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伞下的残酷爱情(下)
人类的心灵,其实远远没有人类想像的那么强大。
在这个已经变得日渐畸形的社会里,只要一旦被外力入侵,只需要那怕指头尖那么小的一块力量,就能产生四两拨千金的效应,让畸形的心态变得实质性,延伸为畸形的实际行动。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四月二十六日早晨十一点左右,正在跟两个好友逛街的王思梁接到一通电话,便单独回了学校。
高一二班的门没锁,她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去,大嗓门嚷道:“方西,你想到什么好玩的了?”方西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用手托着下巴往窗外望,并没有回答她。
“方西,你傻了?”王思梁走过去,手在他眼前晃动,“周雯和许慧呢,还没来?”“我没叫她俩。”
方西转头望她,王思梁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可哪里有问题又不怎么说得上来。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明明说想到个不错的游戏,要我们四人一起玩的。”
女孩皱了皱眉,“她们不来,我可要走了。真没意思!”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便急着想离开。
方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抓得很牢。女孩用力甩了甩,没甩掉,不禁气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就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方西用低哑的声音说。
“什么话不能在电话聊,非要把我骗出来。”
王思梁瞪了他一眼。
“我喜欢你。”
方西对她凶巴巴的眼神视而不见,依然紧拽着她,自顾自的说道:“跟我结婚吧。”
“什么?结婚?”王思梁的大脑没反应过来,她觉得这段话太有跳跃性了,所以语气有些结巴,“我们都才十六岁,怎么结婚?而且,我也对你不感兴趣。再说,结婚这种事情,不是要先交往后,深入了解到水到渠成吗?你脑袋秀逗了,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没开玩笑!”方西的声音猛地大起来,“我很认真,我们今天就结婚吧!”“你这人到底有没有长耳朵!我刚才有说,我对你根本不感兴趣。你不论个子、样子、还是成绩,都不是我的菜。”
王思梁冷哼一声,“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要报警了!”“报警?”方西笑起来,他眯着眼睛,一巴掌?在女孩的脸上,五根红红的手指印立刻在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来。
王思梁简直难以置信,她用自由的左手愣愣的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好久才反应过来,她反抗的也用手回击,可却被方西狠狠一脚踢倒在地上。
那个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的男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将她狠狠地用脚踢,就如同一分钟前说爱自己的是别人一般。
王思梁很快就被打得头晕目眩,有股腥味在嘴里散发,居然是血从破损的嘴角流到了舌头上。
王思梁从小大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她害怕得要命,不断地求饶。
方西根本不在乎她的哀求,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麻绳,将她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然后走出了教室。
女孩从挨打中清醒过来,她惊恐的呼救。可周日的校舍空空荡荡,基本上没有任何人会来。教室的窗户又牢牢地关闭着,声音根本就传不了多远。撕心裂肺的叫嚷了一番后,她咳嗽了几声,嗓子着火一般的疼痛。
方西究竟想要将她怎样,女孩完全不清楚,她惊慌失措,大脑一片混乱。眼泪顺着脸颊流个不停。
她眼泪朦胧的视线到处窜动,最后停在了胸前的位置。平时喜欢用手机听MP3,所以手机一直都挂在那里,这个习惯偶然令她有了一丝逃生的希望。王思梁吃力的用受伤的下巴拨号,这部手机有快捷拨号的功能,在“1”中存有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号码。
她好不容易才拨通,还没来得及说话,方西已经回来了。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上边还有“医疗室用品,禁止外带”的标志。
“方西,我答应当你的女朋友了。结婚也好,什么都好,我都答应,求求你放了我吧。”
王思梁一边抽泣一边说。
“我不放心啊。我那么爱你!可你星期一就要转学了,不离开多好。”
方西面带柔和的神色,用手背抚摸着女孩的脸。
“我不转学了,回去就跟老爸说取消,我永远都留在这个学校陪你。”
王思梁一动不动的任他抚摸。
“嗯,我相信你!”方西点点头,面带欣慰,“真好!你总算感觉到我传达给你的爱意了。”
“我能感受到,真的!完全感受到了,强烈得很。”
女孩不敢再哭,怕刺激到对方。她猜测电话那端的好友应该已经听到了对话,可能准备报警了。没等多久,警方就会来救自己。
方西笑得很开心,“早这样听话,我肯定不会绑住你的。”
“那就把我解开啊,我一定听你的话,认认真真的听,每句话都不违背。”
王思梁语气急促的说。
“别忙,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男孩完全没有解开她的意思,只是从医疗箱中掏出了一些东西。看到那些东西,王思梁的心都快跳出了胸口。
那在他手上的是医疗用的针线。接近中午的阳光很炽烈,光线照射到细细的针尖上,反射着冷冰冰的寒光。
“你想干嘛!”王思梁尖叫道。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绝对不分开。”
方西重复着,带着爱意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将她的眼睛抹来闭上。
王思梁怎么可能敢闭眼,她不断地尖叫。这尖锐的声音似乎惹怒了男孩,他再次一巴掌?过去,女孩的声音立刻歇止了。
“真是呱噪呢,难怪老爸常常说老妈像是一群吵闹的鸭子!”方西的语气依然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还是先把你的嘴巴缝上吧,亲爱的,你的声音真让我受不了。”
王思梁总算是明白了眼前的男孩究竟想要将她怎样,她拼命反抗,可是被反绑着的她,怎么反抗得了手脚自由的男孩,很快地,反抗就被无情的镇压住了。
强烈的刺痛感传遍了全身,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鲜红的血在阳光下露出妖艳的光泽,令整个教室都陷入一种邪恶诡异的氛围中。
王思梁痛得几乎要昏了过去,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了。终于,耳中传来了警笛声。她欣喜的想要呼救,可一张嘴,两片嘴唇之间的拉力带来了痛楚一阵阵袭来,痛得她脑袋发胀。晶莹的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变得无比浑浊。
“听听,警员叔叔来就你了,高不高兴?”方西的语气里带着讽刺,他笑得很耀眼,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看来听得见令你很烦恼嘛,要不要我帮你?”王思梁下意识的拼命摇头。
“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方西拿了一根长针,残忍的探进她的耳道里一阵乱捅。
女孩的瞳孔猛地放大,她想尖叫,可是点声音也哼不出来。王思梁的痛觉神经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总算是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她发觉自己脸上疼痛的地方更多了。她努力张开眼睛,却没办法做到。只是勉强的将右眼露出了一个缝隙。王思梁看到方西正在努力的干着针线活,他的手拉着自己的眼皮,一针一线的将上下眼皮缝上。
王思梁绝望了,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徘徊在了崩溃边缘。她转动眼珠子,用力的向窗外看。朦胧中,她隐约看到一大群人围在校门口,然后视线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中。
突然感觉面前的方西失去了力气,他的身体软趴趴的倒下,趴在自己身上。不久后,有许多人涌了进来,可是已经晚了,王思梁,完全崩溃了。
方西是被警方的狙击手击毙的,大量警员涌入高一二班的教室。杨俊飞借用自己的关系网,也跟了进去。教室里的情况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王思梁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被方西用医疗针线缝上了嘴巴、眼睛、鼻子,就连耳膜都被捅破。方西临死前,因为倒下的冲击力,把长针刺入了女孩的胸口,离心脏只差一厘米。
杨俊飞站在旁边暗自叹气,这个女孩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而且五官的创伤十分严重,这辈子算是毁了。真是造化弄人,只需要再过一天,她就能转学离开,可是她偏偏没能躲过!老男人基本上能猜测到究竟出了什么事,昨晚那四个人请碟仙,恐怕方西离开时还是在黑板上看到过某些东西,然后不在意的擦掉了,所以才发生今天的惨案。
他用力的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脑袋发胀的厉害,甚至有种手足无措的无力感。深深吸了口气,杨俊飞来到了操场上,望了望天空。刺眼的阳光,朗朗晴空,可这一切在他眼中都显得无比阴郁。
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来。
他接通,然后身体猛地抖了抖。来电话的是医院,他们说薛倩的生命迹象正在迅速减弱,已经打了强心针,可也只能再撑半小时,院方要他将薛倩的亲属找来,好签发濒死通知书。
杨俊飞红着眼睛,一声不哼的来到体育器材室,坐在那块诡异的黑板前一动也不动。手表的分针和秒针不断地前移,时间流逝着,“滴答滴答”的手表走动成了这地方唯一的声源。终于他站了起来,从一旁拿过一把消防斧头。
“一半一半。从小夜提交的那么多次事件报告中,都有提及消灭诅咒来源的办法,最常用最有效的是消灭它的主体,至于后果,已经没办法仔细考虑了。”
薛倩如果真的死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那种心态很复杂。或许,他真的有些爱上这个活泼调皮的小女孩,就如同爱上她的姐姐那样,又或者,他将她当作了她姐姐的替代品,一个无法替代的复制品,不论是哪一个,他都没办法承受失去她的结果!“赌一赌人品!夜不语那家伙人品一向不好,都总是赌赢,我人品可比他好多了,公认的!”他一咬牙,将手里的斧头劈了下去。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也没有出现任何天地变化的异兆,就连斧头劈入的声音也普普通通,似乎弄破的只是个枯木头而已。
诡异的黑板已经被他确确实实的劈出了一个缺口。
有了第一下,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他一斧头一斧头拼命地砍,将自己最近的郁闷一古脑的当作动能砍下去。没多久,黑板便被他坎城了无数的小块。
杨俊飞将这些碎块丢入手推车中,推到操场一角的焚化炉里烧毁,这才手脚发软的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来电的是医院。护士用惊讶的语气说,薛倩的生命迹象竟然不可思议的已经惊人的速度恢复着,简直难以置信,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老男人笑了,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望着蓝的一塌糊涂的天空,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我的人品不错,靠!公认的嘛!”他休息了下,迫不及待的赶到医院。薛倩这小妮子已经活蹦乱跳的在病房里等他了。
“帅哥,你来找谁啊?”女孩活力无限的开着他俏皮玩笑。
杨俊飞“噗哧”一声笑道:“当来是来找你。”
“嗯,找我干嘛?”女孩眨眨眼。
“不干嘛!”老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力的抱住她,使劲儿的在原地转圈。
“讨厌,我又不是小孩子。”
女孩面红耳赤的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肩膀下侧,轻声道:“我就知道,姐夫你一定会救我。”
“侥幸而已,那只怪手呢?”直到现在,杨俊飞也有些害怕。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下了毁掉黑板的决定,或许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已经消失了,一丁点痕迹也没留下。”
她往纸盒的方向望瞭望。
“那就好!”“姐夫,晚上我能不能到你宿舍来?”女孩突然说。
老男人的心猛地跳了跳,“不行,给我回自己家。”
“不要。我不想读书了,我想跟你走。”
女孩说的很认真。
杨俊飞笑着说:“我又不会走。”
“骗人!我从你眼睛里已经读出来了。你的案子结束,肯定会走的。”
薛倩将他用力的抱住,彷佛怕失去他似的,“带我走嘛,姐夫。”
杨俊飞没哼声,许久才道:“不行。书还是要读,最多你大学毕业后,我收留你。”
“切,小气。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你不带我走,我就天天盯着你。”
女孩气鼓鼓的嘟着嘴,做出“自己很难搞”的表情。
“好啦!算我怕了你。我的总部在加拿大!”杨俊飞失声大笑,“顶多我找点关系,给你发一张留学加拿大的学校邀请函,这样你父母也会很高兴的。到时候你就能常常见到我了。”
“这还差不多,嘻嘻。”
女孩甜甜的笑着,心里想这样貌似也不错。
杨俊飞办理好出院手续后,将她送了回家。
整理好行李,脑袋乱糟糟的。他感觉十分的疲倦,在宿舍走廊上偶然碰到了许薇薇,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微妙,有些哀怨。老男人想解释,可声音上到喉咙处,却什么也没发出来,只好作罢,许老师也默默地跟他擦肩而过。
四月二十六日就这么安心的过去了。
二十七日星期一按时到来,这也是杨俊飞冒充老师的最后一天。前因后果他已经跟校长报告了,至于信不信、善后问题,当然是留给老校长去头痛。
星期一第三节是他的英语课,老男人宣布了自已要调任离开的事实。学生们没有太大反应,大多表情都很平淡,毕竟也只是刚来几天,要建立感情实属尚早,只有薛倩一个雀跃的模样,看着他不时的偷笑,一副陷入爱河的样子。
为此,杨俊飞的心态也颇为复杂。他希望那个女孩在自己身边,可同时又有一种罪恶感,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的一塌糊涂。
上完课,他来到操场,本来想去宿舍取行李悄悄走人的,可眼前的一幕却将他整个人都惊呆了!只见一缕缕清幽的黑烟从学校每栋教学楼,每个角落里飘出来,就彷佛那里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似的。
他看到操场上运动着的同学,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股黑烟,可他们叫着、跳跃着,完全没有人注意。
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头顶,同样也有,用手摸了摸,根本就摸不到,就算?风也没办法阻扰那股看似柔弱的黑烟的浮动轨迹。
这些究竟适什么鬼东西?难道只有他才能看到?为什么他看得清清楚楚,别人却没办法察觉?杨俊飞心里不祥的预感强烈的波动着,他拔腿就朝着焚化炉的位置跑。黑烟,就是不断地往那里聚拢。
途中,许薇薇老师迎面走过来。他见他慌慌张张的模样,忍不住拉了他一把,“你这么急着去干嘛,又是去见薛倩那只狐狸精吗?”杨俊飞轻轻甩开她的手,没有理会她,也来不及理她。于是他错过了这辈子令他痛苦不堪的机会,每一次梦中醒来,他都后悔得肝肠寸断,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会毫不犹豫的阻止这件悲剧。
但是时间能倒流吗?不能!许薇薇的右手上有些微的粉笔灰尘,她看着远去的杨俊飞,眼睛有些发红。心中有股怒火在炽烈的燃烧着。然后她看到了薛倩的身影。
薛倩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用火烧屁股的速度朝着老男人的方向跑,手里还拿着一本老旧的本子。看到她,许薇薇心理逐渐滋长出的怒火更加强烈了,她从自己的手提袋里乱摸着,然后抓住了一样东西,朝着经过身边的薛倩拼命刺过去。
杨俊飞已经来到了焚化炉前,他的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只见那块被自己用斧头劈、用火烧成灰烬的黑板,竟然完好无损的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诡异的吸收着不断聚拢的黑烟。
那些黑烟,恐怕是整个学校所有师生的生命力量,它吸收后用来修补自己。猛地,老男人的眼皮一抖,只见黑板的右下角,清晰可见有一处擦拭过的痕迹,似乎有谁刚将上边的东西擦掉。
杨俊飞突然想到了许薇薇的脸,刚才从这个范围走过去的只有她一个。难道下个受害者是她?黑板恢复了,那薛倩呢?要她命的怪手会不会也会回来?一连串的疑惑闪过脑际,还没等他理清楚,就听到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尖叫。他猛地回过头,却看到了令人绝望的一幕。
许薇薇的刀深深地刺入了薛倩的胸口,血染了一地。
杨俊飞跑过去,他将许薇薇推开,把倒在地上的薛倩紧紧搂在怀里。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十二年前的一幕,彷佛雷电般劈开了他的记忆。那时候,琴也是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她微笑着,摸着他的脸,让他不要伤心。
“姐夫,不要伤心。”
薛倩伸出带血的手,摸着他的脸,努力微笑着,“我有东西想给你。”
她哆嗦着,将右手上的旧本子递给他,“这是姐姐留下的日记本,还有,她留给你的绝笔信。我很乖吧,一直都有好好保留。”
“你不要说话,小心动了伤口。”
杨俊飞的声音沙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割伤人的痛楚。
“嗯。没关系。”
女孩笑得越发灿烂,“我恐怕,没办法陪你了。”
“怎么会,你都说要赖着我去加拿大,当我的员工。”
“没关系了。姐夫,你有没有喜欢上我。”
杨俊飞愣了愣,斩钉截铁的点头,“有!最喜欢你!”“嘻嘻,到了天堂,也许是地狱。到时候,我就能跟姐姐炫耀了……”
“姐夫,我,最爱你了!”残花落尽,只剩凄凉。天际有一颗流星划过,燃烧着,消失殆尽,了无痕迹。预示着又一个生命的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