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灾难 第十五章 案情又起

安妮特·韦尔登盯着身旁睡梦中辗转反侧的丈夫:他一脸愁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要喊什么,又喊不出声。她伸手抚摸着他乱蓬蓬的头发,想要叫醒他,但又想到近来他还不曾睡过囫囵觉,便打住了这个念头。

突然他直挺挺地坐起来,圆睁二日,大叫起来。

安妮特一惊之下,也尖叫起来。他把目光转向她,渐渐意识到他刚才是在做梦。

他艰难地眨了眨眼睛,看是否吓着了她。“一个恶梦。”他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强做出一副笑脸说。

“你只有恶梦可做。”

“我晓得,”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臂膀说,“都是这些该死的谋杀和这一切……古怪的东西,我真开始受不住了。”

她盯着他,目光中满是关切,“你要得溃疡了。”

“我知道。”他又重重叹口气,躺倒在床上。“或许我应把这案子转给州警察局。”

安妮特点点头。

“我已查过了,如果地方警力因配备不足无法开展某项工作,州警察局确实要负起全责。我认为我们恰属警力不足。真想把这一锅烂事推给他们,承认自己无能。”

“你还没找到任何先例吗?可供借鉴的这类案子?”

他把枕上的头转向她,她还在坐着,低头正瞧着他,目光中充满爱怜与理解。

他真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自己真实的想法,疯狂的理论。但不,他不能那样做。

她不会理解。她会想理解,努力去理解,但她最终将不能理解。天啊,谁又能呢?

“不,”他回答,“没有任何先例。”

她紧挨着他躺下来,拥着他,一只胳膊搭在他毛耸耸的胸口上,而后将手停在他的臂弯里。这样呆了一会儿。

“你没想过发生的这一切彼此会有些牵连吗?”她最后问。

他正要朦胧睡去,听到她说话,一怔,睁眼问道,“你说什么?”

“你想过这所有案子相互有关联吗?我是说,这是常识,到现在你应该已注意到这一点。羊纷纷被杀而羊血涂在各处教堂上。”

“哦,我们确实想到了。”

“还有两个被害的牧民?一名神父?很明显。”

“我们也不全是傻子,”他辩解到。他倚着床头坐起来,爱怜地看着她,尽力装着从容镇定。“我们知道它们之间有关系,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吗?”

“还没有,只是感觉很可能是一帮邪恶的信徒或女巫,或这类的什么。”

很接近。他们的想法尽管不尽相同,但思路是一样的。他忍不住想要告诉她唐的梦,自己的梦,唐的死,还有……他的办公室外边看到听到的东西。或许她会理解,或许她不会认为自己疯了。但当他再看她一眼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听起来是多么荒诞。她的想法或许和自己的搭边,但似乎要合理得多,决不似自己这种关于超自然力或曰怪物的荒诞理论。

“你电影看得太多了,”他说道。

她皱起眉头说,“你不可否认你是给难住了,我的想法或许很愚蠢,但查一下也没什么防碍啊。”

“对”

“好像你眼前也并没有上百万的线索可寻。”

“好,”他说,“我会查一下。”

“谢谢。”沉默了几分钟,她又问,“你究竟做了个什么梦?”

他摇摇头,“没什么。”

“你真的不想说吗?”

“是。”

十几分钟过后,安妮特睡着了,她嘴微张着,发出轻轻的鼾声。吉姆悄悄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他已睡意全无,最好给办公室打个电话,看贾德森和皮特遇到什么情况没有。他拿起话筒机械地拨着号。“喂,警长办公室,皮特·金在讲话。”

吉姆听着这位年轻人郑重的声音,不由笑了,“有什么事没有?”

“噢,警长,”他的声音放松了一些,随即又紧张起来,“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醒了,想看看有什么情况出现没有。”

“不太严重,”停顿一下又说,“但确有些情况你可能会感兴趣。有电话来说,菲尼克斯有两座教堂也像我们的一样被毁了,满是血迹和污言秽语,一切都一个样。”

吉姆眉毛一挑,惊讶地问,“真的?”

“是的。我认为在这儿做案的人已流窜到菲尼克斯,所以我把电话记录放在你桌上了,我想你一定是要看一下的。”

“当然,谢谢你。”吉姆又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些情况,但皮特的回答他一句也没往耳朵里去。同样的情况在菲尼克斯出现了,这使得本案真需要移交州警察局了,同样的案情出现在两个司法地区自然是要由州派人来调查的。他感到如释重负,到现在他可以将只身承担的责任卸下许多了,但马上他又感到一阵内疚,为不顺着既定的思路和线索穷追下去感到羞愧。在某种意义上,他仿佛背弃了唐,唐的死仿佛变得毫无必要,毫无意义。

但一切的死都是没有必要的,他又理智地想。一切的死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他是在隐瞒一切,粉饰一切,不去尽力揭开背后的真正之谜。

唐会为他感到羞愧的。

他简直是个懦夫。

如果唐·威尔逊不赞成他这样做怎么办?他并不很了解那个孩子,他们只见过一面,之后在电话上又谈过一次。他欠他什么呢?

他慢慢走回卧室,一时难以入睡,他盯着黑黑的天花板,思索着。

终于他又睡着了。

又做起恶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