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错怨错是非难说 狗咬狗萧墙起祸 11
“喂喂,是谁啊?”司徒笑小声问高风。
高风还未回答,晓玲就举起手大声招呼:“文俊,文俊,看到你啦!”
原来是高风刚才提过的伍文俊,果然生得一表人才,不仅个子比高风高出一大截,就个人气质而言,高风要和那文俊并排一站,就像土鸡和王子的差距那么大。高风单独看,其实还是很不错的,白白净净,文质彬彬。只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开兰博基尼,高风呢,比亚迪,司徒笑就更别提了,QQ,还是二手QQ,据说是他花了500块以近乎抢夺的方式从一个道上的伙计那里盘下来的。
“你朋友?”文俊微微一笑,很是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伍文俊,现在恒绿地产公司挂个销售经理的名头,实际就是个花天酒地的败家子。”
晓玲笑靥嫣然:“喏,这位是高风,我大学同学,你们见过啦,这位是高风的同事,我们海角市很厉害的刑警噢,重案二组司徒笑,破过很多大案子。”
“啊,厉害厉害。”伍文俊连连点头称赞,握握手,眼里却没什么佩服的意思,转头就问晓玲,“我们海角第一条国际F1赛道刚刚落成,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飙车,我可是收到你短信就马上过来找你了。”
“好啊,一起去,高风、司徒笑。”晓玲热情地邀请。
“呃,我和司徒笑下午还要回局里有点事,就不去了,是吧,司徒笑。”高风求助。
司徒笑无奈道:“是,你们去玩吧,玩开心点,下次再约你们出来。”
晓玲起身就要和伍文俊离开,高风道:“那你点的河粉?”
“你帮我吃吧,哦,我的泰迪。”晓玲抱走了大白熊,和伍文俊钻进了那辆炫酷的兰博基尼,跑车不带尾烟地开走了。
“干吗不跟着去?”看着高风的目光尾随车尾翘首以盼,司徒笑问道。
“我们的车上得了赛道吗?”高风看了看那边停车场,两辆灰不溜秋的紧凑型小车就像刚从索马里难民营开出来的。
“国产车怎么了,国产车性能好,我们要支持国产。”司徒笑高言大论。
“别说废话了,帮帮忙,我要怎样才能打败那个伍文俊?”高风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我帮不了你。我觉得,人家晓玲和文俊挺般配的。”司徒笑直言。
“你说什么!我帮你破案的时候你怎么说的,这个时候你跟我说什么般配!”高风急了。
“可你没说他是高富帅啊,我以为是一个肥得像头猪、走路要人抬的很丑的家伙,那你还有点希望。”
“你……”高风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有钱人,没事就搞什么健身,再花点钱去韩国整个容,自然就变成这样了啊。高富帅又怎样,他比晓玲大好多岁,你就算是要做损友,这个时候也该支持我两句啊。”
“你这样说来,那他们就更般配了。”司徒笑表示了支持。
“我算是看透你了,下次别想找我帮你验尸。”
“那些都是你该做的事情好不好?”司徒笑翻脸不认人。
“有在下班的时候该做那些事情吗,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司徒笑,这次我可是厚着脸皮找你,我对晓玲是真的有感觉,你知道我这个人的,轻易不会对别的女孩有感觉。”
“那倒是,你的职业轻易都接触不到女人,你见得最多的是女性,不是,是雌性尸体。哪个姑娘会选一个天天和死尸打交道的人,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高富帅在一旁做对比的情况下。”
“也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吧,好像我注定了要当一辈子老光棍似的。”
“我不是说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只是想说,晓玲……你养不起的。”
“现在自由恋爱,谁养谁什么的太现实了,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了啊。”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现实的,所以你和我一样,才找不到女朋友啊。”
“我觉得你是不想找。司徒笑,说实话,不管是学校还是后来的警局,都有几个女孩子对你不错,为什么不想找?你又不是那什么……啊,你就从来没考虑过组建家庭什么的?”
“你是个爱情的白丁,和你谈这件事情不会得到任何建言,你纯粹是想满足个人好奇感,我拒绝和你讨论这件事。”
“吃河粉吧,撑不死你。晓玲的事情,你还是得多帮我想想。”
“你没戏啦,没搞头的,你连百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我总觉得公园里捡垃圾的那位大伯都比你有希望。”司徒笑打击人的功底还是很深厚的,当他没有丝毫做作,以平静的口吻娓娓道来,会让人觉得很好笑,偏偏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除非……”司徒笑停下,很平静地望着高风。
高风紧张兮兮地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马上犯个什么案子,被抓进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
“不要用那么邪恶的眼神望着我,我的意思是说,他真的犯了什么案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懂,我懂。”
“你……你不会乱来吧?”
“我懂,我懂。”
……
第二日,司徒笑照常来到刑侦处看望加班的同事,半路遇到章明,刚打招呼,就看到马勇带着一组组员急匆匆地从公安局大门口往外走。
“勇哥,出啥事了?”看这全副武装的架势,显然有大案。
马勇脚下不停从司徒笑二人身边经过,丢下一句:“华博雄被人杀了。”
“华博雄!亚联那个?”司徒笑一惊,“这可麻烦了!”
“唉,回头再说。”马勇也不回头,挥挥手走了。
章明好奇道:“那华博雄是谁啊?大人物?”
司徒笑叹息道:“大人物倒也算不上,但他是亚联的爷叔,在亚联也算德高望重,他这一死,亚联会乱。”
章明更好奇了:“我也听同事们说过两次,亚联亚联什么的,这亚联是什么来头?好像是个很大的黑帮?”
“没错,”司徒笑似乎回忆起些什么,脚步有所放缓,“泛亚联盟,是亚洲十大黑帮之一,最早在东南亚,现在他们的堂口遍布全球。”
“没听说过啊?”
“嗯,人们熟知的,大多是洪门、青帮、三合会这些在历史上较有名气的帮派,但是你知道吗?经香港O记查实的,仅三合会演化的分支黑帮就有129个。O记的全称,就叫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合盛昌、青龙、言记、新广良,这些都是早年便渗透到我们海角市的香港黑帮,还有山鹰、沙湾、蝮蛇……这些是我们海角市本地成长起来的。就目前而言,被我们警方掌握的、在海角市具有黑社会性质的较活跃组织,至少还有二三十个,不然你以为勇哥他们一组整天忙什么?”
“这么多黑帮!”章明大惊,“那为什么我们不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是法治国家,要讲证据的,那些黑帮也学会用法律来保护自己,没有切实证据,就只能是怀疑。我们可以派专人盯紧他们,但却不能够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抓人。你以为每年那么多卧底警察无缘无故地失踪,他们是因为什么牺牲的?唉……”司徒笑忽生感慨,不由自主摸了摸后脑留下的饕餮文身,那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警察身上的标记,那一段终身难忘的经历。
章明很是不解:“如果怀疑是黑帮,肯定是他们干了什么事,怎么会没有证据呢?”
司徒笑道:“就拿亚联来说吧,亚联只是道上和警方的叫法,它面向社会有一个伪装企业,叫洪氏集团公司。或许你在国内没听说过,但在东南亚各国,这家公司是与飞利浦、三星、西门子等国际大公司齐名的。你以为他们的分堂是怎么建立的,就是在其余国家建立了许多子公司,在全球约有十万名雇员。这其中,至少有两万人是他们的核心帮众,但是他们到底有多少帮派成员我们还不得而知。之所以我们一直没动它,人家以正当商人的身份,来你这里投资建厂,解决就业问题,你没有他们的犯罪证据,你凭什么抓人家?”
“洪氏集团我好像听过,这种跨国大公司,怎么就和黑帮划到一起了?”
“很简单,因为有迹象表明,他们企业的利润收入,仅占他们利润总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不到,其余百分之八十的利润,大多来自走私、贩毒、聚赌、卖淫等非法暴利途径。”司徒笑抱头昂首缓解了一下疲乏,接着说道,“而且从亚联的组织结构来说,它就是一个典型的违法犯罪地下组织团伙。”
“哦?”
“亚联的前身,是三个非法武装暴力组织。早在15、16世纪,东南亚万岛地区有一群海盗,据说一直活跃到一战前,这个组织叫拉卡,而另一个组织则活跃在马来西亚和印尼之间,这个组织叫狼牙。据说取名是沿用了某个岛屿第一帝国的名称。它们都是活跃了许多年的非法暴力武装组织。在一战前后,第三个组织出现在东南亚。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三合会东南亚分支,另一种说法是哥老会分支。总之这个组织出现之后,将拉卡和狼牙整合到了一起,然后扩张兼并了几十个非法武装势力,组成了泛亚联盟,这就是今天亚联的雏形。”
两人走进警局大门,刷指纹打卡,司徒笑继续道:“它的组织结构还有着传统的类似天地会那种架构的影子,组织头目叫龙头大哥,武装教头叫档头,又分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龙头和档头之下设分堂,有一个堂主一个坐馆,堂主下面又有六道头,道头下面还有小头目和最底层的帮众,帮里的升迁降罚退都有帮规,他们自设私刑,三十六天刑,七十二地罚。
“如今亚联的龙头大哥叫洪胜天,听说已当了快40年龙头了,洪氏集团公司和亚联如今的规模,一大半是他带人打下来的,所以他在亚联是绝对的掌权者,就连爷叔也无法制衡他。爷叔在亚联里是一种什么等级呢?亚联的帮派成员年纪大了之后,不在一线拼杀了,退下来可以做叔父,不想坐享其成,还想为帮派出力呢,就可以去竞争执事。执事就是负责处理帮内争端或是掌管刑法的那群人,权柄还比较大,执事干到一定年龄,实在干不动了,再退下来,在帮中就叫元老,他们有种亲切的称法就叫爷叔。亚联里最为德高望重的叫大元老,龙头大哥如果退下来,也就是个大元老,所以爷叔在亚联里的地位已经相当高了。
“但是这个华博雄呢,不仅因为他是爷叔,他还一直都是洪胜天最坚定的支持者,可以说当年不是他的支持,洪胜天不一定能当上龙头老大,这样的人死了,亚联肯定会严查,这一来,又不知要死伤多少人。你说勇哥他们能不紧张吗?”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朱珠正和一位气质不凡、谈吐不俗的年轻人聊天。朱珠见到司徒笑,马上向那位年轻人介绍:“我们头儿来了,笑哥,这是金度律师事务所头名大状瞿森瞿大律师,专程来找您的。”
律师?找我的?找我干什么?司徒笑一头雾水:“你好。有什么事儿?”
瞿森将自己的名片压在一个文件夹上一起递了过来:“司徒笑警长你好,我谨代表我的委托人伍文俊先生,请海角市重特大罪案调查小组二组司徒笑警官带领其组员参与调查伍文斌先生的死因。伍文俊先生怀疑他的同胞哥哥,是被人谋杀。这是相关材料,其余有关事项,我已经按程序申报了海角市警方,相信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消息过来。”
“伍文俊的哥哥,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司徒笑仿佛记得,高风说伍文俊的哥哥是个大地产商,这消息应该很轰动才对。
“昨天晚上,十一点三分,都在材料里面有记载。”正说着,电话打到司徒笑的手机上。
司徒笑接听,果然是上级要求他协查伍文斌的死因。受害者的亲属指名点姓希望某位刑警来负责侦破某起案件,通常是大富大贵之人才有的特权,而同时对被点名的刑警而言也是一份荣耀。司徒笑干这么多年刑警,还从未被点名,这次的案件,显然是晓玲和伍文俊说了什么。
瞿森律师将事情原委转告,各种手续办好便告辞离去,朱珠依依不舍,拉着人家不停问话,看样子是思春了。
看着手中的文件,司徒笑想起了昨日和高风开的玩笑,没想到才一日就出了状况,虽然不是伍文俊本人,但也够邪乎,不过他倒未将高风列入嫌疑人名单,玩笑归玩笑,高风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很了解的。
“喂,司徒笑,你听说了吗?”正想着,高风冲进办公室,司徒笑扬扬手中的文件夹。
“尸体是送到你那里去尸检了吗?”司徒笑问高风。
高风艰难地点点头:“算是吧,如果那还能叫尸体的话。”
伍文斌死于一场车祸,两两相撞,正好在新阳立交桥上,伍文斌的车当时就冲出了立交桥护栏,随即起火,送到高风那里的,实际是一堆焦炭。
另一辆现代车车主也不好过,发生了侧翻并撞断了中央的隔离带,车梁和厢体严重变形,车主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没有醒来。从当时抢救的医生抽取的血液检验结果看,那名叫吴鹏的车主每毫升血液酒精含量为193毫克,属于醉酒后驾驶,至于伍文斌有没有喝酒,还有待查证,查血是查不出来了。
瞿森律师送来的材料已经较为翔实,昨晚的天眼监控资料,交警赶到后的第一现场问询笔录,交警的记录、医院的第一手记录资料全都有。
但凭这些资料,司徒笑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被谋杀的嫌疑,那完完全全就是一起普通车祸。从监控上看,那辆北京现代和那辆卡宴,都有超速的嫌疑,毕竟在晚上,已经过了车流高峰期。是北京现代车先开始画龙,方向控制不住,冲过了隔离栏,卡宴车打方向趋避,却来不及,被现代撞了个正着,现代车的左前轮直接压上了卡宴的引擎盖,卡宴车估计是想摆脱现代,偏离了原本轨迹,车身斜着就冲出了立交防护栏,一头栽了下去。而北京现代整个儿翻转过来,第二次撞上中央隔离柱,紧跟着有几辆别的车停下,有人呼叫了急救和交警。
交警最多只用了三分钟就赶到了现场,随后救护车也到了。整个过程清晰可见,卡宴车掉下立交后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围观的群众没法扑救,只能眼看着那辆车被烧得只剩个架子,没有人从车内逃生。
这是一起醉驾引发的交通肇事惨案,由于一方已经死亡,从画面上看,醉驾的司机吴某当负全责,但从医院反馈回来的情况那名司机也撑不了两天了,那接下来就是双方家属和保险公司的问题。司徒笑怎么看,也不能和谋杀扯上关系。
监控画面记录完整,周围群众的笔录也清清楚楚,司徒笑弄不明白,是什么支持伍文俊做出他哥哥是被人谋杀的判断。
高风面对一堆焦炭,自然也不可能查出什么,他只是拿到了伍文斌生前的牙医记录,核对了齿模,又想办法做了DNA比对,确定了死者的身份,证实了昨晚是伍文斌本人独自驾驶着卡宴车冲下了立交桥,别的一无所获。
忙活了一天,司徒笑和高风又聚在一起。“我说,就这样告诉他们?”
“不这样告诉他们怎样告诉他们?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醉驾造成的交通事故,与谋杀无关。”
“可是,这样快得出结论,会不会让晓玲觉得我们没有尽心去查啊?”
“你没有尽力吗?我是严格按照我们办案的程序对整个事件的起因、经过,进行了观察、分析、调查、研究、思索之后才得出的结论。唯一奇怪的点是为什么伍文俊认为他哥哥是被谋杀的。”
“你说的也是,那些有钱人是不是都有被害妄想症,老想着有人要害自己?”
“这就要去问伍文俊了,相比起这堆没有多大价值的材料,我对伍文俊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倒是更感兴趣。明天找个时间,一起去拜访你的那位情敌。伍文斌啊,有钱人啊!”司徒笑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网页新闻,《海角晚报》用了这样的标题:“亿万富豪伍文斌车祸意外身故,留给遗孀资产过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