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翔一样没法子回答第二个问题,他只是紧皱着眉不住地搓着手。
许氏三兄弟的死,实在太古怪了,而如今,在这个难解的谜上,又生出了另一个同样难解的谜来!
高翔叹了一声,道:“我们聚集在这里也没有用,留几个人看守就行了!”
方局长点着头,和高翔、穆秀珍一起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方局长道:“木兰花怎样?我想去听听她的意见!”
高翔叹了一声,道:“她也未必有什么头绪,何况,她需要休息!”方局长叹了一声,道:“那我们只好明天再说了!”高翔的神情,极其无可奈何,他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事实上,高翔除了那样做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木兰花在出了一身冷汗之后,从一个恶梦之中,惊醒了过来。刚才那恶梦,实在太可怕了,以至她醒了之后,至少在一分镀之后,才完全定下神来。
当她定下神来时,她倒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她转头向窗口看去,朝阳已经升起,木兰花按了按铃,一个护士应声走了进来。
木兰花欠身坐起,道:“请替我准备一些食物,我觉得肚子饿了!”
护士答应着,木兰花自己站了起来,护士想过来扶她,但被木兰花拒绝了。
当木兰花用相当热的水淋浴了之后,她觉得精神很好,她从浴室中出来,已看到安妮坐在病房中,木兰花笑道:“早。我看,今天可以出院了!”
安妮望着木兰花,道。“兰花姐,秀珍姐说,许氏三兄弟的尸体失踪了!”
木兰花一面用毛巾抹着湿头发,一面道:“是,我想,可能是由于这件事太轰动了。所以引起好事者的注意,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安妮问道:“做这样事的目的,是什么?”
木兰花笑道:“自然是毫无意义的,好事者的目的,可能只在于制造更大的新闻,得到心理上的满足。大城市中,是不少这种无聊份子的!”
安妮紧钉着问道:“兰花姐,这就是你最后的解释?”
木兰花笑了起来,用手在安妮的头发上搔着。将安妮的头发抓得凌乱,道:“要应付你的问题,真是越来越不容易了,告诉你,这只是我初步的结论,我是基于任何人得到尸体都不会有用处。是以才得到这种初步的解释来的!”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你又有什么见解?”
安妮眨着眼,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神情,木兰花道:“只管说!”
安妮道:“兰花姐,我认为你的想法,是偷懒的一种解释,可以获得自我满足,不作深入的推理!”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安妮,你长大了!”
安妮不服气地睁大了眼睛,道:“那和我长大了又有什么关系?”
木兰花一手按在安妮的肩上,道:“自然有关系,你已经是一个青年,青年的特点是,在未曾说出自己的意见,或者还根本没有自己的成熟意见之前,先去否定他人的意见!”
安妮不服道:“不否定他人的意求,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木兰花说道。“当然可以,事实上,许多人的许多不同的意见,可以同时并存——”她讲到这亵,病房门推开,高翔走了进来。木兰花停了一停,随即道:“安妮,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你否定了我的意见之后,又有什么见解?”
高翔走了进来之后,伸手在木兰花的额头上。按了一按,就坐了下来,一声不出。
从他那种疲惫的神情看来,他显然未曾得到足够的休息!
安妮道:“你说这是好事者的恶作剧,但是要在殓房中,将三具尸体盗走,并不是简单的事,和打一个电话,讹报飞机上有炸弹不同!”
木兰花点头道:“是,但是,你能假设出一种偷盗尸体的理由么?”
安妮挥着手,道:“我先不去假设一个理由,我只是假设有一个理由,使有人要做这件事!”
木兰花点一点头,道:“不错,这是推理方法的求证法,你先假设这个理由为X!”
安妮接口道:“是的,我假设盗尸的理由是X,而盗尸者已经成功了,也就是说,他们已达到了这个X目的,我说‘他们’,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将三具尸体盗走的。一定有很多人!”
木兰花道:“不妨假定三个,或四个人!”
安妮道:“是的,人数多少,不成问题,他们盗走尸体之后,不论这个‘X’是什么。他们一定不会永远保有这三具尸体的,所以说,我们还能再度发现这三具尸体——”
安妮讲到这里,高翔陡地站了起来。
由于高翔的动作,来得十分突兀,是以安妮立时转头向他望去。
高翔现出嘉许的神情来,道:“安妮,你的推理能力,真有进步,不错,我在来这里之前,接到报告,许氏三兄弟中的老三,尸体在海滩边被发现,一半浸在海水中。背上还插着刀!”
木兰花一声不响,安妮则显得很得意,神采飞扬,道:“老大和老二的尸体,也一定会被陆续发现的,因为盗尸者已利用完尸体了!”
木兰花沉声道:“安妮,你的推理还不很成熟,因为你始终讲不出。盗尸者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盗了尸体,又有什么用?”
安妮呆了一呆,一开口,木兰花也开了口,“我们假设了一个X,一定要求这个X的值来,但是你现在,却只是假设,没有求证!”
安妮道:“那我需要更多的已知数,才能求出未知数的值来,高翔哥,我还不知道,尸体遗失时的详细情彩,请你说一说!”
高翔的神情有点愤然,道:“那全是因为殓房管理员的疏忽!”他将殓房管理员的话,转述了一遍,才又道:“管理员睡得那么沉,只怕将他都搬走,他也不会知道!”
木兰花一直皱着眉,安妮望了木兰花一眼,道:“那管理员的叙述,好像很特别,照他的讲法,他像也在一种迷幻的情景之中!”
高翔冷笑了一声,道:“不是他胡说八道。就是他正在做梦!”
木兰花忽然微微地叹了一声,道:“别苛责那位管理员,我想他是受了暗害之后,才会被人弄了三具尸体出去的!”
高翔和安妮一起向木兰花望去,安妮忙道:“兰花姐,你是说——”
木兰花缓缓地道:“那只是我的想法,我先假定,那管理员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而事实上,又绝不可能有人弄走三具尸体而不惊动任何人,所以,我的推定是,先有人,趁管理员熟睡的时候,替他注射了某种针剂!”
高翔和安妮又互望了一眼,木兰花的假设,对他们来说,听来很新鲜,也很感到意外。
木兰花道:“我再假定,这种针剂,具有强烈的麻醉作用,那么,管理员在接下去的时间中,神智一定不清,他可能还能够看到东西。形像却是扭曲的、变形的,这情形,就像是人服食了过多的迷幻药一样!”
高翔用心地听着,然后,用手在脸上,重重地抹着,道:“兰花,你忘了,管理员就算如你所说,是被人注射了某种的药剂,但是他既然还能看到东西,不论如何变形,总不会离事实太远!”
木兰花点头道:“应该是那样!”
安妮这时叫了起来,道:“那就不对了,兰花姐,那管理员说,他看到人从尸箱中起来,又一起向外飘去,并不是看到有人进来将尸体抬走!”
安妮一面说着,一面向高翔望了一眼,高翔也立时向她点了点头,看来他想说的,也正是这一点。
高翔又补充道:“是啊,由此证明,那管理员所说的,根本不是幻觉,而完全是他想像出来。甚至故意捏造出来的虚有之事!”
木兰花紧皱着眉,没有说什么。
的确,安妮的话,是她所无法解释的,因为一个人,在药物的作用下出现幻景,和事实多少是有一点关系的。
例如一个服食了迷幻药的人。看一个跳舞,可能在他的眼中看来,这跳舞的身形很模糊。很高大。甚至于很可怕,但是无论如何,这个跳舞的人,不会变成其它的东西。
而那个管理员却说,自储放尸体的箱子中,“浮”了起来,向外“飘”去!
照那管理员的话来推断,当时在殓房中发生的事,似乎是三具尸体,自己从尸箱之中,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那是不可能的事,人若是死了,如何还会自己行动?
木兰花的眉心一直打着结,安妮和高翔又讨论了一些有关的问题,木兰花也没有插口。
就在这时候,病房有人敲门,接着,一位警官走进来,俯身在高翔的耳际,低声讲了几句话。
高翔立时皱起了眉,道:“兰花,我要回警局去一次,许氏三兄弟的父亲许业康,正在警局和方局长谈着,我要去见见他!”
木兰花点了点头,高翔和警官,一起走了出去,安妮跟着起来,将病房的门关上,当她将门关上之后,背对着木兰花,站了片刻。
在片刻之间,她是在想,如何开口,将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去单独冒险的经历,讲给木兰花听。
可是,安妮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木兰花柔和的声音,已傅了过来,道:“安妮,你有什么秘密话要对我说,可以说了!”
安妮陡地捉动了一下,立时转过身来,征征地望着木兰花。
她又呆了半晌,才道:“兰花姐,你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木兰花微笑着,说道:“当然是,你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要对我讲的话,不能当着高翔的面说!”
安妮走近病床。木兰花一直望着她,安妮的神憎十分严脯,道:“兰花姐,我……我其实已经知道谋杀许氏三兄弟的是什么人了!”
木兰花料到安妮的心中有秘密,而且还极想将心中的秘密对她讲出来,那是木兰花在安妮的神情之中,推测知道的。
可是,木兰花究竟不是神仙,安妮心中到底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她是不知道的,这时,听得安妮这样说,她也不禁一呆。
因为整件案子,越来越是扑朔迷离,对木兰花而言,可以说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安妮却说已知道了凶手是什么人,这不是意外之极么?
木兰花坐了起来,挺直了身子,她并没有出双,只是望定了安妮,安妮身子趋前,将声音压得更低,显然她要说的话,性质是十分严重的,她道:“兰花姐,许氏三兄弟的父亲,曾指责云氏集团因为和他有商业上的竞争,所以杀了他的三个儿子。”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安妮。你不是要说,杀死他们的是四风吧!”
安妮的脸上,现出相当痛苦的神情来,道:“四风哥和五风哥,可能不知道。但是……”她讲到这里,停了一停,现出十分为难的神色来,像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才好。
这时,如果安妮是和穆秀珍在说话,那么穆秀珍一定心急催她快点讲出凶手的名字来了。但是木兰花却道:“安妮,从头说起,以便我更可以了解你的话。”
安妮点了点头,吸了一口气,将昨晚,她如何一个人在家中,对整件事,进行详细分析的经过,说了一遍,道:“我断定一定有人,看到有人要再度去检查飞机,是以才将飞机炸掉的。”
木兰花点头道:“是的,你的分析,极其有理,你采取什么行动,来证实你的推理?”
安妮道:“我去了飞机失事的现场,我在望远镜中,看到了那幢屋子,那是唯一可以俯瞰飞机场的一幢建筑物,于是,我偷进这幢建筑物之中!”
当安妮神色凝重地讲到这里的时候,木兰花忽然现出了一个微笑来。
安妮不知道木兰花这个微笑是什么意思。她继续讲她的经历。
安妮用麻醉枪射倒了那个男人,只在那男人的身边,略停一停,便向前轻轻地走了过去。
那男人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上门,安妮来到了门口,伸手一推,门已应手而开。
这时候,安妮的心中,紧张地怦怦乱跳。
她参与了木兰花和穆秀珍的生活之后,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景了,但是,从头至尾,这全是她一个人的行动,这毕竟还是第一次!
安妮一面尽量放轻脚步,向前走着,一面在想:自己到这里来。完全没有人知道,只有刚才驻守在机场的几个警员是看到的,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
安妮究竟是一个性格十分坚强的女孩子,当她想到了这一点之际。她绝对没有想到因此而退缩,她只是提醒自己,要加倍小心!
她进了那屋子,经过了小堂,客厅中很黑暗,但是客厅里面,另一个小厅中,却有柔和的灯光透出来。
客厅中舖着厚厚的地毯,这对安妮很有利,因为安妮在地毯上向前走着,可以一点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当她来到亮光传出的那小厅之前,她贴墙站着,然后小心地向内看去。
安妮立时看到,在那小客厅之中,有一组相当舒适的沙发,一旁,是一列酒吧,架子上是各式各样的美酒,有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酒吧的高凳上,手中握着酒杯。
安妮又紧张起了起来,正在她还决不定该采取什么行动时。那男子突然握着酒杯,离开了高凳!
安妮立时闪了闪身子,紧贴着墙壁站定。
那男子显然未曾注意外面有人,口中还哼着歌,但是,安妮却已在那一刹间,看清了那男子的脸面!
安妮的神情更紧张,气息也有点急促,道:“兰花姐,你可知道,我看到的那人,是什么人?”
木兰花的脸上又浮起了那种会意的微笑,道:“我知道,是四风的大哥,云一风!”
刹那之间,安妮整个人都呆住了,瞪大了眼,张大了口。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晌,安妮才道:“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不会知道的!”
木兰花拉住了安妮的手,笑道:“如果你在出发之前,和我联络一下,那么,我就会告诉你,那个地方,叫紫花岗,云一风有一幢别墅,就在紫花岗!”
安妮似是张大了口,惊讶得很,木兰花拍着她的手背道:“好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了,安妮!”
安妮摇着头,道:“不,兰花姐,你知道那是云一风的别墅,可是你当时并不在那里,你不知道我看到云一风做了些什么!”
木兰花听了也陡地一呆。
当木兰花第一次微笑之际,她已经知道安妮的“探险行动”,会有什么结果了!她的心中,已将安妮的行动,当作是一个有趣的小插曲。
可是如今安妮又如此说法,那证明安妮的确看到了什么,这件事还有下文!
木兰花在一呆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立时想起,和云氏五兄弟认识的经过来,而随后,她们就和云四风、云五风成了好朋友,最后,穆秀珍甚至嫁给了云四风。
由于年纪的关系,木兰花和云一风、云二风和云三风,并不接近,也绝称不上了解,云三风不久以前,曾因南征,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毒品产地的秘密。(事详木兰花故事之“金庙疑云”)。
这些年来,她和云一风、云二风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只知道他们在工作上担任着重要的职位,至今还是独身而已!
如果云一风真的有什么行动,可作为证据,证明他和许氏三兄弟的离奇死亡有关的话,那么,事悄真可以说是严重之极了!因为云一风是云四风的哥哥,而云四风和他们的关系,是如此之密切!
木兰花不由自主地将安妮的手拉得紧了些,安妮也在不由自主地喘着气,道:“当时,我看到室中的那男人,竟然是一风大哥时,我真是惊讶得差一点要大声叫了出来,我忍住了没有叫,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十分奇怪!”木兰花凝望着安妮。并不打断她的话头。安妮的心,怦怦跳着,她虽然紧贴着墙而立,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来,但是她却担心。云一风会听到她的心跳声,因为她心跳得实在太剧烈了!只听得云一风在里面,大声叫道:“喂,怎么还不进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呀!”安妮心中知道,云一风一定是在叫刚才听到了狗吠声而走出来察看,而被她以麻醉针射倒的那人。安妮也知道,那人已经昏过去了,不会答应云一风,那么,云一风一定会走出来看,要是云一风发现了她,那时她怎么解释?安妮一想到这里,立时向后退去,迅速地退到了一张沙发后面,躲了起来。她才一躲起,果然,云一风就走出了来。一面走,一面道:“这家伙,那里去了?”云一风向外走来,几乎就在安妮藏身的那张沙发前面走过,这时候,云一风要是探头看一看的话,一定可以看到沙发后面躲着人了!可是云一风继续向前走。安妮心头剧跳。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楼梯口,有人叫道:“云一风!”那一下叫声,可以说来得极其突然,安妮立时缩了缩身子,靠着沙发背更近。以免被楼上的那人发现,她偷眼向上面看去。只见一楼的楼梯口中,站着一个人,由于二楼的灯光十分黑暗,安妮根本看不清那人是什么人,只看到他是一个身形相当高的男人。而在这时,安妮也注意到,云一风也在听到有人叫他之后,便立时抬头看去的,而且,安妮感到,她自己因为光线黑暗,而认不出那是什么人来,不过云一风一定是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因为云一风一抬头看去,整个人便陡地一震,他的手中,一直握着酒杯,他的震动是如此之剧,以至刹那之间,杯中的酒,一起都洒了出来!
安妮也感到十分突然,她只看到云一风突然奔向楼梯口,抬头向上看。
这时,那楼上的男子,反倒退了一步,身子更隅进了黑暗之中。
云一风在楼梯口略停了一停,立时向上奔去,等他上了缕,安妮已经看不清他和那男人了,只听得那男人的声音道:“想不到是我吧!”
云一风却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吼叫声,道:“你,你在玩什么把戏?”
那男人的声音道:“你的用词很有趣,不错,可以说是在玩把戏,一场超级的魔术,全世界的人都被我们瞒了过去,没有人可以知道其中的真相,别忘了,一风,你还是主谋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