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赶尽杀绝
初春的赌城,晨间被一股浓雾笼罩,模糊掩去了罪恶,谁也看不见犯罪的存在,在白茫茫中,陈烱张着臂膀向福隆新街疾走。
整夜里,他守候在冷风萧索的海岸接应梅嘉慧,两眼深陷,精神显得有点疲惫,但他的情绪却非常兴奋,似乎是一个战场上的胜利者。
来到阿银姐门前,他捏紧拳头,“砰、砰、砰……”把木板门乱敲了一阵。
门内没有反应,电灯忽然灭去,窸窸嗦嗦一阵动乱,好像在展开戒备,陈烱才意识到又犯忌了,于是拉大了嗓子叫嚷。
“龙大哥,是我,快开门哪!”
“妈的,我倒以为你出了事,被仇奕森宰了呢,到现在才来……”沙哑苍老的喉咙回答。一面抽去门闩,木板门拉开,独眼龙探出头来。
赵老大和刘进步两人也同在,原来他们整夜在这里守候陈烱带回来梅嘉慧的工作消息。
“怎么样?”赵老大眼睁睁地问。
“那还用说!”陈烱神气活现,趾高气扬,自衣袋中摸出一张纸片,在他们三人面前一扬。
龙坤山伸手抢过纸片,睁着一只独眼,细细在纸片上注意,赵老大刘进步两人也慌忙凑上来观看,争先恐后,形状丑劣紧张。
“就只有这个吗?”龙坤山好像不很满意,板着脸孔问。
“还不够么?”陈烱态度傲慢,一反过去对龙坤山唯唯喏喏的可怜相。
“梅嘉慧呢?”
“她很疲倦,我叫她回家去睡觉了!”
“混账,谁叫你替我命令的?”龙坤山怪声叫骂。“仇奕森鬼计多端,你拿得稳这就是他的财藏地图么?”
“当然,”陈烱燃着烟卷,肯定说。“梅嘉慧用蒙汗药把仇奕森迷昏后,在他房间内搜了差不多四个钟点,到了最后,才在他衬衣口袋里的记事簿中,搜出这件东西呢!”
“哼!假如有个什么差错,我拿你的脑袋说话!”龙坤山说。
赵老大刘进步两人,急着要知道纸片上画着的是些什么东西,做好做歹,将龙坤山的怒火劝住,强按他在凳子上坐下,大家开始揣测研究。
这张悬着他们命运中富贵、贫穷、事业起家的破纸片,上面以钢笔绘画得非常简单,左面是一条半弓形的长线,旁边有弯曲歪斜的线条表明是海水。沿海岸有一条马路,右面分阶段以黑点画成山形,山上有小路,石阶,圆堆形及石碑,在最高的一个石碑上,有着一个“章”字,以箭头指出,很明显地打了一个粗黑的“Χ”,旁边还注了一行小字,“后端下15F。”
“那里是什么财藏地图嘛?”龙坤山懊恼地说。“上面有一个‘章’字,分明是章寡妇的住宅地图!”
“不,也许他的藏金就埋藏在章寡妇的屋子里!”刘进步猜测说。
“胡说!章寡妇的住宅,他自己还不知么?何须要画地图?”赵老大捏着纸片横竖看了一会。“况且,这条海岸线不像西望洋呢!”
“依你说,不是西望洋又是什么地方?”独眼龙有点不服气。
“可能是黑沙环!”赵老大说。
这句话可使龙坤山、刘进步两人大为警觉,忙抢过纸片揣度一番,连陈烱也立时开始紧张,挤在两人当中伸长了脖子观看。
“嗨,真像黑沙环呢!你们看,这些团团的圆堆子,可不是坟墓么?还有石碑!”刘进步喜出望外。
“那么这个有‘章’字的石碑上,打了一个‘Χ’,难道说就是藏钱地点么?”龙坤山仍有豫疑。
“当然,‘章’字就是章寡妇故母的坟墓,她母亲故世时,也正就是在仇奕森入狱前的几个月,完全是仇奕森一手埋葬,他大概就是趁那个时机,把财物连同埋藏在内!”赵老大兴高采烈,自信地说。
“吓,老烟虫果然要得!”刘进步拍着桌子叫嚷。“我们可以马上展开工作了!”
“不过,仇奕森自己知道钱财是埋藏在坟墓里,他又何须要画这个地图呢?”龙坤山以警署老资格的经验又找出破绽。
这一句话,果然使赵老大、刘进步哑口无言,一股的采兴,又化作云烟。
陈烱一直就没有开过腔,这会儿独自吃吃窃笑。
“陈烱,有什么事情值得你那样高兴的?”赵老大两眼圆睁,刀疤露出红芒。
“老烟虫!我说龙大哥一生自认聪明,竟也糊涂一时,”陈烱挺着胸脯向龙坤山取笑。“挖坟墓是犯罪的行为,仇奕森脱狱归来,自然不肯露面做作奸犯科的事情给人落把柄。地图画出来当然是交给他的老干部去起挖……”
赵老大乍听之下,立时换过一副面孔,哈哈大笑:“真想不到陈烱也有独到的见解!”
龙坤山面颊涨得通红,但余心不死,又指着图上说:“那么‘后端下15F’又是指什么呢?”
“这点,我倒可以解释!”刘进步慢条斯理说:“后端,是指坟墓的背方,下十五F,是下深藏十五尺,‘F’是英文feet字的缩写,意思就是指在坟墓的背端向下深挖十五尺,就可以得到钱财!”
“好,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赵老大喜溢眉宇乐不可支。
“那么我们就立刻动手吧!”龙坤山又发了老粗脾气,同时又向陈烱施发命令。“你快去预备锄铲用具……”
“唉,独眼龙,挖坟墓是绞刑罪的呀,光天化日怎能行事,至少也要等到天黑才动手呀!”赵老大不笑地向龙坤山冷然瞪眼。
“不过,假如时间拖延,仇奕森发现他的地图被窃,我们岂不是枉费心机吗?事不宜迟……”
“不,可以继续请刘进步的‘飞刀党’继续监视仇奕森的行动,我们守在这里见机应付,挖坟的工作一定要晚上才能够进行!”赵老大提出意见。
“哼,飞刀党又不是吃西北风的木头人,他们昨天晚上在海边一夜熬到大天亮。今天再叫他们做事,没有钱是行不通了!”刘进步拒绝。
“这也简单嘛!”赵老大又贡献好意见。“龙大哥有章寡妇送他还债的三万块钱,先拿出来垫用一下,将来事成再还他,不就行了么?”
龙坤山脸有难色。陈烱便趁机奚落说:
“和龙大哥谈钱,简直是等于割他的肉!”
“混账!”龙坤山喝骂说。“我什么时候刻薄过你……”
“好啦,好啦……”赵老大说。“小老弟,说话没分寸,龙大哥把量放宽一点,岂不就没事啦!好吧!我们就算这样决定吧!龙大哥为大家的事情,绝对不会吝啬几个钱拿出借用的!”
“不过我有一个意见!”刘进步说。“就是我们做事不要再找人参加,今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去动手,将来印钞工厂开工,也是我们四个人做股东!”
龙坤山对陈烱做股东感到不满,但是有赵老大和刘进步支持,也就只有“闷棍吃在肚里。”认了。
是夜,月黑风高,寒星疏落,黑沙环的乱葬岗上,四条黑影蠕蠕而行。
赵老大握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他是黑沙环的地头龙,附近一带的小径道路,全很熟悉。四面尽是荒墓乱塚,鬼火荧荧,野寂如死,环境十分恐怖。
四个人俱都不是盗墓的行家,做贼心虚,不免提心吊胆,脚步过处,山野回出涮涮空洞的声响,阴森森的,使人毛发悚然。
越往上走,越是凄凉可怕,有时在那些塚墓坟堆之间,有些泥土脱落板木腐朽的棺材,尸骸白骨,与手电筒的亮光接触时,反映出惨绿磷光,趁着野虫凄呜,更使他们心胆俱裂,惶惶不安。
赵老大一直行在前面领路,本来他久居在黑沙环,荒墓乱塚已是司空见惯,那会有什么可值得他胆怯的;但是今夜情形特别,也就是亏心事影响了心理,也弄得疑神疑鬼,战战兢兢。在三个人的面前,他又不肯露出懦弱的态度,硬着头皮,强挺着胸脯,用一丝咳嗽壮了胆子,打开了话柄。
“我倒奇怪像仇奕森这样精明的人,地图失窃了整天,也丝毫没有发觉……”
“嘘!”龙坤山吹气警告他出声说话。
“怕什么?到这个地方,还怕有人听见不成?”
“据飞刀党的报告,他整天和熊振东忙着在找他的前妻……”
刘进步正说话间,蓦然一阵疯狂狺吠,如晴天霹雳,掠空而过,顿时使他们四人慌做一团,全蹲伏在地上。龙坤山手快,已拔出自卫手枪,等到静寂下来时,只见一条四脚黑影夹着尾巴,狼狈而逃。
“他妈的,原来是两只野狗抢人骨头!”赵老大吁了口气,首先爬了起来。
“老子恨不得干他一枪!”龙坤山忿忿地说。
“干不得,山顶上有葡兵的了望台!”刘进步提出警告。
“假如不是为了发财,我真不想干这捞什子,三更半夜里,往死人堆子里走……”陈烱已在埋怨。
“少发牢骚,走吧!”赵老大又开始在前路领路。“吓,你们看!这不就是了吗?”他忽然把脚步停下,用手电筒向前照射。约在五十码距离的前面,一座水泥建筑,庞大巍峨亭台式的坟墓在眼前。
墓基是用士敏土砌成,占地约十余方尺,背面靠山,三面有石栏杆围绕,前面是两层石阶通上墓台,当中是石桌石椅。一座人高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斗大漆金宋字:“显妣章母陈太夫人之墓”,墓碑后是水泥建造的亭子,用玻璃绿瓦盖顶,亭子下面就是坟墓。
只要看坟墓建造所用的材料,及建造格式的辉煌,就可以想像出这家人家的富有。
据说当时,仇奕森为安葬章曼莉的母亲,曾花了数万元葡币的钜款;由此更可见得仇奕森当时对章曼莉的多情多义,爱护备至。无奈,章曼莉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狠心置仇奕森陷十年冤狱,而惹下今天这出挖坟悲剧,此可谓天理循环,善恶到头终有报应。
这时,龙坤山、赵老大等四人,将坟墓前前后后周围查看了一番之后,都开始楞住了。
“这倒辣手!”独眼龙龙坤山说。“在坟墓后端向下深挖十五尺,就等于说要把整个坟塚完全打碎,把棺材起出来,才能够向下面挖……”
坟塚是椭圆形,末端背靠山壁,壁上以红砖砌成短墙,假如要在后端向下掘挖,根本就没有办法立足;除非在砖墙壁上开掘出一个窟窿,让人站到窟窿里面,才可以在背后掘挖,不过这种工程,要比打碎整个坟塚还要浩大。
“管他的呢!”赵老大说。“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咱们动手打碎坟塚吧!”说时还掏出随身带来的熟烟泡,乾着喉咙往肚子里咽,以提高工作精神。
一声动工令下,四人合力,锄的锄,挖的挖,七手八脚,同声相应,全为发财着想。坟墓是用上好的士敏土建成,坚实如铁,与锄铲相碰之下,劈劈啪啪,冒出火花,想要全部掘开,实在是桩难事,只片刻工夫,四个人俱已汗流浃背,气喘不止。
“唉,不对,我们四个人,多少要分出一个人来了望着呀!”赵老大忽然歇下锄头说。“我们分工合作,你们三个人挖,我去把风!”他掷下锄头,煞有介事地掏出短枪,扭头就走,还未落下石阶,刘进步就把他叫住。
“他妈的,老烟虫又摆噱头;三更半夜里有谁向坟地里走,不行,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家挖!谁也不许投机!”
赵老大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实在难以下台,拍着胸脯回嘴说:“妈的,我姓赵的不是这种人,不过出了事你得替我们负全责……”
“少说话大家挖!”龙坤山命令。
赵老大只有硬着头皮,重新拾起锄头。
正在这当儿,李探长公馆的电话铃声震响。
李探长睡意正浓,被铃声惊破好梦,深夜突来电话,准有紧急事情发生。他匆匆披上晨衣,走出客厅执起话筒,就听得对方说:
“喂!是李探长吗?有歹徒在黑沙环乱葬坟场盗坟,你快派人去抓!”
“喂!你是谁?……”李探长急问。
“主持正义者。”对方答。
“喂,在黑沙环什么部位?盗谁的墓?……”
“半山顶,盗谁的坟你自己去看吧!”
“喂,喂……你……”
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随便怎样呼喊也没有回声,李探长踌躇了半晌。
“不知道是那个小子干的好事!赶尽杀绝,居然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喃喃自语,就匆匆拨了个电话到电话公司查询,方才打电话到他公馆的是什么地方?好在时在深夜,接触的电路有限,只片刻工夫,答案就回来了。回报是火船头街街口的公共电话,这一来,自称为主持正义者的告密者是谁?为什么要告密,企图是什么?根本就无法侦查。
“不要是开玩笑吧?”他怀疑说。不过身为肩负全市安宁的侦缉探长,职责所在,有人告密,总不能不过问,而且黑沙环又是他的得意门生叶小菁的管辖区。于是,他就通了个电话给叶小菁,命令他召集人马,迅速会合出发,务必要将盗坟的恶贼逮捕归案。
这当儿,挖坟的工作已将要完成,整个坟塚的水泥顶盖,已被打得粉碎,移去沙土,一副上好的柳木棺材露了出来。虽经十余年的埋葬,仍然如新。
“假如财宝是埋藏在棺材的末端,是非得把棺材起出来不可!”龙坤山说。
四个人俱已累得满头大汗,但眼看着又好像一个满载着金银珠宝寒光闪闪的铁箱,马上就要现在眼前,利欲薰心,逼着他们鼓足余力继续在棺材的两旁向下挖。好容易才挖出两条尺宽的深坑,老烟虫赵老大已开始鼻涕涎沫同流,不得已倒下来,喘着气又咽了两颗烟泡。
刘进步精神奕奕,掏出绳索说:“必须要有一个人下去把棺材杠起来,用绳子穿过底。我们才能够把棺材吊起来!”
“还是陈烱下去吧!”龙坤山命令说。
“妈的,老子既不是来当差,又不是分双份,干嘛的指定是我?你自己不会下去吗?”陈烱怒目横眉回报。
“咦!他妈的,你今天好像专同我闹蹩扭,是什么玩意……?”龙坤山忍无可忍,急得反目。
“老子被你指挥得够了,别忘记今天我也是股东!”陈烱虚声恫吓回答。
龙坤山无名火起三丈,抓起一把泥沙,迎面向陈烱撒去,陈烱没注意到,被撒得眼鼻口全进了灰沙。龙坤山接着就挥动拳脚,一连串向陈烱袭击,陈烱不能张眼,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但也不示弱,随手拾起地上一柄锄头,不管东西南北,盲目向龙坤山乱锄。龙坤山闪身下墓台,霍然拔出手枪。
“唉唉唉……”赵老大看情形不对,冲上前一把将龙坤山的手枪按住。“唉!大家全是自己人,何必争口风闹意气!”
刘进步也趁机会将陈烱的锄头夺下。
“唉!炯弟,龙坤山是我们的老大哥,你多少总该让让他罗,大家来发洋财,财宝还没有挖出来,就闹得脸红脸白,何苦呢?”
“妈的,独眼龙欺人过甚,老子受他的冤枉气受够了!”陈烱一面擦着眼口鼻里的泥沙,一面大声疾呼。“我们正好今晚上来清算清算!”
“妈的,老子带了你三年,那一天亏待了你不成?”龙坤山叫嚣跳嚷。“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一旦抬举你一点就狂妄不近人情。告诉你,姓龙的也不是善男信女,你自己放开肚皮吃饭,立稳脚跟做人吧……”
“好啦,好啦,龙大哥,小兄弟说话没有分寸,何必这样认真呢?”赵老大说。“算了,算了,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时间不早了,还要加紧工作呢!……”
龙坤山仍然忿忿不平,刘进步也帮着上来劝解,才算把这一场风波平息。
陈烱对龙坤山的横暴一向低声下气,敢怒不敢言,今天因为攫获仇奕森的钱财地图,被提高为他们的集体股东,所以恃宠而骄,一改过去逆来顺受的奴才作风;但对龙坤山为人的阴险残暴仍有顾忌。经过这场冲突后,反而乖乖地自动爬下土坑,使劲将棺材掀起,刘进步慌忙递过绳索,在棺材底下穿过,赵老大、龙坤山接过绳结,大家便合力将棺材拽起来。
正在这时,山底下静悄悄来了四部警车,无声无嗅地在山路入口处停下,十余名便衣警探由车中跳了出来,长短枪冲锋具备,形状紧张,由李探长指挥,首先在路口布下步哨戒严,然后一声口令,分做两路人马,成“V”字形向乱葬岗蜂拥而上。
叶小菁领半数探员自左面包抄而上,李探长自领半数,由右面向上搜索。
乱葬岗的面积极大,告密者又没有指明盗墓地点,这种行动,就等于大海中捞针,又恐防打草惊蛇,警用电筒全不敢动用,在黑暗中摸索而行,山道崎岖,高低不平,枯藤乱石绊脚,探员中时有跌倒,自怨自艾,叫苦连天。
“大家不许做声,有什么发现,可以发暗号!”叶小菁在前面向大家申明行动方式。
“没有人说话,是陈探员跌伤了脚在呼痛!”他的副手王道义回答。
“假如给挖坟贼逃掉了,大家都有罪!”叶小菁说。
“那有什么挖坟贼嘛?”王道义说。“恐怕是有人故意和李探长恶作剧开玩笑……”
“可不是吗?这年头,死人陪葬的东西,全是些不值钱的纸头粗布,谁有这个兴头去偷呢?”另一个探员埋怨说。
“哈,老孙好像最近挖过坟嘛!……”
“少废话,”叶小菁喝叱。“谁再多说记大过一次!”
于是,探员们都把气闷在肚子里,屏着气息,继续保持着队形,向山上搜索。
是时,龙坤山四人已经把棺材起出,按照仇奕森地图上所说:“后端下15F”他们便在泥床末端向下深挖,十五尺,十七尺,廿尺……那有什么财宝铁箱?尽是腥臭的烂泥,碎石,再向下挖时,泥土已经出水。
“他妈的,我们在挖井嘛!”刘进步首先叫嚷。
“嗳,奇怪了,已经二十多尺了,难道说地图上有什么差错不成?”赵老大以衣袖擦着热汗发楞。
龙坤山掣亮手电筒,将地图细细再看了一遍。“上面说得一点也不错,后端下15F!”
“不!依我看,棺材埋在土里就差不多有十五六尺,也许财宝就藏在棺材里!”陈烱又有新见解。
“这句话也有点道理!”赵老大说。
“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开棺!”陈烱说着,拾起斧头,匆匆向棺材劈去。
正在这时,山下“轰!”的闪过一道火光,有人在山下打枪呢?不,那不是枪声,枪声的火力绝对没有这么大,可能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陈烱突然受到爆炸声响的惊吓,斧头失手脱落,不偏不歪,正好一斧头劈到脚上。
“啊唷!……”凄厉惨叫一声,痛澈心肺,顿时涕泪并出,几乎昏眩在地,脚上裂开一条肉缝,有碗口大小,血如泉涌,洒得遍地鲜红。
“怎么啦?”赵老大急问。
“我被斧头砍伤了脚……”陈烱咬着牙关呻吟。
“声音轻点,山下好像有人到了!”刘进步屏息凝神注视山下,举手向大家警告。
在乱葬岗的入口处,果然人影幢幢,借着风息及空旷山野的回声,还隐约可以听见他们在呼喝口令。
“什么人?”
“举手!检查!”一团黑影匍匐向着左山角扑去,距离赵老大的磨房约百余码,大概就是刚才火光爆炸的地方。
“糟!是侦缉队到了……”龙坤山说。“刚才那一声爆炸可能是有人给我们报信……”
“啊呀,挖坟绞刑罪呀!”赵老大失声惊呼,方寸已乱,如热锅上蚂蚁。
“是谁给我们泄露了风声?”刘进步有点忿懑。“我们快合力撬开棺材,取出财宝就逃走……”
“时间来不及了呀!”赵老大说。“望霞山尽是死路,假如给他们包抄兜住了山路,我们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赵大哥,这儿的道路你不是熟悉的么?”龙坤山急问。
“所以说就是要争取时间!”赵老大说。“山底下绝闯不过去,现在只有爬上山顶,偷越过葡兵的了望台,再由峭壁下山,落俾利喇街逃亡,否则别无道路……”
“那么,赵大哥快带路,就走吧!”
“我们岂能空手而走?”刘进步财迷心窍,仍指着棺材说。
“你有共产党做靠山自然安定啦!了不起顶多递解出境!”赵老大唾了一口痰沫说。“我们被抓着了就是绞刑,看!山下的人影渐渐涌上来了。”
陈烱蓦然忍着疼痛,形色非常紧张,自地上爬起来,拔出手枪向三人瞄准,咬牙切齿说:“你们三个人不能贪生怕死,把我舍下自己逃走,否则我宁可和你们同归于尽!”
“怎么啦?你!”赵老大问。
“我脚伤了,走不动……”陈烱喘息着答。
“吓,我们活着同来,当然不会让你独死,我们全是道义弟兄,龙大哥、刘进步,你们两个人搀扶他走吧!我在前面带路!”赵老大说完,转身一溜烟,向前飞窜。
“赵老大……”龙坤山在后吼叫。“你假如独自逃生,把我们出卖,我们三个人被抓的话,绝对一口咬定你是主犯!”
“妈的,绝子绝孙,姓赵的不是这种人!”
陈烱的伤势很重,大概脚脊骨已经被斧头劈断,血肉模糊,稍为移动,就叫苦连天;刘进步倒也机警,急忙在他长衫尾撕下一幅布条,替陈烱把伤口横错紧紧缠扎,然后和龙坤山两人,一左一右,搭扶起陈烱的膊胳,慢慢向山上移去,是时赵老大已站在老远的山头上等候,蛇头鼠目,四下探望,忽然又窜了回来,带着责备的口吻向龙坤山等三人说:
“你们的动作可不可以敏捷一点,山顶上的葡兵大概已经发现山下有动静,开始在巡逻啦!”
“他妈的,你一个光着身子,半斤骨头带着八两肉,自然跳得快啦!陈烱伤了脚骨,一步也走不动呀!”刘进步忿然回骂。
“糟糕,假如给葡兵拦住了,岂不是和给侦缉队抓住了一样?”龙坤山张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妈的!”赵老大申斥。“别把那些侦缉队太当人,这批家伙平日耀武扬威,横行无忌,实际看见了高鼻子就服贴得像个乖儿子,我们只要爬过了望台的铁丝网,找个地势隐藏起来,不给葡兵发现,就算侦缉队知道我们躲在里面,谅他们长着狗胆也不敢进去搜查!”
龙坤山当了数十年警探,也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辱骂过,这会儿被赵老大指桑骂槐侮辱,也只有竖高耳朵听着,气往肚咽,半句话也不敢搭腔。
越往山上走,越是寸步难行,山道倾斜,高低不平,乱石横错,野草荆棘丛生,尤其龙坤山、刘进步两人,荷负着陈烱拖拽而行,只要一失足,随时随地都可能滚跌山下。
“李探长快来!”山下一名探员向李探长招手。
原来他们已冲到左山角下,发现刚才爆炸声响发生的所在地,并不是有人放枪,只是在一座坟背后的小土地祠前,一颗定时炸弹爆炸,这时还冒着团团蓝色烟丝。检验残迹,可以断定炸弹的威力很轻,而且特别加重了镁光沫,可能是匪徒故意用来做通信暗号。
“嗨!我们别中了歹徒移花接木的奸计!”李探长忽然警觉,高声叫唤。“他们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呢,我们大家快兜上山去,别给他逃掉了!”
探员们被李探长一语惊醒,慌忙重整队形,蜂涌上山。
由定时闪光弹的爆炸,可以证明确实有罪徒在乱葬岗上盘桓,只要将山脚各出口要点封锁,兜着向山顶包抄搜索,匪徒就算长了翅膀也难逃得出去。
“山顶上有葡兵的了望台,”李探长赶过来趋到叶小菁身旁说。“你最好领在前面和他们接近时解说明白,其他的弟兄们全不懂洋文,免得发生误会!”
叶小菁领命,紧握手枪,匆匆跳跃爬行,抢在队形前头。
蓦然,叶小菁的副手王道义,高举双手挥摆,将前进的队形停顿下。
“叶队长,你看前面山头上好像有人影在动!”他指着东山头向叶小菁说。
果然,在那秃斜的山坡上,有两团黑影,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蠕蠕移动。
“嗯!”叶小菁立刻发出命令。“大家把手电筒预备好!”
一阵窸嗦声响过后,探员们的手电筒全对准了目标,叶小菁发出了号令,电筒齐亮,一道白的亮光如探照灯般射出,电力虽然不强,但距离数百码的山头上,确实已看出有四个人在走动,一个在前,三个在后……歹徒们非常狡狯,被亮光一触,刹时就扑到地上潜伏。
“前面的人听着!”叶小菁高声呼叫。“大家站起来不许动!举手接受检查!”
龙坤山四人见被警探发现,慌做一团,跷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尤其是龙坤山、陈烱两人,身为警探,知法犯法,对绞刑的滋味更为恐怖。
“怎么办呢?”他说。
“不要紧!”赵老大说。“警探的规矩,逃贼不开枪,他们不能射击,我们拼着命逃吧!”
“但背着陈烱走不快,准被他们捉着!”龙坤山说。
“丢掉他!”赵老大狠心说完,扭转身就拔脚飞奔。
“呃……你们不能……”陈烱惊惶地怒叫。他的手中仍握着一管左轮,但刘进步手快,拼命在他脚背的伤口处蹬了一脚,陈烱痛极狂呼,刘进步顺手将他的手枪夺下,招呼了龙坤山一声,就追在赵老大的背后,亡命逃窜。
龙坤山刚跑了几步,就听得陈烱凄厉惨叫说:
“你们这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被捉了一定把你们全供出来。……”
龙坤山忽然止步将刘进步唤住说。“我们怎能留下这个活口?”
“干掉他!”刘进步横着心肠说。“但不要放枪,否则侦缉队以为我们反抗,乱枪就要射上来了!”
龙坤山霍然自腰间拔出匕首转身向陈烱扑去。
陈烱见状,吓得脸如土色,脚上伤势过重,既不能反抗,又不能逃避,眼睁睁看着龙坤山握着钢刀一步一步行近,他颤着嗓子哀声求饶说:
“龙大哥……你…你…你不能这样…你不念在我们手足情份……也应该念在我随了你三年……我没有对不起你呀。进步哥!进步哥……你应该为我说情呀!救命,救命呀!……”
任凭陈烱怎样凄厉哀求,声泪俱下,龙坤山仍横着心肠狠声说:
“陈烱,你受我的冤枉气也受够了,今天你是股东,老子就用红刀子贺你吧!”他扬刀向陈烱胸脯刺去。
“救命呀!……救命呀!”陈烱胸脯上血如泉涌,忍着创痛挣扎,高声狂呼。“侦缉队……救命呀!……”
龙坤山如发了狂的野兽,举刀一连串疯狂戳剁。
“……龙坤山……杀人……”这是陈烱的最后一声嘶叫。于是,他静寂地仰卧在血泊中,以后赌城的一切罪恶都和他不再发生关系。
龙坤山喘了一口气,以尸身上长衫抹去满染鲜血的双手,心头上的一切愤恨算是平息了,山底下的人影已经渐渐接近。
“我们走吧!”他向刘进步招呼说。
“陈烱的脸孔侦缉队全认识,以后还是有许多麻烦……”
“怎么办呢?”龙坤山楞住了。
“摧毁去他的真面目!”
“你说得很对!”龙坤山匆匆又赶回去,迅速在陈烱尸首上搜出警探执照等物,检起一块斗大的石头,照准他的脑袋砸了下去,顿时脑髓飞溅,血肉模糊,再也看不清楚死人是谁。陈烱作恶半生,竟得如此下场。
这时赵老大忽然赶了回来。
“怎么回事?你们全留在这里不动?”
“龙大哥除去了累赘!”
赵老大一看情形,就知道内里是怎么一回事,反而扬起了大姆指说:“好的,大丈夫能提得起放得下!”
“侦缉队快追到了,我们走吧!”龙坤山说。
“不!了望台上的葡兵已经发现山下有动静,已派出队伍下来巡山了!”赵老大答。
“糟呀!葡兵下来,截住了去路,我们岂不是死定了!”龙坤山脸色铁青发急说。
“不要紧,跟我来!”赵老大招呼两人自横路钻入乱离萋迷的草丛,前面有一条贴着山壁仅可一人行走的小路,盘山弯曲而上,再前面就是绝路断崖,上面是乱石峭壁。
“葡兵下山巡逻更好!”赵老大说。“我们从峭壁爬上去,了望台碉堡里留有的士兵不多,我们越过铁丝网,就算被他们发现,我们三个人三条枪,也可以闯得得去!”
赵老大匆匆又吞下两颗烟泡,凭藉罂粟药力支持,领在前面,鼓勇向峭壁爬行。龙坤山、刘进步不敢怠慢,衔尾跟在后面,作最后生死挣扎。
是时,已听得侦缉队在后面追上来,发现了陈烱的尸首。
“李探长!快来!这里有一个尸首!”
“噢,头颅被打碎了,血肉模糊……”
“脚上有伤呢!……”
“哼!准是毁尸灭口!贼人就在不远了,快追!”是李探长在说话。
一阵皮靴脚步经过,凌乱地散开,双方都喊“口号”,是葡兵与侦缉队接触了。
李探长立刻用洋语和葡兵搭话打交道。
赵老大已爬到峭壁顶上,上面是一幅十数丈见方的水泥平地,当中是一座庞大的碉堡,旁边筑有高耸云霄的了望台。了望台上爬满了长春藤,四下还植有榕树,短松作为掩蔽。碉堡的四周围全架了铁丝网,看上去倒是十分威严雄壮。
赵老大以投石问路的手法掷过石子,上面没有丝毫动静,大概是那些葡兵下山巡逻去了,留守碉堡的又在酒醉不醒,便招呼龙坤山、刘进步两人壮着胆子,爬过铁丝网。
实际上,那些葡兵来到赌城这弹丸般的殖民地,平日养尊处优,骄奢淫佚,全是抱着享乐而来,碉堡里变成烟、酒、女人、赌博的享乐窝,醉生梦死,谈不上什么军事戒备。赌城与匪区仅是一线之隔,赌城的主子却是存着见风摆舵,投机苟全的心理,自知用武力是活见鬼,不用打就会垮台,所以对军事的警戒,不过装模作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葡兵胡闹。平日做做样子,镇压居民的心理而已。
这一来,倒便宜了三个恶人。
赵老大在落魄穷困时,曾常到碉堡上来,收买葡兵的洋烟洋酒,所以对碉堡上的道路非常熟悉,什么地方能走,什么地方不能走,都了如指掌,穿过铁丝网,下面是一条约五尺深阔的壕沟,跳落壕沟匍匐而行,转到碉堡左侧,壕沟出口处是一条卵石子路,两旁有葡萄树可以掩蔽身形,将接近碉堡时,赵老大的脚步放慢,招呼龙坤山、刘进步两人跟着伏地爬行,经过碉堡的窗户时,他偷偷探头向内瞄了一眼,果然就看见几个葡兵喝得烂醉如泥,桌上杯碟狼藉,有些还抱着咸水妹在胡缠,猥亵不堪入目。
越过碉堡旁的宿舍,就是入碉堡的正门,水泥墙座,钢闸大门,非常庄严威武,入门并没有士兵把守,钢闸已经锁上,三人又只好从近旁的铁丝网爬出去,再弯到正门的石阶,一直走就可以落到俾利喇街,也可以说是已经到达安全地带了。
到这时,三人俱已累得满头大汗。赵老大吁了口气说:
“今天是活见鬼了,空忙了一阵,还饱受了虚惊!”
“可不是吗?”刘进步说。“你们两个人全是长人没长胆子,我早说把棺材撬开来看看,你们就只顾着逃命……。”
“妈的,你当然哪,抓住了最了不起递解出境,我们可要绞脖子呀!”赵老大恨极而骂。
“了不起陪你们绞脖子又怎样?”
“前进人士说话倒是顶嘴硬的!”赵老大从旁损了一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好像把刚才狼狈逃亡的情形完全忘记得干干净净。岂料还未落到石阶的半途,在黑暗处闪出一名葡兵,迎面拦住了去路,长枪上了刺刀,用洋文高声喝叫号令。
三人同时吓了一跳,龙坤山在忙乱中就要拔枪,赵老大伸手将他按住。
“别忙,让我来对付他!你身上的血迹可别让他瞧见了。”赵老大说着,就打躬作揖趋至葡兵跟前,挤眉弄眼,巧言令色说:“我们全是来收买烟酒的,恰巧今天没有货,几个好朋友拉我们玩牌,所以就弄夜了……好朋友!你辛苦了!”赵老大说时,还顺手塞了一扎钞票到葡兵手里。“来,老赵今天赢了钱,大家分红!”
幸好这个葡兵也曾和赵老大交易过,况且那扎钞票捏在手里,由它的厚度就可以知道不是个小数目,于是葡兵立刻换过一副脸孔,嘻嘻作笑,以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
“呵……原来是赵大哥,好久不见,我差点儿不认识了呢!……”
赵老大暗中背后摆手,示意龙坤山、刘进步两人赶快溜过去,他一面又忙着替葡兵递烟点火,似乎交情非常热络。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没看见你?”葡兵问。
“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当班啦。”赵老大答。
两人有说有笑,完全是钞票作怪,谈得很投契,但赵老大不敢过于拖延,盘算时间,龙坤山、刘进步两人大概已落到山下,便向葡兵话别,匆匆赶落石阶,岂料山下又出了意外之事。
龙坤山、刘进步两人正在马路上和一个短装工人打扮的大汉在争吵,路口旁边还停下一架油亮的小汽车。
“不要被侦缉队截住了吧!”赵老大心中想,忙隐伏在树丛中,预备看苗头不对,就好溜走。
只听得龙坤山说:“天晓得,我什么时候打电话叫过‘的士’?”
“电话里讲得很清楚,是龙先生要汽车,要我等在俾利喇街,兵房了望台入口处……”司机愤慨呼叫说。“而且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差不多整个钟点了!”
“妈的!别活见鬼!我们这里就没有姓龙的……”刘进步也怀疑是侦缉队的诡计。好在以人多欺人少,两个人的力量也可以吃得住这个司机,所以蓄势待发。
“刚才这位先生才说过姓龙,还想赖吗?”司机说。“汽车要不要没有关系,反下我等了整个钟点,你们多少也该赔我一点损失吧!”
赵老大越看,事情越有蹊跷,司机假如是暗探乔装,绝对不会单人匹马留在街口,连个接应的助手也没有;假如四周有埋伏的话,早也应该拢上来了,长久挣持下去,迟早要出事。这时赵老大已匆匆赶上马路,问龙坤山说:
“是怎么回事?”
“岂有此理,这个司机硬说我打电话到汽车公司叫汽车到这里来等候,岂不开玩笑吗?”龙坤山气忿说。“我整夜里……电话碰都没有碰过……”
“你姓龙总没错罗!”司机说。
赵老大忙扭着龙坤山附耳说:“吵下去总不是事,反下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三枝枪还可以制得住他,况且深夜中有一架汽车回去也比较方便,管他的!上车去,看他能把我们载到那里去?”
“老子气来了说干掉他!”刘进步说。
“不是时候!”赵老大答,一面又向司机含糊解释说,也许是别人替他们把汽车请来了,拥着龙坤山、刘进步两人进入车厢。“把家伙预备好,假如看他的路线走得不对,我们就一齐发动!”他低声说。
司机倒像是一本正经在做生意,踏着马达,就问三个人说:“三位要到什么地方?”
事情又出意外,原来要到什么地方他还不清楚。
“白马巷!”赵老大抢着答,因为真实地址不能给人知道。
汽车风驰电掣,只一刻工夫,就来到目的地,赵老大付过双倍车钱,司机道谢后,驾着汽车离去,这一来更弄得三人如坠五里雾中。
赵老大的心眼比较精灵,由坟墓里挖不出财宝,警探突然围山,及有人替他们雇来汽车,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扑朔迷离,实令人不可思议,似乎暗中有人故意替他们安排下的,假如属实,那不消说,又准是老孤狸仇奕森捣的鬼。
赵老大虽是这样想,但仍不敢确定,又不便向龙坤山两人说及,恐防龙坤山忍不住火性,惹出其他枝节而给江湖圈子留下笑柄。
汽车走后并没有动静,案情已经发生,警署在采取紧急步骤,他们久聚在一块,实惹人疑窦,所以赵老大提议大家从速散伙,约定再次碰头时间、地点,大家就挥手而别。
山上,李探长和葡兵再三交涉,恁怎的,葡兵绝对不肯让他们上碉堡搜索。
“贼人由这里逃走,除了上碉堡没有第二条路!”李探长说。
“我们刚由碉堡上下来,假如有贼人,我们早就碰见!”葡兵军曹回答。
李探长假如再说下去,就等于指骂葡兵队的低能,实际上,碉堡里乌烟瘴气,怎能让外人过目,葡兵怎能不阻挡?这点,早被赵老大揣测到了。
李探长交涉无用,只有领着原队人马打了回票,这一行,他们只得到一个面目模糊的死尸,爆炸闪光弹的残片,及知道章寡妇的母墓被刨平了。
“这准是仇奕森的卑劣报复手段,赶尽杀绝!”李探长说。
“他到底和章曼莉是什么仇恨呢?”叶小菁不解而问。
李探长没有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