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翻地覆
常老么的身分从被拆穿了西洋镜之后,便隐藏起来了,久久没有活动。
可是在突然之间,又见他活跃在各公共场所之中,仍然是以巴西华侨首富“荷花大少”欧阳二爷的名义和姿态出现,进出歌台舞榭酒肆,玩舞女,捧伶人,泡交际花……
连上厕所进出大门赏给小厮的小费,都是百元港币起码,这消息传至武不屈和朱丽莎他们的耳朵里,使他们大感惊愕,不知道骆驼又在耍弄什么狡黠了!
朱丽莎至为惊愕。那个冒牌的欧阳业自从西洋镜被拆穿之后,已经消声匿迹多时矣。怎地他在忽然间又出来露面,还是那样的招摇过市,有着什么居心呢?
朱丽莎对于这“盗卖古墓的贪污钜案”一直处于一筹莫展的地步。既有了线索,又不能放弃。
朱丽莎也知道,常老么的“复活”,香江古玩商店方面也必然会注意的,骆驼的一支人马,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唯有常老么一个人露出来做引饵的,当然不会轻易将他放过!
香江古玩商店派出来的是冯恭宝和魏中炎两人,追踪在常老么的左右监视他的行动。
朱丽莎也派廖士贵负责此任务。
廖士贵和冯恭宝、魏中炎经常等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刻他们的任务相同,没有闲情也没有时间自己倾轧了。
常老么的招摇方式实在够令人侧目的,完全以“荷花大少”的姿态,终日玩乐在各公共场所之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活动。
究竟他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令人颇费猜疑!
常老么雇有两个彪形大汉作为他的保镖,这两个大汉之中有一个人的举动十足像个快枪手,而且是用左手打枪的,他的左手经常贴在右胸襟前,西装的衣襟微微地敞开,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胸前别有一支短统的左轮手枪。
另一个保镖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间谍工作者,他的手中老持着一只小型的间谍摄影机,不论任何人和常老么稍加接触,他必然偷拍照片,防范得好像十分严密。
廖士贵和冯恭宝等人都是学过最起码的间谍训练的,他们非常谨慎,绝对避免被摄进照片里去。
很快的,他们就把这两个保镖的“来龙去脉”给打听出来了,常老么是“就地取材”,在香港“华特私家侦探服务社”临时雇用的两个人。
那枪手形状的叫做谷少龙。另外的一个叫做陈雪湖,都是香港警署被革职的警探。
革了职的警探和警署的关系仍然是密切的,老关系尚在,要和他们起纠葛的话,很容易引起官方的注意。
骆驼竟然也引用到官方的势力,究竟居心何在。
只见常老么交游的都是一些红舞女,名交际花草,影星伶人,又常和香港政府的一些中级官员或警署的洋帮办一起作乐,交际甚为活跃。
朱丽莎和郝专员他们每天所接获的报告,多半是常老么和某某人等在某某酒家吃饭喝酒,又至某某夜总会跳舞作乐,X时X分又转至某某导游社“打茶围”……几乎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
武不屈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他向郝专员说:“你无非是浪费时间和浪费人力,事情是十分明显的,骆驼利用常老么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罢了,我们还是把力量注意他的正面发展为要!”
郝专员却说:“不管怎样,常老么的活跃,是必然有作用的。要不然,他们无需要浪费这个财力!”
武不屈仍然坚持己见,说:“假如我们把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冒牌的欧阳业身上去,可能就上了骆驼的当了!”
这一天,消息传来,欧阳二爷宴请“右派”的新闻界聚餐,在席间谈笑风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似乎只是钱多得没地方花而已。
冯恭宝和魏中炎二人虽然奉命监视着欧阳业的一举一动,但是因为欧阳业有着两名精干的保镖,使他们无法过于接近,所以在席间他们欢谈的内容一点也刺探不出来。
郝专员唯有邀请“左派”的“尾巴文人”中能够和“右派”新闻同业气息相通的,尽量设法打听。
这天下午,姚逢春在他的办公室内哇啦哇啦怪叫起来,他刚读完霓虹晚报,持着报纸满头大汗地由办公室内跑出来了。
他朝着郝专员和武不屈气喘喘地说:“你们看!你们看!这是搞什么鬼?”
霓虹晚报和骆驼的关系一直是很密切的,尤其里面有一个女记者端木芳,曾经一度卷进窃案的漩涡里去。
郝专员急忙抢过报纸一看,社会新闻栏的头条新闻:巴西华侨钜子欧阳业,捐款港币五万元赈济大陆逃港难胞……新闻的内容很平凡,无非是描写欧阳业在巴西的地位是如何如何地创业……
“这有什么了不起呢?”郝专员楞楞地说。
姚逢春却指着旁边的一幅辟栏说:“你们看这个!”
辟栏的标题是绘了图的锌版,“共党的海外‘统战’”,“逼害华侨的综合报导!”
这是长篇连载的报导,第一节的小标题是:“巴西‘望乡园’之‘战’!”先是描述巴西华侨的创业精神。第二段是华侨之反共及爱国精神的表现。第三段是“望乡园”所遭受到一连串的逼害,以极其刻薄的文字加以详细的报导,由恐怖、纵火、爆炸,并将实行绑票加以描述,描绘得淋漓尽致……
“骆驼的用意来了!”郝专员说。
“可不是吗!欧阳业先捐了五万元救济难民,同时刊出这篇连载,当然会引起社会注意的!”姚逢春说。
“这是挑拨国际的纠纷了!”郝专员再说。
“他们下一步要如何,还未可预卜呢!”
武不屈却忽的冷嗤起来,说:“哼,你们简直是惊弓之鸟,‘右派’的报纸当然是向我们攻击的,你们连一点风浪也经不起,还做什么大事?”
尽管武不屈对“霓虹晚报”的那篇长篇报导表示毫不在乎,但事实上那篇文章对社会上已经发生了若干的作用。
许多华侨纷纷捐款响应欧阳业先生的义举,甚至于有些青年学生写信给欧阳业,恭维他的爱国精神并致慰问之意。
骆驼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不得而知,武不屈的心中有着什么样的计谋,亦不得而知。
瞧武不屈的形状,好像“胸有成竹”,他还是锲而不舍,继续追牢巴西“望乡园”欧阳业一家四代的线索不放。他一连串发出命令,不管望乡园是否已租赁给巴西政府经营,要继续给它骚扰。
同时,潜伏在美国的共谍,也要设法搜寻欧阳业祖孙四代的下落随时报告,绝对不许松懈。
郝专员趁此机会,除了“小报告”到处乱飞之外,还拉拢姚逢春、冯恭宝等的一批人,实行挑拨,制造纷争,表示对武不屈的态度不满,有欲向他“斗争”一番之意。
郝专员召开检讨会议,在席中,他向武不屈建议说:
“武专员既然要采用江湖之道向骆驼进击,骆驼碍在友情关系,不得不照顾受连累的朋友,所以疲于奔命,但是我看武专员也有招架不住的样子呢!”
武不屈说:“我们在人力上胜他一筹!”
“由巴西追至美国,现场的情况不明,光靠电报指挥,武专员不怕会有疏漏之处么?”
“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什么误差!”
郝专员说:“骆驼并不光只是在巴西及美国有受连累的朋友,在香港多的是,近水不扑远火!武专员为什么不‘就近取材’?端木芳和霓虹报社,就是我们最好的对象,我相信对他们加以恫吓,或许更能生效!”
武不屈哈哈笑了起来:“郝专员既然想到了这点,为什么迟疑着还不下手呢?”
郝专员说:“武专员受命指挥全盘统战,我们当然要等候命令!”
武不屈忽然摆下了严正的脸色,说:“我有能力把战局扩大至日本、巴西、美国,使骆驼疲于奔命,当然是有着我的用心。我们对骆驼之战,别忘记了我们主要的任务是什么,我们要输运国宝出国,拓展海外经济,香港是我们的大门走廊,大门给骆驼堵住了,我们运输无门,骆驼当然是希望把战局拉回至香港!若是我们在香港大肆的兴风作浪,那我们便上了骆驼的当了!”
这些话,顿时使得郝专员和冯恭宝等人面面相觑,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者,在目前香港的形势,对我们诸多不利!”武不屈再说:“饥民逃港这么的一闹,造成了空前旷世的大悲剧,把我们中共全看扁了!你们且看左倾的报纸,销路一落千丈,就是一个极大的证明,在香港作战,是四面楚歌,我们吃了亏也不会有人同情吧!”
郝专员仍然不服气,说:“我们的斗争,是为博人同情而来的么?”
武不屈说:“没有同情,失败的命运必然注定!我们搞了数十年的斗争工作,如什么‘人民大翻身’,‘农工天亮了’之类等等的,全不都是先争取同情么?集结同情就是力量,现在力量是属于别人的!”
郝专员冷笑:“武专员既然提到‘拓展海外经济’的任务,请问武专员自从奉命派驻到香港之后,此项任务是否完全停顿了?”
武不屈便开始面露愠色,悻然说:“我的第一任务是查究丢失宝物的责任,第二任务是追还失物!第三任务才是继续拓展海外经济!工作的程序不能参错,目前宝物不再运来香港,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姚逢春听说武专员的第一任务是查究宝物丢失的责任,便开始战战兢兢。他考虑了半晌。说:“武专员奉命来调查这个案子,相信在事实上你也很明白,有许多古物是在运输的中途就丢失了,还未曾落到我们的手中……”
“但是,仍然有已经交至你们的手中才丢失的!”
“这情形正和武专员数次被递解出境相同,遇着了大骗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武不屈猛然一拍桌子,“你们是打算集体斗争我吗?”他有着恼羞成怒之意,“我有最后手段还未拿出来,岂能就研判我的成败?”
武不屈这一叫嚷,立时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空气沉默着。
冯恭宝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说:“武专员,我另外有一个疑问!”
“你只管说!”他仍然是那副愤懑的态度。
“请问你存在英记委托转运公司的那枚黑珍珠,究竟是真货还是赝品?”
“你问这些干嘛?”
“假如是价值连城的珍珠,置在英记的保险箱内岂不是太不保险?”
“那是我个人的事情!”武专员说完,立刻宣布散会。
是夜,常老么在夜总会里玩乐,喝得酩酊大醉,在返回酒店的当儿,刚落下汽车,竟发生了意外的恐怖事件。
常老么自从重新开始冒充欧阳业在社会上活动之后,几乎每天都在更换旅馆,举凡香港所有著名的酒店,他都要试住一番,而且每到一个地方都大洒金钱,所以每一间酒店听说欧阳二爷光临,都感到荣幸不已,唯恐招待不周。
刚巧,这天常老么是搬到“新加坡大饭店”隔邻的一间“太子大饭店”去了,和朱丽莎做了邻居,他还用欧阳业的名义,派人送了一束名贵的玫瑰花到朱丽莎的房间里去。
当天晚上就出了事情。
常老么和几个警署的洋帮办在夜总会里欢宴,所有平日和欧阳二爷略有交情的交际场上花花草草全到了会,大家尽欢而散,几乎全喝得酩酊大醉。
常老么由他的两个保镖谷少龙和陈雪湖架着,伴送回酒店。
汽车停在“太子大饭店”门前,谷少龙推开了车门,常老么还向他说:
“我并没有醉,不用扶我,口干得很,最好给我一支雪茄!”
陈雪湖是专门侍候主人抽烟的,西装的口袋里插了一大排雪茄烟,连忙摸出一支,划火柴给常老么点。
常老么口衔雪茄,舒了口气摇摇幌幌地踏出了汽车,正要走进酒店时。
忽的由酒店的转拗处闪出了一个人影,高声喊了一声:“欧阳二爷!”
常老么停下脚步,摘下雪茄惶然地叫了一声,“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砰,砰,砰……一连好几响枪声,常老么应声四脚朝天跌落地上。
常老么的两名保镖,吓得脸无人色,谷少龙连忙拔枪,他迅速地扣开了保险掣,拉弹匣上膛,但那行刺的凶手已经一拧身溜了。
谷少龙不敢怠慢,纵身就追。
歹徒是由“太子大饭店”转坳处的黑巷遁进去的,谷少龙刚要冲进黑巷,砰,一枪向他迎面打来,幸好没有打中。枪弹落在墙头上,溅得砂石翻飞。
谷少龙咒骂了一声,“王八蛋的,哪里逃?……”
歹徒没命地奔了一阵,竟然向“新加坡大饭店”的太平梯上去了。
谷少龙是以神枪手自居,有“百步穿杨”神技,歹徒向太平梯上去,岂非自己在找死?他举枪就打,瞄准了目标,一扣枪机,岂料那枚子弹是“塌火”不响,谷少龙忙把子弹退出,再扣枪机,他妈的又是“塌火”。再退子弹时弹药竟卡了膛。
谷少龙大呼倒霉,在情急之下,赤手空拳就追。
那歹徒的脚步并不快,上了几重铁梯,竟由一扇窗户遁走了。
谷少龙手中的短枪失灵,为责任上的关系,他不能就此放弃,让凶手逃逸。他藏起短枪,摸出弹簧刀,继续穷追,由太平梯上去,追至那扇窗户,毫无考虑地便跨了进去。那歹徒还正在甬道上奔跑着。复又上了一层楼梯。
当谷少龙上至楼梯口时,扬手一掷,弹簧刀飞了出去,竟没有掷中,歹徒已溜进了另一条走廊。
那儿是一间旅馆部的起居室,桌椅很多,谷少龙在仓忙间不留神撞翻了一张小桌,把桌上的花瓶、茶杯全打碎了,刹时间把旅馆里的若干住客惊醒了,起了一阵骚乱。忽然冲出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倏地一个黑衣大汉向谷少龙扑过来,挥拳就打。谷少龙一心要擒拿行凶的歹徒,遭受到意外的袭击,连忙招架。
两人便打做一团,经过一番格斗,那黑衣大汉孔武有力,凶狠异常,谷少龙渐感不支,忽然从背后还窜上来一个女人,手持铁器,使劲在谷少龙的脑后一击,谷少龙顿觉天旋地转,昏倒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谷少龙被灌醒了,他张开眼,只见现场上挤满了人,其中有警察,便衣和洋帮办。
原来那名和他格斗的黑衣大汉正是国际共谍朱丽莎的保镖陈异,用铁器将他击昏的则是朱丽莎的女侍汪玲玲。
谷少龙为了追捕凶手,竟跑进了“新加坡大饭店”的“禁区”,那一层楼的房间全是朱丽莎所包租的。
陈雪湖正在提示谷少龙的身分,向英方警探解释欧阳二爷遇刺及追捕凶手的经过,给谷少龙办保释。
是时,那位冒牌的欧阳二爷因为中了枪伤,已送至医院急救去了。
警探在朱丽莎的房门前拾得凶手遗下的手枪,那就是袭击欧阳二爷的凶器。
赶到现场的两位洋帮办,也正就是数小时前和欧阳二爷在夜总会买醉的国际友人,他们正在研究那支手枪。
谷少龙是“华特私家侦探事务所”的干探,身分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和谷少龙格斗的那个朱丽莎的保镖陈异,他有纵放凶手的嫌疑。
洋帮办主张把他们一并带到警署里去问讯。
朱丽莎大为愤懑,她认为这件狙杀案必是香江古玩商店方面的杰作,而且他们还采用了卑劣的栽赃手段,故意把追兵引到她的住处,还遗下凶器!幸好朱丽莎的交游还是广阔的,警署里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她立刻拨了好几个电话。
香港警署的洋总监和朱丽莎略有交情。
经过电话关照之后,朱丽莎总算没有被传讯,由陈异和汪玲玲代替了事。
可是在事后,朱丽莎大发雷霆,她打电话给武不屈和郝专员,咒骂他们卑鄙,无耻,恶劣。
武不屈不理这个岔,郝专员大喊冤枉不迭,事实上这件狙击案与他们无关。
郝专员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初时,他尚以为是朱丽莎方面向常老么狙击的呢!
朱丽莎说:“你们这种栽赃的手法太不高明,好在我姓朱的也不是善男信女。看着,我会还你们一手的!”
常老么着了狙杀受伤,住在医院里。
这下子可热闹了,在香港所有的右派报纸,和中立派的报纸,全是头号字标题。甚至于有评论家批评,干脆指出这种卑鄙恶劣的狙杀行动是中共的杰作。
他们指出原因,说是欧阳业为一个爱国华侨,最近又捐了五万元给逃港的大陆难胞,因之引起了中共的怀恨,所以实行狙杀。
共党在香港的尾巴报纸却只字不提,这样更可以证明,欧阳业之被狙击,百分之一百是中共对付逆己者的手段。
其实常老么并没有受什么了不起的伤,子弹只擦破了他的肚皮而已。
他住在一间公立的医院里。
这下子医院里可热闹了。慰问者如潮而来,光看常老么住的病室内,花篮鲜花全摆满了,慰问电报由海外各地如雪片飞来。
每天每时每刻,交际花,交际草,名女人,源源不绝,纷纷来慰问这位“荷花大少”。常老么也正好借此机会,暂时脱离恐怖的生活,在医院享享清福。
香港政府自认对这个“名男人”的安全要负极大的责任,因之,医院内外有着好几重的守卫。
这天,常老么的病房内来了一个特别的探病者。
她走进门即把所有的人都打发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你究竟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那是朱丽莎。
常老么笑了起来。“请问朱女士是代表哪一方面向我提出抗议的?”
朱丽莎愤然说:“不管代表哪一方面,这次侥幸给你逃生了,下一次不会给你便宜的!”
常老么说:“假如我害怕的话呢,就不必客串这个角色了!”
“你是一定要见到棺材才会流泪了?”
“难道说,你不见棺材也流泪吗?”
朱丽莎大为愤懑,说:“我已经是向你提出警告了,得意不宜忘形,该收手时且收手,要不然到最后,后悔莫及!”
常老么又笑:“其实我不过借此机会休息休息,享受几天人间清福,要知道自从我住到医院里来,每天有多少美女来向我慰问?连你朱女士在内。不过向我提出警告的,只有你朱女士一人,使我汗颜无地,不过这事件已轰动了全世界,你且看,世界各地慰问电信函件如雪片飞来,我的安全问题自有香港政府负责,朱女士,你无庸关心了!”
这时候,他的保镖陈雪湖又进来报告,说是香港警署的侦缉队长来拜访,商讨缉凶对策,另外香港的名交际花兼电影明星李丽萍来致慰问。
陈雪湖问:“欧阳二爷究竟要先接见谁?”
常老么说:“缉凶是他们侦缉队的责任,无所谓要商讨,还是先接见电影明星,心情也可以舒适一点,这位李小姐要拜我做‘过房爷’呢,她请我投资拍一部电影,国粤语双声带发音……”
朱丽莎笑斥说:“你这样冒充下去,会连家当也会赔光的!”
常老么说:“没关系,卖一件古玩就足够有余了!”
不久,陈雪湖把那位大名鼎鼎的交际花带进房来了,朱丽莎留在房内,女人相见,都要互相打量一番的,形色都有点尴尬。
朱丽莎不得不离去。“告辞了,丑话全说在前面,好自为之!”
狙击常老么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是哪一方面派出来下此毒手的?
香江古玩商店、特务站方面瞪目惶悚,不知内情,朱丽莎方面一口咬定是武不屈和郝专员他们搞的。
其实都不是,是骆驼出的诡计,狙击行凶的是他的义子夏落红,打的是空枪!
常老么是“装死”的,所负的伤是他自己擦的,演了这出好戏,连“华特私家侦探事务所”临时聘用的两名保镖也给瞒了。
谷少龙的那只手枪是常老么亲自下手,把撞针给磨掉了。谷少龙被蒙在鼓里,也不自知。
骆驼这种做法,究竟用意何在呢?他自己制造新闻,轰动了社会。香港原是国际间谍的战场,引起国际人士的注目,尤其是欧阳业是个“四海留香”的人物,关系特多,一经消息报导,全世界各地,凡是和欧阳业有过交道,有过交情的知名之士,都纷纷来电慰问。
于是,世界各地的关系人物全都知道欧阳业目前游埠到了香港,而且还遭遇了意外的狙击。
霓虹晚报的那篇辟栏更是生色不少。报纸的销路也激增,“左派”势力在香港的活动力量又大大的打了折扣。
最呕人的莫过于武不屈指挥下的统战份子,他们奉命侦查欧阳业一家四代的行踪,居然给武不屈拍来了电报,说是欧阳业早已潜返香港,而且发生了意外,问武不屈为什么不知道?
武不屈跳脚不已。
郝专员更伺机对武不屈落井下石,向组织发出多封报告,批评武不屈颟顸无能。又直接向武不屈提出抗议,请他召集个人辖下的特务喽罗集中指挥,停止单独制造恐怖事件。
郝专员愤懑地说:“这样弄得四面楚歌,全世界注目,单只为对付一个冒牌的欧阳业,你看这能划算么?我们由主动地位,变成了被动地位,而且好像是连招架的能力也没有了……”
武不屈像是“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他当然否认这狙击事件于他是有关的。“试想我会这样傻么?浪费人力,浪费弹药去对付一个冒牌的欧阳业么?内情必有蹊跷!”
郝专员一口咬定。特务站没有动过,香江古玩商店不会干这类的事。
“朱丽莎向我们提出了抗议,试想狙杀骆驼方面的党羽,还会有什么人?”
武不屈说:“我也声明过绝对不是我策划的!”
郝专员说:“武专员为什么不能面对事实,把所有的人力集中指挥?你无形之中是在制造派系!也或许是你的那些单线组织的党羽爪牙,已经根本不听你的指挥,致闹成今天这出天下大乱的局面!”
武不屈愤然把茶杯也给扔了。咒骂说:“郝专员,你为什么不使用你的老手段,尽管打我的小报告好了,我是不含糊的,——我不妨告诉你,这狙杀事件必是骆驼的诡计,他想把战局全盘扭转回至香港,所以使出了这种卑劣栽赃的手法,挑拨朱丽莎和我们自相残杀,他则坐山观虎斗,要使我们两败俱伤!”
郝专员冷笑起来。“骆驼多糊涂,掩耳盗铃的做法,把冒牌的欧阳业变做真的了!”武不屈当然也找不出证据能够指出狙杀常老么一定是骆驼干的,他只是凭着吃了数十年的特务饭加以猜测和研判而已。
做间谍工作本来就是兵不厌诈的。武不屈就是善诈的能手。假如他和骆驼处在相同的地位的话,可能也会玩这一手的。
不管骆驼用了什么诡计,在香港搞得天翻地覆,武不屈却认为骆驼主动的这样做,更显示出他的弱点和心虚,他还是认定了以欧阳业一家四代的生命威胁,是对骆驼的致命一击!
武不屈之所以有“亚热带之蝎”的绰号,他就是能咬定了致命之处,宁死不放。他处理事情则是“一意孤行”的,他除了拍电将巴西的那几个饭桶严加痛斥之外,并下通令给潜伏在美国的统战特务,命他们加紧搜寻欧阳业祖孙四代的下落。欧阳业祖孙四代的目标非常显明,又是有钱人家,不露面则已,只要露了眼,即有线索可寻,连逃也逃不了的。
武不屈还特地吩咐,若寻着欧阳业祖孙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那最小的婴儿下手!欧阳胜人和欧阳荣最痛爱的就是那小婴儿,先使他们痛心一番,对骆驼的感情破裂,继而怀恨,那就不难兜骆驼的底子了。
可是美国的地方那样大,凭几个“特务”爪牙的力量能到哪里找寻?等于大海里捞针!
十月一日是中共的国庆,在前几年,共党的势力在亚洲国家四处坐大时,每在该日,共党的人马必在香港大肆铺张,红旗挥舞,一定要搞得有声有色。自从去年因为挂国旗的问题搞起了一场暴动继而发生械斗,参加庆祝大会的头子几乎没有一个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到了事后还搞不清楚暴动的起因或是由什么人策划的。反而受到组织的严厉申斥和处分,自讨了没趣。
今年更不用谈了,由大陆饥民集体逃港开始以后,连共党的尾巴报纸的销路都跌惨了,哪还能再谈些什么庆贺的气氛?
不论是商店也好,住宅也好,假如有人敢悬挂出一面五星旗,那必然会招来人家扔石头,自找晦气。
在前些日子里,共党香港特务站曾派出一纸通知,命令“大陆委托转运公司”在国庆日无论如何得一律悬挂五星旗,别的商号住户,共党特务管不了,“大陆委托转运公司”是靠寄运粮包上大陆生存的,共党认为笃定管得了,他们是绝对不敢不从命的。
岂料,那些“委托转运公司”照样当他们是假的,置之不理。
这样也无可如何,共党只好关起房门自己庆贺一番,场面是冷清清的。
在正午时间,澳门对岸的珠海市郊,忽的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火焰冲天,这是庆贺十月一日国庆节,最轰烈的一个场面了。
原来是一栋军事仓库爆炸。
这一军火仓库爆炸事件,消息传出,轰动了海内外,震惊了北京。
在先些时大陆上所发生的恐怖事件,多半是爆炸火车,爆炸车站,或是公路桥梁,起因也多半是为饥民抢粮。如今竟爆炸至军火仓库了,政治色彩愈来愈浓厚,而且爆炸案的发生又是在大陆沿海国际瞩目的地方!不由得共党组织大感恐慌。于是北京的最高层组织发布命令,上传下达,除了大肆搜捕恐怖事件的可疑人犯,并指令海外的统战工作者加紧侦查留在港澳二地经常和台湾方面保持联络的政治人物,务必要把策划制造恐怖事件的主持人寻出来加以制裁。
一纸命令多么简单,港澳二地的共党特务组织却告焦头烂额了。尤其是特派兼任香港特务站站长的郝专员,终日是神不守舍惶悚不安。
郝专员自从奉派到香港之后,简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诅咒这“亚热带之蝎”武不屈带来的恶运,是这家伙首先发动的,要制造什么恐怖事件,一经开端之后,场面就无可收拾了。
郝专员和武不屈又发生争执。
武不屈还是一口咬定,爆炸案件绝对和骆驼无关,骆驼不过区区一介骗子,绝对没有能力在大陆发动这种含有政治色彩的恐怖事件。
郝专员大肆咆哮:“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得太多了……我要向组织要求,停止一切恐怖活动,把力量集中在香港,先对付了那些策划爆炸案的政治人物再说!”武不屈再说:“你最擅长打小报告,为什么不报告组织,爆炸案就是骆驼干的,这样,组织便会以为骆驼是在大陆上,责任便在他们了,不会再逼令你搜寻骆驼的下落啦!”
“不管怎样怎样,我只要求停止恐怖事件行动!”
他们正争执间,朱丽莎来了电话,指明了要武不屈或郝专员去听的。
朱丽莎说:“你们收到一帧照片没有?”
“什么照片?”武不屈问。
“照片是骆驼在军火仓库爆炸时在澳门隔岸拍摄的!”
武不屈一听,几乎傻了。“怎么回事?……那是不可能的……”
朱丽莎说:“照片上有骆驼的署名,上书敬赠朱丽莎女士,十月一日小礼品!以骆驼一贯的作风和习惯,他可能也会有一份赠送给你们的吧?”
正说间,邮差已经上了门,送进来一只大信封,郝专员急不可待,急忙拆了信封,里面果然的是一帧照片。是隔着海岸,用长距离镜头拍的,火光冲天,硝烟蔽地,军火仓库爆炸的现场镜头。
照片上同样的书写着:敬致“亚热带之蝎”武不屈先生十月一日之庆,“阴魂不敢”敬贺。
郝专员咬牙切齿,浑身都在颤抖,连连地诅咒说:“可恶,可恶……”
姚逢春有血压高症,他几乎不敢过来看那帧照片,可是郝专员却因为要斗争武不屈,需要争取同情,拉拢斗争力量,因之,他把照片递过去,向姚逢春说:
“姚同志,你且看看!”
姚逢春不看犹可,一看脸孔胀成了猪肝色,汗如雨下,连忙紧闭着眼睛,双手乱摇,喃喃说:“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郝专员咒骂说:“这样精彩的杰作,为什么不看?它不是赠送给你的,也不是赠送给我的!上面写得很清楚,敬致‘亚热带之蝎’武不屈先生……”
姚逢春仍然摇手,说:“太恐怖了!”
武不屈大为愤怒,趋过来一手把照片抢过去。豹眼圆睁,细细地把照片看一遍。忽而冷嗤一声,喃喃地咒骂起来:“他妈的,你们简直是在大惊小怪,这种雕虫小技,居然卖弄到我头上来了!”
“爆炸了军火仓库,你还称它为雕虫小技么?”郝专员说。
“继续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姚逢春说。
“这帧照片不过是伪造的吧了!”武不屈指着照片说:“这不过是复印的技术,仓库的背景是实景,可是那爆炸的场面却是复印接上去的!”
郝专员和姚逢春听说,忙凑过来,重新把那帧照片细细地揣摩了一番,郝专员顿觉得很难堪。
姚逢春的情绪稍微好转,反而问武不屈说:“你怎看得出这帧照片是伪造的呢?”
武不屈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在间谍这一行,什么风浪没有经过?连这点小手法都看不出来,岂不冤枉在特务圈子里混了数十年么?你且看这照片的画面上。仓库和爆炸的烟硝及火光,在接头的地方都有叠影,复制的技术并不高明,姚同志,恐怕你只懂得监核老古董,对科学上的新技术完全是一窍不通,这样也无怪乎你会大惊小怪了!”
姚逢春有点不大好受,可是他没有郝专员的那样难堪。
郝专员不免有点恼羞成怒起来。说:“不管怎样,军火仓库被爆炸了是事实……”
武不屈嗤之以鼻,说:“军火仓库被爆炸了,不是我们的责任,今天在大陆上的局面不稳定是事实,我们在海外工作的,只能尽自己的责任在岗位上努力!大陆上不稳定的局面让组织自己去收拾,我们能过问得了么?”
郝专员额上的筋全露出来了,说:“为什么我们不过问?组织早有命令,命我们加紧对付爆炸案的主持人!既然有这种事情发生,你能不负责任么?”
武不屈笑着说:“组织的命令,是指明给驻海外的各特务站的,与我武某人何涉?我的地位,是一个特派专员,走到那儿算是那儿的专员,和你不同,香港特务站站长的职位是你自己讨的,你把那长庚挤掉之后,一切的事情由你负完全责任!至于如何对付爆炸案的策划人,大家唯有听你的调配了!”
郝专员大怒,“你是在推避责任了?”
武不屈说:“一山不容二虎,因为你郝某人专横霸道,不听调配指挥,刚愎自用,以一己的见解为全组织的见解,所以搞得众叛亲离,驻香港的同志都怨声载道,恨不远离他去,所以对付‘阴魂不散’案件,永远不会有进展,日前我呈请‘组织’,把地位全让给你了!”
郝专员大吃一惊,武不屈的作为,比任何人更棘手,哪怕他曾经打了千百个小报告,没有武不屈的“让贤”来得厉害,郝专员的地位本来就已经不稳定了,加以这落井下石的一记,组织还会对他有什么信任的么?
“想不到武专员也是会打小报告的!”
“不用客气,现在对付爆炸案完全由你一个人去指挥了!”
“可恶,可恶!”
共党搞统战工作,是无孔不入的,驻澳门也有他们的特务站,不过澳门特务站的主持人只是个特派员的地位,比香港特务站矮了一级,所以一切行动得听由香港方面指挥。
自大陆上接二连三发生了爆炸案后,消息传来,澳门方面发现了一名极为可疑的神秘人物,在表面上,他是做生意买卖的,可是一般经常进出大陆的单帮客、黄牛之类的人物都经常和他接触连络。
因之,澳门特务站的主持人向香港方面请示,该如何办理?
郝专员贪功好大,下命令将那人绑架押回大陆。
驻澳门特务站的人员因为是经常在市上露面的,地头上的人物对他们也熟悉,所以不敢自己动手。
他们和大陆上山歧区的特务站连络,因之来了几个“大圈仔”,他们在大陆上胆大妄为惯了的,以为在澳门也可以采用同样的作风和手段。
追踪神秘人物不容易,其人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在情急之下,有了机会即不肯放过,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了。
广东人有吃下午茶的习惯,他们鹄候在茶楼之下,俟那个神秘客下楼,即一拥上前。可是做梦也想不到那位神秘客非常机警,而且还懂得拳脚。歹徒刚拢了身,就已经被他发觉来意不善,立刻就出手反抗,一场恶战之后,几个匪徒被摔得鼻青脸肿。同时还有路人帮同叫阵,喊打喊杀的,警察也到了,警笛一响,歹徒们狼狈作鸟兽散。还遗留下一辆汽车,经过警方的检查,汽车上有枪械和共党的证件。证实了这是共党人物的行为,有绑架勒索的企图。
这当街押人的事件立刻轰动了社会,通讯社的记者还拍了外电,把消息传递给全世界都知道。正所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连北京也给惊动了。
责任追究下来,共党的特务组织、互踢皮球,七推八扯的,全推到郝专员的身上去了。
也活该郝专员倒霉,谁教命令是他下的,郝专员做梦也想不到澳门特务站会糊涂到这个程度,自己拥有富有经验的行动员一个也不动手,由大陆上招来几个“大圈仔”,他们做秘密工作,把澳门也当做在共区一样,张牙舞爪,横行无忌,不实就丢了丑。
这事件的发生,郝专员无论打了武不屈千百个小报告也是枉费了。这时候武不屈还他一记,他就吃不完兜着走。
官腔一直由北京打下来,所有共党的特务头子全受了申斥。几个“大圈仔”被调了职不在话下,郝专员被记大过一次。
大陆上爆炸的事件仍然不断的发生,整个的局面不稳定已经是事实。
中共为了掩饰内部的不安,还要向东南亚国家佯示镇定,这样,海外的统战工作更需要加强了。
武不屈是消息最灵通的,他已经得到可靠的情报,最高组织已经有计划将海外统战工作人员加以“整肃”一番。
武不屈自从被调到香港以后,遇上了“阴魂不散”,工作表演一直欠佳,长此下去,过去的表现、功绩可能就要一笔勾销了。假如上了“整肃”的黑名单上,那还能混么?
他的心情是焦惶不安的,尽管在外表上,他仍还是专横霸道,一切都不在乎,而事实上,他几乎已寝食不安。
武不屈的计谋,虽然看似很远大,由他抵达香港以后,海外经济拓展的工作俨然是完全停顿了,没有任何的一件盗挖古墓的宝物运至香港。
武不屈是一心一意和骆驼斗智,欲把丢失的古物全部夺取回来,但他是失败了,而且败很惨!
他最奇怪的是那枚黑珍珠,竟摆在英记委托转运公司没有人一顾,骆驼方面没有动静,连朱丽莎方面也不加理会,那一着“棋”,好像是下空了。
武不屈有意“露白”,把一枚价值连城的黑珍珠,故意摆进不设防的英记委托转运公司自然必有图谋。
由于武不屈的狠恶毒辣,骆驼和朱丽莎都深具戒心,暂时“按兵不动”,且先看武不屈究竟有着些什么“点子”?也就因为如此,武不屈的那一着棋便等于好像是白费了。
武不屈由第三次潜返香港之后,不时至“英记”走动,藉以吸引对方的注意。
可是骆驼无动于衷,朱丽莎也不感到兴趣,使武不屈自己也不知道这棋子下一步该如何走才是了。
消息传来,苏俄大鼻子的国际间谍云集香港,有重要的聚会。
武不屈和郝专员都感到十分恐惧,他们搞不清楚这聚会是偶然的,抑或是奉他们组织的指派?
特务站已经得到北京方面的紧急密令,命他们加紧注意,并搜集他们会议的情报。武不屈和郝专员惶恐万分,他们对付一个大骗子骆驼已经感到焦头烂额了,又突然之间来了这么许多的“国际间谍”,何能兼顾?
但组织既有命令下来、武不屈和郝专员能够置之不理么?
据说,在大鼻子的这批间谍之中,都是赫赫有名之士,内中有几个人还是做过武不屈的“老师”哩!
武不屈在“苏维埃格别乌”受训之时,内中有几个人做过他的“导师”,武不屈所学到的许多间谍技术和毒辣手段,都是由他们那儿学来的。
现在竟然要和他们对抗了,这岂非是小巫见大巫了?
据组织拍来的密电上说,这批俄国国际大间谍之中,有着几个恐怖人物。
制造匈牙利大血案的“国际一等大间谍”,柴洛克斯基也在内。
还有制造寮国联合政府最大的功臣查可夫。
北朝鲜俄国顾问团情报组长。
越共俄军顾问少将情报组长。
驻古巴俄军顾问团的一等间谍苛首托夫。
驻广州的间谍站长……
光看这张名单就使人毛发悚然了。
他们到香港聚会是因为途经大陆,所以北京方面有情报,而且对这事件甚为重视。老毛子赫赫有名的间谍由四方八面赶到香港开会究竟又要制造什么事端呢?
北京组织的电报如雪片飞来,命令要盯牢了这件事,更可以证明中共当局和老毛子的关系越趋恶化了。香港位在中国大陆的边缘,又是一个自由的港埠,它便变成国际间谍的战场,情报交换的据点了!
赫赫有名的俄国国际间谍云集香港,是惊人的消息,英国政府不会不注意。他们的情报员也同时活跃起来。对那几个著名的大间谍,都派有人跟踪监视。
这时候唯一露了底子的是屠寇涅夫,对这几位层峰阶级的顶头大员忙于接待,简直是忙不可开交。
武不屈和郝专员的工作非常难做,他们得首先回避英政府的眼线,更要深入刺探情报,这简直是给他们一次吃特务饭的新“考试”!
奇怪的是,看来似乎是朱丽莎邀请他们助阵来的。朱丽莎在国际间谍丛中,论资格,不过是芝麻绿豆之类。吃吃那些“尾巴土共”是有余的,除此以外她没有这份力量。但看他们接触的情形,朱丽莎又异常的活跃,她们早晚都在红冠餐厅聚餐。像开秘密会议,朱丽莎每次都到场,这岂不怪哉?
似乎朱丽莎还是个中心人物呢。
武不屈和郝专员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终日焦躁不安。他们的力量受于环境的限制,一时打不进“重围”去。
郝专员便和武不屈分析,若是朱丽莎召来了这批国际一等的赤色大间谍,究竟是要对付他们呢,抑或是要对付骆驼?
武不屈斥骂说:“你把骆驼估计得太高了!骆驼的案子关老毛子什么事?”
郝专员说:“照你的意思说,那是聚集来对付我们的了!”
武不屈嗤之以鼻,说:“你是在自抬身价罢了!”
“两者都不是,那他们是干什么?游埠么?”
“也许是路过,途经此地!……”
“会这么巧?全凑上了?”郝专员说。
特务站所派出的人员,每天均缴了白卷,看情形,武不屈和郝专员同样的要向组织缴白卷了。
武不屈每天都向那些喽罗大骂饭桶、混蛋,但是他也着实无计可施。反而使所有人员怨天怨地,咒骂他们领导无能,不满的情绪高涨。
在这同时,躺在医院里的常老么每天均公开向新闻记者大骂香港政府的警探无能,治安状况堪虞,他遭受狙杀,竟然还无法破案。
可是,在这当儿,各方面都是各忙各的,还有谁会理他的这个岔呢?
在入夜间,“霓虹晚报”社驶来了一辆神秘的汽车,不停在前门,而停在后巷间。
报社的后门,慌慌张张趋出来一个女郎,很快的便钻进汽车去了。
驾车的是夏落红,他化了妆,架了玳瑁眼镜,戴了头套,变成了个大秃头,牙齿也装成了一副大匏牙,完全变了一副形状,他猛然回过头去,把车后坐着的那位女郎唬了一跳。
“哈!你不认识我了吧?”
那女郎是端木芳,她冷冷地嗤了一声,说:“怎么变成这副形状?怪怕人的!”
夏落红说:“我的化妆你能够看不出来,就已经不坏了!”
端木芳仍然是惶恐不已,说:“少说话吧!还是快离开这里!”
夏落红说:“别紧张,中共目前已无暇注意我们,他们正忙着盯住大鼻子的几个国际间谍!”
于是汽车驶动了,远离那条狭巷,消失在黑暗之中。
自从“亚热带之蝎”武不屈展开了恐怖攻势之后,夏落红和端木芳见面的机会是愈来愈少了。
几乎每次见面,都是异常神秘的。
端木芳和骆驼的一伙人发生了关系之后,在报社里的地位提高了许多。凭骆驼提供的线索,她经常能挖到许多特有的独得新闻。因此也获得社方的信任和重视。
譬如说,欧阳业之被刺,连续三、四天都是香港各报的头条新闻,搞得轰轰烈烈的,多少都是描绘欧阳业的家世,和他在世界各地的风流艳事。这些新闻,霓虹晚报能挖得到,其他的报社也能挖得到,各凭生花妙笔描绘得活龙活现的。
端木芳却像是女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她大门不出一步,闭门造车却标新立异,写出了更动人的新闻。
原来,欧阳业在美国和巴西二地都买了人寿保险,在美国是最著名的罗拔尔保险公司,五百万美金人寿意外险。
欧阳业这么的在香港一遇刺,罗拔尔保险公司却吃了慌,连忙派了专员,公司雇用的私家侦探,兼程赶至香港调查真相。
欧阳业买保险的金额惊人,那怕是他遇刺没有殒命,仅受了皮肤的损伤,公司也要酌价赔他一笔可观的数字。
这条新闻,端木芳独得了,而且写得活龙活现,十分详尽。可把一些跑社会新闻的同业搞得莫名其妙,如坠五里雾中。甚至于吃了报老板的排头。
端木芳究竟凭什么线索能挖出这种独得的新闻呢?端木芳几乎连报社的大门也不出一步。
不久,汽车已经在某一个海湾的一座小型的别墅门前停上了。“狡兔三窟”,那是骆驼的新住处。
这一次夏落红能和端木芳的相会,是奉骆驼之命,特地里把端木芳接到别墅里来商量事情的。
虽然夏落红在“情报贩子”一案后有显着的进步,所学的技能,不论在“文”或是在“武”方面,都能够“出道”了。但是年轻人做事比较孟浪,有时候荒唐起来,根本不作另一步的考虑。
因之,骆驼对夏落红经常还是不放心的,这就是他禁止夏落红和端木芳经常见面的原因。这一次纯是为战略问题,需要展开新闻攻势,骆驼需得利用端木芳,所以让夏落红把端木芳接到别墅里来。
骆驼在别墅的阳台前来回踱步,不时搔着头皮,内心之中好像略有焦急。因为夏落红和端木芳预计该到达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约有半个小时,他担心着或许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殊不知道夏落红和端木芳根本是聊天把时间给忘了。
这时候,汽车已经停在别墅的门前,骆驼的心中始才像放下了一块巨石。
骆驼对端木芳还是极端礼貌的,亲自迎至大门之前。
端木芳落下汽车,四周打量了一下环境,说:“你们怎么搬到这地方来了?”
骆驼说:“这地方不是挺幽静的么?”
“愈是幽静,愈是容易受歹徒的暗算呢!”端木芳说。
“等到歹徒能找到我们,我们早又换了地方啦!”
骆驼将端木芳接引至客厅之内,他知道这北国女儿能喝几杯酒,命夏落红端来美酒。边啜边谈,寒暄了片刻,话便转到正题。
端木芳说:“报社的督印人和总编辑,老在催促我编写你的传记,要以你生平浪迹的小故事为主,我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特来请教!”
骆驼吁了口气,说:“我还未到盖棺论定之时,最好不要给我写传记,因为有许多事情,会连我自己也觉得难堪的,但是写写小故事倒是无妨!”
端木芳说:“我需要的就是一些小故事,譬如说,你认为稀奇古怪的骗案……”说至骗案二字,她感觉到有些失言了。
骆驼替她掩饰窘态说:“其实最近有大批的俄国国家一级间谍在香港会议,这是惊人的新闻,你们报社为什么不发表呢?”
端木芳摇头说:“督印人说没有证据,恐怕惹麻烦,英国和苏俄是有邦交的呀!”她忽的想了起来,又说:“和这些俄国间谍斗智,你有把握么?”
骆驼说:“俄国人不过是大蕃薯,没什么了不起的……”
夏落红插了嘴说:“义父到过俄罗斯,也和俄国人斗过智,他有一段精彩的故事,而且还是黄色的!”
骆驼恁怎的不肯说,还露出一副尴尬的形色,说:“唉,这件案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不提则罢了,提起上来,谁都会说我吹牛皮……”
端木芳莹莹而笑,说:“不管怎样,你的故事都是很受人欢迎的!说说又何妨呢?”夏落红也帮同端木芳催促骆驼述说他在俄国搞的骗案。夏落红笑口盈盈地说:“这件案子,称为‘守宫痣骗案’,你就可想而知它是如何的动人了!”
端木芳楞楞地说:“什么叫做守宫痣?”
夏落红说:“问我的义父吧!”
骆驼直皱眉头,说:“俄国人的事情脏得很,说出来不大卫生……”
端木芳说:“没关系,我洗耳恭听!”
骆驼是有求于端木芳的帮忙,向共党在心战上展开宣传攻势,对端木芳的要求,很难拒绝。
“你不嫌脏么?”
“吃新闻饭的也无所谓了!”端木芳说。
骆驼便取出他的烟斗,装满了烟丝,划火柴燃着了之后,袅袅吐出烟雾。随后说出在俄国和大鼻子斗法,所搞的“守宫痣骗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