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穆秀珍的回答是枪声,她对准声音的来源便是一枪!
她自吉蒂处抢来的小手枪,只有五颗子弹,这时已射光了,穆秀珍还不知道,她又扳了一下枪机,但只发出了“卡”地一声响。
穆秀珍呆了一呆,一挥手,抛开了手枪,向前奔了过去,在她二十码之外,就有两个歹徒伏尸地上,那两人的手中,全有着手提机枪的。
如果穆秀珍可以捡到一柄手提机枪的话,那么局面就完全受控制了,是以她立时弯着腰,向前冲了过去。
可是她才冲出了五六码,自那株凤凰木之后,机枪的呼啸声,便已传了出来,子弹是射向她前面的地面的,泥土和石块被子弹射得飞溅而起,阻住了穆秀珍的去路,同时听得卡德勒叫道:“停止,吉蒂,够了!”
穆秀珍陡地一呆,卡德勒一直将自己当作是吉蒂,是以他的子弹才不是直接射向自己,而是射向地面的!
但是,不论他子弹是射向何处,他的行为,总已是对吉蒂的一种背叛行为了,从刚才他捱了打,捱了骂之后那种愤怒的神来情着,他会有这种反叛的行为发生,那也是不足为异的!
但是,卡德勒对吉蒂的反叛行为,却对穆秀珍并没有利!非但没有利,而且还使得穆秀珍十分之尴尬!
穆秀珍这时只好站着不动,她不能再向前去。
刚才卡德勒已然在树后发枪警告她,不准她再前进,那显然是卡德勒已知道她是准备去拾地上的手提机枪的了。如果她再向前去的话,卡德勒是一定会向她开枪的,那她就未免死得太冤枉了,所以她立时站立不动。
她望着离她只不过十码远近的地上,那里有着武器,可是她却没有法子得手,她心中的焦切,实在难以形容。
而一看到了穆秀珍站立不动,卡德勒已持着手提机枪,自那株凤凰木之后,走了出来,他的枪。对准了穆秀珍,道:“够了,吉蒂,当你疯狂到滥杀自己兄弟之际,你已不适宜继承贝泰来做我们的首领了!”
当卡德勒这样大声宣布,并自树后走出来之际,另外四个硕果仅存的歹徒,也各持着枪,慢慢地走了近来。
卡德勒停止了前进,因为他还不知那四个人的意向究竟如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已然准备否认吉蒂对组织的领导。
在那一刹间,卡德勒紧张得身子在微微发抖!
而那四个人在来到了离穆秀珍只有十来码之际,也停了下来,大声道:“卡德勒,我们支持你,你是我们的新领导人!”
这时,等于是五个人,将穆秀珍围在中心。
妙的是,五个人都将穆秀珍当成了吉蒂!
穆秀珍仍是一声不出地站着,她只希望卡德勒继续向前走来,那么,当卡德勒发现她不是吉蒂的时候,必然会呆上一呆的!
而如果卡德勒是在她的前面,呆上一呆的话,穆秀珍便有了可趁之机了。可是,卡德勒却不再向前走来,他只是道:“吉蒂,你听到了?”
穆秀珍仍然不出声,可是她的心中却在不断地叫着糟糕!因为如果卡德勒就这样开枪的话,她就完了!
但是卡德勒却还不开枪!
只听得他发出了两下十分异样的怪笑声来,道:“吉蒂,你可知道么?如果不是你发号施令的话,你的确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娃娃!”
穆秀珍心中暗骂了一声“贼胖子”,她知道,卡德勒不但想继承贝泰对组织的领导权,而且,也在想吉蒂继承为他的情妇!
但是,当穆秀珍听得卡德勒那样讲法之际,她心中的高兴,却是难以形容的。她本来一直是僵立着不动的,但这时,她向卡德勒走了过去。
她一动,立时有人叫道:“军师,小心!”
卡德勒哈哈地笑着,道:“不要紧的!”
也就在这时,躲在水池中的安妮,也陡地尖声叫了起来,她那一下尖叫声,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而穆秀珍已在那一刹那间,向卡德勒疾扑而出!
她在扑出之际,离卡德勒还有五六码,她人像是飞出去一样,带起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向卡德勒,卡德勒立时滚跌在地,而穆秀珍立即夺枪在手。
她一夺到了机枪,便用枪托在卡德勒的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她高声叫道:“安妮,快伏下来,”
就在这时候,枪声响了!
而穆秀珍也扣动了枪机。
接下来的半分钟之内,惊心动魄的手提机枪声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地狂吼着,连穆秀珍也不知道枪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还是敌人发出来的,她一面向前扫射着,一面不住地打着滚。
前后只不过是半分钟的时间,枪声,突然停止了。
穆秀珍接连几个滚,滚向那株凤凰木后面,她看到一条人影,自水池边窜起,连滚带爬,向前奔了开去,穆秀珍连忙射出了两排子弹。
但是那人奔得十分之快,转眼之间,便出了铁门,立时听到了车子的发动声,车子几乎是冲了出去的。
穆秀珍高叫道:“安妮!安妮!”
安妮又湿洒漉地从水池中抬起头来,道:“秀珍姐,他们死了,全死在你的枪下了!”
穆秀珍向前疾奔了出去,她将安妮从水池中抱了起来,安妮紧紧地箍住了穆秀珍的颈,两人大声地叫着,也根本没有人听得清她们在叫些什么。
她们的心中,实在太兴奋了!
只有才在极度的凶险之下,死里逃生的人,才能体会那种兴奋,而那种兴奋,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唯一的表达方法就是含混不清的高声呼叫!
她们也不知道叫了多久,才因为听到了木兰花的声音,而停止了呼叫。当她们回头看去时,只见木兰花拄着杖,站在门口。
木兰花叫着:“秀珍,安妮!”
“兰花姐!”她们两人一齐叫着。
穆秀珍负着安妮,立时向前奔了开去,她奔到木兰花的面前,用力抱住了木兰花,又不断地叫着,木兰花忽然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你们是躲在水池中,所以他们找不到你们!”
“全靠你那枚烟幕弹的帮助,兰花姐,你想想多好笑,吉蒂不但不知道我们躲在喷水池中,而且在喷水池边,坐了下来。”
木兰花道:“吉蒂也死了么?”
“不,她没有死,她只不过给我打昏了过去。”穆秀珍说。
“快去将她绑住,别再给她逃走了!”
“不会的——”穆秀珍一面说,一面转过头向水池看去,可是当她一回过头去时,她便呆住了。她在将吉蒂击昏过去后,是任由吉蒂倒在水池边上的。
这时,水池边上虽然有好几个人倒着,但是却没有吉蒂!穆秀珍也立时想起那个唯一逃出了铁门,驾车离去的那人。
那人就是吉蒂!
木兰花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也可以从穆秀珍陡地止了口这一点上,得知事情已然有了什么意外了。
她忙问道:“怎么了?”
“吉蒂……又给她逃走了!”穆秀珍有些沮丧的说。
“不要紧的。”木兰花微笑着,“如果她够聪明的话,那么在经过这次全军覆没之后,她一定不敢再来招惹我们的了!”
穆秀珍又高兴了起来,忙道:“是啊,这次还不吓破了她的胆,我想,她是一定不敢再来侵犯我们的了!”
木兰花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她的心中却十分明白,吉蒂是绝不肯就此干休的,吉蒂一定会再来的。
然而她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因为她不想扫兴,而且她也想到,吉蒂就算要卷上重来的话,也不会那么快的。
而现在,她,穆秀珍和安妮三人,一定要充份享受胜利的愉快才好。木兰花和歹徒作各种斗争中,不知曾得到过多少次的胜利了。
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一次胜利,带给她如同这一次那样的喜悦的。她丧失了视力,吉蒂以压倒的优势,带着那么多的歹徒来追杀她,可是结果仍然是一败涂地,这真是令人兴奋之极的胜利!
木兰花和秀珍,安妮,一齐走进了客厅,穆秀珍不住地问着木兰花,她一个人究竟是如何应付那么多的歹徒进攻的。
但是木兰花却并不立即向她们叙述经过,只是道:“你们快去换了湿衣服,安妮要休息了,秀珍你快去通知警方来收拾残局,我们的电话线被割了,我看,歹徒留下的尸体,只怕至少有十五具之多吧?”
“而且还包括卡德勒在内!”穆秀珍高兴地叫着。
她们一齐上了楼,换好了乾衣服,穆秀珍抱着安妮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交了一柄枪在她手中,而且,穆秀珍坚持要木兰花坐在安妮的旁边,她才肯离去。
在她和木兰花告别之际,木兰花提醒着她,道:“秀珍,小心一些,吉蒂漏网了,她可能死心不息的!”
“我知道,我会怕她么?”
木兰花不以为然,叮嘱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知道了,”穆秀珍扬着手,跳蹦着下了楼,驾着一辆摩托车,沿着公路向前疾驶去。
她驶出了没有多久,便看到了一辆公路巡逻的警车。
穆秀珍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当她的摩托车和警车平行的时候,她扬手道:“喂,停一停,我有事报警,快停一停。”
警车停了下来,指挥警车的警官,立时认出了穆秀珍来,“咦”地一声,道:“你不是穆小姐么?什么事?”
穆秀珍一想起来,就觉得得意,她忙道:“贝泰的余党死心不息,想趁兰花姐丧失视力的机会来害她,但结果却全军覆没了!”
“真的?”那警官又惊又喜,“我立即向总局报告!”
“可是你得先跟我回去,大约有十五个人在枪战中死亡,是需要料理的。”穆秀珍已转过车头,往回驶去。
警车也立时掉头,跟在她的后面。
十分钟之后,那辆警车便已驶进了木兰花的花园之中,而在半小时之后,总局接到了报告,派出了大量的警员前来。
四十分钟之后,方局长的座驾车也驶进了木兰花的花园,方局长从车中跨了出来,第一句话就问:“兰花和秀珍在哪里?”
穆秀珍正在客厅中收拾着,一听得方局长的叫声,便立时应道:“局长,我在这里,你看我们的成绩怎样?卡德勒是国际警方通缉的罪犯啦!”
可是方局长却紧绷着脸,直走了过来。
方局长的那种神态,令得穆秀珍陡地一呆。
方局长气呼呼地来到了穆秀珍的身前,大声道:“兰花呢?她在什么地方?我要责问她为什么早不向警方求助,太荒唐了!”
木兰花在楼梯上出现,她道:“方局长,那是怪不得我的,他们一来,第一件事便是割断了电话线!”
方局长仍然在发怒,他连连摇着头,道:“胡说,胡说!是你不愿意要警方的帮助,兰花,秀珍,别以为我会欣赏你们的这种态度!”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伸了伸舌头,穆秀珍摊了摊手,道:“方局长——”
“别叫我!”方局长突然怒吼着。
木兰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到了客厅中,她才道:“方局长,一切全是我的主意,我早已知道他们要支开我身边的人,我想证明我自己虽然丧失了视力,但是却仍然不是一个废人,我还可以很坚强的活着。”
方局长难过地望了木兰花一眼,道:“你这样做,全是多余的,兰花,你只不过暂时丧失了视力,医生并没有判断说你会终生失明!”
木兰花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局长,可是医生也没有说我的视力肯定能够恢复,我不能陶醉在人家对我的安慰之中,我要作最坏的打算!”
方局长的眼晴有点润湿了,他转过头去,直走到了窗口,才停了下来。这时,天色已然微明了,他望着在花园中的忙碌警员,用十分激动的声音道:“兰花,你是世上最坚强的女子,我未曾遇到过比你更坚强的人!”
木兰花的声音却十分平淡,道:“局长,你过奖了,我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世人不敢正视现实,逃避现实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敢于面对现实,便变得有点出奇罢了。”
方局长转过身来,道:“不管怎样,总之,我要派人在你的住所附近守卫,派干练的警官驻在这里,保护你的安全。”
木兰花呆了起来,道:“我们没有自由了!”
“不论你怎样想,”方局长加重了语气,“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照我所说的做。”
木兰花道:“我没有意见,方局长,如果你以为我不害柏,喜欢那样,那你就错了。局长,天亮了么?”
“天已经亮了。”方局长回答着。
木兰花没有说什么,天亮,天黑,在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她的眼中,只是一片黑暗!但对别人来说,那当然是不同的!
太阳已然升起,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晴天,本市的西区,是许多学校设立的所在,在朝阳之下,那中学生和小学生匆勿忙忙地自交通工具中下来,进入一幢一幢的建筑物,他们就像朝阳一样地朝气蓬勃。他们是社会最光明的一面。
但是有时俟,阴暗也会侵入光明的一面的。
这时,在一根电灯柱旁,站立着一个穿着十分残旧的老妇人。那老妇人站着,又不是走动着。她好像有点跛足,因为她走动之际,一拐一拐的。
在离她不远处,停着一辆汽车。
那辆汽车由一个戴着黑眼镜的男子在驾驶着,那男子在吸着烟,看来他是不断地在吸着烟,因为他的车旁,已有了六七个烟蒂。
这六七个烟蒂,同时也证明了他等在那里,至少有半小时以上了,他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而他的心情,自然也十分焦切。
时间是八时五十分,,一辆公共汽车在离那老妇人不远的站上停下,车门打开,吐出了七八个学生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梳着两条辫子,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快步地向前走着。
那老妇人一看到了小姑娘下车,眼光便一直定在那小姑娘的身上,那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注意,一直在向前走着。
而当她在经过那老妇人的身边之际,那老妇人突然惊呼了一声,道:“哎哟!”同时她的身子,向下弯了下去,那小姑娘立时过去,扶住了那老妇人,关切地问道:“老太太,你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可要我帮你?”
“谢谢你,小妹妹,你能够扶我到对面的车去么?”
“当然可以,”小姑娘现出一副乐于助人的神色来,扶着那老妇人,到了那辆车前,还替那老妇人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可是就在车门一打开之际,那老妇人的行动,突然变得敏捷了起来,她用力一推,将那小姑娘推进了车中!
而她自已、也迅远地跨进了车,车子接着向前疾驶而出,那小姑娘挣扎了一下,想要尖叫,但是那老妇人已然一扬手,用一只小型的喷雾器,向那小姑娘的面门,喷了一下,那小姑娘立时昏了过去,倒在车座上。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驾车的人问道:“成功了么,吉蒂?”
那“老妇人”的声音变了,变得尖锐而愤怒,她道:“记住,我不是经常失败的,就算遭到了暂时的失败,最后胜利也是我的。”
“是!”那司机答应着,车子去得更疾了!
在警局中,根据穆秀珍的叙述,方局长已下了命令,要严重犯罪调查科的主管陈警官,带队去搜查昨晚穆秀珍被囚的那所大宅。
队伍已经开始出发了,陈警官在两卡车警员,驶出了警局之后,他也跨上了警车,但就在这时,一名警官奔了出来,叫道:“陈科长,电话!”
陈科长是一个看来十分聪明的中年人,他扬了扬眉,道:“我不听了,我有紧急的任务,就快要出发了。”
“电话是紧急的,那女人说,十分紧急。”
陈科长呆了呆,奔回警局去,拿起了电话,他十分不耐烦地问道:“谁?”
他听到了一个十分娇滴滴的声音,道:“你是陈科长?警方严重犯罪调查科的科长,陈定宇?”
“是的,你是谁?”
那女子却笑了起来道:“你好吗,陈科长?”
“混账!”陈定宇骂了一声,就要放下电话。
可是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道:“慢,有一些关于你女儿陈小珠的事,我想你一定是有兴趣听的。”
陈定宇陡地一呆,他的女儿陈小珠,那是他最最宝贵的人,而且,凭着他警务工作者的机灵,他也立时觉得些有不对头了。
他吸了一口气,忙道:“她,她怎么了?”
对方的回答很简单。“她在我们手中。”
陈定宇的手中在沁着汗,但是他还有足够的镇定笑着,道:“你们找错对象了,我只不过是一个领月薪的公务员而已。”
“是的,我们知道,我们不是要钱。”
陈定宇的额上,也开始有汗珠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哑,道:“你们想什么?”
“我们约一个地方谈谈。”
“不行,我有紧急公务要出动!”
“陈科长,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你也应该知道,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你女儿的生命更重要的了,是不?”
“你——”陈定宇怒喝着。
“别发怒,陈科长,你的紧急任务,可以找人暂时代一代,你立即到我指定的地方来,我给你半小时的时间,如果你知道我是‘洋娃娃’吉蒂的话。我想,你一定不会迟到的是不是?你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