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翔迅速地想了一遍,却一点也想不出来。他只知道,木兰花的推断。一定未曾考虑到一个关键问题,所以才会那样的,但是那关键问题,究竟是在甚么地方发生的呢?
高翔想了片刻,木兰花仍然沉默着,高翔问道:“你们在银行中开会,外面有枪声和警车声,你们竟一点也未曾听到?”
“我们听不到,”副总经理说:“会议室有着极完善的隔音设备,而且我们不想让外界知道银行在彻夜举行会议,所以,将一切灯光盖去,不便外露。”
高翔苦笑了一下,昨晚在雨中,当他来到银行大区附近的时候,整幢银行大厦,的确全是黑沉沉的,一点灯光也没有!但实际上,银行的会议室中却有人在开会。
高翔叹了一声。陆德、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他们三人既然都未曾离开过会议室超过一分钟,那么,在小巷中出现的是甚么人?当然,那也可能是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主使的。但是,那人出现的目的,是谋害职业凶手,使他不致泄露秘密,这样的事,自然是应该亲自下手,若是又派另一个人去灭口,那太不合逻辑了!
高翔心中叹了几下,因为这件奇案,本来已可以说就快水落石出了。但是现在,却又陷入了扑朔迷离的境界之中。董事长办公室之中,气氛十分沉闷,一直没有人出声,直到女秘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道:“董事长,有两位警官求见。”
陆德何高翔看了一眼,道:“请他们进来。”不到十秒钟。两位全副武装的警官,走了进来,向高翔敬了一个礼,将一个搜索令,交给了高翔。高翔又将那份搜索令送到了陆德的面前。
陆德的面色十分难看,放在他面前的,是一份正式的搜索令,上面有本市最高检察长的签署,指明持有这份文件,可以搜索整座银行。
陆德虽然在金融界有着极高的地位,在政界也有着十分雄厚的潜在势力,但是他却也绝不能拒抗警方、制止警方搜查的。他“嘿嘿”地冷笑着,道:“现在警方的工作真进步,银行有了麻烦,警方竟会到银行的主脑人身上打王意,那真妙。”
高翔冷冷地道:“陆董事长。从你的办公室先开始。”
陆德的面色更难看,他愤然道:“请!”
高翔立时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慢慢同高翔走过来,低声道:“高翔,算了,我们不必再搜索了。他们昨晚全待在银行中,根本就没有人单独离开过。”
高翔呆了一下,木兰花又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高翔知道木兰花一定另有用意,他的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可以知道木兰花忽然改变了主意,一定是有她的用意的。是以高翔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暂时不必搜查了,但是搜查令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有效,我们随时可以再来的。”
陆德也不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木兰花已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高翔向那两个警官挥了挥手,也一起跟了出来,陆德甚至不站起来送一下,自然是他已十分恼怒了。
一出了陆德的办公室,高翔便向木兰花望去。
高翔虽然没有说甚么,但是他分明是在问木兰花,为甚么忽然改变了主葱,但是木兰花却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疾向外走去。
他们仍从银行的后门,走了出去,一直走下了石阶,木兰花才道:“高翔,你打电话找云五风联络,请他和安妮立即来。”
高翔一笑道:“为甚么?”
“我们需要人手!”木兰花的回答很简单。
高翔答应了一声,走了开去,木兰花对那两个习官道:“请你们和在银行中的便衣探员联络,一见到银行三巨头离开银行,立即向高主任的座车报告。”
那两个警官答应了一声,也走了开去。
木兰花一个人站在银行的后门口,她抬起头来,仰望着高耸、密布的银行大厦,站在大厦之下,仰头看去,更觉得大厦的宏伟,像是随时可向地面压下来一样。
木兰花的思绪十分乱,但是她对自己的推断,却有一股信念,她仍然深信自己的推断不错,其所以难以下结论,是因为某一些地方,她未曾想通而已。
然而这时,她即并没有新的发展,来支持她的推断,所以,她的心中,只是乱成了一片,一点头绪也没想出来。
高翔在两分钟之后,就回到了她的身边,道:“已打过电话了,五风在接了安妮之后立即赶来,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
木兰花点了点头,“嗯”地一声,道:“我刚才已请那两位警员,和便衣探员联络,注意银行三巨头的行动,一离开银行,就立即报告。”
“兰花,”高翔问:“你准备跟踪他们?”
木兰花道:“是的,我还是怀疑主谋者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我们一定要跟踪他们,你得准备三辆有无线电联络的车子。”
“那容易。”高翔顺手向一个在他们附近的便衣探员招了招手,又向他吩咐道:“通知总部,驶三辆有无线电联络的车子来。”
木兰花又道:“他们现在,不会立即离开银行,但他们一定会离开的,我们就要跟踪他们,记录他们的每一个行动,我们每人跟踪一个,安妮与五风也跟踪一个,互相联络,我相信,一定能够在他们二一人之中,找出那主谋者来的。”
“兰花!”高翔心中闷着的问题,一直到此时,才问了出来,“我们已有了搜索令,为甚么不去搜查他们三人的办公室?”木兰花摇着头,道:“那是没有用的,我们原来的目的,是想在他们三人中的一人的办公室,搜出那黑胶雨衣和手枪来了的,是不是?”
“是啊!”
“但现在,他们三人都有充份的证明,未曾离开过会议室,就算我们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也没有证明犯罪的作用。”
高翔皱起了眉头,道:“唉,为甚么会那样的呢?”
木兰花却不理会高翔说些甚么,只是道,“所以,还是不要再搜查的好,那会使那个主谋者想到,我们有更厉害的方法,那就会迫他先来对付我们了。”
高翔一馁,道:“你是说,我们的跟踪行动之中,可能有危险?”
木兰花点着头,道:“是的。那主谋者已和着名的杀人凶手勾结过,他自然可能和别的穷凶恶极的犯罪份子互相勾结的!”
高翔不出声,只是来回踱着。十分钟之后,三辆在外表看来,和普通的车子无异,但是却有着无线电联络的车子,已然驶到。又十分之后,云五风和安妮也来了。
木兰花将如今的情势,向云五风和安妮两人分析了一下,他们各自进了三辆车子,在银行停车场的出口旁等着。
木兰花做事,一直是照顾到每一方面的,她还唯恐银行三巨头会不坐自己的车子离去,是以在银行内外,也布下了不少探员,用无线电联络,报告三人的行踪。
木兰花、高翔、安妮和云五风分别在三辆车子中等着,虽然无线电联络系统可以使得他们如同面对面一样地交谈,但他们却不出声。
因为他们要聆听便衣探员的报告。
最早有了行动消息的是副总经理,他们接到了便衣探员的报告道:“副总经理已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看样子准备离去了。”
木兰花立即道:“五风,安妮,你们准备了!”
不到一分钟,又接到了第二次有关副总经理行动的报告,道:“副总经理已到了停车场,他的司机,已将车子驶到了他的身前。”
在接到了那报告之后,不到半分钟,一辆华贵的大房车,便从停车场的出口处驶了出来,云五风连忙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两辆车子一先一后转过街角不见了。
木兰花在车子里婪着神,半小时后,副董事长也走了,高翔跟踪着他,那时,木兰花和高翔听到了安妮的声音。
安妮是在报告副总经理的行踪,她道:“副总经理回到了家中,他匆匆走了进去,我们就在他家的门口。等着他。他的车并未驶进车房,他可能还要到别地去。”
木兰花立时道:“小心,别让他发现。”
“知道了,兰花姐,他一定未曾发现我们。”
木兰花又闭上了眼睛,她在等着,只要陆德一出来,她就开始跟踪。跟踪陆德,那看来是十分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情。因为陆德本身是银行的董事长!但是木兰花却依然等着,一点也不放弃跟踪陆德,她一定要那样做,有两个原因,其一,事情的发展,处处出人意表,那使木兰花不能放过每一个可能性。更从每一个可能性中,去捕捉事实的真相,才能对整件案情有所帮助。其二,她不单是跟踪陆德,而且,还可以保护陆德,在总经理遭到了谋杀之后,谁又能预料惨案不再发生?
木兰花在车中,又等了大半小时,才看到陆德的名贵房车,从车房之中,驶了出来,陆德坐在车子的后座,像是正在专心阅读一些文件。
木兰花连忙发动了页子,和陆德的车子,相距十来码,一直保持着这个距离,向前驶着,半小时之后,车子又到郊区的公路之上,木兰花的心中,十分讶异,陆德为甚么到郊区来了?这实在是出人意外之极的!因为金通银行的情形,仍然十分不稳,银行中有着大量提款的人,人心浮动,谣言满天飞,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作为董事长,如果再有心情到郊区来游玩,那么他的镇静,未免太过份了。这目然是十分可疑的一件事。转工了郊区的公路之后,车子稀少了许多,木兰花唯恐被发现,是以将车子离得更远,自然,她不使陆德的车子离开她的视线之外。又过了二十分钟,木兰花看到陆德的车子,转进了一条通向山上去的小路,那路两旁全是树,路也十分陡峭。那是一条属于私人的路,所以在路口,就有两扇大铁门拦着,陆德的车子驶近了铁门之际,铁门自动地打了开来,显然是无线电控制的。
木兰花并没有跟上去,她只是将车子驶过了那条直路,又继续驶了三十多码,才在路遇停了下来。她回头向山上望去,在林木掩映之下,她可以看到一列覆着琉璃瓦的围墙,那是一幢中国式的别墅,可能就是陆德的郊外别墅。
木兰花的心中,陡地升起了一个极大的疑团来: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之下,陆德到他的花园别墅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木兰花还记得,当金通银行的金库,第一次出现充气橡皮人之际,陆德就是在别墅中,银行的总经理还说,那别墅是没有电话的,因为陆德不希望有人去吵他,那么,一定就是这个别墅了,但是,陆德现在来到这里,邦是为了什么?
木兰花一面想,一面早已下了车,迅速地向前奔了出去,她奔上一个小山坡,已经来到了沿看山坡筑上去的围墙脚下。
被那围墙围住的地方,足有两三亩之多,围墙约有十呎高,下半截六呎是砖砌成的,上半截有四呎高下,是琉璃砖砌成的通花。
所以,木兰花踞起足尖来,就可以从琉璃砖的通花中,看到里面的情形,围墙之内,是一个十分大,布置得很精美的大花园。
在花园的中心,是一座红砖绿瓦,中国式的建筑物,从那建筑物之中,一前一后,各有两条曲曲折折的走廊,走廊的栏杆上,全攀满了紫藤,饶有古意,看来就像是一幅十分美丽的中国画一样,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花园之中十分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木兰花看了片刻,攀看琉璃砖,身子一横,手一松,已然轻轻地跳进了花园之中。
木兰花一进了花园中,立时向前疾奔出了十来步。
她在一座透剔玲珑的假山下,蹲了下来。
那假山离那条走廊,已只不过十多码了,木兰花蹲了下来之后,花园之中,仍然静得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对孔雀,在摇摇摆摆地走着。
木兰花并没有停了多久,又迅速地向前奔去,她不是奔向走廊,而是避开了走廊,跳过了好几丛种得十分整齐的花,到了那建筑物之旁。
她贴看墙,来到了一扇窗前,窗子紧闭看,由于窗上镶嵌的,全是有着各种各样图样的花玻璃。所以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木兰花侧耳听了一会,听不到什么系飨,她翻转手指,用手指上的戒指,在玻璃上用力地到看,划破了一个可供手伸进去的破洞。
然后,她伸进手去。拔开了窗栓,推开了窗,立即翻身跳了进去,将窗关上,还放好了那一小块被割下来的玻璃片。
那样,就算有人经过,也不易立即发觉有人进来过了。
木兰花看到,自己是置身在一个小客厅之中。
那小客厅的陈设,也是古色古香的,宽大的沙发,厚厚的地毡,一旁的古董架上,陈列看不少中国商、周时代的青铜器。
木兰花在那小客厅中略停了一停,正决定不下是应该推门前去。看一个究竟时,忽然听得那古董架上,发出了“拍”地一声响。
木兰花连忙循声看去,却见那古董架,正在缓缓地向外移了开来!木兰花的反应,十分之快,她连忙一个倒翻身,翻到了一张沙发之后。
那张沙发十分大,木兰花在沙发背后蹲了下来,足可以遮住她的身子,那时,木兰花已经听到了陆德的声音,传了进来。
陆德显然是在对一个人讲着话,只听得他道:“情形还是不好,若是在这几天中再不能解决的话,那么一切心血全白费了!”
陆德的话,听来令人莫名其妙。
因为他讲得十分之笼统,听来好像他是指银行的危机而言的,但是,他若是要和什么人商量银行危机,何必到这里来?
接着,便是一个听来十分生硬,令人极不舒服的声音,道:“那可不行。我们一切全计划好了,一切要照计铲实行才好。”
木兰花听到这里,心中陡地一动,她虽然还未曾听出什么眉目来,可是光是那几句话,已经证明事情十分之不寻常了。
陆德的话,还可以说是针对银行危机而说的,但是那人如此讲,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们“计划好了”的,是一件什么事呢?
为什么在陆德的别墅中,会有者暗格,如此神秘?
为什么陆德和那人会晤,要在这里进行?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木兰花的心头。木兰花屏住了气息,一动也不动地蹲在沙发之后,只听得陆德道:“当然,我们要照计划进行。”
木兰花心念电转间,已然有了决定。
她决定突然站起来,向陆德大声喝问,他要进行的是什么计划,在措手不及的查问之下,陆德说不定会将真相和盘托出的。
可是,也就在木兰花的身子挺了挺,准备站起来之际,在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下呼喝道:“什么人?站起来!”
随着那一声呼喝,木兰花也听到了陆德的一声怒吼!
那一切变化,实在来得太突然了,木兰花也陡地从沙发之后,站了起来,可是当她站起之后,她已发现形势对她极其不利了。
在她的身后,是两个枪手,那两个枪手中所握的是连发的驳壳枪,而和陆德并肩而立的,是一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
木兰花不知道那两个枪手是什么时候在她的背后出现的,那自然因为木兰花全神贯注,在倾听看陆德和那中年人的交谈之故。
陆德的面色铁青,他在发出了一声怒吼之后,向前冲出了一步,那中年人忙问道:“陆先生,这是什么人?她是如何会在这里的?”
木兰花这时的处境,真是不妙之极了!
因为陆德对她,一直都怀有敌意,而那两个枪手手中的枪,又对准了她,令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是,虽然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木兰花听得中年人那样问,她还是呆了一呆,迅速地转看念,她想,那中年人如此问,那么他自然是不认识自己的了,那么。这中年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就十分值得人去想一想了。
因为,如果那中年人是犯罪份子的话,他绝没有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木兰花之理,就算他是外来的犯罪份子,也应该知道木兰花的样子!
但是,他却问陆德,木兰花是什么人!
陆德“哼”地一声,道:“她么?她是一个最爱管闲事的人,自己以为有通天的本领,但是实际上,她即自投罗网来了。”
“她是什么人?”那中年人仍在问,声音很严厉。
陆德对那中年人,像是十分忌惮一样,他忙道:“她叫木兰花。”
那中年人皱起了眉,点了点头,道:“木兰花,我听过这个名字,她对我们的计划,是不是有妨碍?她来作什么?”
陆德冷冷地望向木兰花,阴侧侧的道:“你来作什么?”
虽然在两柄枪的指吓之下,木兰花的神色还是极其镇定,她甚至微笑了一下,道:“我来,自然是为了你们的计划而来的。”
那中午人的目光炯炯,望定了木兰花。
陆德的神色更加难看,厉声道:“我们的计划,干你什么事?”
木兰花又笑了起来,道:“陆董事长,别忘记,我在你的银行中。也有着相当数目的存款,我是银行的存户,自然对一切针对银行的阴谋,感到关心!”
木兰花在那样说的时候,她还是一点根据也没有的。
但是,陆德的行动,和那中年人的出现,一切都是那么地鬼祟,那样地神秘,可以说是充满了犯罪的意味,那绝逃不过木兰花的眼睛!
虽然陆德是银行的董事长,他要弄垮自己的银行,那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但是犯罪的气氛如此之浓,木兰花也不得不作那样的假设。
所以,她才在突然之间,那样讲的。而她的那句话,也立即收到了效果!
只见陆德突然之间,连退了几步,倒像是木兰花不是向他说了一句话,而是对看他重重地理出了一拳,使他难以抵受一样!
木兰花一看这种情形,心中大是高兴!
也就在那时,那中年人道:“陆董事长,她全都知道了,你曾说过,计画的一切,都十分秘密,绝不会有外人知道的。”
陆德忙摇着手,道:“不,她不知道,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那中年人望向陆德,他的面色十分阴沉,道:“如果她不知道,她怎会那么说?我听得人说起过,木兰花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然后又向木兰花望来,道:“但是,我却想不到她那样年轻,而且……那样的美丽动人!”
木兰花的一生之中,也不知听到过多少人称赞他“美丽动人”了,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那中年人忽然如此说,她不禁啼笑皆非!
那中年人又道:“木小姐,你该知道,我们在进行的,是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