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守护
清晨,有茉莉花香从窗外传来,这个小区的早晨好像一个小集市,热热闹闹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在颜茴的房间下面,正站着提着一篮茉莉花的女子。
颜茴昨夜睡得很香甜,从河边吹来的风,带着一点河泥特有的土腥味,这样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宁,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推开窗,看到外面明媚的景色和熙熙攘攘的场景,她感觉很快乐。又看到楼下那个女子从篮子里提出一串洁白素雅的花朵,那清香真是好闻。
没有想到这个地方还有人在卖鲜花,一时间真有一点时间交错的感觉,似乎回到了民清时代,小桥流水卖花女。颜茴心里特别的欢欣,她隔窗叫道:“你好!这花怎么卖?”
卖花的女子一扭头,看到她笑了笑:“一块钱一串。”
她应了一声,刚准备下去挑几串,就见李乐刚从外面回来,一手拿着买好的早点,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几串白色的茉莉。
他一见她,高兴地递上花:“不常遇到的,要正好是花期,而种花的人又有闲情,才会串一篮子出来。”
颜茴开心得不得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李乐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小地方,好的东西你也不稀罕,就这小玩意儿,我想城市里没有,估计你会喜欢。”
“我是真喜欢,刚刚还想去楼下选几串来着。”
颜茴和李乐就在这种快乐的时光里吃完了早餐。当颜茴说自己要去找吴成文的老家时,李乐立马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颜茴看着李乐那充满关心的神色,心头一紧,忙摇头道:“不用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因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她不想再拖累一个男人下水了,不想给这个热心的大哥带来任何风险。
“那个,妹子,你别嫌哥是个粗人。在这个小地方,你一个外地女人这样单独出去找人,我不放心。”李乐也知道颜茴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又连忙补充道,“只要找到那个人的家里,我不进去,就在外面护着你。”
颜茴的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在火车上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一身江湖油气,心里并不喜欢他的热心,感觉只不过是一般的男人遇到长相不错的女人的正常反应。但是自己来砂阳县,一路凶险,要不是有这个男人在,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呆下去。
她也不会说感激的话,只是低着头,半晌才说:“不是怎么正事,就是太危险,不想你去冒险。”
她这样说,就代表了自己不把李乐当外人,李乐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一时间心花怒放,恨不得跳起来大叫几声,来表达自己心中那份欢喜之情。
因为颜茴从学校的档案室里找出了吴成文的详细地址,所以和李乐一起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就找到了这个地方。
颜茴一抬头,看到一扇灰蒙蒙的大厂门已经败落不堪,连那个招牌都摇摇欲坠。
从招牌上的白底黑字里,依稀可以看到几个大字,“砂阳县钟表厂”。颜茴向身边的李乐打听了一下,这个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很红火,但是随着九十年代的经济发展,慢慢就停产了,工人们也都下岗了,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
颜茴一边听着这个厂的故事,一边往里走,整条路破烂不堪,两旁的厂房还是那种又大又丑的老式设计,窗户都被小孩子们用石头给砸烂了,整个场景在阳光下显得苍凉悲伤。
好不容易打听了很多人才找到那个第九宿舍楼,楼外墙的石灰早已脱落,站在黑暗的走道里,居然看不到一点光。
幸好有李乐在身边,颜茴才敢往里走,不然她总有一种被黑洞给吞噬的恐惧,那种恐惧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
她找到了那个门号,1015房,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颜茴又继续敲,因为敲得时间过长,终于旁边有邻居打开门:“直接推门进去吧,老爷子耳朵听不到。”
颜茴推开了门,走进去之后,看到这是一间独居,厨房就在门外面支着一个锅子,窗边靠着一张床,床边还有一个书桌。
床上躺着一个人,看到有人进来也不动弹,只是眼球一转地表示了他的疑问。
颜茴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礼品放到书桌上,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似乎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她想问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时,老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本子来。
颜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老人的手像树皮一样干枯,眼睛很小,睁开的时候似乎也是闭着的,如果不是他摸出东西来,很容易误会那是一个死人躺在床上。
这个时候,老人把本子递了过来,颜茴不敢拿。老人说道:“成儿让我送给你的。”
颜茴接过本子,是一本锦皮的日记本,她没有立刻翻开,而是问道:“哪个成儿?”
“就是我的好孙子吴成文啊!他现在就在你后面!”老人不以为然地说了这句,然后诡异地一笑,又闭上眼睛,像个死人一样直直地挺着。
颜茴大骇,连忙退出了这个屋子,整个房间让人感觉是那么的阴冷可怕。她拿着日记飞快地跑到门口,看到李乐还在那里和邻居闲扯。
李乐看到颜茴像是被什么吓到的小兽一样,飞快地往有光的出口跑去。他和那个喜欢说闲话的邻居大婶道了个别,就追了出去。
颜茴站在阳光下,感觉自己像刚从冰柜里出来一样,连那么灿烂的阳光都不能温暖到她。
直到李乐来问她:“怎么了?着火一样跑这么快。”
颜茴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她不想和李乐解释太多,这种诡异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对李乐越没有好处。
“只是感觉那里的味道很难闻。”颜茴轻描淡写地说。
“那是肯定的啊,这种老工业区都这样,你呆不习惯也不出奇。”李乐也点点头。
两人并肩往出厂的那条路上走去。
颜茴翻着日记,锦缎的工艺显得很奢华,上面还绣着小碎花。翻开第一页,颜茴发现纸张质量很好,而且吴成文的字写得灵动又有棱角,非常好看。相比之下,颜茴想到自己的字,不禁汗颜了一把。
那个日记本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水浸过一样,边缘都硬结在一起。颜茴心里一沉,这样的日记本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开,如果强行撕开的话,估计字迹也会看不清楚,那这日记也没用了。
她合上日记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就听见李乐在那里不停地说着:“那个大婶刚刚说,吴成文一家搬来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他妈,说是早死了。他爸本来是个工程师,专搞设计,后来在吴成文考上高中那年,得了场大病死了。”
颜茴听到这里,不禁一怔:“父母都死了?”
“是啊,这个人也真是可怜!他父亲死后,厂里为了照顾他,房子没有收回,还每个月给他一些生活费。你找的那个人很了不起,最后自己考上了大学,国家给贷的款,不知道最后怎么想不通就自杀了。”李乐也感到很惋惜。
“那个老头又是谁?”颜茴现在知道李乐真是一个信息流通的桥梁。
“说是吴成文的爷爷。有一个表亲经常过来照顾一下,不过听邻居说,那老爷子也快了。”
颜茴完全认同那个邻居说的话。老爷子的身上表现出来的气息不是已经快走了,而是已经走了的人。他像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到来,把这本日记交到自己手上,这才算是真正把事情给做完了。
她拿着日记本,又看了一下这个厂区,小道依然没有变化,可是颜茴的心里却涌起千般滋味。
为什么会感觉这么酸楚?为什么会这么不舍得这里?颜茴奇怪地想,自己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亲切?
她拼命地压抑住这个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却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看着台阶,甚至能想到自己从台阶上跳下来的画面。
明明从来都没有从这个台阶上跳下来过,可是记忆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片段?这不是自己的记忆,是别人硬塞进来的。颜茴拼命地摇着头。
李乐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从那个房子里出来后,你的脸色就很吓人。”
颜茴虚弱地说:“我可能中暑了,你快扶我去医院。”
她努力镇定着,怕吓到李乐。
李乐急忙扶着她往厂外走,到一个拐弯处,颜茴忽然开口道:“小心,前面有个水坑。”
一拐弯,正好有一个大水坑在面前。
这条路并不是颜茴刚刚来的那条路,而是从别的地方拐过来的,她忽然这么一说,把李乐都给震住了。
这个工厂颜茴可是第一次来啊,她怎么知道有个水坑?
颜茴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心里涌起的万般念头,只能摆脱李乐大步向前跑去。
她只想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有离开这个地方,自己才会正常起来。李乐在后面追着,边跑边喊:“小心,前面是马路,有车。”
颜茴也不管不顾,疯了一样地冲到马路那边。突然,只听到身后一声紧急刹车声,一回头,就看到李乐倒在了血泊里。
颜茴是顺利地冲过了马路,一点事也没有,可是李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在追颜茴的时候,被车给撞倒了。
为什么是他?颜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刚刚失控了一会儿,可是就算要出事,也应该是自己,为什么会是李乐?这个自己刚认识两天的人,现在就因为自己而出了事。
颜茴冲回到路中央,车子都停了下来,有人过来围观,她手足无措地跑上前去,半跪在地上,捧着李乐还在流血的头哭喊着:“救救他!”
李乐的样子像是进入了沉睡中,怎么也喊不醒。颜茴看见司机过来用车拉着李乐往医院奔,她就那么迷迷糊糊地跟着,人家下车,她也下车,一直奔到医院急救室,她被医生给拦住时,她的脑子才稍稍清醒过来。
李乐死了?颜茴完全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刚刚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怎么会忽然就没有了?
她坐在急救室门口,想到这次和在贝拉拉婚礼上的那次感受完全不一样。当时她还没有强烈地感觉到危险的来临,而这一次,她感觉自己已经绝望得像被吞掉半条身体的青蛙,而那条蛇已经浮出水面,开始攻击她周围的每一个人。
最无奈的是,她完全没有办法反抗,就凭她的力量,连挣扎的姿态都来不及做,就可以被这种力量给秒杀。
一连串的攻击,让颜茴进入到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里。她忽然感觉到像小蕊那样选择自杀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至少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反正都要死,反正那个力量强大到没有办法可以战胜,与其一天天地等死,不如直接抹脖子来得干脆,至少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居然连李乐都不放过,她恨得垂下头来。早晨李乐给自己买的那串茉莉花还挂在自己的手腕上,只不过洁白的花朵上已经染上了鲜红的血,使得原本淡雅的香气里混着一股血腥味。
颜茴想到李乐在火车上的笑脸。
想到在车站里接过自己包时那双坚定的手。
想到他给自己切西瓜时的情景。
想到他递给自己茉莉花时的小得意。
颜茴捂着脸,干嚎从她的掌心里传出,却没有一滴泪。
一个人伤心到极点时,是没有眼泪的。
日记本一直握在颜茴手中,她的手忽然一软,日记本滑落到了地上,直接摊开来了。
颜茴抬起头来,看见原本粘在一起的日记这个时候却打开了。她弯了弯腰,把日记本捡起来,有一股强烈的恨意从脚底串上来,她真恨不得把这本日记撕得粉碎,把这本日记的主人狠狠地扎上几刀,为什么他就是不放过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厄运?
但是,她的目光落在日记摊开的页面上,然后久久地惊住了。
那个页面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一个女人侧面的画像。那个女人正扭着头在看什么东西,虽然只是简单几笔,却传神达意,把女人那种不在乎、无所谓的姿态描绘得淋漓尽致。
这个女人,就算是化成灰颜茴也会认得,那就是她看了很多次捧着钟座的女子。
这个急救室在医院一个很偏的走廊尽头,除了颜茴在外面坐着,不再有其他人。
整个走廊都很安静,惨白的日光灯照得人心生悲凉,坐在这里就会深深地感觉到人生无常,爱或恨都要趁早,不然进来了就不一定能出去。
颜茴在灯下坐了一会儿,心里那种想要杀人伤己的念头,终于慢慢地消逝了。
平静之后,她才敢翻开这本日记,吴成文那充满灵气的字迹映入了眼帘。
日记本是被李乐的血给泡开的,日记本沾血之后,硬结在一块的纸张也都松开了,奇怪的是,所有的血迹和从前的水迹都没有影响到字迹,凡是写过字的纸张都干干净净的,像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弄脏它们。
随着第一页的翻开,颜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捉住了,随着目光下移,她已经完全被日记里的内容所感染了。
9月20日 晴
一直在想写日记是女人的事情,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自己拿出日记本来写字。本子是人送的,总是有女同学送我东西,有时候想退回去都找不到是谁送的。
但是这个本子我却很喜欢,一直留着没有用,对于好的纸张我有一种莫名的热爱。小时候经常看到爸爸趴在桌上,在上好的纸上画图,听着铅笔在上面沙沙作响,像是下雪天里的声音。
她今天又来找我了。
她在篮球场边把我拦住,用很大的声音说:“我买好了票,你陪我去看电影。”
我依然没有理她,转身就走了。
走到拐弯处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还站在篮球架旁边,把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仍然漫不经心地望着我。
虽然隔了一个操场,可我还是感觉她的脸上带着捕捉到猎物的微笑。
她的眼神真像一张网,我跑到哪里都躲不掉。
父亲说,我是不可以爱上任何一个普通女人的,不然就会给别人带去灾难。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爱一个人,我根本不会和女人交往。小时候别人叫我小怪物,可是长大后,我认为女人才是怪物。
她们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颜茴看了这一页日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充满了甜蜜和犹豫不决,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
在人来人往的操场边,很多人拿着书来来去去,有一个女子歪着身子靠在篮球架边,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感觉很美。
继续往下看日记。
9月25日 晴
她今天剪了短头发,从我面前走过时,非常得意地冲我挥了挥拳头。
那短短的碎发贴在她的额头上,我发现她真的很漂亮,那种漂亮不是面貌上的美,而是她有一股生气,充满了生命的朝气。
就因为昨天有人谣传我喜欢长头发的女生,她本来有着一头漂亮的卷发,黑色的像波浪一样的卷发,一直到腰间,配着她闪烁的大眼睛,很吸引人。
但是,她偏要和我作对,跑去把长发剪成了短发。就因为我上次拒绝和她一起看电影,她就事事和我过不去,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她对着我张牙舞爪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讨厌她,她每次出现,我都很欢欣。
那么漂亮的长发,被她剪得那么短那么碎,像个小男生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低头露出的光滑耳垂,我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去揉一揉。
这真是一个发疯的念头,我以后还是少看她为妙。
10月3日 小雨
放假的日子,我没有回家。
自从爸走了之后,我就很少回家了,回去也感觉很难过。最近的兼职不好做,虽说学费有国家贷款,但生活的压力还是很重的。
整个宿舍楼都空荡荡的,那些不回家的学生,这会儿也狂欢去了。一个人走在平时热闹的宿舍楼里,心里有一点无奈。
我刚走出宿舍楼的大门,就听到她在叫我:“小坏蛋,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扭头一看,她正站在一棵树下。看到她没有离校,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狂喜的感觉。
我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她冲了过来,凑近我的脸说:“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才出来,还是这么一副臭脸。”
我呆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有时候在她面前我很紧张。
她和我隔得很近,带着一种女人独特的香味,那种香味我说不出来有多特别,但是我感觉自己醉了,浑身都烧得很厉害。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用手点了点我的脸说:“坏蛋,你也会脸红。”
她一直都叫我坏蛋,我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上我的。其实女生对我示爱我早已习惯,我认为她们不过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父亲说学阿伊努舞的男人本来就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女人一般都会被吸引。
但是,只有她的爱意一点也不因为我的外在,不因为我的阿伊努舞的力量,她似乎就喜欢这个很真实的我。
我想靠近她,但又害怕她。
我后退了几步,她也没有上前,只是捉着我的手说:“别再逃了,小坏蛋,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那天下了一点小雨,我们在树下立着,风吹过树叶时,水珠落在我们身上,我感觉那水珠都是烫的。
颜茴看到这里,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欢喜,那种喜悦是由内心深处发出的,似乎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正在自己身上发生。她暗叫不好,她发现自己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吴成文的日记给控制了,现在是美好的回忆,如果连这种大喜都承受不了,那接下来有大悲怎么办?
她连忙合上日记,不敢再看下去。坐在急症室门口,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李乐的伤情上。
幸好这时医生推开了门,颜茴这才收回了心神,她着急地看着医生,不敢上前询问。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没事,就是头上撞了一道口子,醒来就好了。”医生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乐没有死,真是太好了!颜茴不禁欣喜若狂,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现在就在砂阳县的车站,你在哪里?”
陈诺思来了。
不仅他来了,步雨、刘岩,还有林静空都来了。虽然知道一起来可能也没有什么大帮助,人多力量大并不适合用到这个地方,但关键时候,林静空还是不舍得让陈诺思一个人冒险。
刘岩一直在打听颜茴的消息,听到消息之后,他立马通知了步雨。步雨虽然文弱无依的样子,但她知道的不会比林静空少,浮雕之谜也只有她能破,所以她也跟着一起来了。
几个人在火车站碰头时,都是一脸的别扭,但是为了颜茴,他们踏上了共同的旅程。
颜茴接到电话虽然有一点吃惊,但很快就明白这些朋友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不禁心头一阵温暖。再加上李乐没什么大碍,让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感觉自己像死里逃生一样。颜茴忙对陈诺思说了自己在医院。
陈诺思以为颜茴出了事,一行人跑到医院看到浑身是血的颜茴都吓了一大跳。当颜茴看到陈诺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种安定的笑容。
这个男人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每次在她最无助时,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
不管是缘分,还是不离不弃的爱,就算陈诺思从来没有表白过,也没有关系。
但是,当颜茴看到陈诺思后面的林静空时,她的心跟着沉了下去。林静空和陈诺思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让人感觉他们是天生一对的强大气场,就算自己这么爱陈诺思,但看到这两人在一起时,也会不由得真诚叹道:“真是一对璧人!”
她并不知道这是学习阿伊努舞的人气质相近的缘故,颜茴总是被这样的情绪压抑着,本来想冲上去拥抱陈诺思的,可是一看到林静空,她又打了退堂鼓。
颜茴这一刹间的感情转变又如何能瞒得过林静空的眼睛,但她不愿意多加解释,在她的心底,陈诺思本来就只属于她一个人。
而陈诺思看到颜茴的那一眼,心跳几乎都停止了,怎么会一身是血?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受伤了没有?
但是,当他确定颜茴是安全的时候,陈诺思不敢再上前一步了,小绿的笑脸就在眼前,再也不应该有女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离开了。
倒是刘岩走得很快,上前一把拉住颜茴:“你受伤了吗?”
陈诺思早就见过刘岩,或者他应该走得更远一点。
步雨倒是安静地站在这群人里,她早已习惯了静静地观察,却不多说话。
颜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档,把这几天在砂阳县的经历讲给了几个人听,这几个人都在李乐的病房门口站着。
“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么好的人。”刘岩叹道。
“是啊,我还差点害死了人家。”颜茴依然觉得内疚。
“不关你的事情。”陈诺思坚定地说。
林静空站在陈诺思和颜茴中间,坚定地拖着陈诺思的手,死死不肯放开。
颜茴本来想说说日记的事,可是一看到这个场面,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死死地牵挂起吴成文后面的故事,他和那个女人最后在一起了没有?他也是跳阿伊努舞的人,可不可以和普通的女孩在一起相恋呢?这一对又有怎样的结局呢?
潜意识里,颜茴想知道一个好的结果,这样就意味着,她的爱情也可以和吴成文的一样,可以战胜这些不可知的力量,可以拥有对方。
这几个人去医院边上的酒店找房间,颜茴仍然守在李乐身边,她又从包里摸出了那本日记。
虽然她知道看日记有危险,但这时的她却像个吸毒的人,被这本日记深深地诱惑着。
10月14日 晴
她陪着我去图书馆,我举着一把遮阳伞,她走在路的边沿上,我们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走着。
周围人还是投来异样的眼光,或者是在奇怪我们怎么会成为一对情侣吧。
其实我没有表白过,我只想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快乐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原来她存在,我就安心。
我没有顾及别人的眼光,倒是她有一点心慌。
她站在台阶上比我要高一点,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是不是觉得和学校第一风骚女在一起很不妥?”
风骚女?好像她真有这个绰号,我忘记是谁告诉给我的。
她冷冷地抬起下巴,看了一眼周围打量我们的人,用居高临下的态度问我:“他们说我人尽可夫,你相信吗?”
我微笑着,并不说话。人尽可夫又如何?我爱的是她,关于她的所有,我都喜欢。
她看着我的笑容,那种冷漠的表情开始融化。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看不清里面的内容,总感觉含着一汪春水。
她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在我掌心里颤抖。
忽然,她弯下身来,她的唇狠狠地贴上来。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管他这个世界怎么想,我只想要她在我身边。
颜茴本想继续看下去,却发现后面的纸张又粘在了一起。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病床上的李乐喊了一声:“水。”
她忙放下日记本,抬头一看,李乐已经醒来了,正半睁着眼睛看着水杯道:“我想喝水,嘴巴好干。”
颜茴忙上前把水杯里的吸管递到他嘴里,李乐喝了几口水感觉头上的伤口开始抽痛。
“真是对不起,就因为我乱跑,差点害得你没命了。”颜茴十分内疚,都不敢看李乐的眼神。
李乐却呵呵一笑:“妹子,没事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十分放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说:“这里伤得好,受伤后我就看到我爸妈了。”
什么?颜茴惊异地抬起头,看着李乐真诚的目光,问道:“你真看到啦?你怎么看到的啊?”
“车子撞过来的时候,我感觉有人在后面拉了我一把,可我还是被撞到了。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我妈叫我的小名,说她会守着我,我一定会没事的。”李乐很坚定地说着,似乎撞车对他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颜茴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不过医生说被车撞了那么远,但只受了这么一点轻伤,确实是个奇迹。
颜茴也愿意相信,李乐的身边有父母的守护,这样李乐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两人正在聊天,陈诺思一群人进来了,手里提着的都是补品,刘岩还体贴地准备了一大笔现金,怕颜茴身上没带够钱。
颜茴向李乐介绍了自己的朋友,刘岩热情,陈诺思帅气,林静空还是那样出尘脱俗,步雨安静地站在一边。李乐终于明白自己和颜茴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颜茴的世界里有很多精彩的人和事,而自己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
我只是你的路人甲,凭什么要你陪我走天涯?
李乐想通了这一点,也不再对颜茴抱什么想法了,只是狠狠地握了握颜茴的手,说:“妹子,好好过,不管遇到什么难处,都不要忘记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颜茴知道李乐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她感动得红了眼圈,低着头说:“对不起!”
“怎么要说对不起,要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爸妈还守护在我身边。自从爸妈走了以后,我一个人不知道多孤单,现在好了,我再也不觉得孤单了。”
李乐的脸上真的找不到一点伤痛,颜茴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这时候,陈诺思提议再去工厂走一趟,至少要找吴成文的爷爷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