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桑达也走进了这间房间来。他的脸上,现出了极度迷惑的神色来,道:“居然还有无线电联络,这些降头师。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事?”
木兰花略摇了摇头,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现在还很难推测,但是有两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一定有一个极其严密的组织,我看所有的降头师,一定全是这个组织中的人!”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这个组织,长期来,尽一切可能,阻止皇后的开发计画,一定是这一带,如果有大量的外人和资源涌进来,对他们来说,就极其不利!”
穆秀珍道:“那么,他们究竟是在干什么?长期在这地图上空白的蛮荒之地居住,又有什么好处呢?”
木兰花缓缓地道:“这正是我们要查的事,我想,那降头师一定已发现我们毁去了那个飞行人头,他自然是回总部去了,而他们的总部——”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安妮便立时接口道:“一定就是三哥曾到过的那个金庙!”
木兰花道:“是的,我也那么想,不过三哥和迪逊先生,一定未曾看出什么不头的地方来,不然,他一定会和我们讲起的。”
穆秀珍道:“可是,三哥和迪逊先生,死得那样离奇,还有野猪坡的那些人——”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这些人精于用毒,他们所用的各种毒药,我看是土法提炼出来的,文明世界对于这种古老方法提炼的毒药,所知极少,而由于世代相传的原故。有一些人,对这些毒药的性质,却掌握得极其全面,其中有些毒药,一定是慢性毒药,对中毒的人而言,起初一点知觉也没有,后来才渐渐地发作,三哥就是中了这样的毒而死的。”
一直咬着指甲的安妮,放下了口中的手指,道:“兰花姐,这就是所谓降头术了,而使用这些毒药的人,就是降头师,是不是?”
木兰花的神情,相当严肃,道:“这是我的解释,我相信离事实不会太远。”
穆秀珍道:“这些人接既然掌握着用毒的方法,那我们岂不是要加倍小心!”
木兰花点头道:“自然要加倍小心,但是,也用不着害怕,毒药的神奇,加上几百年来由于恐惧心理的渲染,不免有些夸大,我深信,毒药除了由口中吞服,或是由毒针剌射之外,不会像传说中无原无故飞来的情形。而只要皮肤上没有伤口的话,我想,就算沾到了有毒的东西,那也是不要紧的!”
穆秀珍听了,立时说道:“可恨那降头师,我们才来的时候,他还吓我,如碰到了这些东西就会死!”
穆秀珍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墙,将墙上所挂的一只穿山甲的样本,拉了下来。
桑达也说道:“这些东西,各个村子的村民,都相信它们经过降头师的符咒,是可以避邪的,每逢集日,总是有人带到市集上去卖,我看,也不要紧!”
穆秀珍已将那穿山甲的样本,拉了下来,在桌上用力拍着。
那穿山甲的标本,制作得十分简陋,肚中的内脏,已被取去。塞满了乾草,被穆秀珍用力一拍之下,肚中的乾草,都飞了出来。
木兰花望着那穿山甲的标本,略呆了呆,穆秀珍已顺手将之抛去,又拉下了一只大山猫来,那大山猫的肚中,也一样塞满了乾草。
木兰花道:“行了,天也快亮了,我们还面对着极其凶恶的敌人,要休息一下,我和桑达值夜,两小时后再来叫你们!”
穆秀珍和安妮答应着,回到原来的房间中,木兰花和桑达两人,先在屋外,转了一转,看看没有什么动静,又一起回到了屋子中。
木兰花道:“现在。所谓巫术总算已经解决了,你还害怕么?”
桑达拍打着自己的头,道:“真惭愧,我还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木兰花道:“那怪不得你,碰见了一颗人头,在半空中飞来飞去,都难免害怕的。”
桑达又道:“兰花小姐,现在我们的行动,敌人一定已经知道了,是不是还要向前去?”
木兰花像是对这个问题,根本不必考虑一样,道:“当然,我们一定要继续前去,找到那座金庙,看看这个组织,究竟在这里干什么!”
桑达没有再说什么了,木兰花向房间内四面张望了一下,穆秀珍和安妮,都已经在竹地板上睡着了。
木兰花自然也一样感到疲倦,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又不能没有人守卫。
算起来,他们每一个人,能有两小时睡眠,已经不错了。
木兰花和桑达,每隔上十分钟,便绕到屋外。走上一次,一直没有事情发生,直到两小时之后,才将沉睡中的穆秀珍和安妮叫醒。
安妮擦着眼睛时,桑达已经疲倦得倚在屋角,坐在地板上,垂着头,睡了过去。木兰花又小心嘱咐了穆秀珍和安妮几句,躺在竹地板上,伸直了身子,开始的时候,思潮起伏,还不容易睡得着,但是由于实在太疲倦,是以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木兰花不知自己睡了多少时候,她是被一阵十分鼓躁的喧闹声吵醒的,木兰花一听得有喧闹声,陡地睁开眼来,只见满房间都是阳光。
一看到阳光,木兰花就吃了一惊,因为她和穆秀珍讲好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就叫醒她动身赶路,而从现在的阳光看来,至少有八九点钟了!
穆秀珍绝不致于因为看到她睡得沉而不来叫她的,那么。就是事情有了变化!
木兰花一想到这一点,陡地跳了起来。
等到她跳起身来之后,她才发现,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连桑达也不在了,而屋外的喧闹声,却还在不住地传了过来。
木兰花这时,心中的疑惑,真是难以形容,就算她的心思再缜密,推理的能力再强,急切之间,也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连忙走到外问,屋子的门已然洞开着,许多土人,正在屋子面前,指手划脚。大声喧闹着,木兰花也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而就在那一刹间,屋外正在喧闹的土人,突然静了下来,本来,至少有一百个以上的土着,是聚在屋子门口的,木兰花正在考虑要不要冲出去,但这时,土人的喧闹声一静,聚在屋门口的土人,也纷纷散了开来,只见两个人,正向着屋子,走了过来。
那两个人,走在前面的一个,正是昨晚借宿时,引他们进屋来的那个降头师。
跟在降头师后面的一个人,身形很高大,穿着和降头师同样的衣服,那人的肤色虽然很黝黑,但是一看就知道,那是长时期烈日炙晒的结果,这个人,绝对不是当地的土着。
木兰花站立着不动,这时候,她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至少可以知道。穆秀珍、安妮和桑达三人,一定已凶多吉少了!
木兰花沉住了气,站在门口不动,那两个人来到了门口,略停了一停。就走进来。那降头师进门之后,转过身,向门外的土人叫了几下,门外的那些土人,立时各自低着头,散了开去。
那降头师将门关上,转过身来,在那短短的时间中,木兰花一直和那人对望着,直到关上了门,那人才向木兰花伸出手来,道:“木兰花小姐,幸会,幸会!”
那人说的是十分纯正的英语,木兰花早就料到他不是当地土人,现在更可以肯定了。
木兰花并不和他握手,只是冷冷地道:“有话就快说吧,别假客气了!”
那人脸上仍然挂着笑容,道:“我的名字是梅斯,是总降头师最主要的助手!”
木兰花的声音仍然冰冷,道:“那就是说,你在组织中的地位相当高!”
那位梅斯先生略呆了一呆。才道:“你真了不起。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过,兰花小姐,你也疏忽了,你的同伴,已经在我们的手中。”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为什么不将我一起掳了去?”
梅斯笑着,道:“因为我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兰花小姐,你要知道。如今世界各地,都动荡不定,几乎没有一点安静,我们只不过要苦心保护这一片安静的乐土,不受外人侵扰而已!”
木兰花冷笑一声,道:“你们的苦心保护方法,就是不断杀人?”
梅斯脸上,现出了一股十分阴森的神情来,但是他略低头向木兰花的手看上一眼,又恢复了笑容,道:“兰花小姐,你难道不奇怪,何以像你那样机警的人物,都会睡过了头?”
木兰花对自己会在睡梦之中,听不到任何声息一事,本来就觉得十分奇怪,她这时一转对方那样说,自然明白了。
她冷冷地道:“你们只令我昏迷过去,居然不下手毒死我?”
梅斯又向木兰花的手看了一眼,道:“这证明我们是和平而没有恶意的。”
木兰花见梅斯不住望着自己的手,心中陡地一动,她的手上,戴着皇后送给她的那枚戒指,这或许就是他所不敢下手的原因了!
木兰花“哈哈”笑了起来,道:“扮得倒像,不过我看,你们不下毒手,是怕皇后得知我们失踪的消息,会调动军队进山来搜索,那时,你们的秘密便无法继续保持下去了!”
梅斯的脸色,变了一变,声音也变得阴沉了许多,道:“兰花小姐,你的三个同伴,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总部了,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们所处的形势!”
木兰花却并没有被梅斯的话吓倒,只是冷冷地道:“那么,你们就应该快将他们放出来。”
梅斯又奸笑了起来,道:“当然可以,不过要你们赶快回去,不再生事。”
木兰花沉声道:“要是我拒绝呢?”
梅斯发出了一阵极其怪异的笑声,道:“兰花小姐,请你看看你的右手臂臂弯!”
木兰花陡地吓了一跳,连忙扬了扬手,她右臂的臂弯上,其实什么也没有,但是仔细看去,即可可以看到一个很小的针孔,还有红色的,那一小点红色,简直就只和皮肤的毛孔,同样大小!
木兰花心头坪坪乱跳了起来:不论她如何防范,还是中了毒!
木兰花不禁暗中责怪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如果不是她们两人防范疏忽的话,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梅斯又道:“你已经看到了?兰花小姐,你是顶聪明的人。我想你一定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毒在五天之后发作,而解药,我们今天中午。可以寄出,寄到你家中,你在五天内赶回去,还来得及,不然,只怕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够救你!”
木兰花在那一刹闲,心中乱到了顶点。
在她的冒险生活之中,不是没有遭到困厄,她曾不止一次,落在穷凶恶极的匪徒手中,但是像现在那样,已被对方注射了致命的毒药,而毒性还要慢慢发作的情形,却是想也未曾想到过!
木兰花自然不会天真到相信对方的话,已经寄出了解药,只要一回家,体内毒药的毒性,就可以解去,她知道对方那样说,只不过要她离去。
她如果急着回家,自然会再和皇后见面,自然也不会再想购买矿山的事,那么,开发北部山区的事,就可能永远被搁置下来。那么,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再加上自己的神秘死亡,谁还敢踏进这个神秘的地区来?
木兰花一面想着,一面千百遍地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可是,她如今的处境。即使她一向遇事镇定,心头也不免着慌!
只不过木兰花心头虽然发慌,外表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她甚至微笑了一下,道:“你们真能将毒发的时间算得那么准?”
梅斯像是对木兰花竟然一点也没有惊惶,颇觉惊讶,他道:“不错,我们绝对算得准,兰花小姐,你所中的毒,是从一种毛莨科的植物根部提炼出来的,那种极强烈植物硷性的毒,能使你的中枢神经。逐步麻醉,终至死亡。”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云三风和迪逊也是中了同样的毒,这就是所谓神秘的降头术!”
梅斯得意地笑了起来,道:“现在,你是没有办法和我们对抗的了!”
木兰花一面在和梅斯说着话。一面心中在急速地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她实在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做才好,她只想到,第一步,至少应该先和穆秀珍、安妮、桑达三人会合!
而要和他们三个人会合,自然非要梅斯带路不可!
她想到这里,故意叹了一口气,装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说道:“好,他们三个人呢,我要见他们!”
梅斯道:“当然可以,他们都十分倔强,或者你见了他们:他们会和你一样,知道我们是无可抗拒的。”
木兰花皱着眉,道:“或许是!”
梅斯向降头师施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起到了门口。降头师推开了门,走了出去,梅斯等木兰花出了门,才跟在木兰花的后面。
他们三人,离开了那个村子,向外走出了百来码,就看到有一辆车子,停在崎岖的小路上,那车子看来像是轻便的装甲车,车轮上装着履带,木兰花到了车旁,才道:“我们是到金庙去?”
梅斯道:“不错。”
木兰花指着那车子,道:“你们虽然以巫术作掩饰,但是倒懂得尽量利用科学!”
梅斯哈哈地笑了起来,神情显得十分得意,木兰花上了车,车由那降头师驾驶,向山中驶去,那装有履带的车子,竟可以迅速地驶上近五十度的斜坡,虽然山路极其颠簸,但是,车子的速度也十分快。木兰花好几次,想试着探问梅斯,他们这些人,在这里究竟是干什么,但是她明知问了梅斯也不会说的,是以又忍住了不出声。
车子在山中,行驶了约有四小时,经过不少村子,却在村外驶了过去。突然之间,车子驶上了一条斜路,那条斜路,显然是人工开辟出来的,接着,车子驶上了一个山峰,又疾冲开下,驶进了一个峡谷。才一驶进那古木参天的峡谷,便看到眼前,陡地一变。
那是一个相当大的山谷,在对面的一片危崖之前,有着一座金色的庙宇。
那座金庙,并不太大,看来只有一个庙堂,但真正是全部涂金的!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极其强烈的光芒,几乎连眼睛也睁不开来。
车子直来到金庙前停下,庙中走出了两个人来,那两个人,竟是西方人,向梅斯略点了点头,梅斯已经跳下了车子来。
木兰花也下了车,跟着梅斯,进了金庙。那座金庙,果然只有一个庙堂,供在庙堂正中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佛像,手中执着许多金塑的东西,身上爬满了许多昆虫和蛇,倒是神态如生。
梅斯道:“这就是降头之神!”
木兰花冷笑一声,道:“你们利用了降头神的金庙,倒真聪明得很!”
梅斯发出的笑声,十分古怪,木兰花又道:“你们不但利用了降头神的金庙,而且还利用了降头师,形成一个严密的组织!”
梅斯的神色,略变了变,他的神情,在通体纯金的光芒反映下,看来变得十分古怪和阴森,他冷冷地道:“你太聪明了,兰花小姐,一个女人,太聪明了,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木兰花若无其事地笑着,道:“当然不是好事情,至少。要中降头毒而死!”
这时,木兰花在外表上看来,还像是没事人一样,但是事实上,她心中的焦急,真是难以形容。她已经中了毒,安妮、穆秀珍和桑达,自然也是一样,而他们又是在这样蛮荒的山区内,根本没有什么人可以帮她的忙。
木兰花知道,所有的降头毒药,全是有解药的,可是解药在什么地方呢?降头毒至少有好几十种,就算她找到了对方放毒药的地方,她也无所适从。
她一生之中,处境可以说从来也没有如此失利过,她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而在这时候,她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镇定,只有在极度的镇定之中,才能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机会。
在梅斯的带领下,他们通过了庙堂,一共有两条走廊通向后面,两条走廊都不过二十呎长,走廊的两侧,也全是涂金的,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神像在墙上,看来有一种极其诡异之感。
那座金庙,就造在山崖之前,是以那两条走廊。通到了二十呎,就到了尽头。
梅斯带着木兰花,从左面的那一条走廊,走了进去,不一会,就来到尽头,可是梅斯才一到了尽头。一扇暗门,突然移了开来。
在那暗门之内,是另一条通道,那通道的两旁全是石头,看来是利用天然的山洞,改造而成的,木兰花早已料到,对方的巢穴,一定在十分隐秘的地方,是以看到了也不惊奇。
他们在通道中,又前进了十多码,到了另一扇门前,梅斯站定,道:“首领,木兰花来了!”
在通道中行进的时候,木兰花已然发现,这里的一切,虽然全是倚着天然山洞的形势筑成的,但是一切现代化的设备,都是尽善尽美的。
这时,停在门前,木兰花就见到有两支电视摄像管,对准着自己,梅斯的话才一讲完,不锈钢的门移开。木兰花看到了一间宽大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极长的会议桌。
在会议桌的一端,对着门,有一张很高。像是佛座一样的椅子,那张椅子坐着一个身形相当魁梧的人,但是却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因为那人的脸上,戴着一个涂金的大面具。
那只大面具,形像狰狞,和庙堂中的那座神像,是一模一样的。
木兰花才走了进去,门便移上,梅斯也没有进来。那戴着面具的人,自面具孔洞中透出来的眼光,十分闪耀,道:“木兰花小姐,久仰得很!”
木兰花冷冷地道:“不错,各地的犯罪份子,都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乾笑了几声,道:“请坐!”
木兰花走前了两步,和那人隔着至少有十八呎长的会议桌,各自坐在会议桌的一端。
那人的一只手,在会议桌上轻轻敲着,木兰花留意到,他的手上,戴着一只样子十分奇特的金属戒指,从那种光线来看好像是硬度极高的合金钢。
那人说道:“梅斯一定已对你讲过你们的处境了?”
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是的,他们在那里?”
那人略停了一停,道:“你们三个外来的,可以离去,你们必须立即回家,不然,没有人可以救你们,可是桑达,他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