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停在这里。”甚至没等探索者SUV在索恩街的路边停稳,O先生就打开了车门。他朝山脚上快速地遥望了一眼,然后给坐在驾驶座的次级小队成员一个“给我机灵点”的眼色。

“我要你在这附近绕圈子,一直等到我打电话给你。然后我要你开到27号去。不要停在车道上,一直往前开。大概开过五十米的地方,石墙旁边有个角落,我要你开到那儿。”看到次级小队成员点头,O先生狠狠地说,“你搞砸这事情,我就送你到奥米迦脚下去。”

不等杀手作出任何回复,说些“请信任我”的蠢话,他已经跳下人行道,几步跑上缓坡。他就像一个移动军火库,身上沉甸甸地背满了各种武器和爆炸物,“叮当”作响活像棵圣诞树。

路过伫在27号大门之外的两根柱子,望着消失其后的那条车道。跑过五十米后就到了灰泥墙的交界。他告诉那个白痴次生人在这里接应他。他助跑了三大步,跃到空中,像飞人乔丹那样直接越过了两米高墙的最顶端。

挨近房子毫无阻碍,可当他伸手摸门时,穿过身体的高压电流刺得他头发根根竖起。若是他还是个人类,此刻怕是已经被烤熟了。而且就算以杀手的体质,这股冲击也足以令他失去呼吸。他猛地抽回手,跳到一旁。

安全警报灯闪烁起来。他藏身到一根橡树之后,拿出了消音手枪。如果有警卫犬扑过来,他可以保证一枪毙命。他等待着犬吠声响起,不过声音并未如期而至。既没有匆忙的灯光在豪宅外面扫视,也没有警卫的纷乱脚步出现。

他又等了一分多钟,谨慎地审视眼前这片地方。光是房屋的背面就显出恢弘的本色。红砖白墙,外延的平台之上是二楼的门廊,花园也漂亮得让人不舒服。上帝……光是这座大宅的维护费,每年就比普通人十年赚的钱还要多了。

时间很紧,他猫着腰穿过草坪,脚步节奏错落,一手举着枪,再次朝门扑了过去。他紧紧贴在砖墙上,兴奋不已。身边的窗户上安装着长长的滑轨,最顶端处隐蔽地藏起一整叠横档。

似乎在每扇窗户和门上都安装了可收缩的铁质百叶窗。

在美国东北地区,你不必担心热带风暴或是龙卷风的侵袭,只有一种房主会在每扇玻璃前安装这些小玩意,因为他们需要得到防护,避开阳光的照射。

有吸血鬼住在这里。

因为夜晚的关系,所有百叶窗已经升起。O先生朝房内张望。里面漆黑一片,令人望而生畏,但不管怎样,他都要闯一闯。

唯一的疑问在于,要怎样才能破门而入?不消说,这个地方肯定装满了警报器,时刻和警报串联。他愿意打赌,任何碰到栅栏尖端被高压电击中的人都活不下去。里面肯定还运用了某些尖端的高科技防卫手段。

最佳的行动方案就是先切断电源,于是他决定开始寻找通向豪宅的电缆总线。他在能停下六辆车的车库后面找到了所有接入线缆,就藏在一处暖通控制下面,还包括三处空调系统和一个排气口,以及一台备用发电机。主电源的缆线很厚实,包裹着一层铁皮,从地下伸出,分出几股,接入到四个一排、正发出呼啸声的计量表里。

他把一小截C4塑料炸药塞进管子里,然后在发电机的核心机组里同样放了一管炸药。躲到门背后,他触发了遥控。两声巨响,光影和烟尘迅速散去。

他耐心等着,想看有没有人逃出来。没有人出现。他突然惊醒,看着几个车库。其中的两个空空如也,其他几个则停着非常高端的车型,高档到他甚至叫不出品牌来。

切断了电源供应,他一阵小跑绕到了屋子正面,藏在一长排黄杨木栅栏后仔细观察。其中的一道法式后门是个完美的突破口。他用戴着手套的拳头朝窗户的方格砸去,弄碎玻璃,打开门锁。他在闪身进屋之后立即关上了门。这很关键,如果备用电源突然启动,然后警报的信号传到某个触点,激发了……上帝啊!

门上的电路是通过锂电池供电的,也就是说这些触点根本不需要电流来工作。而最该死的是,他站在一束镭射光线的正当中。这座房子究竟采用了多少高科技安保技术,简直堪比收藏高档艺术品的博物馆,甚至比起白宫乃至教皇的卧室来都毫不逊色。

他能进入这栋房子的唯一原因,是那个人想引他进来。

他仔细倾听周围。一片寂静。这是个陷阱吗?

O先生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又等待了一阵,确认完手枪功能无误之后,他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几处像是仓库的房间。前行时,他的心中抑制不住地冲动,想要划烂墙上的油画,拽落顶上的吊灯,砸断那些精美桌椅的纺棰型木腿。他还想烧掉窗帘,砸烂地板。只因为这里太美轮美奂,所以他更想要毁掉这里。这里是他的女人曾经居住的地方,也意味着,她过着远优于他的富裕生活。

转过拐角,他来到某间起居室,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墙上那张华丽的镶边相框里,是他“老婆”的肖像……相框的周围缠绕着黑色绸缎。画像之下是一张大理石桌子,倒置的金色圣杯,一块正正方方的白布上摆着三排小宝石,每排十粒。其中二十九颗是红宝石,最后一颗摆在左下角的,却是黑色的。

这样的仪式跟他还是人类时看到的大不相同,不过必然是在悼念他的“老婆”。

O先生的肠子缠成了一条蛇,在小腹中“嘶嘶”地翻腾,让他想要呕吐。

他的女人已经死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费瑞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口中念念叨叨。他的腰疼得难受,可他只是想做好外出的准备而已,布奇那母鸡护雏一般的表现一点都帮不上忙。

布奇只是摇头:“你必须去看医生,大家伙。”

被这个人类说中了要害,费瑞愈加坐不住了:“不用,我不需要。”

“如果你想整天躺在沙发上的话,也许是不用。但是要打架,算了吧,弟兄。如果让托蒙特知道你准备这个样子出去,他绝对会把你的头拧下来,串到棍子上。”

布奇说得没错,但他还是辩解道:“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要热个身。”

“嗯,活动活动的确能让你肝上的那个洞有好处。事实上,也许我可以给你弄瓶镇痛喷雾,然后我们用按摩把那个洞揉出来?计划不错呢。”

费瑞目光从屋子的一头射了过来,布奇皱起了眉。

“你惹毛我了,‘条子’。”

“你怎么不早说?嘿,要不这样……我开车送你去哈弗斯那里,路上你想怎么骂我都成。”

“我不需要人护送。”

“不过如果由我来送你,就可以知道你到底去了没。”布奇从口袋里捞出凯雷德的车钥匙,抛到空中,然后接住,“另外,我是个称职的出租车司机,问问约翰就知道了。”

“我不想去。”

“好吧……用维肖斯的话说,想是一回事,在另一头的才是真正的破事儿……你大概理解这大半的精髓了。”

瑞梵吉把宾利车停在哈弗斯和玛丽莎的家门前,小心谨慎地走到大门前,提起沉重的狮子圆环,敲了几下门。撞击的声音回响了一阵,一位犬仆立刻出来迎接他,将他引入了接待厅。

玛丽莎从真丝沙发上站起身。他对着她一躬,随口告诉管家,自己不用脱大衣。等到两人单独相处时,玛丽莎跑了过来,伸出了双手,身上那件长长的浅黄色睡衣仿佛萦绕在她周围的一层薄雾。他接过她的双手,依次亲吻。

“瑞梵吉……我真高兴你能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很想帮忙。”

“我很感激你们能收留贝拉。”

“很欢迎她。她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出了什么事?”

“就是现在的时机很危急。”

“这倒是真的。”她眉头一皱,往他身后一望,“她没有跟着你来?”

“她会跟我在这里会合,不会等太久的。”他看了下表,“嗯……是我到早了。”

他拉着玛丽莎走到沙发前。两人坐下,他的貂皮大衣落到了她的脚边。她伸手捡起来,拍拍了毛皮,微笑了一下。两人一时无语。

即将见到贝拉让他有些担心。事实上,他有些紧张。

“你感觉怎么样?”他开口道,想专心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事。

“哦,你说的是,在……”玛丽莎脸色一红,“挺好,非常好。我要……谢谢你。”

他真的很喜欢和她相处的感觉,她又温柔又细腻,很害羞,也很谦和。众所周知,她是种族里首屈一指的美人之一,所以瑞斯是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变成了众人猜测的一个谜团。

“你还会来找我吗?”瑞梵吉低声说,“愿意我再为你提供血液吗?”

“嗯,”她答道,眼神往下探,“如果你允许我的话。”

“我等不及了,”他吼了一句。看到她的视线转向自己,他强迫自己微笑,只是此刻他并没有那份感觉。他想要用嘴做些其他的事情,没有一项会让她觉得好过。谢天谢地,多亏了多巴胺,他心想。“别担心,喝吧。我明白。”

她又审视了他一番,然后点点头:“要是你……如果你需要进食血……”

瑞梵吉略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注视她,各种香艳的画面在脑中闪现。她退后几步,显然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而有些警觉。瑞梵吉对此并不惊讶,她才不可能接受得了他心中想要做的那些丑事。

想到这里,瑞梵吉重新抬起头:“这真是个非常慷慨的提议,不过,我觉得还是单方提供血液比较好。”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与此同时,瑞梵吉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掏出电话,查看来电显示,心脏急剧地跳动,是负责监视他家中情况的人:“允许我失陪一下。”

一个入侵者通过了高墙,立刻被后院的数个动作捕捉器給发现了。然后他弄断了电源。听完报告,瑞梵吉告诉对方关掉内部的警报器。不管那个人是谁,他希望能将人留在屋子里。

见到贝拉之后,他就会直接回家。

“出什么问题了?”看到他合上电话,玛丽莎问道。

“哦,没有,一点问题也没有。”恰恰相反,他在心中补充道。

前门有敲门的声音响起,瑞梵吉身体一阵僵硬。

一个犬仆跑去应门。

“需不需要我留你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玛丽莎问道。

宅邸的大门开启,而后关闭。两个声音在轻轻交谈。一个来自于犬仆,另一个则是……贝拉。

瑞梵吉拄着手杖,缓慢地站起身,贝拉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披着一件黑色大衣,闪耀的长发披在肩膀上,她看上去很健康,很有活力,但脸上流露出沧桑,嘴角挂着紧张和担忧的皱褶。

他期待她冲进他怀里,可她只是瞪着他,显得生分,难以接近。也可能这份木讷是因为她最近的种种遭遇,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回应要展示给这个世界。

瑞梵吉的眼睛湿润了。他的手杖敲击着地板,疾步向她走去。他捕捉到她脸上的震惊表情,干脆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纪事圣女啊,他真希望自己能够感受到给她的这个拥抱。然后,他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抱自己。他有些落寞,不想强迫,于是放开了她。

他刚放下手臂,她却挽住他,没有离开,反而靠得更近,瑞梵吉不由得再次抱住了她。

“哦……上帝,瑞梵吉……”她打着战。

“我爱你,我的妹妹。”他虚弱地说,此刻的表现不够男人,但他没有一点丢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