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天晚上的故事 私房菜 第六章
穆雷父子走出派出所,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他们不愿再停留在这个地方,立刻开车返回市区。
穆东城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到了父亲家(儿子要干嘛……)。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父子俩都全无睡意,他们坐在客厅里,谈论着这起恐怖而诧异的事件。
“爸,咱们来试着分宜一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穆东城说。
穆雷叹息道:“刚才在派出所里,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吗?很多种可能性,我们怎么会知道是哪种?”
穆东城望着父亲说:“爸,刚才当着警察的面,我不好把这话说出来,但是,现在只有咱们爷俩,我就直说了——这个老先生的死,绝对跟她约您十一点见面有关系!”
穆雷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但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要说这期命案的发生跟自己一点儿关系没有,完全是个巧合,纯属自欺欺人。
闷了半晌,穆雷喃喃道:“可是,到底有什么关系呢?我想不出来呀。”
穆东城此刻显然比父亲思路清晰。“那种肉呀!还会是因为什么?”
穆雷怔怔地思索了许久,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老先生可能是因为答应了要把这肉的秘密告诉我,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完全有这个可能。”穆东城提醒道,“他身边的那个青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
穆雷仔细回想了一阵,不由的点头道:“……确实,当时老先生答应告诉我那肉的秘密的时候,青惠站在一旁,一脸忧郁,似乎并不赞同……”
说到这里,穆雷困惑地扭头望着儿子:“但是,就算她不赞同,为什么要把那老先生杀死呢?而且手段如此凶残!”
“这我就不知道了。”穆东城说,“但是可以肯定,这种肉的来历绝对不简单,可能关系这某些十分重要的事情。”
穆雷无比沮丧地说:“本来,我还以为今天晚上(实际上是昨天晚上)就能获知一切,没想到竟然引发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现在那老先生也死了。这种肉的秘密,可能会成为一个永远的谜……”
穆东城摇头道:“不一定,爸,如果我们的推测正确的话,那现在世界上应该还有一个人知道这种肉的秘密。”
穆雷瞪大眼睛望着儿子,“你是说……青惠?”
“虽说只是假设,但是可能性极大。”
穆雷说:“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个青惠可能已经跑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找得到她?”
“当然是找不到了,”穆东城叹了口气,“爸,您怎么这么执着呀?以前您追寻这事,我没意见,但现在已经闹出人命来了,而且这么恐怖!您还想继续探寻下去啊?这次,这个青惠只是想嫁祸给您,如果见您还不罢休,指不定会对您做出什么事来!”
穆雷想到那老先生恐怖的死状,后背发冷。穆东城继续说:“而且这次真的是我们走运,恰好在那烤肉店里坐到了十点四十,才有了证人来证明我们没有作案时间。否则的话,我们可能就是警方眼中的头号嫌疑人了!”
确实……这次已经险些惹祸上身,如果再继续追寻下去,说不定连姓名都会不保……穆雷眉头深锁,男刀这件事,真的只能被迫放弃了?
穆东城进一步劝道:“爸,其实这个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解不开的谜多着呢。为什么一定要把一切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呢?只要您试着放宽心,关注一些其他新鲜有趣的事情,就会慢慢解开这个纠缠在您心中几十年的心结了。”
穆雷凝视儿子一阵,说道:“东城,我是了解你的。你的好奇心其实比我还要旺盛,为什么这件事情……你甘心放弃呢?”如果法律有性别,那它一定是母的,因为它不公。当了半辈子和事的老好人叶援朝做梦也想不到,退休前会沦落到家破人亡。一年前,叶援朝的独生女叶晴与县纪委书记儿子交往不久,提出分手,双方发生争执,这位公子哥一怒之下,开车把叶晴当场撞死。后经公安、交通联合认定属于交通事故,因为本案事实清楚,所以法院决定不公开审理,检察院不以刑事罪名公诉,最后仅赔钱了事。为此事,叶援朝妻子一直要验尸,但都被这位委曲求全的老好人劝阻,本着息事宁人,死者不能复生的态度,劝慰妻子。妻子与他争吵不断,患上严重抑郁症,最后跳楼自尽。瞬间,叶援朝幸福的小家就剩他孤零零一人。在妻子七七忌日的晚上,他喝着闷酒,悲伤大哭。一阵宣泄之后,他掏出了那把多年来从未扳动过的手枪。这时,一双年轻温厚的手握住了他的肩,告诉他,就让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吧。
“因为我不想让您毛线,不想失去您。”穆东城伤感地说,“我已经没有母亲,不能再没有父亲啊。”
穆雷听到儿子这么说,叹了口气:“好吧,我不再执着下去了。”
穆东城微笑道:“这就好了。那我回家了,爸,你休息吧。”
“这么晚了还要回家?就在这里住吧。”
“不了,我明天还要赶着上班,您这儿离我单位太远了。”穆东城挥了挥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穆雷到门口跟儿子叮嘱了几局注意安全,慢点开车的话,然后关好门,上锁。
穆东城坐电梯下楼。他的车就停在楼下。上车只后,他看了一眼车子副驾驶的作为一眼。
座位上,放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装着某种东西。
穆东城顶着拿东西看了一阵,眼神缓缓移到正前方,他并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二是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
穆雷停了儿子的劝,没有再执着地追寻下去。周一个星期,他除了到电视台录节目,就到古玩店和书画市场去转悠,想培养点除了吃之外的其他兴趣爱好,他还买了一台新电脑,没事就在家里研究。穆雷在电脑上找到了不少的乐趣——渐渐的,他对于那件事的关注程度真的减弱了。就像穆东城说的,这个心结死后慢慢接考了。
但命运仿佛偏偏要跟他作对。一个电话令穆雷已趋于平静的生活再掀波澜。
这个电话是穆雷的老朋友食仙星期二上午打来的,简单寒暄了几局就切入了主题。“老母,明天是星期三,咱们去岳川古镇哪家私房菜馆去吃饭好吗?”
穆雷心中一抖,拿着电话听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食仙显然不知道膳品居除了这么大的事,可见警方把消息封锁得很好,刘所长叮嘱过我别这件事情说出去。穆雷暗忖,怎么跟食仙说呢?
食仙建对方许久没做出反应,说道:“老穆,你在听吗?”
“啊,我听着呢……”
“怎么样呀,你有空吗?如果能去的话我好打电话预定。”
穆雷犹豫着说:“那家私房菜馆,可能去不了了……”
“啊?为什么?”
“我听说,那儿的老板好像出了点事。”
“出什么事?”
人变成碎块了,“……不知道。”
食仙愣了片刻,“真的吗?我打电话问问看。”
“别打了,打不通的,我早试过了。”穆雷说。
“啊……不会以后都不开了吧?”
“可能是。”
“哎呀!这……以后都吃不了那里的美味了?”食仙无比失落的说,“早知道,上个星期我就该坚持在那里吃……”
穆雷本来也有些沮丧,突然听到食仙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一下睁大了眼睛问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食仙好像意识到失言了,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说,上个星期我们就打算去吃,结果没吃撑……”
穆雷皱起眉头。“山河星期几?”
“星期三。”
穆雷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个星期三?!不就是发生事情那一天吗?那天他和儿子暮冬城就在岳川古镇——食仙居然也在那里?!穆雷赶紧问道:“上周星期三你去过岳川古镇?”
“……是的。”
“哪些人?”
食仙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打算把实话全告诉穆雷。“是这样的,老苏提前预定的,然后交上了我和老陈他们,打算去膳品居再次品尝美味。”
“……”
食仙没等穆雷说话,就解释道:“老穆,你别多心呀,不是我们一起吃饭不叫上你。只是……”
“只是什么?”
“那天是老苏请客,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他说,上次我们去吃完后,你跑去问那主厨关于瓦罐煨肉的事,搞的人家好像有些不开心。他怕你这次再去,人家不愿意待见咱们……”
穆雷烦躁地摆了摆头:“算了,我不想追究他请没请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们那天去膳品居,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没吃成?”
事先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苏是定好了的。我们开着车,下午三点多就到了岳川古镇,依旧找了个产管喝茶聊天等着。但是四点多的时候,老苏借到膳品居打来的电话,说主厨的老先生身体有恙,今天不能下厨做菜了,请我们改日再去。
“我们当然大失所望。觉得只能回去了,另找一家餐馆吃吧。但老苏显然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失落,简直是沮丧到了极点。他闷了半天,气鼓鼓地说,要去找哪家私房菜馆的主任说理——跟客人约好了的晚餐,怎么能说改就改?
“当时我们劝他,说人家生病了,又是个老先生,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带病为我们烧菜?但苏说这可能是个借口——如果生病的话,早就该不舒服了,怎么临到吃饭了才通知客人?分明就是另有原因,他得去问个清楚。
“我们劝不住他,也不愿跟着他去质问那老先生。于是老苏叫我们先回去,他单独去找他们说理。我们没辙,知道他脾气倔,也只好由他去了——就是这样。”
“然后呢?你们真的先走了?”穆雷问。
“是啊。”
“老苏去找那老先生说了什么?”
“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跟他去。”
“你后来没问过他?”
“没有。老苏后来一直没跟我们联系过,我也没联系他。”
穆雷握着听筒思忖片刻,说道:“好吧,就这样。”不等食仙回应就兀自挂了电话。
他的双眉像两股麻绳般拧紧了。这个电话令他再度坠入了迷雾办的疑云之中。本来不想再理会的事情,又让人忍不住去思量、探查了。
真是太蹊跷了。
穆雷知道上个星期三,有一桌客人在膳品居预定了饭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桌人竟然就是老苏他们!
而且,食仙刚才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老苏单独一个人去找过那老先生。穆雷记得自己离开膳品居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二十左右。这么说,他前脚刚走,老苏吼叫就来了?只是他们恰好错开了。
老苏去找膳品居的老先生干什么?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听食仙说,老苏是十分不满,气鼓鼓地去找那老先生理论的,难道……
不,不可能。穆雷用力晃着脑袋,想把这可怕的想法从头脑中甩出去,就算老苏脾气再不好,就算没吃到这顿饭再失望,他也不可能做出杀人碎尸这种荒唐而可怕的事情来。
但穆雷突然想到,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膳品居确实对老苏他们撒了谎。
老苏的判断是对的,那老先生根本没有生病,而是找的借口。穆雷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病了?
穆雷的眼珠转动了几下,突然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能够串联起来了——我先去找那老先生,他跟我约好晚上十一点见面;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随后就找个借口推掉了预约好的客人;但老苏感觉不对,去找他们理论。之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呢?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