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谲波诡
下午时,宋琪由郑毛陪伴,至华侨卫康医院去作健康检查。
这是人寿保险公司的例行手续,但是这种私人开设的医院为了取信它的委托人,一切的检查工作都做得十分仔细。
在医院里耽搁了差不多有个多小时,郑毛因为在午间多喝了两杯,竟在候客处打盹睡熟了,他的鼾声大作,惹得一些“白衣天使”窃笑不已。
宋琪办妥了所有的手续,将郑毛在沙发椅上唤醒,这家伙还是迷迷糊糊的。
“你到底患了什么病?”他问。
“没有病,这只是例行手续!”宋琪回答说。
“赫,没有病,进医院,年纪轻轻的购买人寿保险,时代毕竟是不同了,时髦的玩意,我全搞不懂呢!”
他们离开医院之后,即转道至旺角宋家去。
宋老太太也不是有什么大病,她不搓牌,就得躺在床上,不是胸口间觉得隐痛就是肠胃不舒服,反正是什么毛病全来了。
昨天,两老口发生了龃龉,起因是宋老太太要到儿媳的新居去串门,还硬拉着老头儿一起去,但为老头儿拒绝。
宋三爷说:“他们没请我们,我们干嘛去?”
宋老太太说:“孩子们不懂,你怎可以和他们一般见识呢?”
“我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但是他们不请我,我不上门!这年头,孩子大了,就是孩子们的世界,谁希罕要我们两老上门?”
宋老太太不乐,说:“我们就只有这么的一个孩子,你就为这点的礼节就断绝了往来不成?”
宋三爷是肚子里有别扭,说:“好好的人家,我们为他订好了亲事,结果自己在外面乱七八糟,弄了这么的一个女人上门,是非招来了不说,把我‘收山’多年的招牌也砸在这上面,唉……”
“高丽黛这女孩还不坏,我看她挺随和又满得人缘的……”
“哼,老太婆,别因为她送你几个钱仪,你就给她迷住了,这个女人绝非是什么好来路!你只瞧她的酒量就可以知道了,年纪轻轻的女人,就学会了酗酒,这会是好路道么?”
“老家伙,你是老昏头了!”
“不管你怎么说,假如他们不下请帖,休想我上他们家的门!”
于是,宋老太太病了,她还是那套“十九世纪的古方”,“一哭二饿三上吊”连麻将也不搓,躺在床上就是病了,头昏脑胀胸气闷痛,立刻就请医生上了门。
中医师诊脉,对老年人而言,不外十全大补,少不得人参高丽参,又是钞票作祟了。
宋老太太还是想念他的儿子,便通知廖二虎教宋琪无论如何回家一趟。
宋三爷因为情绪不佳,整个下午外出就没有回家,他是因为环境逆转,自从“收山”之后,一些多年不见面的老朋友他都设法走动,企图扭转逆势,宋三爷也并非不关心他的儿子,但这种爱是埋藏在心坎中的。
宋琪回到家中之后,即来到他的母亲的床前,宋老太太正在喝汤药呢。
宋老太太即指着宋琪加以责备说:“阿琪,你怎么搞的,结婚之后,也不请你的父亲到你的新家去走动走动!老头儿年老昏懵,气量也显得特别的狭窄,像小孩子一样的呢,别有了娇妻就把老人家都忘掉了!”
宋琪连忙陪笑说:“我不是把两老忘记了,实在是因为新成家,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茫无头绪!”
宋老太太又说:“听郑毛说,你们小俩口子还是满恩爱的,希望你们的婚姻美满,但是也不要把老家冷淡了!”
“是的,妈妈!”
“结婚之后有什么打算?”关心孩子前程乃是老人家之常情,宋老太太殷殷地问。
宋琪茫然,因为他从未考虑到这问题。
宋老太太看穿儿子的心思,再说:“就算太太有钱,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应该有个打算!”
宋琪忙说:“我会有打算的,妈妈一点也不用操心!”
“譬如说,开一间店铺,做一点买卖,切莫游手好闲,像你的父亲,混了一辈子,到头来落得个怎样?两手空空连什么也没有!”宋老太太絮絮不休地叮咛着。
也刚好宋三爷回家了,门铃响时,宋琪趋出去应门,宋三爷跨进门就是一阵咳嗽,故意装出一副庄严的脸孔,略一点头就进他的卧房去了。
宋琪忙跟进去,他说:“听说爸爸为我的事情生气了!”
宋三爷翻了白眼,说:“我有什么事情好生气的?年纪这样大了,已经是时代落伍的人啦,这个世界已经是你们的啦!……”
宋琪吃吃笑了起来,说:“看爸爸牢骚满腹的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其实只因为我没请你到我的家里去!所以心中有了疙瘩!”
宋三爷又是一阵咳嗽,颇感到有点难为情,便摇首说:“没的事,我坐在家里已经惹来许多的麻烦了,还跑到你的家里去干嘛?麻烦还嫌不够么?”
宋琪再笑着说:“我仓促结婚,新成的家是乱糟糟的,在未布置好之前,不想请父亲过去!”
“我听廖二虎和郑毛说,你的新家布置得好像皇宫一样,奢侈、豪华、浪费、完全像暴发户一样!”宋三爷以叱斥的语气像教训小孩子一样。“所以就把这个老家完全忘记了!”
宋琪心中明白,宋三爷的嘴巴硬,但是仍还是关心他的,便说:“爸爸别听他人的闲言闲语,道路谣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个一遍?高丽黛自幼侨居海外,她的生活稍为欧化一点就是了!”
“这个女人的身世你都清楚了吗?”
“夫妻之间应该互相信任,她过去的事情我不必过问,我们只求未来的幸福!”
“哼!”宋三爷一声长叹,说:“你的妻子在过去时究竟结怨了一些什么仇人,你们头一天回家,就闹到我的家里来了,显然有意和我挑战了,想想我息隐‘收山’多年,对‘黑道’上的事情全不感兴趣,为了你的问题又重新和这些‘道’上的朋友接触,他们对这件事情茫无所知,经过了四下打听之后,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其实这些事情一点也不用爸爸操心,终归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的!……”
他们正说间,廖二虎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将那个送酒至宋家的人找到了,正就是“太子公寓”门房冯涤生的同学焦大桥。
廖二虎是根据张一义口述,该天送酒来的那个人的形状,又去访问了“太子公寓”的门房冯涤生,经冯涤生证明,焦大桥的形状和张一义所描述的完全吻合。
焦大桥有过帮助贼人做内应偷锯高丽黛卧室窗户的纪录,廖二虎的脑筋动得快,立时就想起他了。经过冯涤生的证实,于是立刻展开行动。
焦大桥是居住在铜锣湾靠山壁的木屋区,高丽黛的卧室发生窃盗案时,冯涤生怀疑焦大桥曾盗用高丽黛的公寓钥匙,所以到木屋区去了一趟,但是焦大桥矢口否认,不欢而散。离去时出现了一些来路不明的地痞流氓将冯涤生殴打得遍身鳞伤……
廖二虎有计划地展开侦查,凭他在下层社会的关系,可以搜集许多有关焦大桥搬家的线索。
居住半山木屋区的居民,差不多都是大陆逃亡的难胞,生活多至为艰苦,除非是在特殊事故或是一夜暴富之下,很难得会在一夜之间改变生活的。
廖二虎猜想,焦大桥不可能是阮难成的党羽,他只是受人利用而已。而且雇用像焦大桥这样的人,一定代价甚为低廉,他不可能因此一夜发迹的,所以仍得在木屋区找寻。
焦大桥所有的行李颇为简单,但是零星的东西可不少,据附近的邻居说,当焦大桥搬离木屋时,曾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帮同他搬运行李。
廖二虎探询那大汉的形状,这人可能是参与殴打冯涤生有分的,不外乎是地区上的小流氓,要不然,焦大桥怎样利用得上呢?
廖二虎在地头上的关系特多,他立刻按照那衣衫褴褛的大汉的外貌形状四下里探访。
据在殴打冯涤生的现场上曾亲眼目睹的居民说,那大汉的绰号叫做“番薯”,既有名有姓,又有“地区”,凭廖二虎在地头上的关系,他很快的就寻着“番薯”了。
廖二虎并不找“番薯”的麻烦,他只要“番薯”说出焦大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番薯”倒是满爽快的,他知道廖二虎是“道”上“爷叔辈”,立刻将事实真相和盘托出。
焦大桥总共给他一百五十元,让他召集三五个人将冯涤生殴辱一顿,这是属于警告性质的,教冯涤生不得再涉问焦大桥的事情,至于焦大桥的幕后主持人是谁,“番薯”完全不知道。
焦大桥是搬到另一座山背后的木屋区去了,“番薯”曾经帮助他搬取行李,所以廖二虎让他带路,率领着好几个弟兄追踪到了焦大桥新搬家的木屋。
他们在附近以“守株待兔”的方式,鹄候了一整个下午,好不容易等候到焦大桥回家,立刻涌上前将他擒获。
廖二虎即打电话给宋三爷,报告全盘的经过情形。
宋三爷连忙问:“你们将他怎样处置?”
廖二虎说:“这小子倒是挺蛮的,他非但一点也不卖帐,而且还首先实行动武,我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只有将他揍了一顿!”
“不要动用私刑,将他送交官方,反正这小子曾经有过和窃盗串通的底案,官方自会收拾他的!”宋三爷吩咐说。
廖二虎说:“不!这小子是贱骨头!吃硬不吃软,现在全招了,他承认是被个姓阮的所利用,但是他和那个坠楼摔死的窃盗并不相识,而且彼此连面都没有见过!”
“那末他总知道,那姓阮的人住在哪儿啦?”他说。
“那姓阮的在有需要用他的时候,会自己上门来寻找他的,绝不允许他到处乱闯!”
“姓阮的总共给了他多少钱?”
“大概在五六百元以上!”
宋三爷一声长叹说:“只为了五六百元就出卖朋友,连偷鸡摸狗的勾当全干么?这些年轻人,所受的教育到哪里去了?”
“这是因为他处在困苦的环境,已好久每日连两餐也吃不饱之故!”廖二虎说。
“那末送到我家里来的那两瓶酒,又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阮难成教唆他这样做的,至于那两只酒瓶内装着的是莱莎尔药水,他一点也不知道!”
廖二虎继续说:“以当时的情形来讲,很可能阮难成就隐藏在府上附近的地方,幕后指挥着焦大桥向我们进行挑战,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譬如说,张一义一次、两次的外出买酒,他完全一目了然,所以趁虚给我们来了一记滑稽的。”
宋三爷便说:“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廖二虎说:“据焦大桥说,阮难成曾和他约好,在今晚上会到木屋来找他,所以我们在此守候着!”
“用怎样的方式进行?”
“我们让焦大桥留在木屋内,我们布置在附近的各要道,只要阮难成出现,绝对教他插翅难飞!”
“让焦大桥一个人留在屋内不怕他溜掉么?”
“焦大桥挨揍之后乖得很,他发誓充分合作,因为他担心我们会将他送交官方!”
宋三爷关照说:“狡狯之徒所说的一切都不足以采信,还是小心为上!”
“三爷是否到这里来一次?”
“不了!”宋三爷说:“假如抓着了阮难成,切莫为难他,我们要保留‘江湖上’的风度对他礼待,到时候再打电话通知我吧!”
于是,他们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宋琪在旁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心情甚为焦急,忙说:“既然廖二叔已经有了进展,我就得到该地方去一趟!”
宋三爷摇首说:“不!你假如到那地方去必然会‘打草惊蛇’,若阮难成发现你在场的话,他会怎样想,还不尽速逃之夭夭么?廖二虎倒是要郑毛马上赶过去助阵!”
郑毛听说,立刻鼓掌说:“他妈的,这一次我可以一吐心胸中的冤气了!”说着,他立刻匆匆忙忙地离开宋宅,临行时,特别向宋琪说:“阿琪,你只管等候我的好消息。”
宋琪焦急不已,暂时他还不能回家去,他希望能得到廖二虎的最后消息。
因之,他拨了电话回家去,打算将此好消息告诉高丽黛,但他很失望,因为高丽黛和萧大炮他们还没有回家,公寓内就只有童妈一个人。
宋琪暗觉纳闷,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高丽黛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家?到哪儿去了?是否会发生什么事?
他得等候廖二虎的电话,看看阮难成是否会落网,那末有关高丽黛的许多事情都立刻可以了解,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关键,不由得使宋琪情绪紧张。
他得留在那儿等候。
宋三爷两老口子在用晚饭还不断地在讨论阮难成的问题,他们搞不清楚高丽黛为什么会招来这样深仇大恨?宋三爷希望廖二虎不要出任何的差错,否则他所有的用心就完全白费了。
在铜锣湾靠山边的木屋住户,遍山漫野的密层层的布满了,简直像是蜂窝一样,乍眼看去,会教人麻悚不已。
在入夜之后,但见万家灯火,瞧山崖岸下,是五光十色七彩灿烂的电动霓虹灯,而在半山上呢,却只有昏黯的火光陪伴着寂寞。
山上山下,只是尺土之隔,它便形成了两个世界。
这时间,廖二虎正进行着他的“狩猎”工作,他的一伙把弟兄全到了现场,张一义、魏申甲、郑毛,连同“安安公寓”里可以调配出来派用场的弟兄,都几乎全来助阵。
焦大桥新搬进去住的那间木屋是在半山腰间,廖二虎分配了所有的弟兄,任何的一条进出要道都留有人在暗地里把守,“罗网”早就张开了,就等候着阮难成入壳。
干这一类的事情,廖二虎好像是十拿九稳的,他从来还未有过失算。
是焦大桥说的,阮难成和他有约,说是在晚间会到他的木屋里来,只要抓到阮难成,一切的谜全都可以解开了,恁是浪费更多的时间,廖二虎他们也要等候下去。
张一义他们也都非常热心,连晚饭也没有吃,由廖二虎买了一些肉包子三明治之类的东西,各分配了几件,勉强塞饱了肚子,就在那里胡里胡涂的等候。
在刚开始时,每一个人的情绪都十分高张,一个个磨拳擦掌的静待他们的“猎物”入网,发了誓一定要给阮难成一顿老拳,揍得他不死不活的再来盘问他究竟有多大的狗胆?敢向宋三爷挑衅。
虽然宋三爷特别在电话中向廖二虎关照过,不管在任何的情况之下不得向阮难成动粗,免失“江湖上”之风度,但是到时候谁能忍得住呢?
尤其是郑毛,那一杯“莱沙尔”水之恨难以下咽,他能忍得住这口气么?
郑毛曾偷偷的向张一义说:“假如我逮住了阮难成那小子,不打折他一条腿,我的郑字给你们倒着写,那个毛字成X毛了!”
张一义冷嗤说:“你别太兴奋了,阮难成那小子并不简单,据我看他不一定到呢,我们大队人马守候在此,难道风声一点也不会走漏么?阮难成有的是‘派用场走头阵’的人,任何一个人在这附近刺探一番,我们的马脚全露,阮难成不打道回府才怪……”
“唉,张大哥你怎可以泼冷水?”
“这不是泼冷水的事情,事实就是如此,你且等着瞧!”
果然事情不出张一义的所料,手表上的秒针是滴答滴答的溜过去,一分钟又一分钟,一小时又一小时,那间小木屋并没有客人到访。
入夜之后还微起了一点风,颇有一点凉意,长时间的待守在一个地方,实在不是味道。
“已经是午夜一时啦,为什么连一点影子也没有?”魏申甲已经不耐烦了,问廖二虎说:“也许风声走漏,阮难成不来了!”
“哥儿们,稍为耐点烦,这是最重要的时间,也许就在这时候就要到了!”廖二虎回答说。
“那间木屋里也好像毫无动静,我们是否要过去看看,说不定姓焦的那个小子溜掉了啦!”张一义也提出了意见说。
“不!你们别沉不住气,假如阮难成刚好到场,我们岂不‘功亏一篑’了么?”廖二虎说。
郑毛是最不耐寂寞的人,他偷偷溜到大街上去,买了一瓶“山西原汾”还有花生米牛肉乾等物,拉着张一义、魏申甲,大家席地而坐,就开始饮了起来。
廖二虎不乐,斥责说:“叫你们办事来的,并非是叫你们取乐而来,竟在这里饮上了呢!”
郑毛说:“天气变冷了,我们饮两杯只是为取暖御寒啦!”
时间过得快,又是一个钟头过去,廖二虎自己沉不住气了,他绕着四周自己所有弟兄的布置所在,打了一转,算是作了一次巡防。
“廖二叔,看情形是不会来了,再挨下去就要鸡啼了,连冤鬼也要归坟啦,哪还有不出现之理?”“安安公寓”的一个弟兄说。
“我们等到三点,假如他再不到就算了!”廖二虎说。
“我们并非是在乎时间的问题,明天香槟大跑马,廖二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啦!”
廖二虎也感到纳闷,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或有不够正确之处,他随步就来至焦大桥的木屋所在处,屋内的灯光未灭,他俯首趋着窗户的破缝处向内窥瞄了一番,乖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廖二虎脸色大变。
他赶忙就去撞门,那扇厚木门却是在内闩着的,他一个人撞不开。
“喂,你们大家快来帮忙!”
原来,木屋内的焦大桥,躺在床上,脸如土色,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这分明是服了毒……。
所有布置在附近的弟兄听得廖二虎的叫喊声,像“一窝蜂”似地赶了过来。
廖二虎就指挥他们撞门,人一多力量就够猛了,轰然一声巨响,整扇门塌下。
那木屋内是一片醺臭的味道,地上空着有一只“莱沙尔”的药瓶,焦大桥已处在昏迷的状态之下,人事不省。
“他妈的这小子是服毒嘛!”郑毛首先怪叫:“他请我吃了一杯‘莱沙尔’,自己却整瓶消受了,真是报应咧!”
廖二虎关照说:“大家别呆着,快去唤救护车来,送医院急救还来得及!”
“喊救护车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把他抬下山去,拦一部出租汽车向就近的医院里送!”张一义建议说。
“那末大家就快动手吧!”
于是,那批等着为打架来的朋友全变成了是为做好事而来的,七手八脚,将焦大桥搭起,往屋外就抬,落下了山坡,也惊动了附近许多的居民出来观看。
不久,他们拦着了一部空着的出租汽车,将焦大桥就近送往附近的医院去。
经过了医生的紧急施救,给焦大桥灌了肠,还算好的,焦大桥脱离了险境。
否则一个身上伤痕斑斑,挨过了围殴的人服毒自杀身亡,事情难免会牵连到廖二虎的身上去,他的麻烦可脱不了身啦。
焦大桥的身上总共不过数十元,不足以付医药费,廖二虎惟有自认晦气,给他全付了。
经医生的嘱咐,焦大桥还得留院调养几天,廖二虎心中想,在医院的附近布下眼线,也说不定阮难成会到医院里来探看焦大桥,那样,捉拿阮难成还有一线的希望,否则,这条“线索”就算断了。
“小子,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干嘛的要学娘儿们一样的服‘莱沙尔’自杀?未免太娘娘腔了吧?”郑毛在焦大桥稍为清醒时,以讥讽的语气责备说:“你有种向宋三爷挑战,就没胆量挨揍吗?”
焦大桥泪流满脸,他勉强能说话,羞愧地说:“横竖也是一个死字,干嘛的不让我死呢?”
“没有人要你死,只是追究你和我们作对的原因!”廖二虎说。
“唉,那姓阮的说过,假如我泄漏了机密的话,他一定要杀我的!”焦大桥哽咽着说。
“你别再在乎那姓阮的了,他有胆量在你的身旁出现,我们必收拾他!”郑毛说。
午夜约两点多钟,宋三爷接得廖二虎由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他们看守着的那名焦大桥居然服了毒,正在医院之中施行急救。
宋三爷一想,这“线索”必然又断了,廖二虎等于在枉费心机。
宋琪原是守在宋宅等候最后消息的,他大失所望,廖二虎已经是够精明的了,他循着各种线索寻着焦大桥,满以为由焦大桥的身上,可以布下圈套等候阮难成自投罗网,但没想到瞬刻的转变,所有的希望又化为乌有,阮难成的问题仍然是个谜。这个谜要何时何日始能打开呢?
宋琪离开了宋宅,雇了汽车回太子道公寓去,这时间已是零晨三点多接近四点了,公寓里差不多的住户全熄了灯,门房冯涤生刚巡更完毕也进房睡了。
宋琪不愿惊动任何住户,轻着脚步走进了公寓,正要跨进电梯时,忽的一个彪形大汉一掌将他推进电梯,同时一支短枪顶在他的胸膛之上。
“不要说话,也不要反抗!”那人用夹生的英语说,很显然的,他不是一个中国人,要不然为什么不说自己国家的语言呢?
宋琪借着灯光看去,只见这个家伙,高头大马,浓眉环眼,胳青腮胡子,像是个日本人。
宋琪立时惊觉,记得在结婚当日,当礼成之后,教堂里曾进来三个日本人,高丽黛曾为此事花容失色,究竟是怎么回事?颇使人费解,现在,当前手持凶器的人,是否就是三个日本人之其中一个呢?
那个彪形大汉已揿了升上最高一层楼的枢纽,电梯即徐徐上升,宋琪在凶器威逼之下,反抗不得,只好听由他的摆布。
“你是日本人吗?”宋琪用英语问。
“闭你的口,不许说话!”那人扳着了脸色说。随着用枪口在宋琪的胸膛上猛力一顶。
宋琪纳闷不已,当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在这个时间潜伏在公寓的附近,乘着他回家的当儿,跟进电梯,又用凶器向他威逼。
电梯是升往顶楼上去的,假如说,他是专程为绑票而来,断不会送他往顶楼上去的。
“太子公寓”大厦总共十一层,高丽黛买下的是在第十楼,而电梯却升上了最高的一层。
电梯的铁门自动打开了,那大汉执着宋琪的胳膊,扭着他跨出电梯,这一层楼,有半栋已经出售,另外的半栋仍是空着。
宋琪的心中顿感惶恐,莫非这大汉是有意要把他架进空屋里去实行殴辱么?
以宋琪的体能,虽然这彪形大汉比他高上半个脑袋,但假如双方都是赤手空拳的话,他至少可以和这家伙硬拼一番,不让他多占便宜。
可是宋琪是在枪口威逼之下。
第十一层的住户,他们一家人都可能睡着了,室内没有灯光,走廊上只有这一盏淡蓝色的日光灯,照射在那人的脸孔上更觉得恐怖。
那人揪着他的胳膊,竟推拥着他趋向上屋顶平台的楼梯口间。
“在这时间,上平台上去干嘛?”宋琪停下脚步问。
“不许说话!”他又再次的用枪口在宋琪的背脊上猛撞了一记。
宋琪受创,背脊上疼痛不已,他猜想,上到平台上去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但是,他能够反抗吗?
他在枪口之下,拾级而上。平台的木门是敞开着,那环境更为恐怖,四下一片黝黑,但觉阴风阵阵,环看四周,是稀稀落落的灯光!这称为不夜之城的H港正落在睡眠状态之中,多少罪恶事件就是在黑暗之中进行。
“太子公寓”的平台,是合着整栋大厦的面积而盖的,所以甚为广阔。
宋琪被逼走出了平台,四下里是黝黑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呆立着,那大汉也守在他的背后,同时还将平台的木门掩上了。
宋琪想逃走的话可更不容易了,这所大厦高矗十一层,是独立的建筑物,困在平台上,等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忽的,在靠着对街栏墙竖着烟囱的位置,出现了两个人影,身材都不很高大,他们徐徐地向着宋琪的方向过来,由于没有灯光,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孔。
那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汉竟说日本语了,叽哩呱啦的,宋琪全听不懂。
可是宋琪已经完全明白了,所猜想的一点也不错,他们全是日本人,而且总共是三个人。就是在结婚的当日教堂里出现过的三个日本人。
想当日的情形,高丽黛听说教堂里来了三个日本人时的一副形状,宋琪的记忆犹深,现在,这三个人竟然真的找上门了。
究竟高丽黛又和这三个日本人有什么瓜葛呢?宋琪甚感困惑。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宋琪不敢相信高丽黛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那两个在平台上出现的日本人低声互相磋商了一番,于是,其中的一个人便以很夹生的华语向宋琪说:
“你是宋琪先生吗?我们很冒昧的把你请到这地方来!”
“有什么指教吗?”宋琪反问。
“你和高小姐认识多久了?”
“没多久的时间,你们是谁?有何贵干?三更半夜把我弄到这地方,有什么图谋吗?既然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随时随地的可以直接找我公开谈话……”
宋琪的话未说完,对面站着的一个矮小个子便挥动了拳头,双手左右开弓,两拳俱打在宋琪的腹部,这是一种阴险的作法,不给他的身上留下伤痕。
宋琪受创,一阵呻吟,弓起了身子,立在他背后的那个彪形大汉又给他的背后加上一脚,宋琪便栽倒到地上去了,他顿感到浑身麻木,脑海间凌乱不已。
倏的,一只小型的手电筒掣亮了照到他的脸上,宋琪又被那彪形大汉揪起。
“我问你一句话时,你就答一句,不许多添枝节,你是聪明人,该会懂得我的意思!”那人再用夹生的华语说。
宋琪忍受着腹部的创痛,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是什么人?总可以告诉我一个名字罢!”
“不必问我们的名字,现在是我们要向你问话!”那人再说:“高小姐为什么会和你闪电结婚?你们之间有着什么秘密吗?”
宋琪回答说:“这是我的事情……”
于是,那矮个子又要动手,他用同样的方式,挥动双拳,又要打宋琪的腹部。
宋琪是忍无可忍,“士可杀不可辱”。立刻还击,他运用全身的气力,猛然一拳向那家伙打去,那小个子冷不防宋琪会来这么的一着,正好打在他的头部,仰天一跤,倒头栽了一个筋斗。
他滚在地上立刻用日本语嚷叫起来。
那彪形大汉立刻动了手,他用的是日本柔道的“劈砂掌”一掌向宋琪的颈部砍去。
宋琪再次受伤,即跌在地上,那大汉再在他的背上踢了一脚,宋琪便昏过去了。
他的耳畔似乎听得一阵很混乱的声音,好像是一群猛兽在怒吼,他的身体被移动了。
过了不久,他的身上似感到一阵寒凉,脑部剧痛,但浑身不能弹动,他醒过来了,微张开眼,他所看到的是悬空间许多稀落的灯光。
原来,他是被按在平台栏墙的悬空处,双手被那彪形大汉及那会说华语的中年人反扳着,只要他们用力往前一推,宋琪就会坠楼!
由那十余层的高楼坠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无疑!
“我们要造成一个人坠楼,是非常方便的事情,而且,一点也不会露痕迹的,最后官方的判断是自杀无疑,所以,问题是由你去选择!”那会说华语的家伙又说。
宋琪感到非常的苦恼,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搞不清楚,处在生死边缘,决定是在瞬刻之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极力冷静,以和缓的语气说。“有问题不可以好好的讨论么?”
“问题很简单,我们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许有谎言!”
“有什么问题值得这样严重?以谋杀为要胁?”宋琪说。
“你和高小姐闪电结婚,你们之间有着什么秘密?”
“我们恋爱结婚,一切手续都是正当的,毫无秘密可言!”
“高小姐的钱财,是否交由你管理?你们存在银行里,还是收藏在家中?”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钱财……”
宋琪这样回答,背后立着的两个人就立刻要将他往外推。
“你想隐瞒,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那人再次警告说。
“事实是如此,我说的是实话!”宋琪说。
“难道说,你不是为她的钱财而结婚么?”
“我们互相恋爱,是爱情的结合,我并不贪图任何人的钱财,你们查问这些,用意何在?何不坦白说明呢?”
“高小姐的手饰珠宝收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宋琪已感到痛苦莫名了。
“你们夫妻之间的结合,竟有这样的隔膜么?实在难以使人相信!”
“这是事实,我说的完全是实话!”
“听说你的家庭困苦,你没有职业,结婚之后就完全依赖高小姐生活,你不知道她有很多的钱吗?”
这句话,等于是一把利刃,刺进宋琪的心坎里去了。事实的确是如此,他的家境贫穷,没有职业。他也没有为前程打算的计划,就是胡里胡涂的和高丽黛结了婚,婚后的生活也全依赖着高丽黛维持,这怎能不教外人疑心他是为高丽黛的财富而结婚呢?
“为什么不回答?”那两个人又扳着他的手要向街面上推。
“我无从回答起……”当宋琪的脑袋被逼着伸出到栏墙外面时,那高达十余丈的街面上是一片黝黑,实在触目寒心呢。
“听说你的父亲在黑社会很有力量?”那人继续问。
“谈不上力量,以前曾在外面混过!”
“高小姐雇用了三个保镖,两男一女全都是你介绍的!还有那大批的小无赖,听说也完全是听你的指挥,你这样做,是出于你的主意,还是高小姐的意思?”
宋琪并不愿意表现他的懦弱,将所有的责任推到高丽黛的身上去,他说:“我们家里有一个司机,一个女佣,另外只有一个姓萧的是做保镖的,那些小阿飞都是他的弟兄,和我们都交朋友,无所谓听谁指挥的……”
“若是正当的人家为什么要雇用保镖呢?要不就是保护她的钱财!”
“高小姐遭遇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向她逼害,不得不雇用保镖防范,这与钱财无关!”
“哼,来路不明么?”
“我指的是一个叫做阮难成的人,不知道和你们是否有关系?”
“现在不是你盘问我们的时候!”那人狠声说:“我们要知道高小姐的钱财收藏在哪里?这内中包括了大批的手饰,还有一枚价值数万美元的猫眼石!”
宋琪更感到迷惘,他根本连听也没听说过高丽黛持有那样的一件价值高昂的东西。
“你别弄错了,我的目的非为抢劫而来,而是希望将它物归原主呢!”那人再说。
“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现在,你已经和高小姐结婚了,你是她的丈夫,假如你真的是于心无愧的话,大可以向她相劝,请她把那笔不义之财交出来,我们即可以息事宁人,过往所有的事情全不计较,同时,在东京留下的那份人寿保险金也请她去领取,要不然,我们不会给她有好收场的!”
宋琪一听到“人寿保险金”几个字,大为惊讶,为什么在东京方面也有着一笔“人寿保险金”?又一定要高丽黛去取呢?
“是什么人的人寿保险金?为什么要高小姐去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朋友,事实上我已经是被弄昏头了,你们能够好好的坦白说明么?”宋琪已感到需要“委曲求全”,他希望能了解全盘的真相。
“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也或是故意含糊,我们不管,但是你得把今晚上的事情直接告诉高小姐,我们已经找到这屋子里来了,要取你们的性命,易如反掌!哪怕你们雇了大批的保镖,过去的仇恨,我们可以不计较,但是那笔钱财,一定要讨还,尤其是那枚猫眼石!请高小姐交出来就是了!”
说到此间,他们又是一阵叽哩咕噜的用日本话交谈,像是磋商,互相徵询意见。
终于,他们像有了决策,便把宋琪由石栏杆上放下来,那个彪形大汉仍用一支枪逼在他的背脊上。
“现在,我再把问题重述一遍,你转告高小姐,请她把劫夺我们的钱财交出来,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同时,东京人寿保险公司的那笔钜款也请她去领取!”那个中年人用夹生的华语再说。
“我可以请教你贵姓大名吗?”宋琪以化敌为友的态度。
那人矜持了一会,说:“你只要知道我们是‘黑田组’的人就行了,不必知道我们的姓名!”
“黑田组?”宋琪对日本的“行情”不太了解,他意觉到这很可能是流氓组织,高丽黛又为什么会和“黑田组”发生了纠葛呢?这个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麻烦你送客!由电梯把我们送落到街面上,别忘记有一支枪,一直在你的背后!”
那彪形大汉便将手枪猛地里向前一送,推着宋琪行走。
他们仍然由上屋顶平台的那扇门下楼梯去,到第十一层楼,进入电梯。
那两个比较矮小的日本人似乎不愿意让宋琪多看见他们的脸孔,所以进入电梯之后,便让宋琪面向内站着,手枪仍逼在他的背上不让他回头。
宋琪的脑筋不断地在考虑,盘算,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非常突然,他希望能得到多一点的了解。便说:
“假如高小姐愿意接受你们的条件,愿意把财物交还,包括那枚猫眼石,那末我该如何和你们联络呢?”
“你不必和我们连络,我们知道你的住址,来找你比较容易,你想找我们就难了!”
宋琪又说:“我想请问你们,和阮难成究竟有没有关系?”
“谁是阮难成?我们不知道!”
电梯已降至地下,闸门打开,那彪形大汉又推拥着宋琪走出了大厦,落至马路口间。
其中那个蓄着小胡子的,抬高了手一招,对街停车场上列着的一辆小汽车便亮了车灯,立时就向他们驶过来了。
“别忘了我们的话,下次见面时,是敌是友,由你自己选择!”那会说华语的家伙拍了拍宋琪的肩膊说了声“再见!”
他们三个人便迅速进入汽车,奇怪的是驾车的是个年轻的女郎,宋琪借着街上朦胧的灯光,能隐约的看得到她的脸孔,那女郎瞟了宋琪一眼,待她的伙伴进入汽车后,一踩油门,汽车便扬长而去。
汽车背后的招牌灯并没有亮着,所以宋琪并没有看到车号。
他凝呆站立在马路上,一阵凉风扑面,使他感到好像是一场“恶梦初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阮难成的问题还未有解决呢,不知道从何而来了三个日本人,这等于是属于“国际性”的纠纷。
高丽黛打哪儿惹来的麻烦,什么钱财?什么手饰?什么猫眼石?简直把宋琪的脑袋也搞昏了。
高丽黛曾经说过,她是由东京到H港,是否就是因为在东京闯下了这个大祸始才逃到H港来的?
以刚才的那三个日本人而言,其中那身材高大的显然是个打手,那小胡子,会说华语的两个,也绝非善类。“黑田组”三个字也颇像流氓组织……。
宋琪愈想愈感到迷糊,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以高丽黛而言,她的年岁不大,又是单人匹马的,怎会惹下这么多的纰漏?有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仇人阮难成,又另外有日本流氓组织向她寻仇,这简直是难以令人置信呢。
宋琪痛苦不堪,他扭转身子,又重新走进了大厦,进入电梯升上第十层楼。
那AD两栋辟通接连着的就是他的新家,然而这个新家已笼罩上了可怕的阴影。
方才那个会说华语的日本人说的那句话就刺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的家境贫寒,没有正当职业,完全依靠高丽黛生活,他的婚姻不是贪图高丽黛的金钱,还是贪图什么呢?
这是恋爱婚姻么?因恋爱而惹来了重重烦恼,似乎四下里充满了杀机!
这是宋琪的新婚蜜月,多可怕的蜜月呀!
他的腹部,仍感到创痛不已,是刚才那矮小个子打的,这人的个子不大,但出拳之猛,很使人意想不到。
他们为什么要下这种毒手?是为高丽黛的钱财?是为一枚猫眼石?是为东京还有一笔人寿保险金……?
宋琪的脑筋更觉昏乱,好像高丽黛的问题是愈来愈复杂了。
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吗?宋琪简直不敢相信,看高丽黛的形状,她不像是一个会招来横祸的女人。
他猛感到一阵战悚,好像连身体也站不稳了,内心之中悲愤莫名,他用手撑持在门旁,揿了电铃,一次又一次的……
可能寓所里的人全睡着了,他的妻子高丽黛、萧大炮、顾富波、童妈,没有人应门!
客厅内的电灯亮了,起了一阵悉嗦之声,一忽儿,房门打开了,站在门首出来应门的是童妈,她睡眼惺忪,头发蓬松的。
当她看到宋琪的那一副形状时,不禁大为惊讶,说:
“啊!大少爷,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吗?”
宋琪没有说话,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客厅,客厅内凌乱得可以。
只见萧大炮赤裸着上身,仅穿着一条长裤,光着脚,正用椅垫蒙头,横卧在沙发椅上。
几桌上杯盘狼藉,有打翻了的酒瓶,吃剩下的残羹,电唱机旁的唱片洒了满地……
几桌上有着一杯未饮尽的残酒,宋琪顾不得那么许多,他端起来,一饮而尽,藉以镇压自己的情绪,跟着,他一抬脚,把萧大炮踢落地上去了。
萧大炮酒醉未醒,这一踢跌得不轻,他张开了眼,仍是迷迷糊糊的,双手捧着头,拉大了嗓子,结结巴巴地叫嚷: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谁踢了我?……”
宋琪把胸中的一股怒意全发泄在萧大炮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倒很安逸,在这里欢乐终宵啦!”
“哟,阿琪,你回家来了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萧大炮抬起了头,注视壁上挂着的八音电钟。“乖乖,快天亮了呢,怎么搞的?你现在才回家?我们直在担忧你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琪抚着仍在隐痛的腹部,呐呐说:“不用你们担忧,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真出了什么意外吗?”
“你赤身露体的躺在这里,算什么名堂?”
“噢,这个吗?”他搔着那蓬乱的头发,低头瞧着自己裸露的上身,起了一阵傻笑。“多吃了两杯酒,感到闷热,用冷水淋浴后,在沙发椅上一躺,不觉就睡熟了!”
“顾富波呢?”
“顾富波?他没在房间里么?失踪了不成?”萧大炮胡里胡涂地说。
自然,顾富波是回到他的房间里去了,宋琪的问话是多余的,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萧大炮的行为比较放荡、随便。
“大少爷,你什么地方不舒服?你的脸色难看!脸上有伤痕,是打过架了么?”童妈仍守在一旁,似乎是非常关心似地向宋琪问。
宋琪向童妈挥手,说:“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童妈似乎还不大放心,但宋琪已离开了他的座位,摇摇晃晃地进入新房去了。
萧大炮和顾富波是同住一间卧房的,顾富波也是吃醉了酒,连外衣也没有脱,趴在床上,伏枕呼呼大睡,萧大炮迷糊地探首进房内一看,很觉不解,喃喃自语说:“顾富波睡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说他失踪了呢?阿琪吃醉了老酒还是胡涂了?”
宋琪进入寝室,只见他的新娘,同样是一副烂醉如泥的形状。
她换了一身玫瑰色的尼龙短装衣,肉体隐约可见,曲线玲珑暴露无遗,她的睡相难看,一条大腿半分弯,另一条直伸出床外,凌乱的秀发,披散在枕上,张大了口,鼾声起伏不已,那是饮醉了酒的关系,可是她的肤色却是那样的迷人,白里透红,像泛着了桃花的大理石雕塑。
虽然高丽黛的睡相不好看,但是宋琪对高丽黛的形状仍是迷恋的,他的眼睛似乎有着极度的贪婪,不断地在高丽黛的玉体上下浏览。恨不得尽情抚爱一番,但是想起了那三个日本人——“黑田组”,像是一个很可怕的黑社会组织名称。
他又想起了那三个日本人要索取的钱财,那些手饰,价值数万余美元的猫眼石,还有摆在东京某人寿保险公司的一份人寿保险金……
宋琪的腹部感到痛楚不已,他搞不清楚高丽黛究竟惹了一些什么样的横祸?刚才险些儿就被人从十一层高楼顶上扔下楼去死得粉身碎骨不明不白。
宋琪忽的恼怒已极,扬手猛力在高丽黛的臀部打了一记。
高丽黛受惊,但是她酒醉模糊,只略张开眼,向宋琪斜眼一瞟,竟笑了起来,说:“你回来啦?一整夜,你跑到哪儿去了?”
“我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快起来,我有一些话要问你……”
高丽黛却说:“现在是睡觉的时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宋琪蓦的大声怪叫,“你说得倒轻松,明天再说么?我几乎被人谋杀,打十一层楼扔到街面上去!你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的麻烦,一个阮难成之外另外又来了日本的‘黑田组’,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回事?”
“黑田组”三个字似乎使高丽黛有了感触,她来了一个翻身,瞪大了眼睛,霎了又霎,说:
“什么‘黑田组’?”
“昨晚上有三个日本人在公寓门前等着我,把我架到平台上去,他们要杀我,除非你肯把他们所有的钱财交还,这内中包括一枚价值数万余美元的猫眼石,还有在东京的一笔人寿保险金……”
高丽黛皱起眉宇,看不出她是犹豫,是惊恐,或是佯作镇静,她的酒意未褪,形状充满了疲乏,呆了半晌,忽说:“什么人寿保险金?什么猫眼石?什么‘黑田组’?我全不懂!假如说,我有什么麻烦,别人会亲自找我,何须要找你呢?一定是找错人了!”
宋琪再说:“这三个日本人,在我们结婚的当天,曾经在教堂上出现过,记得吗?当时你曾甚感到惊讶,向萧大炮问长问短的……”
“我早忘记了,别再提它!”
“难道说,这样推托,就可以把事情解决吗?”
“这不关我的事,我全不知道!”她说着,一个大翻身,扯上了被单,又蒙头而睡。
宋琪气恼不已,绕过床去,伏在床沿,将她的被单揭开,柔声说:“丽黛,我们已经结婚,是夫妻名分,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什么秘密,我知道你有难题,但是你不用瞒我,天底下的事情,没有说不能解决的,请你坦白告诉我,这三个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坚决说。
“事情迟早会戳穿的,他们既然已找上了门,问题会接踵而至,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们能谋杀我,也能谋杀你,我们既然是夫妻,为什么不合起来对抗外力?钱财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假如不属于我们所有,强夺豪取会使我们终生不安的,倒不如及早将它物归原主,没有钱财,我们有爱情在,还有我的一双手,可以养活你的!”
高丽黛忽的吃吃笑了起来,说:“你说得多么的动听!你凭什么养活我?靠你‘赌外围’吗?”
这句话,等于一把利刃扎到宋琪的心坎里去,他勃然大怒,说:“原来你是存心鄙视我的,那么,你又何必和我结婚?你是打算养我一辈子的吗?”
高丽黛妩媚地一笑,她捏了捏宋琪的脸颊,改变了态度,又说:“我的小白脸,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等到明天再谈吗?”
“明天再谈么?也许明天我就被人谋杀了,这样你就可以得一笔人寿保险的巨额的赔款了……”宋琪提到了这笔“人寿保险金”时,顿想起“黑田组”所提及的留在东京的一笔人寿保险金,两件事情合并起来,好像不无关连,他呐呐说:“难道说,你的目的就在此么?……”
“假如你不高兴,明天就可以取消它,不必作多的噜嗦!”高丽黛说着,又以被单蒙上了头,重新再睡。
宋琪气恼不已,自言自语说:“好吧,既然这样,我倒要找寻那枚猫眼石,也许那是不祥之物,谁保有了它就会招来凶祸,我被谋杀,你可以得到人寿的赔偿,但是我却死得不明不白!”
高丽黛并没有真睡,她掀开了被单,向宋琪偷窥,宋琪果真开始翻箱倒柜。
他像真的恼了火。不顾一切地连高丽黛的皮箱也全部翻开。
皮箱内有许多的东西,宋琪都未有看见过的,除了一些季节性的新装不去说它,一些稀奇古怪的装饰品,另外还有磁器饰物,这些东西都是供室内布置用的,高丽黛却把它收藏在箱子里。
宋琪忽的发现了一件和服,是用日本织锦缝制的,有金线银线,织绣成灿烂美丽的风景图画,若在日本来说,这种衣饰也是相当贵重的,它是属于礼服之一,高丽黛不是日本人,她要这种和服何用?
宋琪将和服扔在地上,那箱子底下有着一只椭圆型的手饰盒子,他小心翼翼地将它端了出来,那盒子却是锁着的,在它的旁边还有旋转的号码盘,好像保险箱。
宋琪心中想,也许那枚价值昂贵的猫眼石就是在盒子里面,要不然,它不必那末严重,有着双重的锁扣。
他无意间回头,向床上看了一眼,高丽黛已经不在床上,只见她,怒目圆睁的,穿着半截透明的睡衣,光着两条纤长的大腿,她的手中却捏着一支短枪,就是她平常用以打靶的那支小型“勃郎宁”。
“假如你再翻我的箱子,我就打你!”她很激昂地说。
宋琪怔了半晌,呐呐说:“原来你也是很习惯用凶器威胁人的呢!”
“我一点也不开玩笑,我会扣枪机的!”她沉着脸色再说。
“要知道,你若扣枪机,这是谋杀亲夫之罪,那末,人寿保险金就拿不到了呢!”
“把我箱子内的东西,每一件都摆回去!”
“不!”宋琪摇首说:“我一定要打开这只盒子,最着重的是那枚猫眼石,我不愿意有国际上的敌人……”
“我命令你把盒子放回去!”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命令的!”
“我真的会扣枪机的!”
“我不在乎你扣枪机,你得给我这盒子的钥匙!”宋琪很坚决地说。
高丽黛气得浑身发抖,她真的将手枪的保险掣打开了。
宋琪非常沉着,他装做不在乎,打高丽黛的身旁走过。
高丽黛的手皮包是置在梳妆台上的,她所有重要的钥匙全装在皮包内。
她急忙将手皮包按着,但宋琪不管,他将皮包夺起,打开,搜寻出那串钥匙。
“我是决定要将盒子打开的,假如说,你一定要阻止的话,就只管开枪好了!”宋琪说着,就用钥匙去拧开锁扣。
高丽黛呆住了,她好像无可奈何了,将手枪抛向床上,然后双手叉腰,说:“你有钥匙也没有用,你不知道旋盘的号码!”
“你应该把号码告诉我的!”宋琪说:“夫妻之间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呢?”
“为什么你老在调查我的秘密呢?”
“我要找寻那枚猫眼石,假如说,盒子里有这么一枚东西,就证明那三个日本人所说的不假!这样昂贵的宝石,对我们等于是废物一样,既然有人追踪着找寻这件东西,你既不能将它当做装饰品,也不能将它变成钱财,留着有什么用处?不如将它‘物归原主’算了!”
高丽黛改变了一副脸孔,说:“根本没有这么一个猫眼石!”
宋琪说:“那末你可以告诉我盒子的号码吗?”
“左转三,右转五,再左转七!”高丽黛说着,跃上了床,重新拉被子盖上了头,好像是不再理会宋琪要干什么了。
宋琪便按照高丽黛所说的号码,拧号之后,那只手饰盒子果然的就打开了。
在灯光之下,只见一阵光灿闪闪夺目,盒子里面分为两层,上面的一层几乎全是戒子,有各种的钻石,方钻戒、玛瑙、翡翠、蓝宝石、珍珠、耳坠……下面的一层却是项链、饰花,内中有着一串钻石项链当然是最贵重的了,另外有一枚鸽蛋大的黑宝石,是用白金链子串着的。
但是那里面就是没有猫眼石,使宋琪感到诧异,究竟是那三个日本人找错了对象,根本没有一枚猫眼石?或是高丽黛将它收藏在另外的地方?
假如说,高丽黛所有最贵重的东西全锁在这盒子里的话,那末猫眼石是绝对应该在盒子里的,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地方比装在盒子里更安全呢?价值数万元的一枚宝石,该不会随扔在其他的箱子里吧?
这时候,高丽黛偷偷的掀开被单,窥瞄了宋琪一眼。
宋琪的心情极度矛盾,他真感到有点迷糊,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面对着那只手饰盒子,除了不安之外,感到内疚不已。
“不信任自己的妻子,反而去相信来路不明的人,我相信你必会后悔的!”高丽黛忽而撑起了脑袋,极其柔和地说。
宋琪无可奈何地将手饰盒子重新锁上,又将高丽黛所有的各物,重新置进箱子里去还原。
是时,天色已接近黎明,窗外可看到朦胧的亮光。
“天都快亮了,你还不打算睡觉么?”高丽黛问。
“我要替你把箱子收拾起来!”
“不必了,明天我可以叫童妈收拾,现在,我的气也消了,你就上床休息吧!”她的语气也完全改变了。
“假如说,我不寻出问题的症结,我永远会感到不安的!”宋琪回答说。
“你假如对我信任的话,不就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么?”
“只因为你的问题太多,先是阮难成,现在又多了日本的‘黑田组’……”
“难道说,你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么?”
宋琪一声长叹,抚着受创的腹部,说:“我刚几乎被人抛下了楼,那是真的!”
高丽黛又再次的下了床,说:“你实在太疲倦了,所以精神紧张,来,我替你脱衣裳,好好的休息一番,等到体力恢复时,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你认为是我的神经错乱了么?”
“不!是因为你想得太多了!”高丽黛温柔地自动替宋琪解下领带,脱下上衣。
宋琪确实也是疲乏了;彻夜未眠,而且整晚上的情绪都是紧张的,由廖二虎他们围捕阮难成开始,直至他被三个日本人架上了平台……。
“你躺上来,我替你按摩!我的按摩技术很高明呢,是由日本学回来的!”高丽黛笑吃吃地说。
“你在日本有多少的时候?”宋琪问。
“啊,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
“你在日本干嘛呢?仍然是一个人么?”
“我不是曾经说过么?我就是喜欢游山玩水,我从来不会喜欢在一个地方待上一年半载以上的!不过……”她一声长叹。“在H港不知道要停留多久的时间了!这还不是为了你么?自从遇见你之后,好像一切都改变了,这可以说是上帝的安排呢!”
“你在日本的日子里和一些什么人交往呢?是否会和人家结怨?”
“你又在调查我了么?”高丽黛故意手指头上加重了力气,使得宋琪的筋骨感到疼痛。
“我心中的谜解不开!”
“你大可以不必去想它了,从昨天下午,我就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你猜我是干什么去了?”
“你干的事情都很神秘!很难猜测呢!”
“不妨猜猜看!”
“去看你的朋友?上教堂做礼拜?……”
“不!我替你去弄护照去了!”
“护照?”宋琪几乎由床上跳了起来,他感到纳闷,为什么高丽黛要为他弄护照。“要护照干嘛?难道说,我们要迁居么?”
“难道说,你不高兴到外面去跑跑么?”
“你打算到哪儿去?”
“不是我打算要到哪儿去,是我们要去蜜月旅行一番!”高丽黛含笑,她倒在宋琪的怀里,并吻他的脸颊。“蜜月旅行总应该有的吧?”
“我们到哪儿去旅行呢?”
“你希望到哪儿去呢?”
宋琪抓着头皮,考虑了好片刻,然后说:“我们应先考虑到经济上的问题,最好是能到节省一点的地方去!”
“不用考虑经济上的问题,我早有了一笔准备好的旅费!”
“我们到东京去好吗?”
“东京么?”高丽黛两眼霎霎的,流露出颇为神奇的光彩,她好像窥破了宋琪的心思,猜想宋琪仍在企图想解开“东京之谜”!
“东京是战后东方的花都,很多人蜜月旅行多是到东京去游玩的!”宋琪补充说以窥探高丽黛的反应。
“东京是男人的‘花花世界’,像‘蝴蝶夫人’,‘鸽子姑娘’,再加上‘脱衣舞娘’遍地皆是,男人到那儿去多会变心的,甚不适合新婚蜜月旅行!”
“难道说,你还担心我会变心不成?”
“男人,海底针,甚靠不住!”
“你不是仍有事情在东京尚未办妥吗?何不借此机会将它了结?”
“我在东京并没有什么要办的事!”高丽黛又流露出她的不乐。“我且问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停止对我的怀疑?”
宋琪很难回答,矜持着说:“为什么一提起东京,你就不高兴呢?”
“哼,那末你到东京去,我另外找地方去,蜜月旅行,我们分道扬镳好了!”她说着又以被子蒙头,一个蜷身再也不理睬宋琪了。
宋琪自觉没趣,面对着地面上翻得极为凌乱的一摊东西,许多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结论。
这是他的新婚蜜月,对他的这位美丽而又富有的新娘,他一直是陷在谜一样的雾中。
宋琪无法了解,为什么高丽黛身上的问题会有这样的多?娶了这样一个妻子岂不等于自讨苦吃么?
天色已是全亮了,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探头特别的早,宋琪仍感到浑身的筋骨疼痛,他着实的疲乏已极,脑海里堆满了问题,简直像一团乱线球一样,恁怎的也寻不着它的头绪呢。
过了不久,宋琪就迷迷糊糊地入睡了,但在这同时高丽黛却偷偷溜下了床,她开始去收拾那些被宋琪翻乱了的东西,她很珍惜每一件物品,小心翼翼地好像都非常爱护,也许那里面有她很多的回忆。
烂眼疤廖二虎虽然抓住了一个和阮难成颇有关连的焦大桥,但是并没有多大的收获。
焦大桥服毒经灌肠急救后已经脱险,可是由他的身上并没有获得更进一步的资料和线索。
焦大桥还是那几句老话,他是受人利用的,为了生活艰难,找饭吃和找工作做都不容易,阮难成将他收买,至于阮难成和宋三爷及高丽黛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焦大桥完全不知道。
廖二虎询问焦大桥和阮难成发生关系的经过!
焦大桥说。或许是阮难成探听出他和“太子公寓”负责门房的冯涤生是好朋友,又曾经跟踪他回木屋区。
阮难成是某一天晚上在午夜之间突然到访自我介绍的,他头一次教焦大桥去偷高丽黛的房门钥匙时,就赠送给他二百元钜款。
焦大桥一直处在饥饿的边缘,二百元对他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一个人的犯罪最怕是头一次,有了开端就渐会习惯成为惯犯的。
焦大桥就是如此头一次进入他的患难朋友的冯涤生的房间,偷出高丽黛的寓所钥匙时是战战兢兢的,以后他偷入高丽黛的寓所,利用钢锯去锯那寝室的窗户铁枝及用酒瓶装了毒液送到宋公馆去,好像都不当做一回事了,他觉得这种钱颇容易赚,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生活并不是像他想像中的那样恐怖,只是以前没有找对门路罢了!
除了阮难成在有事情时来寻找焦大桥之外,焦大桥根本不知道阮难成住在哪里!甚至于阮难成的身分以及这位神秘客究竟是干什么的,焦大桥完全不知道。
不过阮难成却曾经向焦大桥加以警告过的,假如焦大桥将事情泄漏,他即会将他杀死!所以,当焦大桥知道他将毒液送到了宋公馆,激怒了收山已久鼎鼎大名的“半个及时雨”宋三爷时,知道闯了大祸,同时在阮难成方面也讨不了好,在双重恐怖与悲愤交集之下便轻生仰药自裁了……。
廖二虎将经过情形向宋三爷报告过后,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性情比较收歛,颇为“炉火纯青”,宋三爷关照廖二虎就放过焦大桥算了。
对这个首次犯错的青年人,宋三爷只关照廖二虎给予警诫一番,不加以追究,同时,宋三爷还替焦大桥把医药费给付掉了。
宋三爷并不怨天尤人,他认为或是他年轻时作恶过多,说不定也做过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会养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会得到这样的报应。
这条线索到此为止,也就断了。
廖二虎并不愿意为这件事情有太多的烦心,他的生活担子颇重,还是赌马的生意要紧。固然,他知道宋三爷的嘴巴虽是这样说,但是“肉究竟是自己的痛”,没有理由他会放弃宋琪的问题不管的,因之,廖二虎便关照郑毛,魏申甲和张一义三个人,多给宋琪照应,经常至宋琪的家中走动,别的事情都不打紧,最紧要的是别让宋琪在地头上吃亏,宋琪丢人事小,宋三爷丢人事大!他们和宋琪的交情不怎样,可是宋三爷过去的一份恩情可要报答的。
萧大炮手底下的那群不良少年倒是胡里胡涂的替他们找到了新的线索。
在“太子公寓”对面几栋新建的公寓大厦,“分期付款出售”“三万五千元即可入伙”的广告牌仍在竖着。可是它的房间大部分仍是空着的。
它的住户不多,但也有些业主将它整层楼购买下又将它分租出去,所以,有几层楼,只有几间小房间是有着住户的。
那些不良少年,就是由买了大楼又将它分租出去的“包租婆”身上探听出的消息,那是面对着“太子公寓”的一座大楼,和高丽黛购下的寓所面对面,同层靠单边的一所房间,曾租给几个会说马来语的华侨住,这几个住客的情形甚为特别,他们终日无所事事,就光只用望远镜向四下里街上乱看。
在后,包租婆发现他们的行径诡秘,这些家伙们便自行搬家了,但是在几天之后,却又发现他们只是搬到高一层楼的楼上去。同样的每天只是躲在房间内用望远镜看街。
据那包租婆说,他们总共是四个至五个人,有二十来岁的有三十来岁的,出面承租者的姓名是汪金水,是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似乎有着马来亚血统的青年人,他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其余的人却经常外出往来,其中最使人注目的是一个西装革履,身材瘦长经常表现得十足一派绅士形状的中年人,另外的一个是肥头大耳,大家都叫他“胖哥”的青年……。
他们前后租用的两间房间都装有电话机,而他们打电话时却又经常跑到外面去,有时候又借用全楼的公用电话。
但在高丽黛和宋琪结婚的前夕,他们可又搬走了。可是没到两天,包租婆又发现他们搬到“太子公寓”左邻的大厦里去了。
由于这事件发生得颇为奇怪,所以包租婆逢人便说。这些话便传到那些放眼线的不良少年的耳朵里去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很敏感的,认为那个西装革履高高瘦瘦故作绅士状的中年人可能就是阮难成,于是,立刻报告了萧大炮。
萧大炮是最沉不住气的,立刻就要动手,刚巧这天郑毛也在“太子公寓”午饭,吃了几杯酒,两个人一搭一档,借着酒意集伙了几个不良少年,立刻就到“太子公寓”左邻的那所古老公寓大厦去了。
据说,这间古老的公寓大厦在短时间内就要拆掉了,是因为业主已觅妥了投资人,在短时间之内就要动工改建十层楼的大厦。
假如说,萧大炮和郑毛是稍有脑筋的话,他们当不会相信那些不良少年的报告,就算能采信也得稍为冷静加以思考一番,严密筹划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这两个家伙好像是急不须待的,招集了人就浩浩荡荡的过去,试想,阮难成的爪牙租下那间古老公寓大厦的屋子会有着什么作用呢?它虽然和“太子公寓”相接连,但是想利用它窥探高丽黛和宋琪的动静的话可是难上加难了。
高丽黛的寓所是在太子公寓的第十层楼上,那所古老的公寓大厦总共不过五层楼高,即算邻街有窗户相对,他们也窥探不出什么名堂,总不能够每天把守在它的平台或露台间穷盯梢,只注意着他们的进出,那种作用性也不会太大呢。
那所古老的公寓大厦门前,贴有各形各式的字条,大多数是住户人已经搬走,请访客或邮差注意他们将到新的住址去。也有业主召租的招贴,欢迎短期住客,不超过三个月以上的……。
萧大炮和郑毛等进入那间古老大厦之后,发觉里面十室九空,大多数的人家都已搬走了。他俩经过商量后,在二楼上找到有一户仍住着人的。便查问有没有会说马来语的青年人住在该大厦里?
经住户回答,住在最高的一层楼有着几个马来青年。
萧大炮和郑毛便火速赶上五楼去。
那第五层楼上,就只有一间房有住着人,萧大炮拍了房门,只见出来应门者是一位年岁不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的青年人,颇似有着马来人血统。
萧大炮一个窜身,冲进了房门,那房内就只有这一个青年人待着。
“你就是汪金水么?”萧大炮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马来血统的青年瞪大了眼,似发觉这几个人的来路不正,异常惊恐地问。
“阮难成是你的什么人?你们之间有着什么关系?”萧大炮再问。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擅自进入我的屋子,我请你们赶快离开,否则喊警察!”
“小子不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也许就不肯说实话呢!”郑毛说。
萧大炮原就是火性子的,听郑毛说,立刻就动了手,不由分说,将那年轻人按倒在地上就是一顿猛揍,揍得“鬼哭神号”的。
“小子,你若再乱喊叫的话,我扔你出窗户!”萧大炮发了狠,提出警告说。
那青年屈服在武力之下,哭丧着脸孔,就不敢再叫嚷了。
郑毛巡视了他的房间,所有的设备简陋得可以,没有桌椅,仅有的家具只是一张帆布床,张开在那儿,被子褥单堆叠在一起,墙上钉着一排钉子,许多衣裳七零八落地挂着或扔在床上,床底下有几口小皮箱,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张画架上张着画布,面对前窗露台,画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街景,地上有着散开的油画颜料……。
好像这有着马来血统的青年租赁下这间屋子就只是为作画用的。他在这儿凭窗写生呢。
郑毛指着他的鼻尖说:“你假如说实话,我们就不揍你!”
那青年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萧大炮捏着斗大的拳头又是一拳照着那青年的胸膛打去,说:“你不用向我们查问,是我们在问你的话的!”
“你叫什么名字?”郑毛再问。
那马来血统的青年便拾起地上的油画颜料盒子,递给他们大家过目,颜料盒子上有着他的名字,那是“彼得李”英文式的签名。
跟随着萧大炮和郑毛进房的几个不良少年也在墙旁翻出了几张已画完成的油画,那同样的是H港的街景,也有着“彼得李”的英文签名。
“汪金水是什么人?”萧大炮又问。
彼得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在半个月前不就是住在对面的大厦么?”郑毛再问。
“不!我从来没有在对面的大楼住过!”彼得李说。
“真是活见鬼了!”萧大炮喃喃说。“你的这间屋子住几个人?”
“总共两个,还有一个是我的同学,我们到H港是学绘画来的!”
“他叫什么名字?”
“詹美陈!”
郑毛两眼翻白,想了又想,似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妥当,便向萧大炮附耳说:“恐怕事情不大对头啦!”
萧大炮还有点想不通,说:“难道说,我的弟兄们情报错误不成?”
郑毛说:“恐怕是包租婆看差了眼,凡是有马来血统的人,差不多都是大眼睛浓眉毛,皮肤黝黑的……”
萧大炮可怔住了,呐呐说:“那岂不糟糕!”
“既然搞错就走吧……”郑毛说。
萧大炮便向那个叫做彼得李的家伙说:“我们是来找人算帐的,因为找错了人,算是你讨了便宜,不得向外嚷,否则下次看见你时,还要揍你!”
那个青年人,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眼瞪瞪地看着萧大炮和他的朋友一招手,扬长下楼去了。
萧大炮返回“太子公寓”,没敢声张,只装做若无其事似地,连在顾富波面前也没敢吐露。
但是事情却很糟糕,那个叫彼得李的家伙不甘受辱,待他的同学詹美陈回返家后,两人一商量,便到警署去告了一状。
傍晚间就有武装警察和一名刑警到“太子公寓”来传萧大炮去警署问话。
彼得李和他的同学詹美陈当面指证,对质了一番,法官毫不留情。
萧大炮犯了伤害和扰乱公共安宁之罪,被判罚款和赔偿彼得李的医药费外,还得拘役三天。
萧大炮原是在警署方面人头颇熟的,但是洋法官不吃这一套,当庭宣判后,一拍屁股离开法庭就得执行。
顾富波是陪伴萧大炮到警署去的,张惶失措回“太子公寓”向宋琪及高丽黛报告。
高丽黛即时冷笑,说:“你们一批都是‘莽撞鬼’,一点也沉不住气,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宋琪认为不是埋怨的时候,应该替萧大炮想想办法。
“令尊的人头熟,何不快找宋三爷想办法?”顾富波建议说。
“唉!家父连我的事情都不大想管,哪还会顾及到萧大炮去呢?恐怕是多此一举罢了!”宋琪说。
“找廖二叔如何?”顾富波说。
“廖二叔为生活奔波,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我真不忍心麻烦他呢!”
“这种事情总归得替他想想办法的!”
宋琪考虑再三,说:“萧大炮的父亲萧铁头在地方上也是颇有办法的人物,是否可以麻烦他老人家一番呢?”
顾富波连忙摇手,说:“萧铁头那老家伙脾气古怪,萧大炮在外面胡闹,回到家里可比‘孙子’还要乖,假如萧大炮进入警署一次,被老头儿知道必有一顿好揍,所以万万不可给老头儿知道!”
宋琪颇感到“焦头烂额”,好像除了找廖二虎之外,不可能再会有第二个人给他们援手了。
高丽黛冷冷地说:“既然找不出人来帮忙,不如花几个钱雇一个律师替萧大炮打官司就是了!”
宋琪说:“打官司不是办法,萧大炮犯的是违警法,等到官司打完,他的拘役也完了,官司等于是白打的!”
“哼!好像是死路一条呢,既然如此,干脆让萧大炮坐满三天出狱,岂不干脆?”
“我们忍心这样做么?……”
“哼,瞧你,还活像是一个感情的动物呢!”高丽黛话带讥讽地说。
宋琪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还是只有找廖二虎想办法,因为闯这个祸,郑毛也是“祸首”之一,宋琪是透过郑毛向廖二虎求援的。
这事件闹开,惹得魏申甲和张一义大笑不已,他们认为郑毛自作聪明“见了山坟便拜”,也可谓是“白狗偷食黑狗当灾”,由萧大炮去坐牢是够作孽的!
但是廖二虎的看法和他们却不一样,他认为彼得李和詹美陈两人仍然是有嫌疑的。
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赴警署去替萧大炮缴了罚款和赔偿彼得李的医药费,同时,请警署的“师爷”说人情,声明萧大炮是初犯,由家长出面请求将罚款加重拘役减轻,这种要求在“天理国法人情”之上不算过分的,于是萧大炮的拘役就由三天变为二十四小时,一天的牢狱之灾还是逃不了。
廖二虎另一方面的进行是请那些传递消息的不良少年再去找那栋新盖大厦的包租婆,重新探讨详情。
但是那包租婆的语气却完全改变了,她自认老眼昏花,看马来血统的青年人差不多都是同一个样子,浓眉大眼,牙齿洁白嘴唇奇厚……她自称可能是看错人了。
在这同时,廖二虎又让魏申甲和张一义两人同时去找寻彼得李和詹美陈,自称是代表萧大炮方面的,请求他俩撤销告诉为藉口,藉以对这两个身分可疑的青年人作进一步的了解。
据廖二虎的研判,阮难成是狡黠的,他手底下的爪牙自不简单,不是“人赃俱获”的话相信不容易逼他们供出详情。果然的魏申甲和张一义毫无收获“铩羽而归”!
廖二虎立刻又想到在医院中养病的焦大桥。
焦大桥曾多次和阮难成接触,阮难成有好几个伙伴焦大桥是见过面的,这内中或会有彼得李和詹美陈在内,廖二虎考虑到请焦大桥去指认。
这时间焦大桥也应该可以出院了,廖二虎便亲自到医院去,把原委向焦大桥说明,请焦大桥不用畏惧给他们指认,廖二虎还声明了在“安安公寓”给焦大桥一份职业,保障他今后生活无虞。
焦大桥对阮难成其人也是感到纳闷的,也颇想搞清楚这个人的身分及他的企图,同时,在“安安公寓”有了差事生活有了保障,在廖二虎的保护下也不怕阮难成对他不利了。
焦大桥经过一番考虑后决定去冒这个险,廖二虎便替他结算清楚医院的欠款,由魏申甲等人陪同,又到了太子道的那间古老的公寓大厦。
不幸得很,当他们抵达时,已告扑空,那两个有着马来血统的青年却先一夜搬走了。
他俩连房东也没有通知,所付的房租还多了有半个多月,不声不响地就搬走了。
廖二虎向房东索取他们的租约观看,订租约者还是“汪金水”三个大字!
廖二虎叹息说:“阮难成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物,他的手下也绝不简单,你们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了!”
郑毛摇头叹息不已,自己破口大骂:“他妈的,真个是船头怕鬼船尾怕贼,只多了一点考虑,就让‘笼中鸟瓮中鳖’给跑掉了,真是泄气呢,萧大炮坐牢可太冤了,缴了罚款,又赔了医药费……真他妈的……”
廖二虎安慰他说:“不过这两个人露了面对我们还是有好处,至少我们知道除了阮难成之外,另外还有一个人叫做汪金水,还有彼得李,詹美陈!对我们并不无帮助,尤其是他们的胆子愈来愈大,居然敢和我们闹上法庭,任何聪明绝顶的人也会有失算的一着,我们且等着瞧好了!”
“哎,叫我怎样等得下去?我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找出来,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郑毛咆哮着说。
萧大炮坐了一天拘留所,被释放了出来,听郑毛把前因后果说了颇为不甘心,他恨不得踏翻了整个的H港,无论如何把彼得李和詹美陈找出来,重新收拾他们一顿。
不过萧大炮的火气也只有几分钟的热度,一杯在手,什么烦恼全没有了。
高丽黛和宋琪每天均起床甚迟,郑毛几乎每天都成为他们家中的座上客。
他和萧大炮两人正好一搭一档的。高丽黛贮存在酒吧里的各式洋酒好像专为他俩预备的,好在高丽黛在这方面肚量甚宽,从不计较这些。
郑毛向萧大炮授意,仍然得利用那些不良少年向对面新建大厦的包租婆施以恫吓,无论如何,得让她设法把彼得李和詹美陈搬到什么地方去找寻出来。
萧大炮说:“看情形那包租婆已遭受到压力,她胡说八道的,支吾以对,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郑毛说:“是什么人向她施以压力?用什么手段?用什么作为压力?我们得查出来!”
“怎样查法?揍人么?我已经犯过了伤害罪,在警署里有了前科,难道说再犯一次么?那末谁也保不了我,法官也绝不会留情,再判拘役就不止三天了!”
“脑筋是人动出来的,可以想办法!”
“你在外面混的日子长,经验比较丰富,就不妨替我动动脑筋,该怎么做时,全听你的!”
电话铃声忽的响了,萧大炮拉开了酒吧柜台内专用以装载电话机的抽屉。
他心中想,阮难成已经好久没打电话来恐吓磨牙了,也说不定他会为此事件特地打电话来加以讥讽一番。
他拾起了电话听筒,以狠倔的声响说:“这里是宋公馆,你找哪一位?”
对方却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甚为苍老,说话连字音也咬不清楚。“是宋公馆吗?我找宋先生说话,麻烦你!”
“唏,怪哉!你说话怎么嘴巴里好像含着橄榄似的?一点也说不清楚?你找宋先生有什么事?你贵姓大名?宋先生还未有起床呢?”
“麻烦你把他喊起床,就说是由东京来的朋友找他说话!”对方仍然是咬字不清楚,颇含糊地说。
萧大炮听说是由东京来的朋友,不禁打了个寒噤。宋琪被人逼上公寓的平台上强施横楚的故事他已经听说了,他对这件事情颇表怀疑,初时尚以为是阮难成故弄的玄虚,宋琪的神智不清楚,尤其是经拳脚交加之后,连中国人外国人也搞不清楚。但这会儿日本人竟找上门啦!究竟宋琪惹来了多少的麻烦?连“国际纠纷”也沾上了。
“你贵姓大名?我去喊他起床!”萧大炮再说。
“你就说是由东京来的朋友找他就行了!”对方再说。
萧大炮听得清楚,便不再犹豫,立刻放下电话听筒,匆匆过去向这对新婚夫妇的房门敲。
“阿琪,赶快起床,你的那几位日本朋友又来找你了!”他高声说。
首先在床上惊醒的是高丽黛,她宿酒未醒,神智仍有点迷糊,提到了阮难成她还好像满不在乎的,但是提到了日本人,她的神色就会两样。
“日本人上门了吗?”她问。
“不!他们打电话来!要找阿琪说话!”萧大炮说。
宋琪张开惺忪睡眼,婚后,由于多重烦恼,这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也经常深夜酗酒,要饮上几杯始才上床,他不是酒客,有几杯进肚,就迷迷糊糊的,比服安眠药更有效,只瞬间就可以进入梦乡。但是在第二天却难受无比,醒来之后老是昏头胀脑的。
听说日本人打电话来,宋琪知道可能是麻烦的事情又到了,匆忙下床,连睡鞋也没有穿,光着脚板,启房门,歪歪倒倒的穿过客厅就向酒吧过去。
高丽黛也好像“魂不守舍”似的,她一贯的作风喜欢半裸而睡,跃下床,披上那件蝉翼轻纱睡衣,那曲线玲珑的玉体一览无遗,由于房门已敞开,萧大炮便立在那儿瞪着一双贪婪的馋眼,饱餐春色。
忽的一只睡鞋飞了出来,正砸在萧大炮的头上。
高丽黛咒骂说:“你给我滚到外面去!”
萧大炮张着嘴,脸红耳赤地溜开了。
宋琪已趋至酒吧跟前,拈起电话听筒,他先作深呼吸,镇静下神色,然后以极为沉重的语气说:“你是哪一位?”
“是宋琪先生吗?”对方问。
宋琪听那声音,即已经想像出那个年纪稍大会说夹生华语的日本人的嘴脸。“我是宋琪,你是哪一位?”
“宋先生,相信你不会忘记,我是由东京来的朋友,我们在贵公寓的平台上见过面了!”
“为什么不说个名字呢?东京来的朋友太多了,何须要藏头露尾的?”宋琪故意显得很镇静地说。
“‘黑田组’——你会忘记这名字吗?”
“有何贵干?”
“哈,我们拜托你的事情,难道说,你早已置诸脑后了不成?这对你没有好处的!”
是时,高丽黛已披上晨衣,神色张惶地来到宋琪的身旁了,她附耳在听筒之旁,欲听对方究竟怎样向宋琪恫吓?
高丽黛实在穿得太单薄了,那蝉翼轻纱晨衣,里面是半截的巴黎短装睡衣,连乳罩也没穿上,一截墨黑色的三角裤隐约可见,光着两条纤长而又细滑的大腿……尤其是她的胸脯勾引人,一道洼的乳壕,两旁像吹了气的肉球……。
郑毛自命是“江湖好汉”,在这一方面他倒是“一丝不苟”的,他是宋琪的爷叔辈,高丽黛便是他的“侄媳辈”了,郑毛“目不邪视”,赶忙侧面回避。但是他已是心跳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