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年祭祀
老沙和大拿交谈了这么多,两个人心里都在发毛,而且老沙的恐惧更甚。因为他和神偷之间也交流过,大致知道钢厂的下面,是那个所谓耶律乞努的坟墓。耶律乞努在这里被蒙古的木华黎击败,自杀身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的坟冢一直被某种势力压制。从金末元初,一直延续到今天。
这还罢了,现在虎符镇挖掘出了那些青花古瓷之后,压制坟冢的布局,竟然是需要不停的接受祭祀,事情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频繁。
老沙也明白,这些祭祀是不可能在历史上留下线索的,嫣儿的身份已经很明显,她至少有两个和常人不同的本事,一个是对电脑和网络的精通,另一个是有着深厚的历史知识。否则以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女孩,不会被专门做大单的盗窃组织给看重。
连嫣儿都只能知道关于耶律乞努的大致事情,就证明,这段历史的资料十分有限。
几个人都不说话,能知道的事情就就这么多,也分析不出个真正的水落石出,大拿和老沙在厂里转悠了很久。天黑之后,大拿心里郁闷,在空地上练了套拳法,看见老沙正在旁边冷眼看着,就要和老沙过招,被老沙拒绝。
到了半夜,冬生的身上又开始发抖了,他挣扎要离开,大拿知道,他是想要回到蓄水池里去。冬生对二子说:“先不管冬生叔会不会吃官司,把他送回家吧,他的命都只剩下半条了。”
可是二子胆子小,看见冬生的这幅模样,根本就不敢带着他离开值班室。大拿没辙,对着老沙说:“厂里现在没什么人手,我走不了,你陪着二子送冬生叔回家吧。”
老沙正要答应,二子还是不同意,他不停摇头。大拿这才知道,二子觉得老沙的本事不如自己,仍旧害怕。
大拿叹口气,对着老沙说:“看来只能你留下,我跟着他们出去。”
老沙沉稳的点点头。
看着大拿和二子搀扶着冬生走了,然后自己拿着手电,在工厂里巡视。慢慢的走到了泵机房,看到泵机房的屋顶已经被掀开,原本圆井的位置,盖上了一个巨大的板子,上面还堆满了钢铁杂物。
老沙围着泵机房转了一圈,一阵风吹来,老沙看到几张纸片飞在空中,有一张飘到老沙的面前,老沙伸手给抓住,才发现,自己手上的是一张圆形的纸钱。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接到死人用的纸钱,老沙背脊忍不住又是一阵冷汗,但他毕竟吃这晚饭多年,还不至于吓得逃走,这时候,他更是有了一份心思,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实出。
于是,老沙抬头观望了下天空,弄清楚纸钱吹来的方向。
纸钱来的方向是东北方,从一栋厂楼顶上洒落,空中飞舞着的并不多,时不时飞几张,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落叶而已。
老沙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钢厂里的其他保安,这些保安,因为泵机房白天发生的事情,晚上就都不愿意上夜班。
借着黑夜的掩饰,老沙也就不再遮掩自己本事,贴在墙上,朝那栋厂楼爬上去,他心里急切,爬得就很快。
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老沙到了楼顶,这栋楼有十来层高,是栋废楼,不知道曾经用来做什么,里面没有安装过任何东西的痕迹,全都是一间一间空敞的格子间,类似写字楼。还有就是每间房子,都没有安装门窗。
巡逻的时候,老沙没有来过这里,这次看到,心里奇怪,但没时间来琢磨,他一口气爬上了顶楼。
然后,老沙就听到楼顶天台上,有嗷嗷哭泣的男人声音。
听到声音,老沙赶忙停顿身子,手攀着墙沿,挂在墙外,微微的抬起头,想看清楚那声音的来源。这个声音说不上怪异,很正常的人声。
老沙猜测是有人在这里撒纸钱祭奠,不过,这一天并不是什么中元节,如果祭奠的话,那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在祭奠的对象,是死在这个日子,是那死者的忌日。
纸钱不时飞起,从老沙头顶飞过去,发出簌簌的声响,风变大了一些。
老沙定睛,仔细看去,就见楼顶有个钢桶,装汽油的那种,直径大约半米,桶顶上没有盖,纸钱呼啦呼啦的从里面飞出。
这时候,老沙的呼吸忽然凝住了,就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水里。
老沙刚才已经把手电关了,他的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可以接着微弱的光,把楼顶看清。整个楼顶上,除了那么一个飘出纸钱的钢桶之外,再没有任何东西,平坦得一览无余,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哭声,在回荡。
老沙手软,差点从楼顶摔下来。这未免太吓人,那个哭声没源头,让人心惊。
老沙压制住内心恐惧,眼睛猛睁猛闭几下,想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眼花,没把人看清楚。
事实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人。那个声音,凭空出现在楼顶,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
而老沙,忽然想起了当年塔吊的那件事。一念及此,他就感到风越来越大,那个钢桶里的纸钱,源源不断的被吹出,龙卷似的,盘旋起来,飞到空中去。
这栋楼,会不会就是当年塔吊施工过的?
老沙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就听到地下,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是有什么从高处摔下的声音!
这种高空坠物的声音,老沙并不陌生,做保安那么多年,还真见过人跳楼的场面。生命是脆弱的,不说几十米的高空,有的人,从二楼跳下,也有可能直接毙命。
现在老沙听到的这个声音,就是人的躯体,摔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空荡荡的工厂里,让老沙十分的不安。
更要命的是,夜晚的钢厂十分安静,而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在这一声闷响发生的同时,完全的消失,似乎要让人把这一声响,听得更加清晰。
伴随这个声音,老沙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的捏了一把。
老沙没勇气回头望地面,不忍看到那一幕,尽管在夜幕的遮掩下,并不能看到什么,但老沙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这个念头,占据老沙所有的思绪,像有人扯着他耳朵大声呼喊。
老沙进退两难,下地去,必然是要看到那个跳楼的人,而上到楼顶,会遭遇什么,他没有底。
“为什么偏偏就要选择在我巡逻的时候跳楼呢?”老沙咬牙切齿的暗骂了声。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送冬生回家。
送冬生回家,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大拿本来不想去,老沙明白他不去的缘由:大拿接受了老沙的说法,明白自己没办法救冬生,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大拿承受不了,更不想面对,所以撇开个干净。
二子终究是把大拿又扯进去。这一去冬生家,以大拿的脾性,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身。
老沙不想了,顺着墙壁又爬下来,刚爬到一半,就听到又一声响。
噗……
不只有声音,老沙还感到了背后有风掠过。
“我操!”老沙浑身一抖,贴在墙上不能动了,嘴里却是骂出来。
竟然又跳下去一个!
老沙虽然面对着墙壁,但眼角余光还有背后的风劲告诉他,这个人跳楼的位置,就在他头顶,而坠落的位置,当然也就在他下楼方向的地面。
老沙手心冒汗了,几乎要贴不住墙壁。他已经明白,这不是人跳楼那么简单,楼顶根本没有人,所以跳下去的,也不可能是人!他很确信了,这栋楼,就是当年塔吊出事的地方。出了事,使得连整栋楼都被废弃。
但老沙又无法解释,钢厂里有阴兵过道,重现当年的场景并不稀奇,可是这声音,为什么只有摔人的声音,探测仪里听过的其他声音都没出现?
老沙在等,要验证心中的猜测,还要等第三个摔人的声音响起。
等了一阵,老沙没有等到摔人的声音。他已经坚持不住,贴在墙上,是件体力活,身体四肢还有脊椎都得发力,他在墙上贴了太久。
突然间,老沙察觉到头顶上方有什么光亮在一闪一闪,他慢慢抬起头望去,就看到一张脸。
一张眼里闪着明暗亮光的怪脸,这个人的脸非常诡异,在黑夜中就能看到通红的眼睛,最让老沙心惊肉跳的,就是他的嘴巴上唇,是裂开的,老沙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咧开嘴,看上去在笑,但老沙听到了哭声,就是那个在楼顶哭泣的男人的声音!
这一次不一样,怪脸哭了之后,老沙手上发软,劲道绷不住,整个人向后仰下去。
老沙总算明白,那第三个摔人的声音,为什么没有出现,因为,他就是第三个人!
老沙在惶急中,下意识的用脚猛蹬了一脚墙面。身体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斜着飞出,老沙的习惯就是在做事的地方,会无意之中尽量记住环境里所有的细节,他记得厂房大楼不远处有一排大树,枝叶繁茂,这一推之下,老沙整个身子就摔向大树冠,被树杈连续阻挡,缓解了下落的速度。他的手还没什么力气去抓住树杈,翻滚之后,还是摔落到地上。
这种本事不止一次救过老沙自己的性命了,他一个混偏门的盗贼,能十几年来,不被抓住,也没有受过什么伤,不是仅凭运气的。
老沙直愣愣的趴在地上,半边身子摔麻过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剧烈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一口气,他迫不及待的爬起来,抬头去找那个裂嘴怪人。
老沙明白自己刚才是着了道,就在那怪人笑的刹那,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东西,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使得他的力气突然消失。
不然的话,他可以慢慢的爬到地面,而不是直接摔下来。
天台上,那个裂嘴怪人不见了。
这一摔,把老沙摔出了真火,他已经不那么害怕,脑袋里想着的,就是要跟这个怪人抓住,给自己一个交代,巴不得那人立刻追来,要跟他玩命。
但再沿着墙壁往上爬去跟那怪人纠缠,他没了那个力气,身上的没跟骨头都剧烈的疼痛,如果是其他的普通人,这时候,早就没了意识,不过老沙慢慢去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庆幸的发现,并没有致命伤,而且也没有影响自己的活动。
他看得出,这个裂嘴怪人,并不是要玩弄他,而是实打实的要置他于死地!
“我被选中成供品?”老沙心里暗想道,从旁边的地上,捡回摔出口袋的手电开启,一瘸一拐的朝旁边的空地找去。
夜风里,血腥味很浓,纸钱不时在老沙的手电光里闪过。老沙顾不上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去找之前摔下来的人。
但找了一圈,老沙什么都没找到,他疑惑了,他明明是记得跳楼者的方位,就是在他找的位置,可是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有杂草和落叶,根本没有其他物什。
“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老沙顿时感到愚弄,忍不住大声喊道。
这句话刚落,老沙忽然发现,地面上自己在月光照射下的影子旁边,突然出现了两外一个影子,和自己相距不远,两个影子都淡淡的,若有若无。
老沙张口结舌的看着这一幕,身体战栗,不知道是留在之类对峙,还拔脚跑掉。
老沙鼻孔里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不仅是这样,血腥气之中掩盖着的腥臭味,并且逐渐浓郁。老沙盯着地上的那个影子,慢慢的转过身去。
一个人影也不躲避,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和老沙对望,就是刚才在楼顶探出头的那个怪人。这个人身上衣衫破烂,沾满了泥浆。
老沙看到裂嘴怪人外面穿着破烂的衣物其实一种古老的铠甲,材质是一种皮革,但里面穿着的,裂嘴怪人赤着脚,所经过之地,都有血印子。
老沙当即就想到了,阴兵过道那天晚上,有个神秘人从泵机房的水井里出来,随后消失,想不到,竟然一直躲在钢厂里!而且趁着钢厂没其他人的时候,出来找麻烦。
裂嘴怪人上嘴唇翕动,又开始哭。
哭声一起,老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知道大拿有本事跟这些懂秘术的人对着干,但他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大拿不在,業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跑。
老沙毫不迟疑的扭头就跑,就算知道跑不过,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他跑了一段路,摔伤的部位开始痛得受不了,他实在跑不动,暂时停下,回头却没见到裂嘴怪人追来。
老沙不敢放松,随时保持警惕,用手电在黑暗里寻找。
裂嘴怪人的行迹完全消失,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老沙十分奇怪,怪人只是露了个面,然后就又消失不见,很没有道理,如果真是要拿自己做供品的话,没理由这么早放弃。
老沙一点勇气,被裂嘴怪人的真容给吓走,任谁都能明白,这绝对不是个正常人!
老沙不想成为供品,他千里迢迢而来,绝对不是为了成为供品而来。这时候,他顾不上看管钢厂,尽管大拿在离开的时候,千叮呤万嘱咐,要把钢厂看管好!
老沙决定先离开钢厂再说,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水中,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进了蓄水池。
自己怎么会惊慌失措的跑到蓄水池里来,老沙暗自心惊,他想起了大拿说过蓄水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水面已经盖过了老沙的膝盖,而幽深无边的水里,传出有什么游动的声音!老沙环绕看着四周,已经看不到那个怪人的身影。
老沙茫然的站在水中,汗如雨下,嘴巴飞快的念叨,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他是真的急了,因为他意识到,这个神秘人,是从泵机房的水井里出来,也就是说,他在水下的能力,比在陆地要厉害!
然而,就算不在水里,老沙也没有多少机会逃脱,要是落入水中,那就更是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老沙发现蓄水池的水面在飞快的上升,老沙镇定心神,一步步缓慢的向蓄水池岸边行走。边走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一件事情,那个兔子脸的怪人,和壁画里的画的一模一样。和神偷分析的时候,还以为是为了暗示士兵的某些身份,或者是一种图腾。现在知道了,那些士兵,就是一副兔子脸!
老沙想清楚这件事,心里就开始打鼓,头绪太多了,虽然想得明白,但要一时间就完全接受,根本接受不了。
首先,是阴兵成了活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阴兵留下的线索,黑小也见过,不可能是幻觉。
在两三个小时前,老沙跟大拿说起过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但现在,老沙自己都没办法接受了。
事情发生太快!阴兵过道的事情,用磁场可以解释,但阴兵出现真人,这用任何科学理论都解释不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真的复活了!这个簋心风水陵,根本就是不是个一个普通的风水陵墓。
老沙强制逼迫自己相信,阴兵是活了。很快,他跳过这个疑难,想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活人献祭的事情。
活人献祭的目的,是为了压制地底下的邪物,老沙一直不清楚地底下是什么,会不停的发出动静,但现在他明白了,地下的邪物,很有可能跟这个怪人有关。
老沙边往岸上走边思考:天葬的时候,塔吊上死的那几个人,就是被阴兵弄死,只是那时候的阴兵,还只是幻象。
老沙恍然大悟,活人献祭的确存在,并且越来越频繁,现在不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都不可能了,地下有东西已经压制不住,就算是有某种疯狂的力量在不停献祭,也力不从心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暗中操纵这些事情呢。
老沙想到这一层,全身颤抖起来,加快了脚步,朝蓄水池外狂奔。
就在这时,一个铁钳样的东西,家住他的腿,将他一下扯住。
老沙当即扑在水里,他知道是怪人出手了,在水里,怪人比鱼还灵活。老沙用手支撑身体,用没被抓住的右腿疯狂踹击身后的阴兵,怪人被踹开,老沙逃脱,连滚带爬的跑向岸边。
那怪人发出哭声,震得老沙身体发软,随后朝前一扑,又把老沙扯回水里。
老沙连呛好几口水,越加没有力气。这一次,再挣脱不开,那怪人蛮力很大,老沙体重超过八十公斤,但怪人只是随手一甩,就把他丢了出去,老沙整个人撞击在水面,然后又沉到水下,脑袋埋进蓄水池下的黄泥里。
这个怪人的动作,和人差不多,但除了比人的力气大,速度也更快,特别是在水里,身形游动起来,比鱼还灵活。
老沙肠肚里翻江倒海,满口腔里发咸。就算是前一次在古墓里遇到那个老僵尸,他也没这么狼狈!
几个回合纠缠下来,老沙察觉到了怪人的弱点,怪人的反应速度,并没有自己开始想象的那么快,也许是怪人在地下沉睡的时间太久了,身体个骨骼和肌肉都比较僵硬的缘故。
怪人又再次游近,老沙一番摸索,从池底摸到一颗碗口大小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攀爬到怪人的身体上,朝它的脑袋猛砸!
污血横飞,老沙顾不上怪人身上臭气熏天令人想呕,不停的砸,直到把所有力气完全用光,他嘴里还在声嘶力竭的怒吼。
怪人倒进水里,老沙几乎要失去意识,被冷水一灌,清醒了点,慢吞吞的朝蓄水池上游回。
老沙等着怪人的尸体漂浮上来,可是等了很久,身上冷得瑟瑟发抖,也没看见阴兵的尸首。看来是沉下去了。
老沙在跟阴兵做生死之斗的时候,大拿和二子把冬生送回了家。
冬生的家,离钢厂不是很远,但一开始,冬生走不动路,都是大拿背着走,夜路不好走,路上又到处施工,坑坑洼洼没有落脚的地方,大拿在蓄水池里闹了两场,状态也不太好,就更加走得缓慢。
入夜之后的虎符镇,看不到任何人影,黑漆漆的连盏灯都看不到。二子拿着手电照着前面,边走边骂:“妈的,前几天晚上还有人在街边卖烧烤,怎么现在晚上连个……都看不到!”
说到“鬼”字的时候,二子浑身一凛,硬生生的吞回去。
“钢厂里白天那么大动静,你觉得那些保安能守得住秘密!交代不许说出去,肯定是白交代了!关门关窗,早点休息,也挺好,省得招惹是非。”大拿背着冬生,时不时停下来,把滑溜溜的冬生拉扯上去。
冬生整个身躯都软了,果冻似的,老往下掉。
大拿不敢往冬生身上多想。把冬生送回家,实在是无奈之举,现在钢厂里的诡异事一件连着一件,冬生继续待在钢厂,肯定没有好处。
只是送回家之后,冬生又会要面临怎样的局面,大拿也猜测不到。
两人就这么走着,二子时不时的找点无聊的话题,跟大拿聊。大拿明白这小子是怕,照应着,随便说几句。
快到冬生居住的那条街口的时候,一辆装满泥土和废渣的土方车,悄无声息的从他们身边开过去。
两盏前置灯的灯光很微弱,昏黄无比,几乎照不见前路,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十分轻微。
“李队……”二子眼睁睁的看着这辆土方车开过后一阵,才急忙靠近大拿身边来,哆嗦的扯住大拿的衣服。
“怎么?”大拿望向那辆土方车,心里想道:这深更半夜还施工,也够辛苦。
“这辆车有古怪,你看不出来吗?”二子慌慌张张的说。
“有什么古怪?”大拿不耐烦的往前走几步,他最讨厌二子这种怂样。
“我看这不是活人开的车!”二子说出这几个字,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大惊小怪,灯光这么弱,看不到很正常!快走吧,冬生叔太重,我快要背不动。”大拿不顾二子神叨叨的样子,继续朝前走。
“我刚才用手电照见了驾驶室,里面什么都没有!”二子蹲在地上,“不行,我走不动了,我脚软。”
“妈的,你跟黑小除了拖后腿还能做什么!”大拿气不打一处来,冬生命都快没了,这不争气的二子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我听人说镇上的老街口,隔三差五就有没人开着的土方车经过!那里面拖的都是新土,有时候,还能看到棺材!没想到是真的!”二子抱着脑袋,连手电也拿不住。
“你他妈再胡搅蛮缠,就一个人在这里蹲到天亮吧,”大拿上前把二子的手电抢过来,不再理睬他,“我没心情陪你玩。”
二子一见大拿动了真火,立刻追上去,两人走了几步,二子又站住了,指着前面说:“你看,刚才那辆车不见了!不是鬼车是什么!”
大拿怔住,的确,刚才那辆土方车,明明是在路上慢慢的向前行驶着,这一眨眼功夫,竟然就消失不见。
大拿吐口气,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不说话的往冬生家里走。二子见大拿突然变得阴沉,不敢再多说什么,紧跟上去。
离冬生家就几步路。冬生忽然来了精神,对大拿说:“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回去。”
“没事,就到家了。”大拿怕在这最后几步路出问题,脚步加快。
冬生挣扎了下,从大拿背上滑落。
大拿寒毛都竖起来,冬生的身体太柔软了,仿佛没有了骨头。而同时,大拿感到手心上,沾满了各种恶心的粘液,还有一整块皮肤。
冬生就站在大拿身后,大拿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不知道冬生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猜测冬生一定变了大样。
“叔,你怎么了?”二子在旁说道,“李队。你快看看我叔……”
大拿回过头,就看到冬生完全躺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双手双脚极度萎缩,他不再是一个人的模样,而只能说是一个肉团,用蜗牛蠕动的方式,一寸寸的移动,在地面上留下水渍的痕迹。
“我自己能走,你们不用管我,都回家去吧,谢谢你们……”冬生的声音从肉团里发出来。
当大拿的手电光照在冬生身上,二子吓得嘴巴张大,紧接着,又自己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尖叫的声音没来得及传出去。
大拿这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着手,他只有一个念头:冬生已经不是人!
但冬生自己意识不到,他用的是平时的语调,很斯文,也很亲切,可这种语气,再加上这种情形,让大拿和二小只想远离。
“你们回去吧,回去吧,明天我做点好吃的,给你们送去,钢厂的伙食太差了,你们又都在长身体……呵呵。”冬生兀自的说着,蠕动了一米多的距离,离自己家的家门越来越近。
要是冬生就这么进门,冬生婶和他家小孩子还不得吓死!
大拿首先想到的是这点,对二子说:“快,快,去找个板车过来,我们要把冬生叔拖回钢厂去!”
“你跟老沙是神经病啊,一会儿把他送回来,一会儿又要带回去!”二子直跺脚。
“我怎么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大拿跨前,要去抱起冬生,“赶快去找,让外人看到,我们脱不开干系。”
就在这时,冬生的动作突然加快,哧溜哧溜的滚进了旁边的一个阴沟里,溅起臭水。
“完蛋了!”大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往阴沟里跳进去。
这条老街,规划中是餐饮一条街,平时阴沟里都是些餐余泔水之类的秽物。好在生意都不怎么好,关门歇业了不少家门铺,开着的就那么几家。所以阴沟里的水,还不至于特别肮脏。
水并不深,大拿跳进去之后,只到腰部,但冬生是个肉团,一落到水里,立刻失去了踪影。
大拿举起手电在阴沟里走了一段距离,没有找到冬生。
阴沟露天的部分,走完了,要再找,就只能进入预制板盖着的地下。
大拿望向那个黑森森的孔洞,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细微而沉闷的响声。
我听到老沙说起大拿见到冬生变成了一团肉呼呼的东西钻入下水道跑了。不禁吭哧一声笑出来。老沙见我这个反应,略微点点头,“你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我摆着手说,“这段内容一定是二子说给你听的,绝不是大拿。”
“你的意思是二子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他看见恐怖的东西,会夸张数倍。”老沙说。
“一定是这样。”我坚定的点头。
“但是后来大拿也说起过冬生的确是身体软成一团,钻进下水道了。”
“我来推测这种情况吧,”我对着老沙说,“那个蓄水池里肯定有某种细菌,肯定是真菌一类的东西。”
老沙眼睛睁大,“有点靠谱了,你说给我听听。”
“你说的冬生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和真菌感染有关。”我慢慢的说,“首先,冬生是接触到蓄水池里的水,甚至喝过,才开始有问题的。他身上湿漉漉滑腻腻的,那就是真菌在身上巨量繁殖的现象。还有冬生从水里出来之后,说过一些不靠谱的话,这说明真菌的毒素能够影响到他的神经,甚至是大脑。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身上软乎乎的,爬到下水道里,让我想起了一种东西。”
“是不是地下的东西?”老沙看来是赞成我的推测。
“是的,”我对老沙说,“有一种东西,其实是种黏真菌,生活在地下的泥土里,肉呼呼的一团,时间长了,还会长出口鼻的模样,所以很多不懂科学的人,从地下挖到这种东西后,就会很害怕,认为冒犯了什么东西。”
“你别吞吞吐吐的了,”老沙说,“直说吧。”
“太岁。”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挖到太岁的人,家里会有人生病然后死亡的事情,”老沙说,“中国自古就很忌讳太岁这个玩意。”
“我刚才说过了,太岁是一种黏真菌,这种真菌的品种很多,”我回答老沙,“所以虽然大致的形状差不多,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就是真菌是会传染到人的身上。有的真菌完全无毒,甚至可以食用,他们和蘑菇是近亲。和蘑菇一样,这种黏真菌,有的可能会产生毒素,而且都是神经性的毒素,破坏的就是人体的神经系统,让人癫狂。有的真菌感染性很强,会迅速在人体的组织上繁殖,比如冬生身上的粘液,就是真菌症状,不过冬生身上的真菌更加厉害,不仅是在皮肤表面上繁殖,能溶解肌肉组织,甚至骨骼,这也就是说明了冬生为什么身体软成一团,身体的肌肉皮肤组织脱落。但是还能爬动。”
“那他为什么会想往地下钻下去?”
我笑了两声,“幸亏你遇到我这种从小喜欢琢磨自然神秘事物的人,不然还真被你给问倒了。”
“看你这么有信心的样子,”老沙说,“早知道当年就把你带着跟我一起去虎符镇了。”
“别,”我连忙摆手,“我就是个只会说的,让我去做什么,比你差得远了,你还记得你能在墙壁上跟壁虎一样攀爬,这种本事,我一辈子都学不来。”
“不说这个了,”老沙说,“就如你所说,冬生身上感染了某种厉害的黏真菌,他为什么要爬到地下。”
“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植物,都是靠光合作用生长的,但是还是有例外。”我对老沙解释,“比如某种生长在地下的真菌,它们不仅不依靠光合作用生长,而且非常害怕阳光。”
“怪不得冬生出事都是晚上,而且一定要回到水中,并且钻到地下。”老沙又问我,“可是我和大拿都下了蓄水池,为什么我们没事。”
“第一,”我对老沙说,“你和大拿没有喝过蓄水池里的水。”
“这个跟喝了水有很大关系吗?”
“这个我不好解释,”我接着说,“第二,我跟你说个事情,我念书的时候,住集体寝室,你知道学生嘛,都是很不爱干净的,所以脚气传染的很厉害。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会得脚气的。”
老沙笑:“我们明明说黏真菌,你又扯到脚气上干嘛?”
“脚气就是真菌感染。”我摊摊手,“有的人怎么样都不会被传染,有的人却相反,甚至连手上脸上都长了癣瘢,这就是不同的人,对真菌的抵抗能力不同的缘故。”
“我和大拿没有被感染,”老沙说,“可能和我们的身体体质有关?”
“就是这样啊。”我轻松的说,“很简单的道理。”
“那种黏真菌,也就是平常人说的太岁,是不是很不常见。”老沙问我。
我点点头,“的确很稀有,说实话,民间也有吃太岁的说法,那东西味道很鲜美,高蛋白质。”
老沙听我这么一说,立即对我说:“这么看来,冬生病成那个样子,真的就是自找了。”
“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冬生开餐馆,做菜给人吃,不是吃出过毛病吗?”老沙说,“你忘了?”
“原来还真不是喝了水那么简单!”我立即明白了老沙的意思。
老沙就不跟我扯淡了,继续说下去。
大拿和二子,无奈只好走到冬生的家里。冬生家开的餐馆,院子上面搭了个棚子,算是招待客人吃饭的地方。冬生的媳妇,敲了半天的门,才把门打开。
“你叔呢?”冬生媳妇问二子。
二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什么话。但是大拿顿时闻到屋里弥漫着一股香气。大拿心里就寻思,他家男人都生病那么厉害了,还有心思自己做好吃的。
二子也闻到香味,抽了抽鼻子,“婶,你做什么好吃的。”
冬生媳妇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你叔不是这几天身体不好吗,我给他炖了点肉,这不等着他回来吃吗。”
大拿听到冬生媳妇这么说,也没问了。就打算离开。
冬生媳妇追着二子问,“你叔说身体不舒服,找你去了,他人呢?”
二子低下头说:“他身体不舒服,还在厂里休息呢,我来给你带个信,让你别惦记。”
“哦,”冬生媳妇,答应了一声,然后就准备关门。
二子连忙说:“婶,我晚上还没吃饭……”
可是冬生媳妇并没有要让二子吃饭的意思,大拿把二子一拉,“吃什么,先回厂里去吧。”
二子这才不情愿的跟着大拿离开。
可是没走几步,大拿又停下来,带着二子绕了个弯,又回到餐馆旁的院子外面。二子犹豫的问大拿,“你要干嘛?”
“进去看看,你看婶到底在做什么?”
“你脑袋没问题吧,”二子被大拿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你不觉得你婶的样子奇怪吗?”大拿说,“我们说你叔在厂里,她就不管了,而且一看她的样子就在惦记什么东西,现在又不是吃饭的点,她却说在家里煮东西,等着你叔回来,这不是在扯淡嘛?”
“你还真是个做警察的料,”二子不服气,“刘所长不把你弄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
“你的眼睛长着干嘛的?”大拿急了,“你没看见你婶的脸上在淌汗吗,跟你叔身上一样!”
大拿把这话一说,二子呆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那听你的,我们进去瞅瞅。”
大拿施展手脚,快速爬上围墙,顺带着把二子也拉上去。然后看了看动静,只看到厨房和厨房旁边的屋子有灯光。大拿和二子小心翼翼的跳下围墙。
慢慢的摸到厨房旁边,从窗口往内看,看见厨房里一片雾气,弥漫着一股肉香味,冬生媳妇,正在用勺子在从锅里舀着汤肉到一个汤盆里。然后端着汤盆往旁边的屋里走过去。
大拿和二子也跟着摸到旁边的屋外,探头向里面看。这一看,二子吓得连叫都没叫出来。
屋里放了一个桌子,围坐着四个人,他们和冬生一样,都仿佛得了软骨症,瘫软的趴在椅子上。冬生媳妇,把汤盆放在桌子中央,一个一个地喂他们肉汤喝。
那股肉香味更加的浓密了。
大拿听到二子在旁边发出咕噜声,侧头一看,就看到二子虽然吓得双眼瞪大,但口水却肆意的从嘴角流出来,而且喉结还在不停耸动。不一会儿,二子下巴处就挂着透亮的口水,粘连到衣服上。
“有那么馋吗,满脸都是口水,你是多久没吃过肉了!”大拿拍了下二子的脑袋,轻声说,“这个肉汤一定有古怪。”
二子被打醒,下意识抹了下嘴巴,指着大拿说,“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不也流口水!”
大拿低头看了下,发现地上竟然正的流了一滩水,正是从他嘴里流出的,他一说话,口水就不停的流出,但开始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不行了,我们得赶紧走,再不走,可能会中招!”大拿觉得自己的脚开始不听使唤,要望前走,赶紧扯起二小,飞快的按原路跑回。
“来,多吃一点,吃饱了好睡觉,长得健健康康……”
“你呀,不要吃那么急,连勺子都给吞了,你看,锅里还有的是……”
“哎呀,乖一点,不要淘气,汤都洒了……”
他们身后,冬生媳妇那招呼四个软骨人的声音,不停的传来,这声音本来是十分的亲切,但是在两人的耳朵里,比最恐怖的声音都毛骨悚然。
要不是亲眼看到那副场景,外人一定还以为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正在用餐,只有大拿和二子才真正的知道其中的凶险,两个人跑了没多远,就全都汗流浃背。
“叔成了那样就够折腾,现在婶也好像出事了,这可怎么办!”二子气喘吁吁的说。
“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大拿忽然想到什么,站住了脚,“现在你叔和婶都出了问题,你弟弟怎么办,我记得他好像才四岁。”
“再过两个月就五岁。”二子点头说,“刚才我没看见他。”
“不行,我们得回去!”大拿摸着额头说,“这件事,跑不是办法,我们一定要解决了!妈的,我脑子里乱成浆糊,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队,我们还是报警吧,让刘所长来处理,他当了那么多年所长,肯定知道怎么解决。”二子想了一会儿说,“你不要硬撑,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我硬撑个屁!刘所长白天才让我老老实实的管住钢厂,我晚上就跑出来,又招了这么多事,你让我去找他,脸往哪里放。”大拿恼火的骂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要是老沙在,他肯定知道怎么做,早知道就该让你守钢厂!”
二子本想反驳两句,一看大拿这脾气上来,不敢太招惹,换个话题说:“真不晓得那四个人是哪里来的,看起来跟叔一样,他们的衣服很时髦,估计是外地来的游客……”
“他们应该跟进医院的那几个游客不是同一批。看他们那样子,应该跟你叔叔犯病是一个时间。”大拿说了两句,顿了下,“我想到了,你婶婶给他们喂的肉汤,的确是有古怪。比蓄水池里的水还要古怪!”
“那肉汤很香,我从来没闻到过那么香的肉汤!”二子说着,口水又溢出来,他忽然身体挺直,“李队,你说那肉会不会……”
他不敢再说下去。
“不会!肯定不会。”大拿拼命摇头。
大拿决定再次回去餐馆,把心头的疑惑弄清楚。二子只好跟着,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去,但不去又能怎样,他不敢一个人回钢厂,更不敢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跟在大拿身边,至少有个伴。
这一次回来,大拿做了点准备工作,他把师父给他的药水弄了点在两人鼻子里。
这肉汤的味道,极容易诱惑人,药水能把这个味道给消除掉。
“李队。这是什么东西,好臭!”二子忍不住嘀咕,他发现这个药水滴在鼻子里,气味十分的臭,刺激得他想作呕。
“不是药水的气味,是那肉汤的真正气味。它只是让你闻到了而已。”大拿解释说。
两人离先来过的院子已经不远,看到冬生媳妇赶鸡似的把四个软骨人赶到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子里面。
大拿心里叹气,看这些人的动作和思维,那里还有人的影子,根本就是动物。
赶完软骨人之后,冬生媳妇回房去了,然后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倒水的声音,有人走进水盆里躺倒。
大拿带着二子蹑手蹑脚的走近刚才冬生媳妇做饭的厨房。
两个人心头都在发毛,担心会看到某个场景,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厨房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或其它他们想象中的事物。
大拿总算松了口气,如果那肉汤真是担心的那种东西做成,那么厨房里一定会留下些线索,现在的冬生媳妇,已经半痴癫状态,不可能做事那么干净利落。
两人找了一圈,都没有什么发现。
大拿感到奇怪,那种肉汤一定是特殊的食材做出来,但整个厨房里,除了瓜果蔬菜之外,没其他的东西。砧板上干干净净,被水清洗过,锅里的肉汤也一滴不剩,根本找不出蛛丝马迹。
“这下你这个准警察没脾气了!”二子见大拿叉着腰,忍不住揶揄道。
“一定有什么被我们遗漏。”大拿不甘心的说,“老话说,灯下黑。估计线索,就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大拿有了思路,从眼下着手,手指在近处的事物上一样样的摸过去。过了几分钟,他手指传来一丝粘稠的感觉,这时,他的手正好摸在一块方方正正的水豆腐上。
尽管这块水豆腐外表看不出任何古怪,但大拿觉得它很有问题。
因为他接触过冬生很多次,这个粘稠的感觉,就是冬生身上流水时候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自在。
就在大拿仔细打量思索的时刻,厨房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四肢着地爬行的小人影从二子脚边经过,几步就爬进厨房的水缸里。
二子吓得双眼一翻,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拿正把水豆腐抓在手里,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手上一松,水豆腐啪一声掉在地上。
水豆腐在地上弹了两下,并没有摔坏。
大拿忽然明白过来,大跨步的朝水缸走去。二子也紧跟着过来,和大拿一起把头伸到水缸的上面,两人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蹲在水缸里面,手里捧着一团篮球大小的肉呼呼的东西,但是又不是篮球那样的圆形,跟一团脑浆一样的灰白色,小孩正在用嘴巴大口大口的嚼着这团东西,饕餮之极。
二子身体抖得厉害,这个小孩就是他的堂弟。
二子是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他的堂弟给抱起来,顺手把堂弟手上的肉团给拍下去。他堂弟的突然就急了,对着二子发怒,一张脸变得狰狞无比,上唇从人中的地方裂开,上腭的牙齿全部露出来,鲜红的牙龈看着瘆人。二子一松手,堂弟摔到地上,四肢着地的跑了。
大拿和二子那见过这阵仗,只好跟着堂弟撵,等撵到院子里的时候,两人看见二子的堂弟,转到角落里的笼子里,二子和大拿蹲在笼子边上,向里张望,可是笼子里黑洞洞,啥都看不到。大拿这才才发现,这个笼子,不就是冬生媳妇,把四个得了软骨症的人,跟赶鸡似的赶进去的笼子吗。
二子鼓起勇气,把手伸进笼子摸索,抓到了一个胳膊,然后往外拉,来出来一看,却不是堂弟,但是脸部和堂弟一样,嘴巴上唇豁开了,露着牙齿,似笑非笑。这就是刚才坐在桌子边吃饭的人其中的一个。二子吓得心虚了,不敢再动。
大拿连忙把笼子里的人一个个都给掏出来,加上二子的堂弟,一共五个人。每个人的都一样,上唇都是豁开了,鼻子还在快速的抽动。
“大拿,我怎么看他们跟兔子一样?”二子好奇的问大拿。
大拿就差点没骂出来,这还用问吗,他们就是兔子的脸。
“我们通知刘所长吧,”大拿说,“这事闹大了,拼着刘所长骂你,我们也不能瞒着。”
大拿想了想,对二子点头,“嗯,我们马上给刘所长打电话。”
两人商量完,就要掏手机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哭,一回头,看见冬生的媳妇站在后面。
冬生的媳妇呆呆的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现在就看着两人哭。大拿和二子吓得连忙退了一步,脚踩在脚下的软骨人身上,差点摔倒。二子吓结巴了,“婶,你,你干嘛呢?”
“你们可千万别告诉警察,”冬生媳妇哭着说,“告诉警察了,你弟弟就回不来了,他肯定会被抓去做实验。”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老是这样啊,”大拿说,“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啊。”
“你叔说过,”冬生媳妇说,“把这几天捱过去就好了……”
“好什么啊,”二子说漏嘴了,“叔都跟他们一样,钻到地下去了。”
冬生媳妇听了这句话并不惊讶,“他们本来就喜欢呆在下面。”
“你早就知道冬生叔不会去医院对不对,”大拿指着冬生媳妇说,“你根本就是知道他会跑的,冬生叔去厂里就是打探蓄水池,而不是去求救,对不对。”
冬生媳妇被问的张口结舌,只是说:“我一个女人,只能听男人的,他要做什么我能怎样。”
“冬生是不是在蓄水池里找什么东西?”大拿问。
“他说要找一个人,”冬生媳妇也没了主意,只有回答,“他说有个人在厂子里面,他找到了,就能治好他和儿子,还有这个几个客人的病。”
“病?”二子问,“你们到底得了什么病?”
“就是吃了那个东西的病啊,”冬生媳妇说,“当初他把那东西拿回来,我就说这个东西不能吃,是太岁,吃了会出事的,可是他不听我的,非得弄了吃,让客人闻到了香味,客人也出高价要吃,结果你看,都变成这样了。”
“你吃了没有,”大拿把冬生媳妇的手抓起来仔细的看,看见手上有粘液。
“我每吃,”冬生媳妇解释,“这是我用手碰了肉团,沾到的。”
冬生媳妇一把把儿子抱起来,“冬生自己造孽就算了,这些连累了吃饭的客人,还搭上自己儿子,他又跑了,这个该怎么办?”
大拿看见冬生媳妇已经精神接近崩溃,就让她不停的絮叨,缓解一下情绪。大致从她嘴里,勉强把事情给弄明白了。
原来是冬生两口子开餐馆,那几天生意还不错,刚好有一天餐馆停水,冬生看着生意要黄,满院子里的客人都等不及了。他没招,就去了蓄水池打水回来。这事也还罢了,在第二天继续打水的时候,就看到水里飘着一团东西,于是用水桶给捞起来,带回餐馆。冬生和媳妇看着这团肉,研究了好久,也没研究个所以然出来。然后就放在厨房里了。
刚好生意忙,两口子在厨房里外忙活,也暂时顾不上那个东西。
这个餐馆是冬生两口子的夫妻店,没有请帮工,忙不过来了,儿子也挺机灵,帮一点小忙,就是给父母传个什么东西之类的。
冬生忙着切菜,冬生媳妇就炒菜,配合着来。结果冬生切肉的时候,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切的肉中间,有一部分不是猪肉,于是连忙看堆在案板旁的生猪肉,结果就看到那团从蓄水池弄过来的肉团夹在在生猪肉里面。可是刚才两口子明明把这个肉团给放在了距离猪肉很远的地方,不知道这团东西,是怎么混到生猪肉里面去的。
开始冬生以为是儿子拿过去的,就问二子,可是儿子却说根本就没碰过那团东西。那边客人催菜催的急,冬生媳妇已经把肉炒到好了,客人见菜还没端上来,就说要走。
冬生急了,就把炒好的小炒肉给端过去,然后和媳妇两人在厨房里惴惴不安,结果客人吃了之后,拼了命的说菜好吃,味道香的很。
两口子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也不敢继续切那团东西,那团东西已经被切了一小半,做成小炒肉给食客吃了。冬生把那团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水缸,生怕这东西又混到猪肉里面。
两口子把水里捡来的肉当做猪肉给客人吃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战战兢兢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做生意之前,去水缸看那团东西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团肉东西,长回来了!
本来切了一小半,体积变小,可是一夜的功夫,这东西恢复了本来的大小。这下把冬生两口子吓得够呛,连忙去镇上找了一个老人过来。
老人一看,立即就转身,背着不敢看水缸里的玩意,还不停的吐唾沫。
冬生看见老人遮掩个,心里就更害怕。老人就说:“完了,完了,冬生,你要倒霉了。”
冬生当时差点没跪下来。
老人才说:“你犯太岁了,你知道吗,这个是太岁,人就算是看见了,会家破人亡的。”
冬生颤颤巍巍的问,“如果把这东西吃了,会怎么样?”
老人当时就眼睛睁大,“你胆子还真不小,还敢吃这个太岁啊!”
然后老人忙不迭的就走了,冬生两口子吓坏了,生意也不敢做。突然听到厨房里有动静,两口子都不敢去查看,磨蹭了很久,才走到厨房里,看个究竟,发现儿子正在把太岁上面的肉,一丝丝的给撕下来,放在嘴里吃。
冬生媳妇当时就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冬生把太岁从儿子手上夺过来,扔回水缸。用手去掏儿子的嘴,可是儿子已经把东西给吃下去了,冬生就吼儿子,让儿子吐出来。可是儿子干呕了好长时间,也只吐了点清水。
这边冬生媳妇也醒了,恳求冬生去找那个懂点道行的老人,央求他出个主意。冬生也只能这么做,就赶往老人的家里。可是让冬生心惊胆战的是,当他走到老人家附近的时候,看见老人家里到处是人,屋外也是一群围观的人。
冬生心里知道不妙,问了问情况,旁边的人就说老人从外面回来,在家里坐不住,说是要出门溜达,家人就说让他转转就回来,马上要吃饭了。结果老人刚一出门,就被一辆摩托车和撞倒,当时就断了气。
冬生听了,连老人的门都不敢进,立即飞奔会家里。冬生媳妇听到老人被车撞死之后,想起老人说过的话,面如土色,身体筛糠一样的发抖。
冬生明白,这真的是遇到大事了。
然后就是那个几个食客又回来了,吵着要吃冬生家做的小炒肉,冬生就给他们做了。可是食客说冬生做的菜不是上次的那个味道,拼了命的逼着冬生把手艺拿出来。那几个食客,当时已经开始发病了,和冬生的儿子一样,上吐下泻。他们也急了眼,非得吃冬生上次做的菜。冬生明白,他们觉得好吃,那是因为吃的是自己切的太岁上的肉。现在哪里还敢用太岁的肉做了菜给他们吃。
刚好食客身体也不舒服,就借机说餐馆有问题,要告冬生,除非冬生能做出上次的小炒肉来。两边就这么僵持,突然食客好像闻到了香味,冲进厨房。冬生夫妇跟着拦也拦不住,在厨房里看见冬生的儿子正在拿着太岁在吃。
这小孩应该是够不到水缸的,很可能是太岁自己从水缸里给爬出来了,食客从太岁上面闻到了味道,拼了命的去抢着吃,但是吃到一半,就都不吃了,好像心里明白,不能再吃一样。
然后食客就不走了,硬是赖在餐馆里,呆了一夜。冬生也不敢强行赶他们走,怕惊动工商和卫生部门。然后和食客一起,看着那个太岁,在一夜之间,慢慢的生长,恢复到了原来的大小。食客当然就立即撕了吃,再等着太岁自己生长。
冬生趁他们不注意,在晚上悄悄的把太岁给揣在怀里,打算送回到蓄水池。到了天黑的时候回来了,对媳妇说,完了,他也吃了太岁的肉了,他在蓄水池边,遇到个长得跟兔子一样的人,把太岁捏在手上,硬塞到他祖籍里,逼着他吃的。现在他要去厂子找那个人,指不定能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
两口子正在说着,就看到四个食客和自己的儿子,嘴巴开始流血,身体瘫软。这算是大祸临头了,然后冬生就看见水缸里又出现了一个太岁,只是体型很小,估计是掉落在水缸里什么地方,自己没看见,现在也长大了。
四个食客和儿子的嘴巴上唇裂开,冬生看到后,连忙惊呼,这不是跟在蓄水池边见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吗。
然后就是这样了,四个食客和冬生的儿子,就吃着太岁每天长的肉。这边冬生就不停的去钢厂找那个怪人,直到冬生遇到二子,没奈何,说自己病了。
大拿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来了自己和老沙在泵机房圆井的下面见到过壁画,壁画上画的一些士兵,都是兔子脑袋。
这么一联系,大拿立即就对二子说,“我要回厂里,跟老沙合计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二子虽然吓得够呛,也只能听从了。
大拿转身就出门,拼命的向厂里跑过去。
出了冬生家的门,大拿脑袋就一直都在想兔子的事情,冬生说在蓄水池被长得像兔子的人喂了太岁,这个所谓的兔子人,应该就是上唇裂开,眼睛红色的那种样子。
不过,冬生又说过,在十多年前,也有兔子兵害死了三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兔子兵,是不是跟吃了太岁的食客和堂弟长得差不多。
不管是不是一样,总之这种兔子模样的怪人,都跟钢厂地下的壁画有关联,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拿现在想的是要怎么去找到兔子人,也就是逼迫着冬生吃了太岁的那位。说不定,一切的谜底都在这人身上能得到解开。大拿知道,这件事一定非常危险,必须要跟老沙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才稳妥。
这时候,大拿又多出几分担忧。
现在老沙是一个人在钢厂里,以冬生媳妇的说法,冬生是要去钢厂里找那个兔子人求饶救命,这就意味着,那个兔子人多半是在藏在钢厂里,如果晚上出来找麻烦,老沙能不能招架得住,还是个问题。
一想到这里,大拿步子走得更快,脚下几乎掠起风来。
冬生家里钢厂不是很远,但中间隔断比较多,走近道很快,大拿也顾不上显露本事,往小街小巷里穿,然后又爬墙跨过别人家院子,心急火燎的往钢厂里赶回。
当大拿翻过一堵墙,来到一个小巷里,忽然看到前方的巷口,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那黑影晃过巷口,不到几秒钟,又缩了回来,朝大拿所在的方位跑进来,看他慌张的样子,应该是要个地方躲避。
大拿屏住呼吸蹲在黑暗里,为了在爬墙的时候不被人发现,他一直没用手电,也因为这样,那个躲进来的黑影,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缩到一个砖头堆后面,藏了起来。
他听那黑影的声音,有些气喘,应该是跑了很远的距离,已经很疲惫。
大拿心想这人大半夜这么跑,要么就是做贼被主人发现,要么,就是逃犯,在躲避追捕!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
正想着,巷口外面有四五个人影,快步的跑过去。
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手电,但没人喧闹,有个人在巷口拿着手电晃动照亮了下,又继续往前找去。
大拿不禁摇头,这个人跟二子一个德行,巡逻的时候,从来不会往黑不隆冬的地方去,这种人出来追贼,那不是耽误事吗?随便缩在哪里就躲过了。
见追的人都走了,那黑影坐住休息一会儿,估计是心情放松下来,呼吸慢慢平稳。
大拿知道这是个好机会,黑影自认为没有危险,完全放松了警惕,他脚下一动,就朝黑影扑了过去。
那黑影哪里想得到不远的地方还藏有人,被大拿碰到身体,立刻吓得尖叫。
大拿听到叫声,心想坏了,这声音竟然是个女人,可是也收不住动作,只能硬着头皮把那女人给抱住。两个人撞翻砖头堆,滚在地上。
“在这边,在这边!”听到尖叫声,之前那五个追黑影的人,快速的跑回来。
大拿和那个女人还没来得及站起,五道手电光就照在了他们脸上。
女人把脸用黑头套挡住,一双眼睛里吓出泪水,通红,在大拿怀里拼命挣扎,大拿已经愣住,被那蒙面女人狠狠的推开,才回过神。
“看你们往哪里跑!两个小兔崽子,终于被我们给逮住!”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大胡子男人示意了下,其他四个人立刻围住了大拿和蒙面女人,把他们团团包围,生怕他们跑掉。
大拿看到这五个人的面孔都很陌生,各个身上穿着的衣服上,沾满了泥灰,看上去应该是从外地来做工的建筑工人。
依大拿的猜测,这个蒙面女人估计是在工地偷些钢筋什么的来卖,结果被人发现。这种事经常发生,不稀奇。
“我不是贼,我跟他不是一伙儿的!”大拿站起来跟其他人解释,还不忘指着蒙面女子说,“你也是,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偷东西,做这种事的人我最讨厌!”
“你蹲好,把手放脑袋上!我没叫你动,你最好别动。”大胡子说道。
“说你呢,听到没!”另外的人也朝大拿喊。
大拿莫名其妙,一会儿才想明白,“不是,你们弄错了,我跟她不是一伙儿!你们抓她就行,跟我有什么关系!”
“熊哥,我看到他们是两个人,不会有错,他肯定是在撒谎!”其中一个年轻人堆大胡子说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是钢厂的保安,不信你去问。”大拿一看要被人栽赃,立刻来了火气。
“我看你有问题。”被叫做熊哥的大胡子用手电光扫了扫大拿,“你这身上这么脏是怎么回事,肯定是你躲在阴沟里偷窥!就是你,不会错的!”
大拿先追冬生的时候,身上被弄脏,一直没来得及换掉,这下,算是被坐实了。他心里一阵郁闷:做保安的结果被当成小偷,这要是被扭送到刘所长那里,脸皮没法要了。
“你跟他们说,我跟你是不是一伙的!”情急之下,大拿一把扯起蒙面女子,要她赶紧说个清楚。
“我承认,我们是一伙儿的!真的。”蒙面女子点头说。
“你们都听到了吧,她说……”大拿开始还挺得意,一会儿才感到不对劲,直愣愣的瞪着蒙面女子,“……你,你乱说什么。”
“你本来就跟我一伙,我只是实话实说。”蒙面女子说,“你叫大拿,是不是?”
“我……”大拿立马哽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还用问吗,你们就是一伙儿的,还装!”熊哥哼了声,“先抓回去,一个都别放走。”
“等等。”蒙面女子喊道,“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们在那里打洞做什么?”
“废话,你管得着吗?”熊哥不耐烦的说,示意身边人赶快动手,别磨蹭。
“你们想挖地下的宝贝,我们看见了,所以你就要抓我们,说不定,是要杀我们灭口!”蒙面女子说。
“地下的宝贝?”大拿听到这个词,立刻想到了什么,指着熊哥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你们不像是建筑工人,这三更半夜,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他们当然不是什么建筑工人……”蒙面女子说。
“你管我们是什么!”熊哥身边一个年轻人随手抄起一块砖头,朝大拿后脑勺拍去。
大拿听到风声,身体立刻半蹲,躲过这一击,手肘顺势向后顶去,顶在那个年轻人的肋下,再肩膀向上抬起,那年轻人手里抓着的砖头,立刻掉在地上。
那个年轻人嘴里发出痛喊,其他人被震慑,没想到大拿竟然是个练家子。
在他们迟疑的片刻,大拿一把扯起蒙面女子的手,从包围圈里跑出去。
仗着地形熟悉,大拿知道甩开他们很容易,两个人到了一个偏僻角落后,后面果然再没人追赶上来。
蒙面女子休息了一会儿,对大拿说:“还好有你在,不然落到那帮流氓手里,还不知道会怎样。”
“他们不像是普通角色,下手很黑,你怎么会招惹到他们?”大拿侧着头确认熊哥一伙人没有追来之后,回过头说。
“没什么,碰巧。”蒙面女子说了句,就往前走去,“我先走了,谢谢你救我。”
“你先别走!”大拿不肯放蒙面女子走,“你事情还没说明白,就这么走不太好。我不打女人,但是,留下你,我还是能够做到。”
“你厉害!你厉害不去对付那帮流氓,在我一个女孩子面前逞能!”蒙面女子气呼呼的把双手伸到大拿面前,“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把我抓起来,送去警察局吧!”
“你……”大拿局促起来,“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你肯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因为你偷看到他们了。”
“我没什么好说,你要想知道,直接去问他们。”蒙面女子直盯着大拿,“你很能打,要抓他们太容易了,只要抓了他们,到时候想问什么都行。对不对?”
“要不是我顾及到他们误伤到你,还用你说!”大拿恼火的哼了声,“他们都是歹徒,真正动起手来,没有分寸……我就会更没分寸,到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原来是这样。”蒙面女子打量了下大拿,似乎是要确认他有没说谎。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大拿抱着一线希望的说。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蒙面女子说,“我听到他们好像说是要挖什么宝贝,本来还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就靠近了些,但他们耳朵比什么都灵,一下就发现了我,我就只好跑了。”
“他们是惦记上钢厂的东西了。”大拿叹了口气。
“钢厂里有什么东西?”蒙面女子疑惑的问。
“就几个破瓷瓶,各个都当宝似的!他们是不知道钢厂的深浅,迟早有苦头吃!”大拿愤愤的说,“算了,说这些没意思,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就住隔壁街,不用送。”蒙面女子指个方向,没等大拿说话,飞快的走了。
大拿没时间理会,心想不用送最好,扭头往钢厂跑去,跑了一段距离,才想到:这个女人会把脸蒙上,估计本身也有问题。
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这种鸡毛蒜皮,大拿懒得去追究,没再多想,到了钢厂门口,就看到老沙坐在门口抽烟,老沙静静的坐着,闭着眼靠着墙,一根烟叼在嘴上,燃烧到烟屁股,一长条烟灰没有掉落。
大拿眼尖,立刻就发现,老沙衣服被撕破,身上还受了伤。
“老沙,你没事吧?”大拿跑过去,看到老沙不知是昏厥还是睡着了,着急的喊道。
老沙勉强睁开眼,望了望大拿,说:“我一直在等你。”
“我看你受伤不轻,是不是有贼进来?”大拿扶起老沙往值班室走。
“不是贼。”老沙勉强的摇了摇头。
“是不是一个长得像兔子的人来过?”大拿想起什么,声音低了几度。
“你怎么知道?”老沙顿了下,疑惑的问,“你也遇到了?”
“我在冬生叔那里知道了点事情,我们回去了慢慢说。”大拿说道。
大拿搀扶老沙进了值班室,看到老沙身上有几道划伤的血痕,特别是一侧肩膀,全都淤青,伤得很厉害。
“有个兔子兵活了。”老沙苦笑着指了下自己的伤处,“害我从高处掉到地面,差点摔死!”
“我也知道了冬生叔,根本还藏了很多事实,没跟我们说!”大拿拿出一些应急的药品和绷带,替老沙清洗伤口,然后准备包扎。
大拿和老沙就把彼此经历的事情跟对方都说了一遍。
说完经历之后,老沙又说:“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跟事实情况有出入。这个害冬生,以及害我的兔子人,其实就是个兔子阴兵,就是从地下爬上来。”
“如果真有祭祀人存在,这个兔子阴兵就不可能爬出来。”大拿接过话头说,“我看,你说到的天葬,水葬等等的祭祀方法,根本就不存在,只有这个兔子阴兵是真的,他是一切怪事的罪魁祸首,我们只要抓到他,一切问题就能解决。”
“我的看法跟你恰好相反!”老沙摇头。
“你说说看。”大拿帮老沙完全包扎好,坐回去。
“祭祀人是一定存在,这个是由钢厂的布局决定,兔子阴兵不可能做这件事。我现在的猜测,是因为这个兔子兵在想办法突破压制的布局,也就是在破坏祭祀!”老沙在大拿回来之前,其实已经想了一段时间,这时候,终于有了比较清晰的想法。
“我不太明白。”大拿听得十分懵懂。
“我们知道,祭祀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来主导,他可以有任何形式来做到这件事。为什么当初的塔吊事件,有五个人差点出事?结果就只死了三个?”老沙不徐不疾的说,“原因就只有一个,当天的活人献祭,就只要三个,但是,地下的兔子阴兵,或者说,是指挥得动阴兵的某种力量,察觉到了这件事,他们就让兔子阴兵在活人献祭这件事上捣乱,但还是差了点,没有成功。”
“后来钢水事件,又是三个。”大拿明白了老沙的意思,“可是,到了蓄水池,人数就变了。开始有三个出事,但后来又有一个出事!”
“活人献祭,就是一种仪式,仪式上面,很多数字,或者道具,都要很精确,特别是数字,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律,如果错了,这个仪式很有可能就没有任何效用。”老沙点点头,知道大拿已经懂了。
“也就是说,兔子阴兵,和那个献祭人,其实是在争斗!”大拿气得咬牙切齿。
“兔子阴兵想让我从楼顶上摔下来,没有成功,又想我在蓄水池里淹死,结果都是为了让那个活人献祭的局被彻底破掉。”老沙忍不住一笑,“而且害冬生,也是一样。他每改变一个数字,就离破坏仪式近一步。不过,他遇到了我,栽了!”
“他真的沉到蓄水池里……死了?”大拿干咳了一下,说到阴兵死了,身上一阵酥麻,那种感觉很怪。
“我把他脑袋砸开了洞,多半活不了。”老沙本想肯定,但想到那副情景,又有些怀疑,“等天亮了,我们去看看,确认一下比较妥当。”
“等不了。我现在就去。”大拿拿起手电,立刻站起。
大拿的蛮劲上来了,老沙也没没办法拦住。只能跟着大拿向蓄水池那头走过去,到了蓄水池这边,大拿顺着池边慢慢行走,拿着手电一会照水面,一会照地上。老沙正要阻止大拿,告诉他这是没有用的。可是大拿用手招呼老沙过来,用手电照在地上。
老沙一看,地面上有湿淋淋的脚印,并且是夹杂这鲜血的。
“我刚才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脚印……”老沙坚定的说。
“那一定是看见你离开了,”大拿分析,“那个长着兔子脑袋的怪人,就从水里爬上来。”
“他头顶被我砸了一个洞,”老沙激动地说,“我就担心把人弄死了,刚才还在犹豫是不是去报警。”
“连尸首都找不着,”大拿说,“你说了杀了人,警察也不会相信。”
两人边说话,边顺着脚印走。看见脚印,眼神到了钢厂的围墙,就没有了。
“那怪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老沙惊讶的说,“他还能爬墙啊。”
大拿没说话,纵身爬上了围墙,老沙也知道自己的本事大拿已经知道一点了,也就不隐瞒,身体攀附在围墙上,也爬上去。
两人跳下围墙,果然看到那个脚印顺着厂外的路延伸,又跟着走了好久,脚印不再是湿漉漉的了,印迹变得模糊,只是因为脚印上有血迹,才让他们能够分辨。而且大拿和老沙鼻子里能够清晰的闻到血腥气,他们也不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
又走了一阵,老沙和大拿发现这个脚印走去的方向,正是向着镇子外的一片山坡去的。老沙就心想,这个怪人看来是跑远了。怎么都追不到了。
大拿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怪人找不到,冬生和他儿子,还有几个食客,莫名其妙的病,就没法治了。
两人发现带血的脚印,越来越模糊,因为地面从水泥路面,变成了泥土路面,然后泥土路面越来越窄,两旁的草丛越来越密集。但是血腥味始终没有消失。
血脚印终于完全消失了,血腥气也突然在空气中荡然无存。
“不见了?”老沙喃喃的说。
老沙和大拿这才把头抬起来,看着身边的环境。发现自己身处在山坡的中段,站立的这一片,到处是土堆,两人看了很久,终于看清楚了,这片山坡,是一片墓地,到处是坟墓。是镇子上死了人,专门埋葬的地方。
而且他们身前,有一个新坟。
“这个怪人跑到这新坟这里来做什么?”老沙嘴里念叨一句。
大拿一听到这句话,立即想起来,冬生媳妇说过的话,那个见过太岁的老头,前几天不就是被摩托车撞死了,镇子很小,人也不多,不会每天都死人,这个新坟,肯定就是那个老头的坟墓。
那个兔子头怪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两人站在山坡上,身边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坟堆,任大拿血气方刚,老沙见多识广,心里也不免有点心寒。大拿突然指着前方对老沙说:“你看那边。”
老沙顺着大拿的指向看过去,看到山坡前面有个山坳,山坳里有一个灯光,老沙心里大致想了一下,分辨出那就是守陵人的村落。这个村子比较贫穷,深夜里所有人都睡了,应该不会有人点灯娱乐。所以那一个唯一的灯光,在黑暗里非常的显眼。
老沙的眼光游移,发现和山坳隔了一座山的另一边,黑乎乎的一大片,让老沙产生了错觉,感觉那片黑乎乎连绵十几里的范围,比夜色更黑。那就是黑林子。
老沙看了很久,对大拿说:“我早就该到高处来看看的。”
“怎么啦?”大拿问。
老沙把手指指向黑林子,嘴里说:“老阴。”
“什么玩意?”大拿问,“你在说什么?”
老沙把手指指向守陵人的村落:“老阳。”
大拿更加弄不明白老沙在说什么了。
“少阳。”老沙的手指偏了偏,指向的是挨着村落的另一个方位,那个就是虎符镇的所在。
然后老沙又把手指指向虎符镇的另一侧,“少阴。”
“那不是我们钢厂吗?”大拿好奇的问。
“这是个地方,分别占据了四个方位,”老沙说,“这是易经上说的四象。我们老是把眼光放在钢厂里面,现在我才看清楚了,钢厂这个风水布局的一部分。”
“老沙,你以前是给人看风水的吗?”大拿好奇的问。
“我小时候有人老人教过一点这方面的东西,”老沙说,“你还真别说,我没钱花的时候,还真的装模作样,给人看过宅子。”
“你刚才说的什么老阴老阳的,到底什么情况。”
“那是四象,”老沙解释,“按照风水来说,这是一种风水的布局,分别以老阴老阳,少阴少阳来作为风水的两耳和上下,这种风水,叫做簋心风水陵,这种风水是吃人的,不然很快就会破败。”
老沙说到这里,大拿心里在发毛,黑林子经常有人失踪,虎符镇附近的修桥死了洪兵,虎符镇里冬生家在出事,现在只有村子里不知道情况,但是不知道不等于没有,只是村子里的人都太诡异,也不大和人打交道,发生什么外人也不知道而已。
大拿想到这里,突然把脑袋一拍,“你的意思是,那个兔子头的人,很可能跑到村子里去了。”
“至少有关。”老沙说。
“那他为什么要先跑到坟地里来。”
“钢厂里出事,冬生出事,都和那个兔子怪人有关。”老沙说,“黑林子里的事情,我们都亲身遇到了,你难道不觉得这么短的时间里,同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你刚才说的簋心风水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大拿问老沙,“吃人的风水?”
“是的,吃人的风水。”老沙回答,“簋是古代的一种容器。圆形的,两边有耳,用在风水上为了聚集水,接引四方的水流进来。水在五行里属阴。所以簋心风水陵一般都是利用水来镇邪的。”
“可是我们这里那里有什么河流啊。”大拿轻松的说,但是随即他就愣住了。
“蓄水池,”老沙看着大拿说,“这个风水陵断断续续修了七八百年,修到上世纪六十年代,还没停止。”
“看来我们非得去一趟守陵人的村子了。”大拿说,“刘所长这么看不起我,我就非得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让他瞧瞧。”
两人顺着山坡的另一边下山,往守陵人的村子里走去,就在即将走到村子边缘的时候,两人听到身后一声长长的鸣笛声。老沙和大拿飞快的闪开,一辆巨大的土方车从道路中间飞奔而过,开往村落。
“想撞死人啊。”大拿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车上根本没司机,”老沙说,“你没看见吗?”
“可是有人按喇叭啊!”
“按喇叭的不见得就是司机。”老沙阴测测的说。
“这车我见过……这车我见过!”被老沙一说,大拿猛得记起了什么,“快,跟上去看看,今天晚上的事情弄得我头大,我非得搞明白一件,不然我脑袋要变成浆糊!”
“追不上了。”老沙从高处摔下的伤牵动了关节,疼得直咬牙,一路走来,他都是硬撑。
“到底是人还是啥,一定得弄明白!”大拿魔怔了似的,朝土方车去的方向飞跑。
老沙心里头暗骂,怎么就遇到这么傻,没有驾驶员的车辆,都是送死人魂魄的。
老沙是知道的,这个守陵人的村子,白天来都很邪门,现在是凌晨三四点钟,正是天亮前最为黑暗的时刻,老话讲,这种时候,连天都闭了眼睛,更容易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之前来,已经触怒村里的人。
但现在再说这些,根本没用,大拿追着土方车,进了村子。
老沙这时候,其实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大拿的在山坡坟地上的一句言辞:看来我们非得去一趟守陵人的村子了!
这句话,老沙当时听了,没有多大的感觉,现在回味,才意识到问题。
按理来说,大拿一直都不知道风水陵的存在,到了山坡,才听他说起。那么,这个山村里面居住的是守陵人,大拿是怎么知道的?
老沙逐渐意识到,大拿知道的事情,也许并不像他认为的那么少。
老沙一路揣测,进了村子。
村子内十分安静,是那种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老沙只听到自己走动时,脚步传出的声音。
他一开始觉得是有人在附近,但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在他做保安的时候,常常遇到。因为他经常会一个人巡逻一栋楼,这种声音,并不陌生。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这种脚步声,其实是一种回音,只可能出现回廊,而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宽阔的空地上。
老沙突然看到空地里出现两点红光,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猛退一步,因为这两点红光,跟那个兔子人的眼睛太像了。
“老沙,快过来。”大拿压得很低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方向正好是那两点红光的方向。可是老沙看过去的时候,两点红光却没了。难道真是什么眼睛,现在闭上了。
老沙拿着手电照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辆土方车,应该就是刚才差点撞到大拿和他的那辆。
土方车安静的停在空地里,红色的尾灯突然又亮起来,在一闪一闪,乍一眼看去,的确像两只眼。
老沙吐了口气,暗想自己是快吓破胆,不比以前能沉住气,既然是大拿,也就没什么好怕,老沙自我安慰,朝那辆土方车走去。
老沙跑得很快,大拿在叫他,显然是有了什么发现。
那辆土方车离老沙有点远,老沙估算了下,应该是五百米开外,极短的时间内,老沙就跑到了土方车面前。
“大拿?”老沙压低声音喊,手电光四处照了照。他心里开始发毛,背上浮起浅浅的汗。
因为大拿不在土方车附近,而周围,又没有任何可藏身的地方,是足球场一般的空地,要是有人,一定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
老沙左右打量了下,发现土方车一侧的玻璃窗摇下来没关,从里面传出轻微的声音。
是录音机放出的声音没错,但声音的内容,却不是普通的歌曲,而是哀乐!
老沙听了两句,喉头就开始发酸,不停的吞咽口水,紧接着,他听到土方车的车斗里,传出一声敲击车斗壁的声响。
老沙猛得扭头,就看到车斗下面的缝隙处,流出褐红的血。
一滴接一滴的滴落在泥土里。
老沙可以确定,这辆土方车装满了泥土废渣,但在敲击车斗的,应该是个活物。这么多的泥土废渣压在身上,等同于活埋,谁还能动?
土葬?
老沙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心想这难道又是祭祀者的所为?
正这么想着,车斗里敲击得越来越响,然后就是悉悉索索泥土被扒动的声音,两种声音此起彼伏。
老沙一步步的朝后退去,他已经猜测到了,在这个车斗里,有什么东西正要爬出来。
车斗上面的翻盖哐当一响,一截直径将近一米,高度超过两米的水泥柱子,落在了老沙面前,它的外部剖面刀削似的平整,不少砂砾都被切破,就像是有人将这水泥柱子,从什么地方给切下,然后弄到了这里。
老沙双眼瞬间瞪大,连退后的力气也没有,他再明白不过,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水泥柱子的出现后,车斗里却没有停止出声,一个黑漆漆的棺材,也从车斗里的泥土废渣里钻出来,好似有人抬着,落在老沙的面前。
棺材站立着,大头在上,小头在下。
老沙忍不住想象,里面要是有尸体的话,这时候,就正跟他面对面的站着,也许,正和他四目相望!
老沙放弃想跑的念头,他很清楚,土葬死的人,不可能只有两位,应该还有第三位!
他站立的地方,地下传出骚动,两只手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拼命的将他往下拖动。
老沙的心里顿时彻骨心寒,棺材是闭合的,但是有双手正在从地下伸出来拉自己,老沙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在地面上抓住自己的那双手突然松开,然后一个人猛地窜到了高处,在自己面前头顶的地方不停挣扎。
“又是你这个王八蛋吓唬我们!”原来是大拿一把将那个侏儒给举了起来,然后又狠狠的摔倒地上。大拿又一步向前,用脚把那个侏儒的大腿给死死踩住。侏儒在地上不停的呼叫。
老沙对着侏儒问:“是你在开车吗?你弄这个柱子和棺材来干什么!”
侏儒还是不停的呼叫,根本不理会老沙的提问。
在车尾灯一明一暗的闪烁中,老沙看到黑暗中慢慢围过来了一群人影,脚步非常的轻,但是速度并不慢。其中一个人个子高高的,带着一个面具,他走到大拿和老沙面前,把面具摘下——这个守陵人村落的族长,他们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了,但是这次,族长脸色更加不好看,其他的村民也是脸色僵硬。
现在不可能指望刘所长从天而降来给他们解围了。
族长缓步走到大拿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大拿,大拿身体开始不受自己的指挥,踩着侏儒的腿,一点点抬起来,老沙听见大拿髋关节在咔咔的作响,这是骨节在扭曲。看来大拿自身的力量在拼命的抗拒,但是仍然架不住这个族长无形的控制。
大拿的脚刚刚抬起一点,侏儒就从地上窜开,跑到村民中去了。
现在老沙和大拿身体转向村民,背后还有两个棺材。前后都难受得很。
但是族长却似乎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身走了,老沙和大拿正在疑惑,发现自己身体竟然在移动,而且紧紧跟着族长。老沙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一前一后的迈动,可是自己根本就没有走路的意图啊。
这个族长的确是太不简单了。
老沙连忙扭头,看见其他的村民分别扛起了两个棺材,走在自己和大拿的身后。
“你要把我们弄到什么地方去?”大拿对着族长的背影大喊。
可是族长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走着。老沙这时候看清楚了,族长要走的方向,就是前方的一个房屋,那个房屋亮着一盏明亮的灯光,就是他们刚才在山坡坟地上看见的村子里的光亮。
族长步伐稳定,带着包括老沙和大拿的所有人,走到了这个房屋跟前。老沙看着这个房屋,房屋全部是石头砌成的,而且年代久远,不过看不出来任何风水上的怪异。只是在石屋顶上点着一个五百瓦的灯泡,由于村子的电力不足,灯泡的光线泛出一种暗红色,说不出的诡异。
族长略微停顿一下,走进石屋,老沙和大拿也控制不住的走了进去。进入到石屋之后,老沙才发现,石屋的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很多。内部也没有太多的布置,就是尽头有两层木案桌,上面摆满了灵牌,每个灵牌跟前都点着蜡烛。
一个棺材放在石屋的中央。而且身后进入的村民,把两个棺材也放到这个棺材旁边。
这个时候,老沙突然看见,脚边还躺着一个人,不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具尸体,因为尸体上面盖了一张白布。
老沙和大拿的上半身还能自行控制,两人对望一眼,不明白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古怪的事情。
“等下,我必须要弄明白一些疑惑。”我注意到老沙在讲述的时候,把那个水泥柱子替换成了一具棺材,看他似乎没意识到,我忍不住打断了,因为这样下去,我担心自己会混淆掉。
老沙抬了抬眼,示意我问。
“在宜昌的乡下,还实行土葬出殡的时候,一个普通的棺材,一般都需要八到十六个丧夫来抬,并不是能轻轻松松就能抬起来的,而且忌讳很多……”说到这里,我停下观察老沙,他并没有反对,我就继续往下说,“这些人完全不可能是人随随便便就能背起来,甚至走那么远的距离,进入到灵堂里去。还有,你说的那个水泥柱子是什么情况?”
“你忘记了,有个叫洪兵的人,在修桥的时候,被混凝土灌浇到了柱子里吗?”老沙看着我说。
我立即明白了老沙的意思,被浇灌在桥墩里的洪兵,这个村子的守陵人,把桥梁建筑内的人,也给弄了出来,估计是用了一种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办法!
但我疑惑的是,守陵人的村子里,不止有人背得动棺材,竟然有人能把那个长方体的水泥柱子背起来!
这在亲身经历的范畴里,是个硬伤,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我也是事后才觉得不可思议,当时,我完全陷入恐慌,没办法保持冷静。”老沙嘴上虽然这么说,脑袋却是在下意识的摇头,似乎在说我这种靠想象力吃饭的人,不该产生这种疑惑,“我可以事先告诉你,他们村子里,有一批人,具有十分特殊的本事。”
“他们,也是拥有秘密武术的传承?”我想到大拿和老沙的背景。
“不是,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比我和大拿都要强,但他们的能力,不单是后天学成。”老沙说道,“这一点,没必要隐瞒你,先前我说到过,他们的村子是风水陵的一部分,他们都是守陵人,具有特殊能力,跟这个有很大的关联。”
“所以他们中,有侏儒那样的土遁术士,有那种蛊惑人心的敲鼓人,还有力大无穷的大力士……他们是天生就这么厉害。”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有什么样的人群,会有这么多种人存在?”
“军队!”我立即回答。
“对,但对他们来说,具有这种本事,并不像一般人所理解的那样值得高兴,他们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出生在那个村子而感到幸运,因为等待他们的,是无法摆脱的诅咒!”老沙说到这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我没亲眼见过他们,但可以想象,具有使命的人,一般都过得比较沉重,那种使命感,会像一座山,狠狠的压在他们肩头。”我说。
“这些守陵人很少和虎符镇里的人来往,后来我才知道,即便是钢厂那么红火,也没有任何村子里的人过去工作,这个实在是很蹊跷的一件事情。”
“我的确不想推敲细节是否符合逻辑。”我点点头,“因为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早就说服了我,我想通了,在虎符镇,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些事,的确是太不可思议。”老沙说,“但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远不止这些,我还是慢慢告诉你吧。”
我摆摆手,示意老沙继续说下去。
老沙和大拿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对地上的那一具尸体非常好奇,一个村民走过来,两个棺材给打开,其中一个棺材里面的尸骸已经缩成了一团,只有勉强的枯骨,因为棺材竖立,尸骨堆积在最下方,另一个棺材里,有一个人形的混泥土模样,因为棺材板突然打开,尸骨倒下来,摔在地面上。然后村民合力把这两样棺材里的东西都收拾到刚才的那个白布旁边,拉扯白布,把那团尸骸,和一个混凝土跟刚才的那个全部盖在一起,大拿和老沙立即看见,刚才的那具尸体,是一个老头子。
原来那个被撞死的老头子,被他们从新坟里把棺材给弄到这里来了。
但是这又和兔子怪人有什么关系呢。
正当老沙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族长又戴上了面具,手里操这一根木棒,木棒上半截缠着花花绿绿的绸布。族长把木棍挥舞几下,嘴里唱了几声听不懂的歌词。三个身材细长的人慢慢从村民身后走过来。
老沙和大拿一看,都惊呆了。这三个人全部是一样的模样,身上衣衫破烂,浑身泥土,关键是脸,都是兔唇。
原来一共有三个兔子模样的怪人!
在族长边唱边跳的舞蹈下,那些村民也开始附和起来,和当时在黑林子里的情景完全一样。老沙和大拿眼睁睁的看着三个兔子脸的怪人,颤巍巍的走进了棺材,然后背靠着棺材,一动不动。村民们立即冲到棺材旁边,把棺材板给阖上。然后把棺材给放倒,疯狂的钉棺材钉,不一会把三个棺材都榫死,又抬到了石屋外面。
还有几个村民把白布下的尸骨给裹起来,也是跟着抬了出去。
现在族长把面具摘下,仍旧露出他的面孔,对着老沙和大拿说:“你们会帮我们吗?”
老沙和大拿完全没弄明白族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收拾不了了,”族长说,“我们的大限快到了,虎符镇的大限也快到了。”
老沙和大拿仍旧无法理会族长的意思,但是族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仿佛实体存在一样非常的明显。
老沙和大拿瞬间发现自己的腿能够感觉到知觉,因为他们两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个的的确确是他们自己的身体动作,他们两人对族长的忌惮十分强大。
可是这么神秘的村民,还有具备如此超能力的族长,现在突然对着已经完全被控制的老沙和大拿说,需要他们的帮助,还表现出对一种事物的恐惧。
“虎符镇和钢厂里的这些事情,”大拿首先发话,“难道不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在捣乱吗?”
族皱着眉毛摇摇,他也没几根眉毛。
“我都看见了这三个兔子模样的怪人,他们明明听你的指挥,”大拿继续说,“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沙也急忙插嘴,“在钢厂,我差点没被这种怪人给弄死。”
“你们贵姓?”没想到族长非常的客气。
大拿虽然很意外,还是老实回答,“姓李。”
老沙却犹犹豫豫的不敢说,中国民间有很多秘术,做法的人一旦打听到对方的姓名和身世,就能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老沙很担忧这点,可是大拿见老沙迟迟不回答,也替老沙说了,“他姓沙。”
老沙苦笑一下,大拿实在是太冒失了,但是族长已经没有敌意。
而是拉着他们走到房屋顶头,站在两排长桌钱,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老沙看见每一个牌位上都写这个一个名字,数目太多,他也一下子记不住,但是有一点他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名字都姓韩。
“你也姓韩?”老沙询问族长。
族长点头,“不仅是我,我们村里所有的人都姓韩。”
“能告诉我们钢厂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吗?”大拿问。
“有人在盗墓。”族长说,“在挖地下的坟冢。”
老沙身体微微抖动一下。
“你给我说这些干嘛,”老沙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连忙问,“你们真的守陵人。”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族长说,“是的,我们的确是当年守陵人的后代,世世代代守在虎符镇。”
“可是既然你们是守陵人,”大拿问,“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去对付盗墓的,要我们帮什么忙?”
“我们不能接近钢厂,”族长说,“有人在钢厂布置了东西,姓韩的人进去就出不来。”
老沙和大拿面面相觑。
老沙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和当年的耶律乞努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连这些都知道了,”族长看着老沙,“你不是只是个保安吗?”
大拿大声说:“我告诉你吧,就是刘所长看见我们有本事,故意来守着钢厂的。”
“刘所长……哼哼。”族长嘴里哼了两声,还不够,又哼哼两声。老沙和大拿看他这个表现,估计是刘所长和他之前就打过交道,而且并不愉快,相互忌惮。这个很好理解。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韩,而且没有村长,都只听这个族长的。刘所长当然看不惯,他们之前当然会有矛盾。
族长想了一会,对大拿和老沙说,“我们的祖先姓韩,是耶律乞努的贴身卫士,一共二十个人。”
“二十个人全部姓韩?”老沙惊呼着问。
“是的,”族长反而好奇的反问,“有什么奇怪的。”
老沙倒是心里明白,当年辽国上下,两种姓氏是皇族姓氏,一个姓耶律,一个姓萧,看来给耶律乞努做亲兵的也是一个姓氏,就是姓韩。
“那个瓷器被挖出来,不是好事,”族长说,“有人在地下挖隧道,把地下的东西惊动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大拿大声喊,“我们竟然不知道。”
“土方车,”老沙提醒大拿,“一车车的土方在半夜开出虎符镇。”
“这个土方车不是你们的人开的吗?”大拿的眼睛在村民中把那个侏儒给找出来,然后指着他说,“躲在驾驶室里面开车,差点没把我们撞死。前几次看到土方车没人开,我还以为是灵车。”
族长深吸一口气,对大拿说:“那些土方车,你没看错,真的是没人开的,有一拨盗墓的人,他们有一点本事,可以让旁人看不见土方车的司机,为的就是在路上没人敢仔细看。”
老沙不仅笑了一下,他能想象那些路政和城监部门在路上拦截土方车,但是发现车上没有人的清醒。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因为他们就算是给领导说了,领导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他们把私下的罚款掠为己有。
“为了几个瓷片,”大拿不屑的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值得吗?”
老沙听到这里,尽量不动声色。
可是族长却把眼睛盯着他看了很久,老沙尽量迎面冷静的对着族长的目光,就算是族长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果然族长打量了老沙很久,慢慢叹出一口气。老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族长肯定是知道大拿和自己的底细的,他一定有办法打听。
沉默一会之后,族长开始说话,“那拨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路数,头头的在黑林子靠北边,也就是和钢厂附近挖了一个地道。”
“怪不得这些土方车要半夜里把土给拖出去。”大拿恍然大悟,“他们怕挖出来的土,堆积在附近,谁都看得见,可是晚上运走了,就没人去关心。”
“这事被我村子里的两个小孩子给看见了。”族长说,“我所以我从黑林子里,放了一个石敢当下去,把他们给吓唬了一下……”
“就是上次你们说小孩子走丢的事情!”大拿激动起来,“你们为什么要用找小孩做幌子?”
“我们村子里的事情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族长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和刘所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不能告诉你们真相。”
“刘所长是我的老领导,你放心吧。”大拿拍着胸脯说。
“石敢当埋入黑林子的地下后,在下面会跑,把他们挖的隧道给堵住,我这是给他们一个警告,”族长苦笑一下,不跟大拿提刘所长,把话题转开,“然后就安静了两天,我以为他们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别的地方又挖了一条隧道,并且已经挖到了钢厂的地下,已经很接近坟冢了。”
“这三个兔子一样的怪人,”老沙插嘴,“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的关系?”
“是的,”族长回答,“他们挖的太深了,放出一个虎符卫兵出来,倒还罢了,可是他们会惊动……”
“一个更加厉害的东西。”老沙抢着回答,“他稍微一动,就会引起地面的震动。”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族长说,“现在还好,它没有醒过来,只是被打扰了,让我奇怪的是,那东西一般的方法是无法唤醒它的,不知道那拨盗墓的人用了什么厉害的法子,我还是小看他们了。”
老沙听族长这么说,心里明白的跟透镜似的,地下有活物,很厉害的活物,兔子兵,也就是族长说的虎符卫兵都不算最厉害,而是另外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是很难唤醒的,之所以现在被惊动,原因却是神偷和嫣儿的那个声测仪器。但是这话,實老沙当然不能说出来。只能等族长自己往下说。
“你们就是守护钢厂地下坟冢的守陵人吗?”大拿主动问。
族长说:“是的,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大拿看了看老沙,老沙一脸平静。
大拿问:“你们既然知道了那拨人在挖隧道到钢厂下面,为什么你们不和上次一样,自己去阻止……我很好奇,上次你们是怎么吓唬他们的。”
“那天黑林子里放下去的石敢当是瞎的,要有童男童女在地下带路,石敢当从黑林子下面的旱道进入到那拨人挖的隧道里面,把他们的退路给堵上,把里面挖土的人关了一天,才把他们给放了。”
“你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去钢厂对付他们?”老沙倒是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我接近不了钢厂,”族长冷冷的说。
“这就奇怪了,”老沙说,“你们是守陵人,却有接近不了钢厂……”
“是的,我们接近不了钢厂,”族长慢慢地回答。
老沙突然灵光一现,想明白了,“在钢厂修建之前,你们一直都是在守护坟冢的,簋心风水陵,不是你们布置的,而是另外的人,他们不仅要靠着这个布局压制坟冢,还把你们也排挤到外围!”
“就是这样。”
“现在挖隧道的,”老沙分析,“肯定不是修建钢厂的人。”
“当然不是。”族长说,“他们的路数太低,和布置风水的人差的太远。”
“我明白了,”大拿在一旁说,“你们进不了钢厂,所以要让我们去对对那拨盗墓的人。”
“对,还要去看看底下坟冢的那个东西,到底被惊动没有。”族长拿出一个东西,“如果那东西还没有完全苏醒,你们可以把这个东西钉到它的头顶上。”族长手上是一个几寸长的铜钉。铜钉的后部是一个虎头,前面一端,表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并且一定都不尖锐。
“对付那些盗墓的人,”大拿说,“本来就是我的职责,但是你说在什么怪物头顶,钉个这玩意……”
“我来做。”老沙主动说,“他不信,我信。”
老沙心里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修建簋心风水陵的人,就是师父的死对头,老沙接着说,“但是你要把你们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们。”
族长点头说:“告诉你们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地下坟冢出了偏差,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有什么样的后果。”
“耶律乞努下葬之后,为什么会有一个巨大的兔子在他身边?”大拿冒失的问族长,“围攻他的蒙古军队,为什么最外面一层是兔子兵?”
族长一听,立即警觉起来,“你们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老沙心里暗自埋怨大拿冲动,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法说谎话骗人了,于是抢过大拿的话头,“我们两个人去过地下。”
“你们怎么可能会进入地下,”族长吃惊的说,“钢厂的布局就是簋的盖子,五行上属金,钢厂建起的那一刻,就是把坟冢给死死的压制了。”
“压制个什么啊,”大拿呲了一声,“别人都从旁边挖地道过去了。”
“那不一样,”族长说,“簋心风水陵压制坟冢,针对的是大将军,而那些盗墓的捣乱,会惊动大将军身边的一个东西,一个带了诅咒的东西,这是两码事。”
老沙见族长说的已经有点混乱。对大拿摆摆手,示意不要再打断族长的话头,让他连续的说下去。
族长就开始说起来。
虎符镇这个地方以前不叫虎符镇,至于叫什么,因为地方太偏僻,族长也说不上来。事情就要从辽国灭国开始说起。
辽国被女真族的金朝覆灭。但契丹族仍旧势力庞大,国家覆灭之后,契丹族所有的部落四分五裂,大部分迁徙到了西方,也有一部分迁徙到了北方,也就是现在西伯利亚那个方向,也有一支比较的的族人,迁徙到了高丽,带领这些族人的就是辽国的一个皇族,耶律乞努。
耶律乞努出生的时候辽国已经灭国,但是族人一直在和金国抗争,一直有个叫耶律厮不的贵族建立了短暂的后辽,耶律乞努成为后辽的丞相。耶律乞努的哥哥耶律留哥,当时投靠了蒙古,带领契丹部众,做了一个藩王。其实蒙古已经崛起,金国式微,耶律乞努决定趁机在乱世中复国,于是和耶律留哥商定,在蒙古和金国之间,占据领土。可是耶律乞努虽然是一代枭雄,还是在政治上犯了巨大的失误,他把目光都放在了金国人的身上,将金国的军队一次次击败,就在距离成功不远的时候,发现本来和自己是盟军的蒙古军队已经把他包围。
意识到这个严酷环境的耶律乞努,马上就联系到自己的耶律留哥,就是在蒙古帐下做藩王的哥哥。于是耶律留哥立即分兵五万,支援耶律乞努。
但是耶律乞努已经被蒙古不世出的猛将木华黎团团围住,军队被木华黎渐渐剿灭,耶律乞努退守到最后,无法突围,地点就在如今的虎符镇。当时耶律乞努只剩下最后三千亲兵,面对的却是木华黎的六万蒙古铁骑。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哥哥耶律留哥的身上,一旦耶律留哥的军队到达,木华黎会腹背受敌,不攻自破。
事情朝着耶律乞努的方向在发展,他和木华黎同为当时的名将,在战场上风云转瞬突变的时代,名将之间的较量就是短暂瞬间的机遇。
木华黎意识到了耶律留哥军队的动向,但是在耶律乞努的牵制下,也无法脱逃,只能全力猛攻耶律乞努。但是耶律乞努突然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本可以在哥哥的军队帮助下,内外夹攻木华黎,但是耶律留哥突然逝世。外围的援军群龙无首。
哥哥耶律留哥死前留给耶律乞努虎符,但是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在耶律留哥手下一个将领的手上。那个将领打算把半个虎符交给耶律乞努。让耶律乞努亲自率领所有军队,击破木华黎。
可惜的是,耶律乞努临到兵败,都没有拿到另外一半虎符。
耶律乞努,后辽复国的最后一个希望,大势已去,终于在大军围困之下,挥刀自尽。临死前,对着虎符发下毒誓,就算是生生世世永不超生,也要等到另一半虎符到来!!!
亲兵死伤过半,只剩下两千人,几乎都跟随耶律乞努自杀殉国。但是最后二十人收拾好耶律乞努的尸体之后,木华黎已经把他们全部控制。
最后二十个士兵,成为木华黎的俘虏之后,恳求他们将将军和同族士兵埋葬,然后再自杀在坟冢内。木华黎却不计较这个战场的对手,相反对耶律乞努表达了惺惺相惜的尊重。不仅答应最后二十个士兵的请求,还派遣士兵,替耶律乞努修建了一个符合身份的坟冢,并把耶律乞努的生平用壁画画在了坟冢的外层墓室。就在坟冢修建完毕,二十个士兵准备赴死的时候,木华黎告诉他们,既然是耶律乞努的帐下,他死后,就需要守陵人。
于是二十个士兵听从了木华黎的安排,世世代代在耶律乞努的坟墓旁守陵。渐渐演变成了这个村子。
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那就罢了。
麻烦仍旧出在另外一半虎符的身上。耶律乞努死前立下的重誓,木华黎是知道的。于是木华黎下令寻找另外一个虎符的下落,但是当初拿着虎符的将领也在战场上死掉,却不是战死,而是被某种邪术害死。
至于是什么人害死了那个拿着虎符的将领,木华黎也查不出下落。但是木华黎向耶律乞努的守陵人表示,绝不是自己出手阻止另外一个虎符送到耶律乞努的手上,守陵人也明白,作为木华黎这么有身份,并且骄傲的人,完全没必要在自己大获全胜、对手战死的情况去欺骗他们。
于是寻找另外一个虎符的使命,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
由于后辽和蒙古当年都接受了藏传佛教的影响,守陵人之中,也有密宗的修行者,所以八百年过去,守陵人一直保留着密宗的传统,并且当初士兵的各个职守,也演变成了今天的模样。当年的密宗修炼者后代,也是这个守陵人村落的头领,一代一代的延续下来。
随后就是蒙古铁骑横扫欧亚,金国被蒙古所灭,接着是南宋灭亡,元朝建立。但是在元末明初,耶律乞努的将军坟冢开始出现怪异的事情。
当初朵颜三卫(蒙古军队的一个建制,后被朱棣吞并。)在这个地方驻扎很久,明朝建立后多年,来了一个和尚,在坟冢附近看了很久,然后明朝的军队驱赶了很多难民到坟冢的上方开垦农田,这个地方从此就被命名为虎符镇。
这个和尚在此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守陵人的村落后来才知道,这个和尚来头很大,是当朝的国师道衍。至于道衍为什么会到耶律乞努的坟冢,而且这么感兴趣,渐渐有个流传的理由。
那就是耶律乞努命格非常,又是一代猛将,在死前和冥界达成协议,如果能拿到虎符的另外一半,就会重振旗鼓,带领殉葬的士兵,横扫天下。
当然这只是一个流传于乡间的传闻,但是在守陵人看来,却十分不一般。守陵人就一直等着另外一个虎符的出现,一直等了这么多年。
不过时间流逝,守陵人又发现,有一股神秘的势力,不停的在虎符镇上布置风水,断断续续,几百年来和守陵人争斗不断。可是守陵人的本事越来越弱,只能做到自保,到了修建钢厂之后,守陵人在虎符镇的活动范围被限制的越来越小,完全不能进入钢厂的范围。一旦进入,就会莫名消失。
而黑林子是守陵人当年布下的奇门布局,外人也无法进入。直到如今,守陵人也不明白那些修建了簋心风水陵,来压制坟冢的神秘势力到底是什么来罗。
但是现在这个平衡已经似乎被打破,就是因为,虎符镇怪异的额事情越来越多,连当初跟随耶律乞努自杀的亲兵竟然都能从土里面钻出来。
守陵人也觉得无法控制局面。
守陵人发现了地下有三个当年陪葬的亲兵从地下已经爬出来,原因很简单,就是那一拨盗墓贼从另外一个方向挖到了地下,而且已经接近了耶律乞努的坟冢,他们能做的就是把这种还没有完全复活的亲兵重新送回去。并且他们非常在意地下有一个东西已经被惊动,需要老沙和大拿去用铜钉把那个东西的头部给钉上。这个事情守陵人无法完成,现在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老沙和大拿的身上。
守陵人跟老沙大拿有过交锋,知道他们两人的身手不错。
老沙好奇的询问族长:“你刚才说了这些典故,我也的确相信你说的钢厂下的耶律乞努的坟冢,只是有一点我没弄明白。”
“那一点?”族长问。
“为什么从坟冢周围的地下爬出来当年殉葬的士兵,”老沙尽量把话说的明白一点,“我现在知道他们和耶律乞努一样,等待着那个虎符的到来而复活。可是为什么他们长的是一副兔子脸。”
“耶律乞努死前,召集了剩下的两千亲兵,把手上的半边虎符祭起,当年祭师就是我的祖先,行的是密宗的法术,为了永远把半边虎符的事情记下来,所有人包括大丞相自己,都用佩刀将自己的上唇人中都给切开,成为兔子的脸型。”
“虎符为什么弄个兔子脸?”大拿在一旁好奇的询问,而这个答案,老沙是知道的。老沙主动对大拿说:“隋唐之后,军队的虎符就已经演变为兔符,就是一个兔子模样的印章,但是说法上仍旧是虎符。”
族长向老沙点头,示意老沙所说非虚。
“还有一个问题,”老沙突然又想起来,“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地下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我们的记忆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族长茫然的摇头,“但是从来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东西的记忆,只知道在大丞相埋葬之后,他的赌咒得到了冥界的承诺,于是来了一个巨大的神兽在他的坟冢旁守护,安睡在大丞相的身边,唯一能压制神兽的方法,就是用这个铜钉,插在神兽的眉心。至于神兽到底是什么模样,有多大,完全没有任何记录。”
“那我们该怎么到地下去做这个事情?”大拿问,“我们不可能跑到盗墓贼挖掘的隧道里去。”
“盗墓贼,我们来对付。”族长说,“那个钢厂,是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这个布局,一定会向坟冢的内部安插一个定心针,而且你们应该是见过那个东西了。”
老沙听到这里,瞬间明白,钢厂卐字型的钢管走向,在泵机房上方钢管直直的插入到地下,甚至到了地下两百米,还在延伸。
老沙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而且告诉族长,自己和大拿在泵机房下的遭遇。族长兴奋起来,脸色抑制不住的激动。
老沙问族长:“其实你是知道泵机房就是当年布置风水的地方?”
“村子里总是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个事情的。”族长说,“也不是所有人接近钢厂就会死掉。”
“只是会生病或者发疯,对不对,”老沙对着族长说,“比如当年风水祭祀的时候,都会有你们的人在场。”
族长眼睛盯着老沙,脸色好像写着几个字,你怎么会知道。
“你弄来的棺材是那个老头子的,还有那个镇了桥的混凝土柱子,都是兔子兵找到的吧,”老沙说,“冬生就是你们村子的人,还有跟着大拿做保安的黑小……”
“你在说什么!”大拿对着老沙大喊。
“黑小姓韩,他的叔叔当然也姓韩,二子也姓韩。”老沙对着大拿说,“你叫他们外号习惯了,不会真的忘记了他们的姓名。”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真名,你才来了几天?”
“员工表就贴在你的值班室里,”老沙轻声说。
族长的头顶冒出汗了。这更加证实了老沙的想法,黑小和二子,当初并没有对大拿说实话,只是说他们在这个村子里租房子,可是实际情况是他们根本就是守陵人的后代。他们对钢厂里发生的事情的恐惧,远远超出一般人,这个能说明他们心里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黑小在泵机房突然就发了疯,跑到圆井的下面,并且夹在两个钢管之间,那么多保安在场,为什么偏偏就他出事。
还有冬生和二子,他们叔侄两个,什么事情都跑到了冬生的身上。这个冬生在虎符镇开餐馆,就住在镇上。老沙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冬生以前是在钢厂上过班的,这个和族长所说,守陵人不能接近钢厂是完全违背的。
还有黑小和二子说什么小孩走丢的事情,根本就是打马虎眼,他们就是族长授意下,看看大拿会不会主动去帮助村里的人。没想到这件事情,把老沙也牵扯进来。
老沙突然想起了在神偷哪里听到的那段诡异恐怖的对讲机通话,忽然想起来大拿和二子说起过,冬生以前是开塔吊的。
“十几年前,钢厂出了一件事故,”老沙对着族长说,“有个人要韩冬生,当时他是不是就是在上面操作塔吊,他说他看见了红云,还有塔吊上的工友被鬼兵一个一个扔了下去。”
族长颤巍巍的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老沙当然不能说神偷这边的事情,只能指着大拿。大拿偏着脑袋,回想起冬生的确对自己和老沙说起过在钢厂上班,拆卸塔吊的时候,发生过的恐怖往事。大拿把头一拍,“我怎么没想到,当年冬生说他拼了命的找关系进厂里上班,出了事之后,老邹的情况我不知道。安全员是老胡,做了保卫科的科长,就是我的前任,但是去年走了。冬生一直呆在厂里,做行车工,原来他的目的,就是要观察坟冢下面到底有什么情况,然后告诉你们。但是他时间长了,顶不住压力,又遇到了太岁的事情,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老沙重复了大拿的最后一句话。
大拿心里发寒,族长说过,守陵人到了钢厂里就回不来了。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族长看着大拿和老沙在慢慢把事情的脉络给分析出来,一言不发。然后慢慢的向大拿和老沙跪了下来。其他的守陵人也纷纷跪下。
这场面,大拿哪里经历过,顿时手足无措。老沙倒是心里有数,就算是不替守陵人帮忙,自己也要去查清楚那个卐字型的布局,现在情况大致清晰了,卐字布局是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而布置这个风水的人,一定就是族长提起的那个神秘的势力。那个势力就是自己师父的对头。无论如何,他都要查下去的。
过了好大一会,大拿对着跪下的族长说:“这事我应承下来了,毕竟是钢厂里出了事情,就是我的责任。”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要求……”族长抬头看着大拿,身体不站起来。
“什么事?”
“你给我们帮忙的事情,”族长说,“千万不要告诉刘所长。”
“为什么?”
“我很怕刘所长,”族长沉默好久才回答。
老沙一听,想起了刘所长跟族长之间的那次对峙,表面看起来,是刘所长在营救他们,实际情况,却刚好相反。那次族长就已经打算向大拿寻求帮助了,只是刘所长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刘所长教训大拿的话在老沙的脑袋里不停的回响。
“别多事,把你地面上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刘所长是个老党员,”大拿说,“他最讨厌别人说起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你不用提醒,我也不敢告诉他,我还打算去跟着他当警察呢。”
老沙简直无法相信大拿竟然没有察觉到族长对刘所长身份的质疑,这人到底是个傻子,还是本来就心地太单纯了。
族长见老沙和大拿都答应了,就把铜钉交给大拿的手上。该说的都说完了,村民把二人送出村子。
老沙对大拿说:“我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找找,该怎么进入那个钢管,爬到地下。”
大拿也说,“我两天没睡觉了,我也会去休息。明天晚上你再来钢厂吧。今天的事情,别告诉任何人。”
“你怕出了大事,刘所长不再信任你了吗?”老沙很想提醒大拿,别什么都相信刘所长的。可是他说不出口,免得大拿犯傻,把这些话告诉了刘所长。这样的话,族长和自己的身份就都暴露了。
现在老沙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刘所长和那个布置簋心风水陵的势力,一定有牵连。
老沙和大拿回到钢厂附近分了手,各自去休息。
老沙要回去休息是真,但也是急于想把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全告诉给神偷和嫣儿。
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应付,要说以前是神偷和嫣儿求他帮忙,那如今的形势,已经完全逆转。
他必须要借用神偷和嫣儿的本事,才能够让自己从困境里脱身,他逐渐相信,这一次到虎符镇来,然后很快遇到风水陵的事件,并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老沙回到宾馆,天已经亮了,上楼的时候,他就看到神偷坐在门口,手里拿着酒瓶在喝酒,整个人垂头丧气,看上去心情很郁闷。
就算老沙走到他身边,神偷也没抬头,还是自顾的喝,老沙见他双眼通红,不知道是喝酒还是通宵没睡的原因所致。
神偷从来是滴酒不沾,这是个人习惯,也是职业需要。
一见神偷喝酒,老沙心里就明白,神偷会这样,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个原因很明显。
嫣儿。
神偷肯定是跟嫣儿之间产生了问题。
老沙一把抢过神偷手里的酒瓶,把烂醉如泥的神偷扶起,进到房间里去。
果不其然,房间里嫣儿不在,连装衣服的箱子,还有日用物品也都收拾走了,只剩下一堆开着的仪器还在。
老沙不知道神偷和嫣儿之间能发生什么,但他对神偷的表现,相当的失望。
以神偷的年纪,不再是个儿女情长的年轻人,他的经历那么多,现在却被一个小女生影响得这么严重,老沙觉得他真是毁了。
“嫣儿,嫣儿……”神偷仰头躺倒床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
“你清醒点,我们还有大事要做。”老沙望着神偷说,“现在我基本弄清楚那个古墓是怎么回事了。我和大拿要下去,到时候,我找机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但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需要你策应我……”
“嫣儿都走了,我还要那东西做什么!”神偷用手拍脑门。
“她到底去哪里?”老沙问,“你们吵架了吗?”
“不是吵架。”神偷长长的叹口气,懊恼的坐起来,“我干了件蠢事!把她气走了,我估计她不会再原谅我,就算原谅了,在她心里也会留一根刺。”
“我不理解这些感情层面的事情。”老沙看不惯神偷这副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她到底是什么魅力,把你迷得颠三倒四!”
“你不会懂的。”神偷说,“现在我什么心思也没有,我只想把她找回来。”
“那你就去找啊,光在这里喝酒有屁用。”老沙有点火气。
“没办法找,她要藏起来,谁都找不到。”神偷摇头,“而且我也没脸见她。”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帮你想想办法。”老沙强忍怒火,为了神偷的事情,他现在浑身都是伤,现在倒好,嫣儿一走,神偷成了烂泥,完全依靠不上。
到地下去很凶险,老沙比谁都清楚。一个兔子兵,就那么厉害,那地下,谁知道有多少,而且还牵扯到一样更强大的东西,但他必须要去。
只要进入地下,说不定他师父留下的那句话,就能得到一个解答。可到了地下,他需要神偷的帮助。但现在,不把神偷和嫣儿的问题解决,神偷恐怕是没办法出手。
神偷向老沙要了支烟点上,就把事情的原委,跟老沙说了出来。
原来,前一天晚上,老沙回钢厂后,神偷和嫣儿就按照约定,一同出去收回那两个探头,就在收回第二个探头的时候,两人发现了情况。
他们发现了一辆鬼鬼祟祟的土方车。这辆土方车是空斗,从虎符镇外面开进来。
之所以说是鬼鬼祟祟,是因为他们发现这辆车跟别的土方车不一样,它的发动机还有灯光都经过改装,在半夜走动起来,不容易被人发现。
神偷对这种夜晚发生的反常事情很敏感,一下就发现问题,于是和嫣儿偷偷的跟着这辆土方车,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地方。
土方车停在一家饭馆门口,大门只打开一扇,当这辆车在大门前停住之后,从饭馆里面陆续走出七八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一个鼓鼓的蛇皮袋,有人爬上去,打开车斗,这些人接力的把蛇皮袋丢到车上。
这些人的动作很熟练,而且纪律非常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连放袋子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神偷和嫣儿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了,这伙人的确是有问题:他们是在偷运什么东西。
正当两人好奇那蛇皮袋里装着什么的时候,有一个搬运的年轻人不小心把肩膀上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蛇皮袋子在地上摔开,一大堆泥土从袋子里洒出来。
一个大胡子中年人用手拍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的脑袋,警告他一句。那个年轻人飞快的把泥土重新装回袋子里,把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神偷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同行,就在这里。这些人偷偷的运输泥土出城,不会是因为饭馆里在搞装修,而是他们在挖地道!
在虎符镇挖地道,随便一个知道点古墓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目的。
神偷看到这里,其实心里还笑了下,当初老沙想租个门面融入虎符镇,想不到他们的同行,已经付诸行动,并且利用铺面做掩饰,开始用最野蛮,也最直接的方法盗墓。
为了确定这伙人做到了什么进度,神偷决定更加靠近些看看,于是,就对嫣儿做了个手势,两人溜到饭馆后方。
但他们没办法看到地道的情形,这伙人是在房间内动作,他们应该是把洞口开在了饭馆的房间里面。
神偷看到饭馆旁边一条干涸的阴沟,来了主意,两个人下到阴沟里,从阴沟里慢慢的爬进饭馆内部。
阴沟一直通到后厨位置,两人微微抬头,就能看到房间里面人来人往,影子交错,正忙得不可开交。
神偷很想从这些人的口中探听到一点消息,可是这些人都紧闭嘴巴,不进行任何交谈,行尸走肉似的行动着。神偷明白偷听是没可能知道他们的进展情况了,必须得采取其他的办法。
他开始想到的办法是等待,在饭馆潜伏下来,等到白天的时候,进到地道里去亲自勘察。但很快他就否定了,因为这伙人极有可能分为几班轮换,不分昼夜都在地道里挖掘,他同样没有办法偷摸进去,而抓一个人来问就更是不行,会打草惊蛇。
唯一的可能,就是趁着天暗,乔装打扮成挖地道工人的样子,混进去。虽然有极大的风险,但对神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神偷拿定主意之后,跟嫣儿使了使眼色,两人合作多次,十分默契,嫣儿很快就理解到了神偷的意思。
但就在神偷准备爬出阴沟做准备的时候,嫣儿突然望着神偷背后,发出一声尖叫。
这一大声喊不要紧,房间里的那伙人立刻冲出来,而且很快就根据嫣儿的声音,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神偷和嫣儿立刻开跑,身后人猛追。
嫣儿毕竟是女子,跑动的速度慢了很多,落后了神偷不少,那伙人的焦点,就全放在了嫣儿身上,朝她追赶。
神偷跑出去很远,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心里就有了一个打算。
而正是这个打算,让他和嫣儿产生了嫌隙:他没有理会嫣儿的危险,偷偷的绕回饭馆,钻进地道里去查探情况。
“我是没有想到,那群盗墓贼会那么厉害,不止追上了嫣儿,还差点要了她的命。”神偷跟老沙说到这里,悔恨不迭。
老沙总算明白神偷为什么会这么长吁短叹了,神偷或许是信任嫣儿有本事逃跑,但嫣儿不会再信神偷,因为她只看到,是神偷在她最危险的时刻,抛弃了她。
“这只是一个误会,你跟她解释清楚就好了。我相信你去地道,也是为了确保这次行动成功,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嫣儿。”老沙安慰说。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就收拾东西走了。”神偷说,“我也是一时气糊涂,等我回到家,我就开口骂了她。”
“是因为她那一声大喊?”老沙问。
“对,那一声大喊,太不符合常理,她就像是故意那么做的。”神偷说,“她辩解说是看到我后面有个蠕动的圆球,而且嘴唇裂开,放红光……”
“是冬生!”老沙几乎要跳起来,“原来他跳下阴沟逃走之后,是去了盗墓贼那里。对了,你说的那家饭馆在什么位置,叫什么?”
“大龙家常菜馆。”神偷回答。
“他们真是厉害,就那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听到神偷的话,老沙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不过要真是他们,跟我们当初预料的一样,这伙人很麻烦,至少他们在人数上,就占有绝对的优势!”
老沙不止一次看到,在大龙家常菜馆附近,除了铺面里的老板,伙计,还常有不低于七八个客人在那里吃饭,表面上彼此不认识,但经过神偷这么一说,老沙就发现了他们之前的微妙关系。
那些人是一伙,而且几个露了脸的,还只是这个团体里的极小一部分,很有可能在暗地里还藏了一批人,他们藏在地洞里挖掘,或者在做别的事情。
一般来说,盗墓贼在地下遇到问题,极容易就猜到出来了什么事情,他们应该很明确的知道这个陵墓有守陵人存在。可即使他们被守陵人布置的石敢当关在地下过,却还是没有停止行动,就说明他们根本不忌惮。
而且那个侏儒也说过,这伙盗墓贼是有点本事的,能使出障眼法,让人看不到土方车里开车的人。
虽然族长说过,他们来对付盗墓贼,但现在的情况,又哪里是那些守陵人能掺合。因为这些盗墓贼,是在镇子里开的地道,那些守陵人根本无能为力。
除非……
老沙想到了冬生。这个冬生已经摸到了大龙家常菜馆附近,是不是就是族长安排来对付盗墓贼的呢?
冬生隐藏太深了,他根本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怕死,事实上,他是个死士!对自己死活根本不关心,而更厉害的是,他们的部族,就算过了千年,还是对陵墓有着最为忠贞的信仰,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一念及此,老沙背心上开始冒冷汗。这样的存在,有多恐怖,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盗墓贼,守陵人,祭祀者,还有地底阴兵,以及那个未知的神兽,抑或怪物……任何一样,都显得那么的神秘而强大。
而现在他自己,已经到了孤军奋战的地步,神偷说完那些,就没再说话,连老沙的话头也不接,双手捧着头望着地板,眼睛里充满血丝,神色空洞。
嫣儿一走,好像把神偷的魂带走了。
老沙不自觉的抓着胸口的卐字铁项链,他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到孤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事物存在。
事实上,这种孤独感,老沙是一直都感觉到的,只是以往的任何时候,就算是他师父被抓走,他独自一人在社会上闯荡,也没这么强烈。
老沙无奈的望了眼神偷,自顾的点了支烟,然后望向地板,窗外一缕阳光从窗帘里照了进来,落在地上。老沙感到有些不适,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线亮光,手慢慢的伸到阳光里。
就在这时候,他手上陡然冒起一缕灰烟,一股烧糊的臭味随之而来,痛感,从阳光照射的地方传来。
老沙咬着牙,把一声沉闷的痛嚎给压了回去。他把手缩回来,看到右手上刚刚伸到阳光里的部分有一片皮肤被灼伤,露出鲜红的血肉。
神偷看到老沙出了问题,立刻直直的望向他,眼神似在询问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有点害怕太阳光,结果……”老沙有点说不出话。
他呆呆的打量自己的伤口处,虽然是有灼烧的感觉,可皮肤上并没有变成被烧伤的颜色,而是跟活活撕去一块皮一样。但最奇怪的是,可以看见肉,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
“你之前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事情,怎么突然就出了问题。”神偷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他走过来,盯着老沙的手。
两个人都盯着手掌,试图看出个究竟,老沙痛得冒冷汗,但他意志力不错,生生把疼给忍住。
“早上没有阳光。现在快到午时,阳光很猛烈。”老沙回答说,“我接触过兔子兵,说不定沾染了阴气……”
老沙试图给自己找个解释,他现在可以肯定,一旦自己走进阳光里去,极有可能被焚化。
“当年我们遇到那个地底守墓人的时候,也想过要把它带到阳光下去,想着那样可以把他杀死……”神偷忽然说道。
“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地下见不得光的地方……”老沙苦笑,“这真是狐狸没逮到,反而一身骚。”
“都是我的错。”神偷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心急火燎把你扯进来,你就可以随着自己心意逍遥快活的当保安了。”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老沙找来医药包,扯绷带给伤口处缠上,“我刚才在想,这时候跑掉,是不是就可以撇开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刚好,你也没心思继续待在这里。本来我为了师父,是要调查个所以然来的,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把命搭上,说不定也只是白白死掉。”
“我们两个都是惜命的人,不过话说回来,谁又不惜命。”神偷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我第一次偷人东西,是跟我一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合作,那时候,我们只是街头小毛贼,他负责偷,我负责转移。结果,他失手了,被人抓住,打得半死……我远远的看着,心里就发誓,我以后一定不能被抓住……我之后从来没被抓住过。因为我再也不做小毛贼,而且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会动手。”
“但这一次……”老沙疑惑的看着神偷。
“是我职业生涯里,最大的冒险。”神偷迎着老沙的目光,“我是为了嫣儿,你是为了我。我们都在冒险,其实我在踏入虎符镇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我可控的。”
“我没你那么敏锐,我慢慢才觉察到……”老沙说。
“从我昨天晚上进入那伙人的地道之后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要不要退出,喊你也退出。”神偷说,“显而易见的,我们两个都没办法退出,因为我们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
神偷说着,就把衣服敞开,老沙看到神偷的前胸上,密密麻麻的有一层黑芝麻样的斑点,那些斑点都是一个小小的突起。
“这个是?”老沙头皮一阵发麻。
“蛊。”神偷停了很久,才说了一个字。
老沙听得出来,在神偷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不用说,老沙也明白,神偷当晚趁着嫣儿把人引走的机会,进了他们挖掘的地道,紧接着,神偷在地道里出了事情。
“你太不小心。”老沙心里五味杂陈,“他们这伙人能在钢厂附近挖地道,肯定是有点真本事,不然他们早就出了事情。”
“我当然知道,我全程都很小心。”神偷把衣服重新穿好,“他们的地道一开始是斜着打,到了一段地方,地道开始变得陡峭,成了竖井,其实那时候,地道里还有人在做事,我一一小心的避过了。我看了一阵,没办法有所进展,心里头又担心嫣儿,所以就匆匆赶回来。谁知道,在入口的房间里,碰到了一个耍蛊的人。”
“那个女人在那里等你……”老沙说。
“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神偷奇怪的望了眼老沙。
“放蛊的技艺只传女不传男,蛊又叫草鬼,所以这群放蛊的女人,又称为草鬼婆。”老沙说,“所以给你身上放蛊的,不是女人还会是谁。”
“看来你对蛊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神偷把手伸到胸口,似乎是想要去抓痒,但最终还是忍住,身体摇晃了两下,“不过,我不确定那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因为我完全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当时房间里有灯光,但我还是看不清……”
神偷说着,声音慢慢的弱下去,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里。
老沙没有催问,神偷的视力有多强,他很清楚,如果连他都看不清,那就说明这个放蛊婆身上还有其他的古怪。
“……我对付不了他,所以我唯一的想法,就只是跑,当我在跳过窗子的时候,身体忽然就感觉冷了下,我没多想,继续往外逃,在街道上绕了几圈,确保那个人没有追来,我才敢回宾馆,停歇下来之后,我察觉到胸口很痒。”神偷继续说完。
“那你怎么确定这个是蛊?”老沙对蛊有了解,但真正的样子,并没有看过,所以有点怀疑。
“我曾经中过一次蛊。”神偷很笃定,“我不清楚它的症状是怎样,可我知道它在人身体里的感受。这次,比上次的感觉更强烈。我甚至有想法,要把身体划开来看看。”
“那你上次是怎么解决?”老沙顿时来了精神,“我知道蛊很厉害,既然你曾经中过,解决起来,就容易了。”
“各种蛊的解法不一样,上次中蛊的解法,用不到这次上面。”神偷摇摇头,就闭口不言。
“我知道你肯定是做好准备,要去把那个蛊婆找出来,跟她要解蛊的方法。”老沙本想听听神偷之前中蛊的故事,但看神偷的样子,应该是不想提及,所以就没再多问。
“嫣儿被几个盗墓贼差点给抓住,如果不是你们钢厂那个叫大拿的保安经过,恐怕已经遭遇不测。”神偷说,“我们跟盗墓贼之间,不论是为了地下的东西,还是现在已有的矛盾,迟早都是要有个了断……”
老沙明白神偷的言外之意,神偷的确是打定主意,要先对付盗墓贼,先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毕竟身上被种蛊,生命就被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中。
“哎,但嫣儿走了,我死活都没所谓。”神偷突然又补了一句。
老沙一把抓住神偷的衣领,恶狠狠的瞪着神偷,“你死可以,不要拿我垫背,反正我现在还不想死!而且,还是个横死!在你死之前,你先给我找到我身上的症结!”
我听老沙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前就像出现了老沙抓住神偷衣领的画面,那画面很有意思,我不知道两个在局中的人是怎样的心理,在我猜测中,老沙这是在激神偷,同时,也是旁敲侧击的,让神偷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
这类型的很多人,在对待自己的生命时,有时候不会那么的在意,反而是别人的生命,会更为看重,不会坐视不理。
我脑补的是两个人的情谊,因为这种情谊,是现代很多人不具备的。
就在我为自己的想象微笑的时刻,老沙估计是看出了端倪,盯着我说:“你以为我是故意那么说,要让神偷好好活下去?”
“难道不是?”我继续笑,心里忽然有阵发虚,老沙看透了我的想法,但我却看不透他的。
也许,老沙的那句话,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说不定。可真要是那个样子,我会很郁闷。
“我看不惯男人为了女人,要死要活。而关键一点,则是我当时的确是离不开神偷。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谁都懂,虎符镇里,我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对象……”老沙的话彻底的抹杀了我的发散联想。
我在老沙的话里寻找出一些端倪,所以立刻截住了他的话,说:“等等,你之前说过,在黑林子里,就已经卷入了虎符镇的事情不得脱身,但事实上,你是到身上不能见阳光,才算真正卷入,对不对,之前你虽然受过伤,但还不至于走不了,你随时都可以走,直到你跟神偷,身上都出现了非解决不可的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的源头,显然都在虎符镇!”
“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我从虎符镇不得脱身,的确是有两个时间节点,在不同的层面。”老沙丝毫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一是心理层面,二是生理层面。”
被他一句话点醒,我立刻有些尴尬,我早该想到了。
“就算是喜欢当保安的人,有时候也会愿意去探索新奇的东西。”老沙眯着眼睛说,“最初的几天,在虎符镇里看到怪异事件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离开,这是人对未知的恐惧本能。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亢奋了起来……”
“这一点,直到你身上出现问题,一见阳光就被灼伤,你才彻底的意识到。”我兴奋的说,“你想知道真相,而且你愿意去探索,这个时候,就算有人赶你走,你都不见得会走。”
“这就是人的第二个本能……对未知的好奇。”老沙点点头,“虎符镇上面,被人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我要把它一层一层的揭开,我当时想,只要我能看到真实,就算死,也值得。”
“我很想知道,你当时身上到底是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看外面,当前是有阳光的,但老沙的身体,并没有冒烟,发出被烧灼的气味。
老沙揪住神偷,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手上劲道忽然一松,神偷就软绵绵摔到地上。
神偷挣扎几下都站不起来,干脆就躺下不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
老沙赶忙把神偷扶起,放置在床上。他不敢再去看神偷的眼睛,因为在神偷的眼白里,有几条头发丝粗细、米粒长短的黑色小虫在游动。
老沙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蛊,但很显然,它们不该是一个活着的人身体里应该出现的东西,他随即想到,神偷很反常。
神偷和嫣儿之间的感情很深,在老沙跟他们接触的时间里,有所体会,但神偷这个人,不是一个为了感情会心灰意冷的人,相反,神偷如果真的很爱嫣儿,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会去找,而不会是像眼前,需要借酒浇愁,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不愿有任何的付出就放弃。
这绝对不是神偷的本来性情,一定是蛊对神偷产生了影响。
老沙很快得出结论:神偷身上中的蛊,不是要伤害他的身体,而是从根本上,摧毁他的意志。不用下蛊的人动手,神偷就会自己积郁而死,而且死时,外人还以为他只是情伤所致。
神偷开始流泪,嘴里开始喊嫣儿,人又变得迷糊起来。
“看来我必须去找那伙盗墓贼探个究竟了。”老沙心里盘算,但看着外面火热的阳光,很是犯怵。可他等不到晚上,不说神偷等不得,他还答应了大拿,晚上要回钢厂。
老沙开始试验,看用东西挡住身体,会不会解决问题。答案是确定的,只要皮肤不直接在阳光下,就不会有灼烧的现象,可是,这就要求他必须全身没有任何裸露的部位。
天气十分炎热,穿多一点都会感觉热,大街小巷的人,都是往少了穿,如果把整个身体包裹住走出去,想不显眼都难。
老沙思来想去,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就在房里走来走去,这时候书桌上一瓶防晒霜,让他眼前一亮。想必是嫣儿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
防晒霜的原理,老沙懂得一点,一种是物理防晒,将防晒霜涂抹到身体上后,形成镜面反射,让阳光照射不到身体上,一种是化学防晒,利用化学物质吸收紫外线的方法防晒。
要想防阳光,老沙觉得必须是物理防晒霜比较好。他看了下包装,顿时傻眼,这是进口货,上面的文字,一个也不认识,老沙又只能用老办法,阳光照射试验。
幸运的是,当防晒霜涂抹到皮肤上之后,的确是起到作用,虽然感到烧痛,但皮肤没有再受到伤害。
老沙把一瓶防晒霜涂抹到裸露的皮肤上,又戴上帽子,嘱咐了迷糊的神偷两句,出了门,直奔大龙家常菜馆而去。
他去过这个地方几次,还买过东西,要找到并不难,何况虎符镇也不大,很快,他就顶着烈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附近。
大龙家常菜馆在照常营业,店子里没有任何客人,几个伙计扎堆说着话,似乎昨晚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
老沙也明白,尽管神偷和嫣儿是打草惊蛇了,但这些盗墓贼不会轻易离开,毕竟挖一条地道要太长的时间,而且这是第二条地道,再换位置,就肯定来不及。
老沙没有丝毫停顿,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子里去。
那个门口坐着卖卤菜,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对他笑了笑,拿出一条卤鸡腿用盘子装好主动递过来,“刚出锅,来尝尝。”
老沙说算得上这里的熟客,不过之前交流不多,他是来见机行事,所以就没有推辞,“行,再随便给我来四个荤菜,半斤卤牛肉,一箱啤酒,我带走。”
“兄弟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大胡子中年人接腔道。
“嗨,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带点酒食回去给兄弟们压压惊,最近钢厂……”老沙拍了下嘴,“我就这毛病,不该说的也瞎说,没事没事。”
大胡子中年人也不说什么,依旧退回之前坐的地方。
老沙就等着他们做菜,假装无聊的东张西望,实际上是在仔细打量这菜馆的一切,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板,厕所在哪,我肚子痛,借个厕所用用……”老沙吃了两口鸡腿后,捂着肚子站起来,没等人答应,就急着往菜馆后面走去。
大胡子中年人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拦。
我听老沙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前就像出现了老沙抓住神偷衣领的画面,那画面很有意思,我不知道两个在局中的人是怎样的心理,在我猜测中,老沙这是在激神偷,同时,也是旁敲侧击的,让神偷担负起应该担负的责任。
这类型的很多人,在对待自己的生命时,有时候不会那么的在意,反而是别人的生命,会更为看重,不会坐视不理。
我脑补的是两个人的情谊,因为这种情谊,是现代很多人不具备的。
就在我为自己的想象微笑的时刻,老沙估计是看出了端倪,盯着我说:“你以为我是故意那么说,要让神偷好好活下去?”
“难道不是?”我继续笑,心里忽然有阵发虚,老沙看透了我的想法,但我却看不透他的。
也许,老沙的那句话,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说不定。可真要是那个样子,我会很郁闷。
“我看不惯男人为了女人,要死要活。而关键一点,则是我当时的确是离不开神偷。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谁都懂,虎符镇里,我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对象……”老沙的话彻底的抹杀了我的发散联想。
我在老沙的话里寻找出一些端倪,所以立刻截住了他的话,说:“等等,你之前说过,在黑林子里,就已经卷入了虎符镇的事情不得脱身,但事实上,你是到身上不能见阳光,才算真正卷入,对不对,之前你虽然受过伤,但还不至于走不了,你随时都可以走,直到你跟神偷,身上都出现了非解决不可的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的源头,显然都在虎符镇!”
“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我从虎符镇不得脱身,的确是有两个时间节点,在不同的层面。”老沙丝毫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一是心理层面,二是生理层面。”
被他一句话点醒,我立刻有些尴尬,我早该想到了。
“就算是喜欢当保安的人,有时候也会愿意去探索新奇的东西。”老沙眯着眼睛说,“最初的几天,在虎符镇里看到怪异事件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离开,这是人对未知的恐惧本能。但我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亢奋了起来……”
“这一点,直到你身上出现问题,一见阳光就被灼伤,你才彻底的意识到。”我兴奋的说,“你想知道真相,而且你愿意去探索,这个时候,就算有人赶你走,你都不见得会走。”
“这就是人的第二个本能……对未知的好奇。”老沙点点头,“虎符镇上面,被人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我要把它一层一层的揭开,我当时想,只要我能看到真实,就算死,也值得。”
“我很想知道,你当时身上到底是怎么了。”我抬头看了看外面,当前是有阳光的,但老沙的身体,并没有冒烟,发出被烧灼的气味。
老沙揪住神偷,看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手上劲道忽然一松,神偷就软绵绵摔到地上。
神偷挣扎几下都站不起来,干脆就躺下不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
老沙赶忙把神偷扶起,放置在床上。他不敢再去看神偷的眼睛,因为在神偷的眼白里,有几条头发丝粗细、米粒长短的黑色小虫在游动。
老沙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蛊,但很显然,它们不该是一个活着的人身体里应该出现的东西,他随即想到,神偷很反常。
神偷和嫣儿之间的感情很深,在老沙跟他们接触的时间里,有所体会,但神偷这个人,不是一个为了感情会心灰意冷的人,相反,神偷如果真的很爱嫣儿,就算天涯海角,他也会去找,而不会是像眼前,需要借酒浇愁,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不愿有任何的付出就放弃。
这绝对不是神偷的本来性情,一定是蛊对神偷产生了影响。
老沙很快得出结论:神偷身上中的蛊,不是要伤害他的身体,而是从根本上,摧毁他的意志。不用下蛊的人动手,神偷就会自己积郁而死,而且死时,外人还以为他只是情伤所致。
神偷开始流泪,嘴里开始喊嫣儿,人又变得迷糊起来。
“看来我必须去找那伙盗墓贼探个究竟了。”老沙心里盘算,但看着外面火热的阳光,很是犯怵。可他等不到晚上,不说神偷等不得,他还答应了大拿,晚上要回钢厂。
老沙开始试验,看用东西挡住身体,会不会解决问题。答案是确定的,只要皮肤不直接在阳光下,就不会有灼烧的现象,可是,这就要求他必须全身没有任何裸露的部位。
天气十分炎热,穿多一点都会感觉热,大街小巷的人,都是往少了穿,如果把整个身体包裹住走出去,想不显眼都难。
老沙思来想去,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就在房里走来走去,这时候书桌上一瓶防晒霜,让他眼前一亮。想必是嫣儿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走。
防晒霜的原理,老沙懂得一点,一种是物理防晒,将防晒霜涂抹到身体上后,形成镜面反射,让阳光照射不到身体上,一种是化学防晒,利用化学物质吸收紫外线的方法防晒。
要想防阳光,老沙觉得必须是物理防晒霜比较好。他看了下包装,顿时傻眼,这是进口货,上面的文字,一个也不认识,老沙又只能用老办法,阳光照射试验。
幸运的是,当防晒霜涂抹到皮肤上之后,的确是起到作用,虽然感到烧痛,但皮肤没有再受到伤害。
老沙把一瓶防晒霜涂抹到裸露的皮肤上,又戴上帽子,嘱咐了迷糊的神偷两句,出了门,直奔大龙家常菜馆而去。
他去过这个地方几次,还买过东西,要找到并不难,何况虎符镇也不大,很快,他就顶着烈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附近。
大龙家常菜馆在照常营业,店子里没有任何客人,几个伙计扎堆说着话,似乎昨晚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
老沙也明白,尽管神偷和嫣儿是打草惊蛇了,但这些盗墓贼不会轻易离开,毕竟挖一条地道要太长的时间,而且这是第二条地道,再换位置,就肯定来不及。
老沙没有丝毫停顿,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子里去。
那个门口坐着卖卤菜,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对他笑了笑,拿出一条卤鸡腿用盘子装好主动递过来,“刚出锅,来尝尝。”
老沙说算得上这里的熟客,不过之前交流不多,他是来见机行事,所以就没有推辞,“行,再随便给我来四个荤菜,半斤卤牛肉,一箱啤酒,我带走。”
“兄弟今天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大胡子中年人接腔道。
“嗨,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带点酒食回去给兄弟们压压惊,最近钢厂……”老沙拍了下嘴,“我就这毛病,不该说的也瞎说,没事没事。”
大胡子中年人也不说什么,依旧退回之前坐的地方。
老沙就等着他们做菜,假装无聊的东张西望,实际上是在仔细打量这菜馆的一切,但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老板,厕所在哪,我肚子痛,借个厕所用用……”老沙吃了两口鸡腿后,捂着肚子站起来,没等人答应,就急着往菜馆后面走去。
大胡子中年人脸色一变,立刻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