极快,东贤山庄的人马迅速往就近的房子中撤入。半子德院门口的魈面人和大傩师也缩到了院门里。
齐君元没有再和唐德啰唆什么,只是朝远处挥了挥手。于是已经撤去几重包围的两间屋子里蹿出了王炎霸、秦笙笙、唐三娘和裴盛,四个人迅速集结到齐君元的身边。
“还等什么?快走吧!”王炎霸的样子很急,也很害怕。
“等等你师父。”
“他在哪里?”
“不知道,但他肯定在这里。唐德脸上出现的眼睛状光影应该是他做的手脚,要没这一手还真镇不住唐德。”
东贤山庄的人马已经不见踪影,就剩院墙顶上的唐德和几个贴身护卫的高手还站在阴暗之中。不是唐德不想走,而是目前他还没能获取到自由。
就在唐德脸上的眼影消失的瞬间他彻底惊呆了,愕然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真的很诡异,与他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的砖垛突然裂了、断了、软了、塌了,一大块的砖垛如同稀泥般滑落到墙外。直到那大块的砖垛在墙外落脚并朝着齐君元跑去时,唐德和身边的高手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人——一个可以把自己变成砖垛的人。
砖垛就在面前,而且将眼睛状的光影照在了唐德的脸上,可东贤山庄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到这个目标。这不仅因为对手的融境之术妙到毫巅,还因为对手将自己置身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位置。距离越近,对手就越难以被觉察;距离越近,对手的视野也就越窄。
唐德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刚才那把交易做得真的太值了。而那几大高手则在暗自懊恼,特别是那个大眼睛。她此时才知道,自己没发现到对手并非因为自己功力不够,而是因为没有想到目标就在唐德面前。她刚才所有的辨查没一个点位是在这么近的范围内。
“怎么走?从哪里走?”范啸天离着还远就已经在急切地问齐君元。
是呀,怎么走?从哪里走?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最为关键的问题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