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章默美快步走到书房门口,伸手要拉书房门,却又陡然止住。她的脑子里又闪过她和肖鹏的那段对话:“你为什么没有跟着储汉君?”“因为储兰云对前一晚我没打招呼就离开储家有怀疑,她缠着我,不让我出去。”“幸而我编不出你这样的理由,所以才没有漏过徐校长和储汉君的密谈。这件事你就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章默美突然发现自己的心里有道坎是逾越不过去的。她的耳旁还在响着肖鹏的声音:“这件事你就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心情矛盾复杂的章默美正要转身离去,何三顺拍门的声音再次响起:“开门啊。”章默美再次站住,她又发现自己无法与良心抗争,一刹那间她一咬牙下了决心,转身拉开书房的门。她一下子愣住了,肖昆就站在门口冷静地看着她。章默美说:“你知道我站在门口?”肖昆点头:“对。”章默美:“如果……如果我不拉开这道门,你也不拉开吗?”肖昆平静地说:“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默美。”章默美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肖大哥……”
何三顺已经进门了,他大着嗓子在喊:“储先生,我们来了。”
何三顺的话让章默美惊醒,她流露出焦虑和不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决地说:“肖大哥,哪儿也别去!你一定要听我的。”肖昆点头:“你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回队里,储家的事儿,你一点都不知道。记住,要懂得保护自己,默美。”
一股热流涌上胸膛,章默美感动地看着肖昆:“我知道了,肖大哥。”章默美转身走去。肖昆再次熟练地检查手中的勃朗宁手枪。
这时,储汉君已听见外面何三顺的声音,他焦急不堪,一把拎起痛哭流涕的陈安:“你给我站直了!从你当了叛徒之后你跪下多少次了?有你这样的后人,我真是愧对祖先啊!走!”陈安慌乱地死死抓住桌子:“伯父,我不走!我不走!”
肖昆推门进来。陈安惊恐万状地看着肖昆。肖昆面无表情:“陈先生,你今晚哪儿也不去,放心吧。”储汉君大吃一惊,松开陈安,陈安撒腿往外跑,何三顺堵在门口,一把抓住陈安,把他揪进书房:“你给我进去!”何三顺一步跨入,把一包衣服扔在地上:“姓陈的,赶紧换上衣服,别废话!”肖昆说:“三顺,陈安既然不愿意,就改天再去吧。”何三顺蔑视地看着肖昆:“怎么?你又熊了?这回你该明白了吧,你肖昆,从开始到现在,就是熊包软蛋一个。”他一把揪过陈安:“把衣服给我换上!”
储汉君说话了:“三顺,不要冲动。”他转向肖昆:“肖昆,你……”肖昆说:“我想,祭祖虽然重要,但也必须陈安心甘情愿才好。”
储汉君意识到肖昆有话不好说,他拉起陈安:“你跟我来。”出门之前,他回头说:“肖昆,有话……好好说。”储汉君带着陈安出去了。看着斜着眼睛蔑视自己的何三顺,肖昆说:“三顺,这件事暴露了,我们绝不能带着陈安出储家大门,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何三顺冷笑一声拎起地上的衣服就要走。肖昆一把拉住他:“三顺!”何三顺恶狠狠地说:“你给我闪开。”肖昆仍然平静:“我给徐校长打电话,让徐校长来定夺。”何三顺说:“少跟我耍花招,你敢动电话一下,我马上崩了你。现在可没人能救你!”肖昆说:“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何三顺:“怕死是吗?”他一把拔出枪顶住肖昆的脑袋:“让开!否则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肖昆痛心地说:“三顺,你真是成不了大事!”
这话让何三顺一愣:“你还敢教训我?”肖昆诚恳地说:“听我一句,不要上了廖云山的当。”何三顺冷笑:“你少拿廖云山吓唬我。我只听徐校长的。”他一把推开肖昆:“你可以缩在这儿当乌龟。我,必须把陈安送到指定地点。把这龟儿子送出上海,我眼不见心就不烦了。”他说罢走出。肖昆眼看事情无法挽回,只好说:“记住,一定说去祭祖!”见何三顺头也不回地走了,肖昆失望地跺脚。
何三顺拎着衣服来到储汉君的卧室。“储先生,徐校长吩咐我把陈安送到江边去……去祭祖。您知道,没有廖云山的允许,陈安不许离开上海。所以,只得让他化化装,蒙混过关。”何三顺把衣服扔在陈安身边,陈安无奈,只好换上。
肖昆进来,看着根本无法说通的何三顺,肖昆下了决心:“三顺,我开车带陈安走。”何三顺不理他,喝斥陈安:“你给我快点听见了吗?”
储汉君明白了一切:“三顺,听肖昆的安排。”肖昆说:“三顺,我带陈安走。祭祖之后,我就送他回来。”没待何三顺说话,储汉君说:“三顺,我马上打电话谢谢徐校长。就听肖昆的安排吧。”储汉君转向陈安:“祭祖之后,肖昆一定会带你回来。”陈安将信将疑地看着储汉君。储汉君叹气:“去吧。”陈安这才哆嗦着点了点头。
肖昆把何三顺拉出来,低声说:“三顺,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但你必须按我要求做,如果你不想连累徐校长的话。”
这话让何三顺动容,他看着肖昆一言不发。肖昆说:“我带陈安去江边,你可以开车跟着我,别让人发现了。三顺,你会明白我没有骗你。”不容何三顺说话,肖昆带着陈安向大门走去。暗处,章默美看着走出的肖昆,心情非常复杂。
储家大门外,门前的灯突然灭了,一行人分别上了几辆车。车分别向两个方向开走。不相信肖昆的何三顺跟在肖昆车后监视着他们的动向。
天格外的黑。在陈安眼里,四周的黑暗中都隐藏着说不清的魔鬼。他惊惧不安地看着开车一言不发的肖昆:“肖、肖大哥……”肖昆不看他:“别紧张陈安,我们祭祖之后马上返回上海。”陈安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不是……我心里是不想背叛党的。我、我表面上假装叛变了,可我心里是想着暗中保护储伯父,掌握廖云山他们的动向……”肖昆笑了:“陈安,你在说什么?有必要那么紧张吗?”陈安看着肖昆:“你、你……肖大哥……”肖昆安慰他:“陈安,你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如果不是储家祖上有这个规矩,如果不是队里不许你离开上海,咱们大可不必这么偷偷摸摸地祭祖。”陈安仍然用惊惧的目光看着肖昆。肖昆心里暗自焦急,又十分无奈。车子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中开到江边。肖昆停下车:“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咱们能赶回来。下车吧。”陈安无奈,只好跟肖昆下车。两个人向江边走去。
就在肖昆和陈安要上小船时,他们突然被驶来的卡车围住。在明晃晃的探照灯下,肖鹏出现了,他冷冷地看着陈安和肖昆被押上岸。这时,远处的何三顺才知道肖昆并没有骗他,他赶紧返回去向徐杰生报告。
徐杰生还在书房里等消息,何三顺嘭地推开徐杰生的书房门:“校长!大事不好,我上了廖云山的当了!”徐杰生腾地站起来:“怎么了?”何三顺慌乱地说:“送陈安离开上海这事被廖云山知道了。肖昆和陈安在江边被廖云山抓住了。”徐杰生脸色骤然变了。何三顺说:“肖昆这个软骨头一定把事情全推在我们身上。”徐杰生没说话。何三顺问:“怎么办校长?”徐杰生冷静下来,坐下:“肖昆和陈安在江边被抓,廖云山怎么会把你放回来?”何三顺说:“在储家走之前,肖昆突然变了主意,说这事暴露了,要放弃送陈安走的计划……”徐杰生眉梢一拧:“你没听?”何三顺有点心虚:“我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我以为他又在耍花招。后来,肖昆说他送陈安去江边,让我在他们后面远远地跟着,谁知果然被他说中了。”
徐杰生火了:“既然当时弄不清肖昆说的是真是假,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呀!真是太不成器了!”何三顺声音低下来了:“我是怕,万一电话廖云山派了人监听,那咱们不是入了他的圈套?”徐杰生沉默半晌:“事已至此,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廖云山推开陈安房门的时候,陈安早已经吓软了,看见廖云山阴沉的脸,陈安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特派员,是肖昆和何三顺拿着枪强迫我走的,求您相信我……”廖云山笑了一下:“我没说不相信你。不要紧张。”陈安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特派员,您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能辜负您?再说,我离开您,又能干什么去?共产党能放过我吗?我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是肖昆说动了储伯父,一定要让我离开上海……”廖云山安慰地拍拍陈安:“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肖鹏一旁蔑视地哼了一声。陈安看看肖鹏,肖鹏根本不看他。陈安说:“特派员,肖队长,我向你们保证,无论你们让我干什么,怎么做,我一定完全按你们要求的办,我完全无条件服从你们的命令。”
肖鹏对这个人又是厌恶又是痛恨,他冷冷地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让你死,你去吗?除非你愿意死在我们面前,否则你就是巧言令色,口是心非。”廖云山制止他:“肖鹏!”肖鹏不说话了。廖云山看着陈安意味深长地说:“事实就是事实,并不是我们强逼你怎么说怎么做。毕竟,肖昆和你是在江边被我们抓获的,不是在储家的客厅,你说是吗?”陈安点头:“我明白。”他咬牙横下一条心说:“肖昆骗储伯父,说要带我回老家祭祖,而实际上,他带走我,是有必须达到的目的,在车上,他逼我写出我从武汉带来的那份绝密文件内容!若不是特派员救了我,我就死在肖昆的手里了。”
这话让廖云山露出了笑脸,肖鹏的心却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廖云山转身走了,陈安紧张地看着肖鹏,肖鹏的脸冷得能滴下水,他狠狠地盯着陈安,少顷转身走出。
廖云山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转身来到肖昆面前。肖昆被反绑在座椅上。廖云山进来,肖鹏也跟着进来。肖昆看着他们,一言不发。廖云山说:“肖昆先生,想不到我们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肖昆说:“是我自愿替储先生送走陈安的,我没什么可说的。”廖云山坐下:“送陈安去哪?去祭祖,你自己信吗?带着一个共产党的叛徒回乡祭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叛徒被共产党杀了,你如何向你的先生交代?”肖昆一笑:“我只能保证尽自己最大努力。”廖云山摇头:“肖昆,你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不过,让你说实话并不难……”他看着肖昆,突然说:“上刑!”
楼道里,廖云山走了几步站住:“你马上给徐杰生打电话,让他即刻到讯问室,我要跟他面谈。”肖鹏回答:是。
贾程程在指定地点没等到肖昆,匆匆赶回储家。储汉君吃惊地问:“你们没有看见肖昆和陈安?”贾程程说:“他们没有去约好的地方。要是按您所说离开储家的时间,早就应该到了。我多等了半个小时。”储汉君心知不好,但还抱着一线希望:“赶紧,赶紧给店里打电话,看看是不是去了店里。”贾程程拿起电话:“双全吗?我是贾程程,肖老板回来了吗?……要是他回来,让他赶紧跟储先生联系。”贾程程挂了电话:“没回店里。”
贾程程和储汉君忧心忡忡地对视一眼。储汉君说:“我给徐校长打个电话。”他拿起电话,半晌:“没人接听。”贾程程的脸上现出绝望:“八成是出事了。”
徐杰生和何三顺匆匆走到审讯肖昆的讯问室门前。门大敞着,肖昆被打得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徐杰生站了一会儿,又向前走去。走到下一间讯问室门前,何三顺推开门。
廖云山和肖鹏在屋里。徐杰生进来,廖云山看着徐杰生纹丝未动。徐杰生说:“廖特派员,这深更半夜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廖云山笑了一下:“徐校长,但愿你不是明知故问。”徐杰生收起笑容:“你这话从何而来?”廖云山说:“这个月十七号晚上八点整,徐校长是不是跟储汉君和肖昆在云霄路2号的一栋楼上密谋过什么?”徐杰生冷笑一声没说话。何三顺脸色有变。
廖云山站起来,慢慢走到徐杰生面前:“当时,储汉君请求你徐大校长,帮他把陈安从特别行动队带出来送出上海,你没有答应,说要考虑一下。一个星期之后,你们再次密会,你答应储汉君把陈安送走,并建议储汉君给陈安和储兰云办订婚礼,在订婚礼当晚,趁乱把陈安带出储家,送出上海。这个过程,我没有说错吧?”徐杰生镇定如初:“你是在问我吗?”廖云山奸笑:“其实我没有必要再问你什么。肖昆已经全部交代了。此时此刻,他就在隔壁。我原以为,这个人是个硬骨头,不好啃。想不到……”廖云山笑得更舒畅了:“与陈安并无二致。如果此事不牵扯你徐校长,我也不会深更半夜把你从府上请到这里。但是……”廖云山加重语气:“肖昆明确交代,是你,答应储汉君之后,指使他送陈安出上海,所以才有了今晚江边那一幕!”
听到这儿,何三顺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抽出手枪欲往外冲:“我他妈一枪崩了这个王八软蛋!”徐杰生突然拍案而起:“混蛋!你给我站住!”已经冲到门口的何三顺只有收住脚步。
廖云山阴阳怪气地说:“肖昆的交代对徐校长可是非常不利啊。如果你对此人仍有恻隐之心,我不好说什么,只有交到南京处理了。”何三顺着急地:“校长,肖昆这是血口喷人!这种人留着多余呀!”廖云山观察着徐杰生。徐杰生一言不发走出。
徐杰生走进讯问室,看着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肖昆,慢慢走到肖昆身边。还没待他说话,肖昆费力地睁开眼睛,努力爬起来支撑着自己:“徐校长,除非您亲自听见,否则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徐杰生心里一动:“好吧,那我就给你机会,当着我和特派员的面,我问你,你要带陈安去哪?”肖昆说:“我想悄悄地送陈安出国。”徐杰生问:“为什么?”
肖昆说:“因为我不忍心看着恩师受情感折磨,也想把兰云从不幸的婚姻枷锁里解救出来,是我出主意让储先生约您出来,请您帮忙的。当时,您什么也没有答应,之后也没有回复。是我自己不死心,今晚冒险带出陈安,这件事跟任何人无关,是我一个所为,后果我一人担当。”肖昆孤注一掷地牺牲自己,又一次将了廖云山的军。
肖鹏实在忍不住,气得大骂:“肖昆!你真是无耻!”廖云山用手势制止肖鹏:“把陈安带来。”肖鹏恨恨地出去了。何三顺二话不说,上去一把从地上扶起肖昆,让他坐在椅子上。不多时,肖鹏带着陈安进来。廖云山看着陈安:“陈安,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后果自负。”陈安哆嗦着:“是,特派员。”廖云山说:“肖昆带你从储家出来之后,发生了什么?”陈安心领神会:“快到江边的时候,肖昆在车里跟我说,他肯定会安全地把我送出上海,但他让我默写出那张绝密文件的内容,否则……就杀了我。”
陈安话音未落徐杰生勃然大怒:“你这个苟且偷生的软骨头,这才是无耻!”他转向廖云山:“廖特派员,不要再演什么苦肉计了。是真是假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目了然。难道你指望陈安这样的叛徒能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的大业吗?你不觉得你把自己与陈安等而视之简直是自取其辱吗?”
廖云山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似笑非笑。徐杰生拂袖而去,何三顺狠狠搡倒陈安,也跟着徐杰生走了。本以为阴谋会得逞的廖云山气得七窍生烟,强忍心中怒火,努力平静着自己。他毕竟老奸巨猾,很快便镇定下来。看着陈安从地上爬起来,笑了一下,转向肖昆:“肖昆,你果然不简单。铁证如山,你都能颠倒黑白。”他转向尴尬的肖鹏,痛心地说:“我曾经不相信肖昆会用亲情榨取你的信任,现在我相信了。事情的前前后后你比我清楚,我还能说什么?我无言以对。肖鹏,若是这么残酷的事实都不能让你清醒,让你成熟起来,我只有为你感到可悲了。陈安,跟我走。”
廖云山说罢向外走去,陈安赶紧尾随其后走出。屋里其他特务也陆续出去了,门关上,只剩下肖昆和肖鹏兄弟俩。看着肖昆,肖鹏心中那根兄弟情弦彻底断了。“说心里话肖昆,今晚之前,无论我多么恨你,我都觉得不能彻底把你从我的心里铲除了。毕竟你是我哥哥,我们相伴着长大,我们共同拥有那么多的过去,不能忘记的回忆。我从心里不相信,不愿意相信这些年,你明知道我母亲死去的真相,还虚情假意地扮演一个好哥哥的角色。但我现在信了,我彻底相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肖昆不语,只是看着肖鹏。肖鹏说:“因为你和储汉君与徐杰生相会那天,我,就在门外。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丝毫没有逃出我的视线。而你刚才,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愣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要不是我亲耳听见,我会以为我在做梦。肖昆,我太相信你了,不仅过去,此前十分钟,在我彻底清醒之前,我都把你想得太好了,好得现在想起来,让我辛酸,让我羞愧。我被这所谓的亲情折磨了多少个晚上夜不能寐,多少个晚上我必须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才能面对你?”肖昆的脸也沉下来了:“肖鹏,如果那天你真在门外,你就应该清楚,确实是我替储先生出主意,把陈安送走,确实是储先生张口求的徐校长。你明知道我们的计划,却一声不吭地铺设好圈套,把我和徐校长引入圈套,你不觉得你太自私太冷酷了吗?”
肖鹏一愣。肖昆继续说:“肖鹏,你不能把你的立场强加于人,你的立场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我和兰云情同兄妹,她是个非常弱的女孩,嫁给陈安,最好的一种情况就是生不如死,也很有可能兰云会走上绝路。如果兰云没有了,储先生怎么活得下去?我想把陈安送走,解脱他们父女二人的痛苦,我有你说得那么坏吗?”肖鹏气得说不出什么:“好,你确实能说善辩。那么肖昆,你知道不知道,陈安不能离开上海,你私自带走他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你一意孤行的结果不仅害了储先生,还会牵连徐校长?况且,带陈安离开上海果真像你所说的,是为储先生和储兰云考虑吗?你恐怕没有那么高尚肖昆。”
肖昆哼一声,不语。肖鹏说:“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爸生日那天,你把我母亲死因真相全告诉我。”肖鹏抬腕看了眼表,把手腕举在眼前:“现在已是凌晨,我现在要求你告诉我,不过分吧?”肖昆一下子呆了。因为此时此刻,他不能把真相告诉肖鹏,因为负伤的孙万刚就躲在二娘家中!
见肖昆呆呆地看着自己,肖鹏悲愤地说:“我知道你什么也说不出来。那天夜里你那么说,无非是缓兵之计。但我并不后悔我曾经非常相信你。我反而感谢你刚才撒的谎。因为你把我从这种折磨里彻底地揪出来了,残酷地,一点不剩地把我对你的感情彻底毁灭了。”肖昆心如刀绞,怔怔看着心碎的肖鹏却不能分辩:“你错了肖鹏……”肖鹏大喊:“我是错了。我错把你当成了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我错把你的虚情假意当成真情实感。我是错了,错得如此可悲可叹。特派员说得对,你和陈安是一类货色,你们都是软骨头,无非你比他更狡猾更阴险。你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并不是你勇敢,而是你出卖尊严向徐杰生摇尾乞怜,为了让他给你留条命!你的真面目是如此地虚伪可憎,我鄙视你!”
肖昆一言不发。任凭肖鹏如何侮辱激怒,肖昆咬死了一句话不再多说。肖昆明白,廖云山就在暗处,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涉及弟弟的安全,尽管他太渴望让弟弟迷途知返,但他绝不能感情用事。
廖云山果然就在隔壁的监视室内监视着肖鹏。在肖鹏向肖昆咆哮的时候,他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廖云山的冷酷和阴险与肖鹏的悲愤形成鲜明比对!
肖鹏仍在咆哮:“肖昆,你真是太歹毒了!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在失败,所有的行动,所有的计划无一例外,全部破产,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心狠手辣口蜜腹剑的地下党!作为对手,今天我要跟你说声佩服。我佩服你成功地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但是肖昆,今天你记住,我不会再被你蒙蔽,你的手段到此为止了。我向你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你是地下党头目303的证据!”
肖昆仍是一言不发。肖鹏发狠地说:“来人——”特务应声进来。肖鹏大喊:“带下去!”
特务拖着肖昆出去了。肖鹏跌坐在椅子上,愣怔半晌,心乱如麻。一直以来,他从没赢过肖昆,他一直生活在肖昆的影子里,不管他用多大力气,下多大狠心,他就是赢不了肖昆,肖鹏心中这口恶气无法一吐为快。他操起桌上的鞭子发疯一样抽打桌椅。隔壁,廖云山在暗中观察着肖鹏。
章默美进来:“报告。”肖鹏停下抽打,回身看着章默美,冷冷地命令:“说。”章默美说:“陈安要见队长。”肖鹏一愣,片刻,他扔下鞭子向门外走去。
陈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躺着,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他的门大敞着,肖鹏突然出现在门口。陈安赶紧站起来:“肖队长,我有事情向您汇报。”肖鹏进了屋子,陈安马上关上门,鬼鬼祟祟地走到肖鹏面前,轻声说:“肖队长,我跟您说实话吧,肖昆从储家出来之前,好像就知道了你们的行动。”肖鹏一愣。陈安说:“所以肖昆拦着何三顺,不让何三顺带我出储家。但何三顺不听他的,一定要带我去江边。万般无奈之下,肖昆只好自己拦阻何三顺,带着我去江边。”肖鹏盯着陈安。陈安说:“肖昆替何三顺送我被伏,徐杰生和何三顺当然要力挺肖昆。所以刚才,您才占不了上风。”肖鹏警惕地看着陈安:“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陈安说:“因为我觉得,很可能是章默美把队里的行动向肖昆报了信儿……”肖鹏心里一沉,脸上却冷笑着:“陈安,从你第一天做了叛徒,你就只能做叛徒,永远是叛徒!我看不起你,永远看不起!”肖鹏说罢走了。
话虽这样说,肖鹏心里自然还是不安的。他令人把章默美叫到操场。肖鹏沉着脸在前面走,章默美就心里忐忑不安地跟在肖鹏身后。想跟章默美谈话的肖鹏什么也说不出来,默默走了一阵,才站住。
肖鹏看着天,突然问:“章默美,现在离中共召开新政协会议还有多少天?”章默美算了一下:“不到三十天。”肖鹏回过头:“准确地说是二十九天。我再次命令你,必须在中共召开新政协会议之前找到303。”章默美应道:“是。”肖鹏说:“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你暂时不要去储家,更不能把肖昆被捕的消息外泄。”章默美还是简单地答应:“是。”肖鹏挥手:“你回去,让于阿黛马上来见我。”章默美问:“就在这儿吗?”肖鹏:“对。”章默美转身跑去。看着章默美的背影,肖鹏的目光变冷,他心思沉重,他知道,像章默美这样的人是会在关键时刻动摇的。不多时,于阿黛跑来:“报告队长。”
肖鹏说:“于阿黛,我明确命令你,从今以后,任何军情不能泄露给章默美。”于阿黛一愣。肖鹏说:“这个人不能再信任。”于阿黛没说什么,但看得出,她吃了一惊。
储汉君六神不安,一大早,就在书房翻报纸找什么。储兰云倒是好像心情轻松了,心血来潮地在桌上练写大字。贾程程面色凝重地匆匆进来:“储先生。”储汉君抬头:“程程,肖昆有信儿吗?”贾程程摇头:“没有,这一夜能问的地方我都问了,没有任何消息,我还正要来问您。”储汉君想了想:“兰云,你看看默美来了吗?”
储兰云应声走了,储汉君忧心忡忡地说:“昨天直到半夜徐府电话都没有人接听,今天一大早我又给徐校长打电话,还是一直没有人接。很奇怪。”储兰云进来了:“默美没来,可能是昨晚生我的气了。”储汉君问:“你又对默美怎么了?”储兰云答非所问:“我做得是不对,可我当时心情太不好了。”储汉君皱了一下眉:“不管你做了什么,默美来了,你必须向她道歉。”贾程程坐立不安:“这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储汉君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问问肖鹏。”贾程程说:“还是我去吧。”储汉君略一思忖:“这样,你去把肖鹏请到这儿,就说我要跟他谈谈。”
贾程程答应了要走。储兰云一听肖鹏就来精神:“我跟你一起去吧。”储汉君板起脸:“兰云,贾小姐有正经事,你不要去了。还有,你记住,无论谁问陈安是不是在家里,你都要说他在家里。”储兰云只好乖乖地回答:“我记住了。”看着贾程程匆匆走了,她还是忍不住问:“爸爸,是不是肖大哥出什么事了?”储汉君叹口气:“但愿不要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了。”
贾程程心知肖昆这次是凶多吉少,不由得心急如焚。她顾不得多想什么,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特别行动队的值班室。肖鹏接了电话,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他不知道,他的行动其实都在狡猾的廖云山眼中了。
廖云山也是思虑再三才下了一个恶毒的决心的。肖鹏毕意是他一手培养出的得意门生,在他那颗黑透了的心中多少对肖鹏也有一点痛惜。可是,他不能容忍他的权势被挑战,他不能让他的王国有一点崩塌的迹象。肖鹏出门时的神态他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他下了决心。肖鹏一走,他就来到了陈安的办公室。
陈安屋里凌乱不堪,既不像办公室,也不像宿舍,门被推开,缩在桌上的陈安紧张地站起来,看着门口的廖云山,哆嗦着叫了一声:“特派员。”廖云山进来,环顾屋内,慢慢巡视着,陈安紧张地跟在廖云山身后。廖云山站住,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肖鹏去哪了?”陈安一愣:“不,不知道。”廖云山笑了:“我忘了,肖鹏外出,是不会向你请假的。”陈安低下头,不敢说话。廖云山审视着他:“如果,如果以后我让你负责肖鹏的行踪,你愿意吗?”
这简直是陈安做梦也没听到过的话。陈安不知如何回答,张口结舌地看着廖云山。廖云山的脸阴下来:“你只需要回答愿意或者不愿意即可。”陈安忙说:“我,我听从特派员的吩咐。”廖云山笑了,看着陈安,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徐校长对你有何见教啊?”
陈安又是一愣,心里开始发冷。廖云山盯着他:“难道……你不曾跟徐校长交流过吗?”陈安明白廖云山指的是什么了,他反而马上镇定下来:“啊……徐校长,徐校长他看不起我。”他装作难过地说:“前两天他把我叫去,不是鼻子不是脸地训斥了我一顿……”廖云山哈哈大笑:“怎么?你还感到委屈不成?”陈安立正:“我罪有应得,没什么可委屈的。我还要感谢特派员明查秋毫,没有让肖昆的计谋得逞。”廖云山笑了一下:“有句话说得好,人不自救天难救。”
他的话里满是给陈安的暗示:“陈安,如果你的存在对大家来说是个累赘,我再想救你也莫可奈何。但是,如果这个特别行动队离开你陈安就转不动了,那么,谁想要你的命,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你说对不对?”陈安点头:“陈安明白。”他绝望地说:“我已经没有其他念想,惟有效忠特派员,惟特派员马首是瞻。我知道该怎么做。”廖云山知道,他这说的真是心里话:“那就好。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接下来,我就要看你的行动了。”陈安低着头:“特派员放心吧,我一定努力工作效忠党国。”
一刹那,廖云山看着陈安的目光满是轻视厌恶。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脸沉得像天际的乌云。
贾程程上了肖鹏的车。肖鹏一言不发。贾程程看了看他,见他不说话,也只好沉默不语。街道从车窗前滑过。终于,贾程程忍不住了:“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么着急让你去储先生家,是什么事吗?”肖鹏看着路:“不想知道。”贾程程看着肖鹏,心里着急,又不敢表现出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突然,她发现路不对了。贾程程叫:“哎,肖鹏,你走错路了。”肖鹏:“我有走错的时候吗?”贾程程:“去储先生家不是这条路。”肖鹏:“我不是去储先生家。”贾程程警惕起来:“那你是去哪?”肖鹏仍然不看她:“你等着吧,一会儿就知道了。”贾程程焦急地说:“快停下来,储先生找你有事啊。”肖鹏:“什么事?”贾程程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肖鹏冷笑:“我想不出储先生找我能有什么急事,晚些去也不迟。”贾程程欲言又止,少顷,问:“那你总得告诉我,究竟要去哪吧。”肖鹏面无表情:“我带你去见肖昆。”
这话像一声霹雳,贾程程心里一惊,但她马上镇定下来:“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父亲六十大寿,你们约好一起去吗?”肖鹏反问:“肖昆不是什么事都不瞒你吗?你怎么还来问我?”贾程程说:“肖鹏,你这话我听着别扭。你怎么知道肖昆什么事都不瞒我,是他告诉你的吗?再说,你回家给父亲拜寿,我去算什么?再说,也没有空着手去祝寿的呀。快停车吧,马上就出城了。”肖鹏脸色冰冷:“我不会停车的,你死心吧。”
车速很快,窗外的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看着肖鹏,贾程程心事重重,又很无奈。终于,肖鹏的车刹在肖昆和肖鹏回家曾经路过的,儿时玩耍过的那棵大树前。肖鹏下车,拉开贾程程身边的车门,让贾程程下车。贾程程四下看:“这是哪儿?”肖鹏看着她:“肖昆带你来过这儿吗?”贾程程摇头:“没有。”肖鹏向大树前走去。贾程程没动,看着肖鹏,肖鹏走到大树前,仰望着大树。贾程程知道他心里不平静,走到他的身边。肖鹏说:“前天夜里,肖昆当着你的面告诉我,后天,也就是今天,父亲六十大寿的时候,他要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有关我母亲的,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他会让我明白,为什么这三年来,他没有正面回答过我。这话你记得吗?”
贾程程点点头。肖鹏问:“你知道他要说什么吗?”贾程程简短地回答:“不知道。”肖鹏说:“贾小姐,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家,你站在雨里,一直看着我的车开没影了,还没有进楼里。”贾程程有些不自然。肖鹏继续说:“我的车开出去之后,我一直在反光镜里看着你。你撑着伞,一直看着我的车开远。那个时候,我真希望……我的车永远都开不出你的视线。”
贾程程不知说什么好。肖鹏一脸凄凉:“从我妈离开人世之后,我再也没看见过那样的目光。我当时恍惚觉得,我妈……她没死……”贾程程被触动,她的声音和缓了:“肖鹏,我不是最关心你的人。你哥才是最关心你最爱护你的人。走吧,回到家,你就会明白他对你的感情了。”肖鹏看着树不语,半晌转向贾程程:“看来你真不知道。”贾程程的心猛地一沉:“我该知道什么?”肖鹏沉默少许:“如果一个人,在一个可怕的事实面前,分裂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每天不停地在争战、撕扯,相互伤害……那种痛,你能体会到吗?”贾程程看着肖鹏:“任何一个人都是两个人组成的,我也是。理智和情感,每天撕扯,争战,相互伤害,怎么会体会不到?”
肖鹏被贾程程问愣了。贾程程正色道:“肖鹏,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口气。如果你认定了什么,就做你该做的,没人能拦住你。但是,试探别人是让人讨厌的。”贾程程转身就要走,肖鹏一把抓住她,贾程程被肖鹏拽得猛地转过身,她的脸与肖鹏近距离地贴近了。肖鹏激动起来:“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的话?你为什么一定要飞蛾扑火?难道你看不出,把你带到这儿,是我,非常痛苦地与我曾经非常坚定的原则厮杀,我屈从了感情的指使……”贾程程问:“给我一个自首的机会?”她突然意识到肖昆一定出事了,她努力平静着情绪:“你到底想说什么肖鹏?”肖鹏怔怔地看着贾程程,渐渐冷静下来。有风吹过,大树沙沙地响着。
肖鹏说:“我想说的是,你与肖昆联系如此紧密的真正原因不是生意,是储汉君。你和肖昆拦阻储兰云去台湾的目的,是害怕储汉君去台湾,要带储汉君北上参加共产党的新政协。这才是你们的最高任务。”
贾程程坦然无惧地看着肖鹏。肖鹏的眼里流出痛苦:“我多希望,我不是因为肖昆认识你的。我更希望,你只是贾程程,而不是在肖昆和储汉君身边,肩付某种使命的贾程程。”贾程程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贾程程,她就无异于你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你也不会有这些自寻烦恼的假设了。你说得对,我就是痛恨那些不顾他人意愿,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我愿意为真理和正义牺牲自己。如果你认定了什么,你可以随便处置,我无所畏惧!”
四目相对,肖鹏的目光变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突然一把抓住贾程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我爱你!我再也不想矛盾斗争了,我爱的……就是这样的贾程程!无论你是谁,你在干什么,我不愿意再想,不愿意再矛盾,不愿意再斗争,我要承认,你牵着我的心,非常孤独压抑的心,你让我不能平静,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一无所有,我也什么都可以不要了,我渴望得到你的心……”
肖鹏压抑的感情终于爆发,他不顾一切地向贾程程表白着自己对她的感情。面对肖鹏内心极度的孤独,对亲情的绝望痛苦,如此地渴望爱,贾程程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被肖鹏深深地打动了!贾程程任凭肖鹏紧紧搂着自己,心里是一片空白茫然,她缓缓地流下了眼泪……然而,眼前的肖鹏却是她不能爱的,他和她之间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这道鸿沟突然在贾程程脑子里闪现!
肖昆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无论面对的是谁,有什么理由,你都不能忘了,你是一名地下共产党员,你要谨言慎行,慎之又慎。”“程程,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一旦你心中感情的防线崩溃了,你就会模糊自己曾经坚定不移认准的方向,屈服于感情的逼迫。”
贾程程如梦中惊醒,猛地推开肖鹏:“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她不敢再看肖鹏一眼,说完就匆匆跑了,肖鹏的心如披霜雪,再次沉到谷底,他愣愣地看着贾程程跑得无影无踪,缓缓靠在树上,绝望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贾程程匆匆赶回储家,一进门就说:“储先生,肖昆一定出事了。”储汉君一惊:“肖鹏告诉你的?”贾程程摇头:“我从他的话里猜出来的。”储汉君急问:“肖鹏哪?”贾程程说:“他不肯来。”储汉君焦急地来回走着。贾程程看着他:“储先生,要不……您去拜访一下徐校长……”储汉君站住:“要是肖昆真的出事了,徐校长又不接电话,一定有难言之隐,这样贸然前去……不妥。”
贾程程心中无比焦急。
满怀着希望过后的绝望,肖鹏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酷的肖鹏。他决心找到事情的真相。从郊外回来,他径直来到肖昆的商行。掌柜的王双全刚刚送走客人,正在接电话,放下电话,回身,看见肖鹏站在身后,目光凶狠,不禁大吃一惊,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两步。肖鹏一脚踏进门来,一步步逼近王双全,王双全吓得一步步倒退:“二、二少爷,有、有什么事吗?”肖鹏阴森森问:“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
王双全不知说什么好。肖鹏把王双全逼到墙角,一把拎起他,王双全吓得闭上眼睛。肖鹏低喝:“说。”王双全强撑着:“我、我、我没怕你……”
肖鹏拎起王双全,把他狠狠摔在地上,王双全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紧张地看着肖鹏。肖鹏解开腰带,走向王双全:“说,我妈当年是怎么死的?”王双全大惊:“我、我怎么会知道?”
肖鹏一言不发,挥手便抽王双全,王双全疼得大喊,肖鹏似没听见,疯狂地抽打王双全,王双全抱着头被打得满地打滚,顿时手背上布满血痕。
王双全挺不住了:“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肖鹏停住,看着松开脑袋的王双全,掏出枪,坐在王双全眼前的椅子上,把枪拍在茶几上:“打死你就像打死一只苍蝇。”
王双全绝望地看着那把枪,流泪:“三年前……二太太带回来一个负伤的男人……说是她的远房堂兄……后来……后来,发现……”他紧张地看肖鹏。
肖鹏问:“发现什么?”王双全嗫嚅:“发现……二太太有外心……”肖鹏眉毛直立:“什么?”王双全赶紧说:“……老爷让二太太和她堂兄一起跑了,结果他跌入山谷摔死了……”肖鹏愕然地:“谁——”王双全:“那堂兄——”肖鹏急问:“我妈呢?”王双全又不敢说了:“我……我不知道。”
肖鹏的眼睛直了。王双全惊惧地看着肖鹏,肖鹏突然站起来,三下两下捆住王双全,拿上枪便冲出门外,门在王双全眼前咣地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