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咒

林涵连忙跑过去,查看着车子里的情况,明敏也越过了警戒线跑了进来,两个人神情紧张地东摸西摸地看,虽然车牌没有了,但是他们透过彼此的眼神还确定了就是范启泽的座驾。

“没有车牌,发动机号是假的,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车里没有什么可以界定身份的东西,这是一辆走私车,也找不到档案。”

领导警察蹲在旁边,长吁短叹地指出问题难解的所在。

所幸,范启泽居然买了走私车,这个家伙算是走运,长期不用车也成了迷惑住警察的法宝,不过车虽是范启泽的,但是这件事情倒不像是他做的。

林涵看到了路上长长的血痕,嘴巴里面也慢慢地填满了一种由于恐惧和血腥带来的特殊味道,这是他的专长,他没有林孟对于奇门遁甲和巫蛊神鬼之类的造诣,或者他也不感兴趣,因为那不理性!

但是天赋会让他明白总是有很多不能解释的玩意,比如他的神秘第六感,只是这种灵感有时候如同女人一般细致有时候又像男人一般大气,难以把握。

在警察面前他不敢拿出罗盘,简单判断了一下方向后对领导警察说道:“能不能麻烦让你的人先离开一下,人越少越好。”

领导警察犹豫了一会,指挥周围几个人去附近询问走访,看到人都走开了,林涵严肃地对领导警察说道:“下面我做的事情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更何况跟你们雷子……警官来说,这不是正规的破案途径,但是你看着就行了。”

领导警察忙不迭地点头,林涵深吸了一口气,在车头撞歪的地方躺下,闭上眼睛,开始追寻一点痕迹。

自己躺在地上,很冰,但是那种血腥味道却越来越浓,像是挥发起来的油脂一样,包围着自己,林涵感觉到,四周一片漆黑,眼前雪亮的车灯照在脸上,让自己本能的地避开,却避不开从身后直冲过来的另一辆车。

不快不慢的速度没有弹开身体,但是却更加恐怖地将自己卷进了轮下,几米的拖行和碾压,车终于停了下来,自己躺在血泊中,头顶是寒夜的星空,而后就是一片漆黑。对于这种情况来说,林涵知道这是这就是最后的画面了,是瞳孔最后留下的记忆。

睁开眼,林涵从车下抽出身子,无奈地看着从轮下继续延伸的更长的一条血痕,目瞪口呆,看上去那个人在死了以后继续走了一段路,然后凭空消失掉了。

这不可能!

林涵迫不及待地赶去那个河滩,看到了那一蓬沾满早已发黑的血痕的草地,彻底明白了警察为什么迟迟不能有一点突破的原因,这里像是狂欢节后的烂摊子,四处喷洒着的血迹基本上让人不忍去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都是一个人的血?”

领导警察揉着太阳穴,有点无奈的回答是,采集了十几个样本,DNA显示是同一个人。但是一些痕迹显示受害者像是从上面跌落下来,连续撞上了好几块尖石而失血过多。说着指指暗藏在草丛里面的几块菱角突兀的青石。

听到了这些,林涵有些不愿去感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咬咬牙闭上了眼睛,躺倒在乱草丛中。

还是夜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河滩边上,四周静寂一片,风拂过草地结成一片微妙的声线。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就这样站了半天,突然从背后无声息地靠近了一个人,只是一推,就滚落下去,翻滚撞击几次后,画面又定格在夜空里,黑暗一片。

下面呢,下面发生了什么,林涵看不到,不过冷汗却直接流下来了,她们在死以后自己离开了这里,至于去了哪儿,谁都不知道了。

林涵刚才的动作有点像神棍被上了身,在那里翻动着身子,闭着的眼睛在迅速转动着,让明敏有点担心,等他停了下了,连忙赶上去帮着扶起他。林涵却甩开了她的手,火急火燎地吹了一声口哨。

领导警察一脸期待地等着好消息,都吹口哨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可林涵什么话都不说,这一声口哨是召唤自己的另一个绝招——长绒棉。

长绒棉听了召唤,一路飞奔而来,瞬间就蹲在了林涵的面前,领导警察看到大狗出动,连忙说已经用警犬搜过了,血迹到了一处就不见了,没有下文。

林涵笑了笑,长绒棉要是和警犬一样,自己也就不用吃门饭了,长绒棉意识到林涵笑容里面的一点得意,会意的叫了一声。

“去,该你干活的时候了,好好表现,有人把你和警犬比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涵没有任何手势和动作,像是和人在交谈,长绒棉也领会了精神,开始四下搜寻起来。

领导警察看得口水长流,什么时候自己队里要是有这么一只狗真是赛过拥有一支联防队啊!

长绒棉找了半天,越走越远,几乎穿过了整个河滩,在接近对岸的地方停了下来,叫了一声。林涵等人连忙走过去,警察跑得比长绒棉还快,嘴上还不停地唠叨,一定要找到尸体,要找到啊!

好容易狂奔到了,那里并没有领导警察所期待的尸体或者其他东西,而仔细一看,长绒棉守着的只是两条似有似无的车轮印,领导警察有点丧气,只是这种东西吗?长绒棉听了这话,恶狠狠地低声吼了一声。

林涵看了看,对长绒棉问道:“到这里就没了?”长绒棉哼唧了一声,表示肯定。

领导警察蹲下身子查看着轮印,这里这里离血迹已经很远了,这个车轮印不能说明什么吧?一边质疑,一边还是让胖警察他们过来做勘察。林涵没好气地说长绒棉不会出错的,它不是闻什么血迹,而是闻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一般来说,叫灵气吧。”

领导警察和明敏顿时对面前这条貌似呆头呆脑的大狗从鼻子到尾巴重新打量了一番,领导警察不禁感慨道:“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啊!”

可说这话的林涵却被自己这句话提醒到了,难道这些人连同灵魂和肉体一同都平白不见了?娘的这可能就是外星人干的了。

领导警察问林涵还要不要去下一个现场,林涵摆摆手,他得回去问问老头子了,这件事情可能得和林孟商量一下,事情很棘手。

看到林涵他们上了车,领导警察一副苦脸,满含期待的用眼神想要一个能够安慰心灵的答案,林涵沉默了一会,费力地摇下玻璃对他说道:“现在就两件事情我可以确定,一是她们都死了,这样你们可以定义为杀人案,二是这个事情肯定是一个人干的,不过……”

“不过什么?”

林涵让领导警察将耳朵附过来,悄声的说:“别说给别人哦,不过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人干的!”

领导警察脸色刷一下变白了,一下子愣在那里,林涵开动汽车,一路扬尘而去。

路上明敏又怕又兴奋地开始问很多问题,但是林涵却像是走了神一样,一直答非所问,弄得明敏有点生气,开始和长绒棉对话,而长绒棉即使能听得懂她说的,也没法回答,一下子车上气氛沉闷得要命。

林涵在离开前对领导警察说的话显得他好像极不在乎,但是一如他的性格,在他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现在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推掉这件案子,如果说那个人是自己的对手的话,他很可能输得很惨,那是一个林涵还不能了解的世界,有如面前这个明敏一样,林涵明明可以直接说那辆车是谁的,然后将事情全部推给范启泽,可是因为有明敏,他没这样干。

“你为什么会打算和范启泽结婚?”林涵想起了在酒吧里面明敏的醉话,不由问起这个问题,不过他尽量装得轻松,把这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问题伪装成闲聊。

“说实话,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需要一个人,他年轻坚强,可以对我很好,可是……”

“可是什么?”

“我觉得我错了,我只是将范启泽幻想成了那样一种人,却没有看到他并非是我真正要的,自他逃婚那天开始,我慢慢相信我爸爸说的话了,他只是因为我的家庭才去迎合我,其实他心中肯定有什么放不开的地方,那个地方,我永远也去不了。”

林涵听了这话其实很是高兴,可他忍住激动,淡淡地问道:

“那么你还是想找他回来?”

“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我没法做出判断。”

林涵干涩地笑笑,没说什么,要是有可能,我也可以做那个年轻坚强的人,林涵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两人说着话,林涵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自己脖子后面钻心的一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扭头一看,窗外居然有两个女人浮在车外,贴着汽车一起往前走着。

林涵转过头,她们也转过头,六目相对,林涵有点慌神儿,这好像只是幻想,但是一切却那么真实,两个女人正漂浮着跟着飞速开动的车辆边上,隔着车窗和林涵笑了笑。

而脖子后面的疼痛还在加剧,一霎那,林涵素来冷静的性格一下子失控了。想要踩刹车却发现自己踩下的是油门,他那辆老吉普扭了两下,撞向路边的隔离带,伴着明敏的一声叫喊,吉普车前盖掀了起来。

等到林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旁边林孟正焦急地抽着水烟,之前发生的事情好像烟雾一样,有点模糊地想不起来了。

侧过头去,林涵有点高兴地看到明敏正哭着看着自己,见林涵睁开了眼睛,连忙叫林孟看看。

林涵想要张嘴,却被脖子后面传来的一阵痛感止住了,这种感觉好像是有人在后面捏着一样,极其难受。没等他说话,林孟上前将他扶起来,拉开衣领,一块赤红的斑露了出来,像是刮痧留下的痕迹,但是这块红斑是极其规整的圆形,由一颗黑痣为圆心,扩散开来。

手一触及就如同蚁咬一般,又痛又痒,林涵看不到自己的情况,只能龇牙咧嘴地哼哼,明敏适时的将手机上拍出的照片给他看,这是车祸发生后林孟就发现的情况,现在的红斑比照片上还要夸张。明敏说道:“这是你们的家族病!”

“家族病?”林涵十分不解,等着老爸给自己一个解释,林孟走到林涵跟前,将自己脖子上的一颗黑痣给林涵看看,然后解释了一番这个东西的来历。

林家世代靠死人为生,但是并非那些土夫子、蛊师等有损阴德之流,却是能做好事的人,可不知为何,林家从上祖开始,就留下了脖子后面的那颗痣。具先人记载林家乃是帮人寻尸查凶,却因此结下了不少仇家,于是被人落下的符咒,让林家世代有这个黑痣,一旦有人识得咒术,这便是一个罩门,轻者酸痛数日,行动不便,重者深至骨髓,瘫倒在床。

林涵听完,浑身打了个激灵,这回不知道是在哪儿得罪了人,居然中了这种招数,由于脖子的问题,他只好梗直着脖子,问林孟自己算是轻的还是重的。

林孟继续端起水烟,回答道:“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这么快就扩展开的情形,我估计麻烦。”

脖子都快直酸了的林涵大声嚷嚷着:“唉!我是你儿子啊,快想办法!”

林孟跑去自己卧室,翻箱倒柜一番,找出几副膏药,上面已经落满灰尘,吹了吹,然后揭开油纸,里面是一层深蓝色的药膏,经年累月却依然光彩四溢。

“你挺一挺啊!这是你爷爷当初留给我的救命膏药,想不到让你小子用上了,不过这个药膏好像只能缓解一时,而且用的时候,会有剧痛!”

林涵咽了一口口水,脖子的酸痛让他已经没办法再选择什么,咬牙喊一声:“来吧!”

林孟将膏药轻轻地敷在林涵的脖子上,一种奇妙的暖软感觉顿时让他感觉好了许多,不料林孟另一只手甩了一个圆弧,狠狠地拍了上去,呯的一声,差点没把脖子给拍断了。

林涵直接扑倒在床上,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过这一招好像真的有用,后脖子的痛感一下子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神奇的功效啊。

还来不及高兴,林孟神情肃穆地对林涵说道:“这个是药膏的说明书,你看一看!”这一看,差点没让林涵又一次扑倒在床上。

明敏凑过来一起看这张写在枯黄的破纸上的说明书,并小声地念了出来:“此方乃解救命门痣之法,将之敷于创面,轻加揉搓,可暂缓痛楚。如子孙不肖,生性驽钝,可以掌全力一击,使其铭记先祖不可乱惹是非之道。”

林涵气得鼻子都歪了,老头子还怪我乱惹是非,这事情八成是因为警察的这个案子所致,而揽上这个业务的人就是林孟自己,现在居然还好意思作弄自己,天公地道,真是太不公平了。林孟见林涵就要发作,连忙将自己恶作剧的事情一转,正色说道:“现在只是暂缓,看你这么严重,我有个建议。”

“你得回家一趟,找濮市镇的刀居士,弄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林涵夸张地将刚刚复原的脖子转得飞快,朝着林孟连忙问道:“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要是找不到,我可能就得有个植物人儿子了。”

林涵脑袋快炸了,这回看样子非走不可了,没想到林孟还笑得出来,继续说道:“之前你也经过一些锻炼了,但愿你能成功!”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涵感觉林孟没有和他一起去的打算。

“孩子,这是作为林家的传人劫数,你要认真面对。”

“那么你为什么不用?”

“你的叫劫数,我的这个叫运气。”

林涵一时间欲哭无泪。

范启泽的车子已经离开城市一百多公里了,冬季不是旅游旺季,车上并没有坐满,导游有气无力地摆弄着手上的车载麦克风,试图怂恿几个老头老太唱歌来打发时间,营造气氛,却被一脸铁青的晕车老头严肃拒绝,一时间,整个车厢里面沉闷极了。

范启泽盯着窗外的风景,神游太虚,旁边一位长得挺标致的女人像是对他感兴趣一样,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那儿看,最后干脆坐到了他的旁边。

“你好,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

范启泽并没有听到这个俗气的开场白,虽然他也老是用这种方式去搭讪,不过那个女人绝对没有范启泽在那个时候所拥有的死皮赖脸的劲头,这才是成功关键。

“你好,我肯定见过你!”

范启泽这才回过神来,他一直在担心着自己的事情,而且父亲的日记对他来说震撼更大,但是现时间他有点不敢继续翻下去,只好靠发呆来调节神经。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可能见过你。”

女人少有的耐心将一句话重复了三遍,范启泽微笑着说道:“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都在一个城市说不定哪儿碰过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住在明德小区二十三号楼的……”

范启泽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说不是,因为他就是住那儿,但是这样承认对自己不利,没人能保证这女人不会去告密。

女人表示惋惜,而且一直絮叨着他就像那个小区的,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就是邻居了。一边说话,一边掏出薯片瓜子硬塞给范启泽,这种热情让身处困境的范启泽有些感动,却又多是烦恶。

她说她自己叫黄奕欣,想要认识一下,却继续遭遇范启泽的冷遇。

导游在沉默了一会后,始终不甘心自己的职业生涯出现这么大的冷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把吉他,拨弄了两下,大声唱了几句极烂的歌,几个团员丢了果皮砸过去。

范启泽急于想摆脱眼前黄奕欣的热情,微笑地说了声:“我去弹个吉他。”

说完径直走到导游面前,将吉他要过来,却又背对着观众,弹唱了一首老歌:

相见难,别亦难,怎诉这胸中语万千。

我柔情万种,他去志更坚,只怨今生无缘。

道不尽声声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

人间事常难遂人愿,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

远去矣,远去矣,从今后魂萦梦牵。

原本是女声唱出的歌曲经由他唱过后,却又另有一番滋味,像是在凭吊什么,或者在述说什么,完全只是一种冲动。观众们鼓掌叫好,让范启泽转过身子再唱一首,范启泽却把吉他递给导游,在前排位子直接睡下了。

黄奕欣满眼笑意,看着范启泽蜷缩在一排位子上,这笑意味复杂。

不一会就驶进了张家界区域,这时候高速公路都有点蜿蜒起来,两侧山峰鬼斧神工,像是上天用一块整石优雅地划开分成一座座高耸的石山,如同盆景一样精致,上面是松林,中间岩壁陡峭,下面竹林中隐约能够看到几户人家冒出的炊烟,再加上河边停着的小船,这是一种中国传统山水画卷的意境,在山间露出的灰色天空,如同精心的留白,游客们全都趴在一边,竞相赞叹。

但是范启泽还是无动于衷地躺在座位上,假装睡着,殊不知,他这种低调反而让自己更加突兀于人中,黄奕欣正时不时往这边看呢。

这时候一场雪无声无息地开始下起来,能在这个地点遇到这种天气其实难得,大家更是兴奋得齐聚在一边,害的司机心惊肉跳地让他们坐回原位。

谁都没有听司机的话,继续趴在车的一边观看这难得的景致,这幅山水画慢慢铺上一层白雪,路面开始有点小的积雪,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雪越来越大,而且天开始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开车,危险很大。导游忧心忡忡地和司机商量了一番,对游客们宣布了一件事情:一会儿先去一处景点,如果还下雪的话,就在那里过夜。

范启泽睁开眼睛,看了看高速路边闪动着即将封路的告示,而这里离市区还有好一段距离,作为一个“流窜犯”,倒是愿意去人迹稀少的地方呆着。

游客们开始七嘴八舌地打听那里的情况,是不是有好的餐厅,有没有好的睡觉的地方。导游一一解释,那里是一个苗寨景点,可以去试试拦门酒和听听苗歌什么的。

“还是以室内的活动为主吧,这个天气还在外面磨蹭,会冷死的。”游客直截了当地想去享受空调和大床了,导游心里头暗自发憷,那里没有什么好的住宿环境,唯一的功能就是躲过这场风雪了,司机拉了拉她,没让她说出来。

在一个出口,大巴下了高速,转进一条小路,开始往那个景点开过去,一路上景色也不赖,车上游客继续在那里评头论足,直到车子继续转进一条更小的路,那个苗寨出现在面前,并不大的几个间房子在山脚组成一个度假村的样子,几个人开始迫不及待的拿起相机准备拍照。

下了车,一个小小的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的,村口是一座横跨一条小溪的小桥,从这里可以进入村子。导游再一次打了接待处的电话,却还是没有人接,之前已经打过一通,并没有人接,只好发了一个短信给接待处的负责人,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

走上小桥,导游心虚地介绍着这是迎宾桥,一会就会有苗家女儿出来敬酒的,大家纷纷开始拍照准备,可是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人出现,整个景点静寂一片。

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哎咳!”传来一片回声,还是没有一个人出现,大家不禁有点心底发毛,这里没准成了一座鬼村。有人不小心喊出了这个问题,顿时一阵骚动,有几个胆小一点的人开始往巴士那边撤退。

导游连忙制住人群,壮起胆子走过桥,却没敢再往里走,只是抱着桥柱子四下打量一下,声音带着一点儿颤抖喊了几声,天色越来越黑,整个小度假村已经慢慢的模糊起来,四下没有一点灯光,大家都没有多说话,一切显得格外的安静,只有雪片一点点地落下。

终于几盏路灯闪了闪打开了,一个人从村中慢吞吞的走了出来,灯光照得一条小道如同幻境一样不真实,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最起码住着几十个服务人员的村子怎么会搞得跟鬼屋一样。

那人走近了,脚上好像有点不利索,司机上前仔细看了看,算是认出来了,大喊了一声:“大刘伯!是你吗?”

那头咳嗽了两声,用粗重的声音回答了一声,总算走到了近前,导游看了看果然是度假村里面看门的大刘伯,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刘伯在桥边的横木上倚了倚,说道:“公司难道没有给你们说这个村子暂时不接待了吗?”

导游表示并不知道,司机凑上来解释因为下雪的问题,油也不多了,所以想来这边先过一夜,不料大刘伯却把眉头皱到了一起,悄声说道:“这里就我这么一个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前一段时间总是停电,好几个员工还偷偷溜走了。公司才会做这样的决定,这么多人来,要开多少房间?柴油发电机可能撑不了一晚了。”

不论他多小声说话,耳朵尖的游客们还是听到了,顿时又爆开了锅,这回更多是大呼上当了,本来是要住四星酒店结果成了住这种山野小店,这叫什么玩意儿,一些人开始起哄,司机连忙说明南方雪天的路面会出现什么情况,先是解释气温让路面结冻,继而开始绘声绘色说自己遇到的相关交通事故,不一会,大家纷纷表示要在这里等一晚。

晚饭极其简单,几个游客自告奋勇地用简单的材料做了一些吃的,大家就和着吃了,大刘伯拿出了自己的米酒,围着大堂的一堆炭火,这一晚倒是特殊的经历,加上大家疲惫不堪,慢慢地都回房睡觉,等待第二天的太阳出来,继续上路。

导游和司机守在火边,愁眉苦脸地商量着明天该怎么办,黄奕欣见范启泽一直在那里发着呆,也就没有回到房间,而是饶有兴趣地看范启泽离神一样的表情。

范启泽看着窗外黑色的天幕,小雪还在慢慢落下,而在半空中好像浮游着几点星光,他就看着那个出神,黄奕欣自作主张地问起导游那是什么东西,导游瞟了一眼,说不知道,大刘伯凑了过来,看了看,得出结论:“那里是一座正儿八经的苗寨,那几个亮点就是他们的灯光。”

黄奕欣诧异地问道难道这里不是正经的苗寨?导游神色黯淡地回答说原本公司是想用这个寨子作为一个景点,但是却遭到了族长的反对,事情陷入了僵局,最后在山脚下建起了这个新寨子,据说是按照山上的布局建的,只是……

导游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下去。

大刘伯捡起一个炭火点燃了一根烟,继续说完导游未尽之辞,只是这里却一直出现一些小事故,不是断电就是断水,时不时还有食物中毒,所以在前一段时间公司彻底放弃了这里。

黄奕欣还想继续追问下去,范启泽却猛地站起身来,离开了大堂,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才他们说的东西,他几乎都没有听进去,这时候的他全然把自己封闭起来,什么都难以听进了,客房是普通的吊脚楼,都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设备,大家大多早早就钻进被子,以抵御寒冷,而范启泽却端坐在床边,翻开了父亲的日记。

1976年1月

人的不见,会让我的心里面好像缺少一点什么,也让我多了一些什么,那就是恐惧。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就可以避开这些,但是现在我真的彻底的了解到了关于恐惧的一些东西。

宿舍里面的墙一直都是湿淋淋的,潮湿和阴暗是我们宿舍的特点,虽然宽大,但是让一个人呆在这里,于今这个时刻,我却有了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我觉得墙中藏着什么东西,在夜晚他会咄咄地敲着砖块,在灰泥的空隙中看着我,像是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1976年2月

让人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经过了这一个寒冷刺骨的寒假,孩子已经开学,而章爱华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面,校长已经给他家拍去了电报,但是一时间还没有回复。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章爱华不是那种人,他那么细致,不会草草地将东西丢在床上而回家,也不会在学生即将上课的时候失踪不见,如果要我来解释,他很可能出了什么事情,而这种事情不是好事,我感觉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章爱华了。

这种猜想并不好,所有我绝不会说出口,而是用笔写在这个笔记本里面。

最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谁都不想。

1976年2月7日

我有些神经质了,我觉得宿舍的墙好像平白多了一点东西,但是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种有人躲在墙中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了,我仔细猜度着,这堵墙之前的长度和现在的区别,30公分的差距理应看得出来,而且没人可能会在短短的时间中加上这段距离,但是我真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儿。

失踪的那些人都是我相处得比较好的老师,他们就那么平白地消失了,4个人,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还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今天和爸爸通了电话,希望能够回到城里,但是这个太困难了,他说他会想办法。在这个房间中写着这些字,而他们好像站在我的身后一样,让我浑身冰凉,没有一丝人气。

范启泽看着父亲的话语,好像能够想象到这一页字迹潦草的日记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写出来的,这是一种切身体会,他现在就是这样,全无了往日的从容淡定,而是陷入到一种不能抑制的恐慌中。

正在这个时候,床头灯闪了一下,熄灭了。整个度假村中唯一回荡着的发电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想必是油已经用完,那种特有的嗡嗡声一停下,周围就只剩下死寂和黑暗了。

走廊里面传来几声叫喊,游客们的忍耐有点到达极限,随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好像划破了粘稠的黑暗一样,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这一声女人的叫声让游客们连忙蒙上头,躲在被子里面,谁都不敢做声了。

范启泽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很可能预示着厄运有一次将到来了。

咚咚的一阵奔跑声在走廊中间炸开了锅,最后竟然停在了范启泽的门前,没有敲门,一个女人就钻了进来,手上拿着电筒,扫见了范启泽,直接扑了上来。

范启泽本能的想躲开,那女人却紧紧抱住了他,带着哭腔耸动着肩膀,从灯光中依稀看到这是黄奕欣,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害怕?

黄奕欣揩油一样抱着范启泽,颤抖着说:“我在外面看到有一个女鬼!她从我眼前飘了过去,真真切切的!”

范启泽心慌意乱,但是在这个时候还要安慰一个女人,顺口说道:“可能是别的住户,没事的。”

黄奕欣还是不肯松手,说自己真的是看到了女鬼,她周身发着白色的烟雾,脸像是荧光的一样。

这样的描述有点无稽,但是面对一个惊吓过度的女人,范启泽只好勉强让黄奕欣紧紧抱着,自己睁大眼睛四下打量着。这时候大刘伯举着蜡烛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抱在一起,连忙知趣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范启泽看到了救星,连忙推开黄奕欣,跟大刘伯要了根蜡烛,点在床头柜上。大刘伯试探着问道刚才尖叫的是不是黄奕欣,范启泽点了点头,说她只是被停电吓到了。大刘伯这才放下心,要往别的房间去送蜡烛。

黄奕欣却又一次尖叫起来,指着窗户大叫:“她在那里,我看到了,在窗外!”

范启泽马上转头看了看,一个白影猛地闪过,这时候脑子电光火石一般擦过一个念头,想要看个究竟,这一刻脑子中的恐惧和混乱全都丢在脑后,拿起电筒,快速冲出屋子去。

出了门,范启泽用电筒四下探照一番,却半个人影也找不到,只见雪地上有一串脚印,走向山上,他稍加犹豫,之后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