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的午餐
起身时晶晶早已经不在了身边。我先是笑了,接着又摇了摇头。这梦魇般的几天让每个人都不自然地带着一种特殊的神经质。我打了个哈欠抻了几个懒腰,这才出得门去。晶晶早就穿着停当坐在外边,餐桌上摆好了饭菜。她微笑地招呼我吃饭。看时间这该算是午餐了。我揉了揉眼,装作没太睡醒的样子,希望她没有看出来我红红的眼圈,我不希望她发现我曾经哭过。
透过窗子射进的阳光比前一天还要强烈。又是一个艳阳天。肖队长大模大样地坐在晶晶旁边,看架势和一天前有明显的不同,完全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而方小胆却一脸疲惫,面如死灰。看来他更是一晚没睡。晶晶在左侧给我留了另一个空位。我坐定之后,大家各自吃着早餐,除了咀嚼的声音再没有其它,屋子里的气氛很是怪异。
吃着吃着,肖队长目光不辍地盯着方小胆,看得他直发毛。“肖队长,别吓我,老看着我的脸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
“嘿嘿,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你怕看吗?”
我和晶晶对望了一眼。但这次我并没有和她在目光中找到默契。搜寻到的,更多是种茫然与无助。
“肖队长,我发现你一直在针对我。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直接说出来。你这话里带刺到底是什么意思?”方小胆一脸苦相,又拿出了遭受了天大委屈后的招牌式表情。
“什么意思?方小胆,你别装蒜了。程飞就是你杀的吧?”肖队长突然话锋一转,来了这么一句。
方小胆听完大怒,“什么话,你竟然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咱们四个人,谁都有可能是凶手。换句话说回来,谁有可能是凶手,我也不会是凶手的。你们知道,我天生胆小,怕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杀人。”他一边说,一边把殷切的目光投向我,显然是在寻找一位盟友,意图从我这里得到认同和庇护。可是,我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淡漠,根本不与他的目光相交接。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安全感丧失殆尽。
晶晶开口道:“肖队长,你说老方是杀人凶手有什么证据吗?老方的为人咱们都了解呀。可别冤枉了好人。”说话时,我注意到晶晶瞄了我一眼。我没给她任何的回应,眼中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哼!”肖队长不屑地撇了撇嘴。“杀人犯又没写在脸上。方小胆,你太能装了。等我把你捆起来再好好盘问。”肖队长不愧为一介武夫,说动手就动手,起身便过去抓方小胆的衣领,并无更多废话。
他的这一举动可真的出乎我和晶晶的意料。更加出乎我们意料的事随后发生了。就在肖队长手快碰到方的一霎那,方小胆挥舞了一下手臂,只听得“啊”的一声,肖队长的手像触电似地收了回来。此时我们才看清,肖队长收回的胳膊上,已经全部都是血渍。而方小胆手中,却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此时已被鲜血染成红色。这家伙平时别说和人动刀子,就是吵架红脸都不敢。这会儿难道也疯了吗?
方小胆单手持刀,目露凶光。两眼布满血丝。真是不敢想象同样的面部肌肉,同样的面部骨骼,一直弱不禁风的猥亵男人还能换上这样一副令人胆寒的脸。从这一刻,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估计并没有错。这个处心积虑把自己打造成胆小鬼的男人非同小可。这个世界上,阴阳往往是相背的,最强的人会以最卑微的外表出现。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于打败了吴国,重建越国;韩信为图大业,甘愿独受胯下之辱;而三国时的刘备自开始发展到自立汉中王这期间,他投靠过多少人?依附过多少强者?他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情绪、个性、脾气,几乎不展露自己的性格!可以说,刘备天天在虚伪的“装”。这就是刘备的霸业成长之路!好一个方小胆,有自甘卑微的胸怀,有不展露真实性情的能耐,而且可以伪装的这么长久这么彻底,超越了隐忍几年的老苏,心浮气燥的罗秘书,深藏不露的程飞,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的心最静,最能沉得住气,这样的人也就最可怕。单就他之前的表现想起来就让人汗毛倒竖,他把一个胆小怕事的中年司机演绎的实在太过完美了。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毫无疑问:铜章。为什么一直没见他行动?毫无疑问:时机未到。什么时机算到?一定是现在了。否则他也不会拿出这把深藏的匕首。
虽然是肖队先对他发动攻击,但是他完全可以接着装下去的。他取得了什么胜利的法宝呢?肖队长受伤之后也咬紧了牙关,他的目光变得狰狞,像一头马上就要爆发的雄狮。对峙的肖队长和方小胆,都拉开了你死我活的架势。我和晶晶站在一边看得是心惊肉跳,晶晶用双手挽着我的胳膊,但似乎我抖得比她还要厉害,这个情形下也不知是谁在依靠谁,只能说是互相依靠吧。虽然我久经考验不畏鬼神,可面对真刀真枪的肉搏仍然不免心惊胆颤。我知道,现在所有的推理和智斗都不起作用了,重要的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们两个如果变成了恶狼,那么任何一头胜利后都可以把我们当作羊给吃掉。是啊,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他们只要再多使一点力气就可以独自拿走那价值五亿美金的铜章了。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眼中对胜利渴望的光芒。那种光芒属于野兽,而并不趋近于人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整个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大家更不知道下一步究竟会发生什么。只有四个人的世界按道理是不需要伪装的,可是这更像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的缩影。这里有男人,有美女,有看着像好人的坏人,也许还有看着像坏人的好人,有图财害命的贪婪,也有大智若愚的淡定。所以,即便事情已逼近了极端,大伙也还在伪装。面具戴了那么久,谁也不愿意先摘下来。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从屋里凝结空气的缝隙中挤进来。这声音仿佛唤醒了几个沉睡中的木乃伊,大家的表情都极其惊愕。我突然反应过来这铃声是从我的口袋飘出。
几天之中,我都一直为手机充满电,期待着有一天它能够响起,而它真的响起了,我又觉得是那么突然,那么地不敢相信。和外面的世界仅仅几天之遥,但对我们来说却恍如隔世。我手颤抖地手从口袋中抓出手机。而几乎同时,方小胆和肖队长同时把那种野兽般地目光投向了我。我看到了两人眼中的杀气,手一发软,手机也吓得重新滑落回口袋里。完了,可能一切都要结束了,这一刻我从两头恶狼眼里看到了死亡的逼近。我头天晚上对方小胆、肖队长两人的猜测看来都应验了。看今天这架式,要夺铜章的不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是两个。我的手机通了,就意味着外面的人快要进来救援了,毫无疑问这是抢铜章的最后一个机会。我知道无论谁是窥伺铜章者,都不会放过眼前这个绝佳的杀机。最后的绝杀一触即发。看来,我和晶晶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只不过,他们先选择互相搏杀,还是先杀我们,现在是个未知数。
他们也在犹豫,没人先动。屋里的气氛凝固了。谁也没料到的是,解开这种气氛的人竟然是晶晶。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五四手枪时,我们都并不在意,因为大家都知道枪和子弹早已分离了。不过马上大家就改变了这种看法,因为她随便对着地板开了一枪。墙角的一个暖水瓶应声而破,热水“哗哗”地流得满地都是。子弹就这么近距离地爆破在我们身边,我被吓得一激零,两头恶狼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明显有一丝恐惧闪过。天晓得,她怎么会弄到子弹装到枪里。
“不管你们两个谁是谁非,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你们真的要决斗,可以去外面,不能够威胁到我们俩。”晶晶这两句话说的很威严,一改她平时的淑女形象。没想到在这最危急的时刻,我的美女女朋友这么厉害,还可以保护她的男人。
方小胆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抢先出了门。肖队长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我和晶晶,然后也夺门而出。我没想好他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里面的含义很复杂很复杂。一时并不能解释得清。
他们出去之后,晶晶跑上去“咣”的一声把大门关死,再把所有的门锁都划上。我们俩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即使竖起耳朵,我们也无法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们应该都跑远了。但我们并不敢出门,目前最安全的方式只能是躲在屋里静观其变了。
我和晶晶找了个墙角的桌子底下栖身。屋里的情况一团糟。地上到处是暖水瓶的碎屑,桌上的餐具也有一两件掉到了地上。但我们顾不得这些了。现在对我们来说,活命才是最重要的。晶晶还是紧紧地握着枪,蜷缩在我的身旁,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刚才的威严是处于生命受到威胁时的一种条件反射,现在威胁过去了,她反倒瘫软了下来。我爱怜着抚着她的秀发,顾不得说些安慰的话,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现在,让救援的人进山才是最重要的。
手机上显示着一个未接来电,刚才的来电正是汪局长办公室的号码。响了几声就停了,他也没有再拔,看来他根本没想到公墓里会发生这么乱的事情。我赶快按了回拔键,一边喘着粗气一面把用力把听筒放在耳朵上,生怕漏掉一个字。
“嘟—嘟——”的长音如期而至。太好了,手机信号果然通了。我禁不住想欢呼起来,心里默念着一千遍一万遍快点有人接听。可是始终都没有人接电话。
正在我快失望的时候,有人拿起了电话。一个焦急的声音:“喂,喂。是桃子吗,讲话。”我幸福的快要晕倒,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真的是汪局长那充满磁性的男中音。这个声音让我觉得信任和期待生活是那么的美好。
“汪局长,汪局长,是我。”
“桃子,你那里怎么样。大雪封山了几天,大家都还好吧。”局长听到了我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不太好,这几天变故太多了。我找到铜章了,这里死了几个人。您快点派人过来救我们。越快越好,否则我们的性命不保。”我好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话说的都语无伦次了。可是我突然发现对方并没有回应。该死的,电话又断掉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我的话。这一瞬间,我真的快疯掉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要,再苦再难都可以坚持过去,就怕获得了一丝希望再关上希望的大门。这是最让人崩溃的事。
“不,不。”我不断用手机那坚硬的机壳敲着自己的脑袋,满头的热汗让我的头活像是从蒸笼里刚刚出锅的包子。晶晶以为我真疯了,不断地摇我的手臂,呼唤着我的名字。好一阵儿我才回过神来。
“铃,铃。”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重新点燃了我的希望。我兴奋地一下子弹射起来。头撞到了桌角上都浑然不觉。
“喂,喂。”我大声喊着。
“桃子嘛,刚才电话信号不好掉线了。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这就报警,组织人过去找你们。两个小时之内应该就能到。你坚持住。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汪局长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就有了底。
“这边情况比较复杂,不过您放心,铜章我保护的很好。快点来吧。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挂了电话,我浑身像虚脱了一样,歪倒在地。
“砰。”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公墓山间回荡几个来回。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不用说,枪声。
这个声音不大,绝不是猎枪,也不是手枪,这里唯一的手枪在晶晶手里,那这是什么枪呢?哪里来的枪?
“糟了!”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了。”晶晶不解地问。
“听这枪声,也许是那支杀死罗秘书的狙击枪。不管这枪打中了谁。另外一个人一会儿都会回来找我们的。”
“那怎么办?”晶晶听我说有人要来找我们心里不免害怕。
“怕什么,咱手里不也有枪吗。”我笑道。为了保命,我们得找个对自己有利的位置。
我站起身来惮了惮身上的浮土环顾四望,立刻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晶晶到这儿来,把枪给我。”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按我的要求办了。我选的地方就是达雅和肖队长都住过的那张单人床。这个床的位置处于管理处办公室的中心区域。就在入口铁门的侧面,周围的几个门都可以照顾得到。这个位置的好处有三点:第一,无论拿枪的人从哪个角度都没法对我们进行直接的攻击。第二,无论对方从哪个位置试图破门而入,我们都会有时间来反应,而且会有最最佳的射击位置。第三,我们不用保持特别紧张的姿势,只要坐在上面就好。如果汪局长真的是两个小时就能到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相信重见天日的一瞬间就在眼前。当然,即使这样,仍然不能吊以轻心。因为就在这个大门的外面,两头恶狼的决斗还未结束。不知其中的哪一个会红着眼睛回来,把我们全干掉。
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砰,砰!”又是几声枪响从远处传来。晶晶的身体随着枪声明显一震。我用一只手按住她的手,安慰她:“别怕,有我呢。”另一只手警惕地举起了枪。
枪声停止了。先是一段死寂,晶晶把我的手紧紧握着,我们的手心里湿润润的。混合在一起的早已不知是我的汗还是她的汗了。在这将要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刻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外面开始有了些风声,像排箫在浅唱低吟。虽然声响不大,但想从风声中分辨出其它的声音越来越困难了。此时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完全变成了一种猜想,方小胆怎么样了?他拿到了狙击枪?打中了肖队长?刚才好几响的枪声,那么的急促,到底是不是有人中了枪?肖队长如何了?他那健壮的身躯和敏捷的身手会臣服于方小胆之下吗?他们会不会去砸开冰面,下水去打捞铜章?什么都猜不中,还不如不猜。汪局长来时,一切都会结束的。我相信迷团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刻。我尚且能在其中周旋个大概,真的刑警进来后一定能立马水落石出。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般。只有外面的风声在宣布世界是动态的。浅唱低吟变成了暗波汹涌,最后成了疾风骤雨。我们的心情也不免重新悬了起来。如果天气变坏,那救援的人还会进得来大山吗?我松开晶晶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信号是满格的。并没有任何呼入的来电。我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除了刚才打给汪局长之外,我不想和任何人通电话,包括家人。出门在外,报喜不报忧是我的一惯特点。虽然这次玩的有点大,甚至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但我依然想事情全部结束之后再和他们报平安。现在不是聊家常的时间。
“当,当。”
我心里“咯噔”一沉,手上一紧,举起了那支五四式手枪。晶晶也猛地一颤。不错,虽然风声已近呼啸,但因为我们的距离和大门近在咫尺,这微弱的敲门声绝对不是错觉。
是谁呢?肖队长?方小胆?还是其它人?为什么要敲门?为什么那么小声?为什么不破门而入?
所有的为什么都问不出口,只能放在心里。我们只要应上一声,无疑就相当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可是件极其冒险的事。这个时候我不愿再承担任何的风险了。我和晶晶都屏气宁神,全身汗毛倒竖,双目不辍地盯着大门,仿佛门外随时会跑进来个妖魔鬼怪一般。天色此时也突然变暗,看来有片阴影在与太阳作祟。为什么天气总是配合着事态的发展而到来,这是我一直不理解的问题。难道什么萨满真会翻云覆雨吗?
“当,当。”那微弱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仍然是那个不紧不慢,不强不弱的音量。这敲门的手法哪里是在叫门,倒更像是孩子在开一个随意的玩笑。
我们此刻更想知道的,是开玩笑的这只手的主人。于是,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因为,一个低音在风声中响起,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晶——晶。”
毫无疑问,本来就竖起耳朵的我们都会清晰地捕捉到这个声音。也都立刻就辨明了这个声音的主人—肖队长。只是这声呼唤不像他平时说话的语气,更低沉、更缓慢、更充满着神秘感。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而喊晶晶。晶晶?为什么会是晶晶。
我身边的晶晶表情很复杂,那里面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可能。我在紧张之中望了她一眼,就这一眼就刺穿了她的身躯。
“晶——”肖队长低沉的长音再度响起,这回只有一个“晶”字,音量不高,好似用尽全力但仍达不到正常人呼喊的音量。我终于明白他这样发音的原由。他的呼唤还有他那低缓的敲门声,这一切来源于他体能和肉体的微弱,毫无疑问,他受了重伤。
肖队长独自回来叫门是在和方小胆决斗之后。按常理来推论,一定是方小胆挂了。而他现在正急需我们的帮助。她没有跑过去开门,我也没有跑过去开门。我们两人仍然端坐在床边,好似都没有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和呼唤一样。
虽然我双目依然盯着门口,手中依然拿着枪。但我的余光已发现,晶晶在直直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已经发现了我的那束余光。只好礼貌性地正视了她一眼。这一眼就是短短的一秒钟,我就又侧开了脸佯装望向大门,嘴上跟了句“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已没勇气再直视她的双眼。刚才那一眼的影子就印在我脑海里。那个影象至今在我脑海里还能像过电影一样回忆得清清楚楚。因为她的那样一个表情,实在让人刻骨铭心。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黑瞳子间反射着神秘深邃的光彩。再加上两汪呼之欲出的眼泪,勾魂夺魄,震人心神。面对这样的双眸,神仙也难无动于衷,何况我这样一个凡夫俗子。有事说事,但我不敢再正视她了。
“桃子师傅,你,你还会要我吗?”我听到两行眼泪簌簌落下的声音。现在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记得我当时就是听见了眼泪的声音。否则我没再看她怎么就知道有大片眼泪落下。
“这话怎么说?”我虽然口气不硬但其中却透着一股冰冷。
“为什么我们保存的手枪里会有子弹,为什么肖队长会喊我的名字。你,你一定猜到了。可是你为什么就不问我?”晶晶又吐出一句话。她的语调听起来相当激动,不似往常。
“当——”诡异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但听不见了肖队长对晶晶的呼唤。
“你不愿对我说的,我自然不必知道。”我依然平静地回答。
“嗯。好吧。我全对你说。”
晶晶一边抽泣,一边伸出双手搂住我的一条手臂,把头紧紧地靠在我的肩膀上。以前她每次这样,我会幸福地享受她这乖乖女孩的温存,而现在我的心情不太一样。突然觉得靠在肩头的,是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女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想的是什么。不过,这个姿势也不错,起码让我不用再去正视她。我知道此时无论她说出什么,面对着她我的心一定会碎掉。
“是我不好,我一直在打着铜章的主意。但我是个女人。我和所有女人一样是个向往美好生活的女人。”晶晶的开场白并没有出我的所料。我笔直地坐在她旁边,依然保持着对门口举枪地动作。没作回应,也不置可否。
她接着说道:“从一开始我听到铜章的传说,就旁敲侧击地和你谈找铜章的事。后来发现你这个人实在是太有主意,只是按自己的做人原则一条道跑到黑,根本就不会顺应别人的意思。所以我只得自己行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有传闻说肖队长知道一点铜章内幕,我就有意地接触了他一下。谁知这个傻家伙从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被我迷倒了。我只要和他一起吃个饭,或是答应和他聊会儿天,他就像过节一样的高兴。我们各取所需,他把自己知道的有关铜章的所有事都和盘向我推出了。毕竟你来之前他是队长,一直管着公墓这么长时间。对宝藏的传闻他也略知一二。他甚至知道萨满说过你的生辰才符合找宝人的条件。我骗他说我也有些喜欢他,只要他帮我找到铜章,我就可以跟着他走,做他的女人。他听到之后兴奋地快晕过去了。从此就死心踏地地听我吩咐。肖队长是典型的山里汉子,为人淳朴,他本身对宝藏没有任何兴趣。正因为这样,他才能一直掩人耳目为我工作到今天。”
她的身躯开始有些颤抖。我几乎想去扶她一下给她点安慰,但还是忍住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能那样做。她接着说:“不过,桃子师傅,有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这个信念我从来没有动摇过。你对我那么好,我们之间有那么坎坷的过去,你都能对我不离不弃,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的想法很单纯,我只想得到铜章之后就和你远走高飞,离开这座大山,离开这个鬼地方,开始我们新的生活,过我一直都憧憬和向往的美好日子。那时候,我们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对恋人,我们有花不完的钱,我们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们可以买跑车,买游艇,喝路易十三的黑珍珠,开着兰博基尼,在蓝天白云小岛海滩上玩耍,甚至我们还可以买个自己的农场或者庄园。你想过那样的生活吗?像神仙一样自游自在。你和我都应该过这样的生活。”
我忍不住打断她的畅想:“晶晶,你变了。”
她流着眼泪笑了:“我变了?是我长大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变。你也和当初的你不一样了。你更坚强了,更有自己的主见了,也更有城府了。”
我默认她的这种说法,但心里像倒了个五味瓶。各种滋味翻江滔海地涌上来一起折磨我。
她接着说:“肖队长为了讨好我,竟千方百计地搞到了一块狐狸皮。你猜的没错,那一万块钱是他寄来的。达西手里的那块狐狸皮也是他故意为你做的戏。这些都是我亲手安排的。我和他还编造了一些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看懂的表情语言,以便能在多人的环境下保持沟通。但我们都没料到的是,抢夺铜章的人会这么多,斗争会这么激烈,竟然还会——还会——死人。”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开始拿出手帕巨烈地抽泣。
我听见了自己心破裂的声音,很刺耳。
“直到昨天晚上,你和我分析了一下方小明和肖队长两个人。我才恍然大悟,如你的的推理所言,方小胆一定是坏人。我趁今早和肖队长一起准备早饭的时候和他说了这件事,我终于说服他相信方小胆是杀人凶手,他这才答应要帮我们抓住他。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这才让他把弹夹给我,以免方小胆狗急跳墙。没想到方小胆还是很狡猾,他好似料到了会有人攻击他,所以肖队长才失了手。”
“噢,原来是这样。原来肖队长的目的是在你,而不是在宝藏,看来我错怪了他。可是,你不觉得你利用了人家的感情,这样做很——”我说不下去了。
“很卑鄙是吗?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这可不是我强迫他。我一直都对他说的清清楚楚,做所有的事都是出于他自愿。我想好了,我们真拿到了铜章,手里就有花不完的钱。到时候给他一部分,让他能安居乐业一辈子也不算亏待他呀。”
“可是人家心里在乎的是你,又不是钱。”我有些不明白晶晶的逻辑,难道这样就不算欺骗了吗?
“桃子师傅,你是外星来的呀。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
我的眼泪“刷”的就流下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难道你也是我用钱买来的吗?我没钱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不会的,不是的。桃子师傅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没了铜章,没了钱,没了一切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还要我。”她说完这句话,动情地把我整个地搂在她的臂弯里。我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无力地垂下手臂,枪也掉在地上。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
我太爱面前的这个女人了。而她竟然欺骗我。不过,她的欺骗也算是善意的。不过是想让我和她过上好日子罢了。虽然这对故事的另一个男主角有些不公平。可是他何尝不是活该如此呢。人家说“朋友妻不可戏”,难道肖队长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这样的朋友还算是朋友吗?即然不是朋友是敌人的话欺骗了又当如何呢。我想着想着,心软了下来。
“桃子师傅,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她在我的耳边喃喃地说道。晶晶开始吻我的耳根、耳垂,接着是脖子,我能感觉到她那丝丝秀发触碰到我皮肤时的酥麻,还有她与我耳鬓厮磨时眼泪的冰凉。我没有办法不陶醉。此时面对着这样一位天仙般的美女,就算是块冰也会被融化,何况她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呢。我发疯似地一把搂住她,热烈激吻了起来。这次的吻刻骨铭心,黯然销魂,是历时最长久的,我们从坐姿吻到站姿,从站姿吻到躺姿,从床上吻到床下,之间嘴巴与舌头甚至从来没分开过。我发疯似地用手用力伸进她的衣裤,暴力地探索她身上的每一个幽处。不知是不是这样凶险的外部条件唤起了我内心深处最原始的野性,还是对她向我诉说的精神欺骗给予恶意地报复,总之我的表现和以前完全不同,完全像是有一个恶魔附在体内,对她进行辣手催花式的占有。她呻吟着,喘息着,也用柔软的手来回应我。我们一起脱离了眼前凶险的时刻,脱离了物欲与分岐,脱离了人类社会,彻底地野兽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