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迷雾 第12节

怎么样才能找到洪本涛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大家,难道除了登寻人启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壶想起老抽说的话,有一次,他在街上看见一个必胜客送外卖的人,背影很象洪本涛,尤其是踢车闸的动作。

离开了奶茶铺,他会不会就在必胜客打工呢?以他的年龄,在餐厅里当服务员都嫌老,想必也只能送外卖了。

老抽目击的地点在静安区的常德路,就在常德路上,阿壶选择了一家商务楼,用手机拨打了必胜客的外卖热线,要求送一份大号装海鲜比萨到这里,然后阿壶和诺诺就等着。阿壶的思路是,必胜客每个区都有分店,外卖是就近送的,既然上次是洪本涛送到常德路一带,这一次还是可能由他送,只要他没有辞职。

半小时后,来了一辆电瓶车,车后座有装比萨饼的专用箱,骑车人穿着必胜客的外卖员制服,把车停在商务楼门口的人行道上,从专用箱里拿出装比萨的大纸盒,朝外卖单看了一眼,匆匆跑上台阶。

头一眼的感觉,诺诺和阿壶就失望了,那人不大会是洪本涛,剃着平头,又黑又瘦,象只马来西亚猴子,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防风眼镜,如果他这样走进银行,很可能会引起保安的警惕。

外卖员走到商务楼门口,朝周围看了看,目光落在阿壶身上,以阿壶的体形,一顿饭就能消灭一块大号装的海鲜比萨。

“先生,是您叫的外卖?”

“是我叫的。”

“给您,九十八元。”

阿壶给他钱,银货两讫,那人道声谢,转身要走,“请等一等!”阿壶叫住了他,“师傅,跟你打听一个人,你们店里有一个叫洪本涛的吗?跟你一样,也是送外卖的。”

外卖员朝阿壶身上扫了一遍,眼珠子朝上翻了翻,眼眶的上面是防风眼镜的黑色边框。

“你找他有什么事?”

很好,没有否认,说明洪本涛是跟他在一起,大概今天休息,或去别的地方送外卖了。

“有非常要紧的事,师傅,麻烦你捎句话给他,他几点钟下班?我们就在这儿等他。”

“他已经不做了,前两天刚走。”

阿壶就怕听到这句,没想到怕什么就来什么,急着问:“你知道他的手机号码吗?我们真的有急事找他。”

外卖员摇了摇头,走下台阶,来到电瓶车旁,打开车锁,把车闸踢开……

忽然,诺诺三步并作两步奔下了台阶,台阶有十多级,诺诺三级一跨,登登登!眨眼就蹦到了人行道上,朝刚刚骑上电瓶车的外卖员大喝一声:

“洪本涛!!”

只怪踢车闸的动作暴露了他,那个招牌式的动作,别人都是一脚踹开,而他要小心翼翼踢好几下,生怕踢坏似的。

Zoe死后,洪本涛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面对两个可疑的陌生人,他的本能反应就是避开。

靠近静安寺,一家肯德基餐厅里,阿壶大口吃起比萨饼来,与其说饿坏了,不如说心情好导致胃口大开,美味的比萨饼一旦冷了,再吃就没味道了。旁边顾客都看着他,连服务员都侧目而视,诺诺去柜台买了三杯饮料,洪本涛朝冰可乐看了一眼,没有碰,掏出手机打给店里,说他身体不舒服,临时请半天假。

“洪先生,13901673693是您用过的手机号码?”

洪本涛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用了?”

“我手机买得比较早,在97年,那时候中国移动还叫中国电信,第一批GSM网的手机号码都是139,后面的0代表第一批入网用户,号码是我自己挑选的,我看中的是尾数3693,很顺口,上海有句话叫‘三六九,捞现钞’,当时我在装潢公司里做,每天应付很多的客户,既讨个口彩,也让客户容易记住吧。

后来我认识了Zoe,她挺喜欢这个号码,叫我‘三六九’,每次亲热完,她都撸着我的平头,喊我的绰号。

她死后,好几次,我的手机莫名其妙响起来,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每次接听,要么鸦雀无声,要么响起一种奇怪的嘈杂声,隐隐约约好象有女人的哭泣声。

我很害怕,另外买了联通CDMA手机,话费便宜,反正我不在装潢公司了,也不在奶茶铺了,没人会来找我,至于这个号码我没有放弃,舍不得吧,毕竟它陪伴我好几年了,人生的大起大落,Zoe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包括她自杀的消息都是通过这个号码来传递的,我办了停机手续,保存号码,交五十块月租费。”

说话的时候,洪本涛一直把头低着。

阿壶吃着比萨,发出很响的咀嚼声,以及吮吸可乐的兹兹声,诺诺瞪了他一眼,阿壶意识到了,把咬了一半的比萨饼放回纸盒,盖起来。

“Zoe的自杀,是不是因为她发现了你跟安若红的关系?”诺诺问道。

洪本涛摇了摇头:“不,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发现。”

“你隐藏了她的遗书吗?”阿壶擦擦油光光的嘴唇,询问起来。

“我没有见到过遗书。”

怕他们不信,洪本涛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

“那就怪了,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诺诺的耐心在一点一点消退,在黑暗中前行,每次看到一点亮光,以为走到了尽头,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萤火虫,沮丧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也想知道。”

说完这句,洪本涛就沉默下来。

之后的几分钟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诺诺打开装比萨的纸盒大吃起来,咀嚼声比阿壶的还要响,大概是想通过唾液的大量分泌来促进脑细胞的活跃,思考这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如果找不到自杀的理由,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阿壶看着他们,吐出两个字:

“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