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远藤没有说话，但是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虽然看起来地球仍处在平静中，但是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是让我不敢抱有太美好的期待。

地球在我们面前不断变大，“深蓝”号一头扎入地球的大气层中。我和柳远藤互相看了一眼，终于，我们赶到了。

第三箭的符号要比前两个复杂得多，看起来是火焰法则中的某个高阶衍生法则。一眼看去只有无尽的火焰，重重叠叠，生生灭灭。第三箭射出，轨迹要轻盈少许，看起来威力与第二箭相差不大，甚至还略有不如。菲奥娜射出这一箭，脸上也露出不自然的潮红，握弓的手轻微地颤抖着，看起来连续射出三箭对她也是极大的负担。

柳远藤虽然陷入被动，但是神色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一点担忧。即便是在他马上要面对第三箭的时候，他依然平静。但是这种平静底下蕴含着可怕的力量，似暴风雨前夕，表面平静，但酝酿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刀光剑影几乎将两人包裹起来，菲奥娜战斗本能十分可怕，更可怕的是她那股疯狂的精神。即使她的伤势更重，但是在战斗中，她却压着柳远藤在打。火焰长刀纵横来去，曲折如意，杀得柳远藤几乎只有招架之力，即使在一旁观看的我，都看得心惊肉跳。她几次都破开柳远藤的剑锋，要将柳远藤斩杀，但柳远藤都在千钧一发之际，依靠神乎其神的身法避开。

柳远藤一只手抓着堕落树精之鞭，源源不断地输入力量，催生更多的藤蔓触手扼杀她的生机。闻言，他淡淡地道：“本来我确实死了，但是要多谢你，你最后一箭中包含了浴火重生的法则力量，我在被它击杀的刹那间，忽然触类旁通，对生命法则有了更深刻的领悟，所以，我又活了。”

我愤怒地转过头望向狂笑不止的菲奥娜，杀戮的欲望从未有过的强烈。我伸手一握，将封鱼剑召唤出来，星宿之力灌入剑内，十几米长的剑光闪烁着森然的杀气。我沉声道：“就用你的生命，来祭奠死在你手中的冤魂！”

菲奥娜艰难地转过头，脸色十分苍白，隐约还浮现一丝丝绿色，“这，这怎么可能？你明明被我最后一箭轰碎了身躯，怎么可能还活着？”

藤蔓触手织成的盾牌最终破碎，火箭也已经被消磨得奄奄一息，轰破盾牌后被风系领域中的风刃给绞碎。

菲奥娜一掌将柳远藤拍飞，看也不看仍插在自己胸口的堕落树精之鞭，纵身飞起，化作一线火光向柳远藤扑去。半途中，菲奥娜已经凝聚出一柄火焰长刀，猎猎火焰飞舞，长刀携着决绝之势斩向柳远藤，在空中留下一道凄艳的火光。

我本来还气势汹汹地准备为柳远藤报仇雪恨，一转眼，形势大逆转，柳远藤竟然复活了。柳远藤绝地反击，竟然重伤了菲奥娜，看菲奥娜的样子，恐怕也撑不了几分钟了。我虽然不知道柳远藤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突破菲奥娜的火海领域，给了她一记重击，但是看柳远藤身上烧着的火，知道他现在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而柳远藤虽然在另一个星核兽灵上重生，但是依然受了重伤，可见他并没有完全躲开第三箭的攻击。当然，领悟了新的生命法则的柳远藤恢复后，力量将会有一次长足的进步，或许还能凭借这个领悟晋升十一级。

当然这并非代表着柳远藤可以无限重生，这需要很严格的前提条件。首先，他必须是在和星核兽灵合体的状态下，才能以舍弃星核兽灵为代价，在另一个星核兽灵上重生；其次，能够转移的星核兽灵并不能离他太远。被菲奥娜打爆的那个星核兽灵是真正意义上被打爆了，柳远藤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重新在窍穴中凝聚出这个星核兽灵来。每一个星核兽灵都对他的力量有一定的增幅，所以丧失了一个星核兽灵，力量就会相应地下降十个百分点左右。

当我们又一次从暗空间跳出时，我惊喜地发现我们已经进入银河系中间地带。从这里到太阳系以光速飞行只需要五天，如果使用空间跳跃功能，时间能够缩短到一天半。进入太阳系后到地球以光速飞行只要几分钟。换句话说，只需要一天半，我们就能到达地球。

柳远藤顿了顿道：“厉害。”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又有圣人曰：天下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在暗空间漫长的飞行中，无法触摸到正空间中的黑月之力，反而让我对黑月之力有了更深的体会。月光湖中的黑月之力变得活泼了许多，也让我明白黑暗的力量不是那么简单的，它深邃而博大，可以平静，可以狂暴。

飞船上的日子，充实而乏味。飞船上的设施十分完善，能够满足人类的绝大多数需求，只要你愿意，你的一天可以过得十分充实。但是飞船外就是无尽的黑暗，我们就像孤独的旅者，踏在从未有过足迹的旅途上，生活充满了孤寂和枯燥，必须要有很坚强的意志，才能忍受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我们两人坐在控制室，眼前是一面巨大的屏幕，远处是一个蔚蓝色的星球。我道：“看起来，我们赶回得还算及时。从这个角度来看，地球上还没有出现大片的黑暗。”

两人完全硬碰硬，没有人后退，就好像陨石撞击地球一样火爆。菲奥娜不愧是凶名昭著的海盗，战技凶狠犀利，与领悟了剑意精神的柳远藤近身激战，完全不落下风。

火箭飞出十几米远后爆炸，剧烈的爆炸不啻于一枚小型核弹头，火箭附近的一切瞬间被撕得粉碎。雌鳄菲奥娜哈哈狂笑，多日来的愤懑终于在杀死一名对手后得到了发泄。对于围绕在火海外不断攻击的星核兽灵，菲奥娜根本不屑一顾。

我松了口气，两人都在短暂而剧烈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能量，但是菲奥娜比柳远藤明显要游刃有余一些。柳远藤接下最后一箭看来没问题，但是恐怕没有多少余力继续战斗了。我打开舱门，向外飞去，准备接手随后的战斗。

我把柳远藤放入医疗仓。“深蓝”号再次穿入暗空间，向着地球前进。飞船足够大，除了我和柳远藤，鱼梦水还帮我雇佣了许多船员。虽然鱼梦水与我的某些价值观取向不同，但是对船员的要求比我要更加严苛。因此船员虽然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是吃闲饭的，都各有一技之长，对自己在飞船上的工作也极为认真负责。

就在最激烈的时刻，刀光突然一顿，火焰散去，露出菲奥娜狰狞的面庞。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雌鳄菲奥娜榨干了她最后一点生命力，堕落树精之鞭生出的无数藤蔓已经占领了她百分之九十的身躯。事实上她受了致命伤，早就应该死了，但是十二级强者生命力十分强悍，硬是强撑着没有马上死去，反而利用这最后的时间对柳远藤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疯狂攻击，直到生命力完全耗尽。她不甘心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但是手指无力地伸了伸后就垂了下去。

柳远藤与菲奥娜一战，以弱胜强，实则已经油尽灯枯。不过领悟法则的喜悦，还是让他一直撑着回到飞船上，在这个安全的环境里晕倒过去。

黑精灵也有自己的国度、文明和神祇，只是在上一次神战中，她们的神祇战败了，她们成为另一个文明的附庸。黑精灵的多才多艺是出了名的，她们信奉自然的力量，因此在园艺方面很有天赋。她们的文明中还有专门掌管艺术的神，所以在才艺方面，黑精灵也都有非凡的领悟力。另外她们这个种族，身体素质天生不差，好好训练的话，也会掌握不错的战斗技能。而且她们由于文明处在封建时代，还有很好的服从性。

话未说完，异变突生，本已破碎的火箭突然间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火苗中重生，凝成完整的一支火箭。近在咫尺的柳远藤瞬间就被突然重生的第三支火箭穿破胸膛，震惊的表情永久地凝固在脸上。

柳远藤与我返回“深蓝”号。柳远藤欣然道：“果然，战斗才是最快提高力量的途径。没有菲奥娜，我怎么可能这么快领悟生命法则中的死亡和诞生？生命并非静止，它是死亡和诞生之间的过程。死亡也不是结束，它是新生的起点。”

我道：“剩下的战斗……”

“深蓝”号在小虎的驾驶下，一直在暗空间飞行着。在浩瀚如大海一般的暗空间中，没有光，没有声音，除了阴影生物，再看不到第二种生命，甚至有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阴影生命都看不见。就像船在大海中航行时，也不是能经常看到鱼的。

上一次从暗空间跳出时，我们已经看到了银河系。修正了坐标后，我们再次进入暗空间向着地球前进。银河系十分广阔，直径达到十三万光年，换句话说，以光速飞行，从银河系的一头飞到另一头需要十三万年。从太阳到银河系的中央，光速飞行也需要几万年，所以只有进入暗空间才能更快抵达地球。

幸运的是，菲奥娜的第三箭是重生法则演化出的，柳远藤在死亡的威胁下，竟然触类旁通，悟出了生命更深刻的含义，在关键时刻，以星核龙兽的死亡为代价，将身体转移到另一个星核兽灵上，完成了从死亡到诞生的过程。因此才有机会使出最后一击，完成逆袭。

第三箭经过风系领域层层削弱后，撞击在盾牌上。柳远藤浑身一震，身体被撞得向后飞出去一千米远。盾牌经过前面两次的摧残，已经脆弱了许多，第三箭一射上去就立即燃烧出来，火势很大，即便绿色光芒不断地洒落下来，盾牌还是很快就要被烧透了。

柳远藤被菲奥娜突如其来的一掌拍飞，受了重伤，但是并不减其斗志，手中同样握着一柄星力之剑。我要飞过去助他，也被他阻止。我知他骄傲，只好在一旁为他掠阵。

毁灭法则的第二箭几乎要毁去藤蔓编织的盾牌，但是柳远藤的守护碑更胜一筹，生命法则下，藤蔓重生速度再次提升，硬生生地挡住了第二箭。不过生命之歌守护碑上的颜色黯淡了一些，可见柳远藤的消耗也很大，挡住菲奥娜这一箭并不是那样容易的。

雌鳄菲奥娜用那尖锐的嗓音大声道：“下一个轮到你了，这次我一定要留下你的脑袋作我的收藏。”她夸张地大笑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但是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一节树枝模样的东西从背后穿过她的身体。无数藤蔓正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血肉，破坏她的身躯。

黑精灵女仆们小心翼翼地努力适应我的生活节奏和习惯，并尝试着起到更多的作用，所以我的餐桌上每天都会多一两道改良过的菜式。这得益于小树精在种植园发挥的作用。种植园里长满了各种黑精灵们叫得出或者叫不出的植物以及瓜果蔬菜。

变生肘腋，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怀着侥幸的心理飞过去，希望他没有死。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火箭借用的是法则的力量，威力太强，就是我也没有信心被火箭穿胸而过还能活下来，或许只有朗柏的元素之躯才能在那样的威力下存活。

即使是鱼梦水自作主张给我购买的几个黑精灵女仆，也十分识情识趣。每当我进入修炼室时，都会给我点上精心凝神的熏香，然后悄悄离去，绝不会打扰到我。另外女仆们还分别擅长园艺、厨艺和制香和乐器。虽然我不太赞同鱼梦水的行为，但不得不说，我对这几个黑精灵女仆非常满意。

船员们不知道情况，在接受到充满敌意的信息后难免惶恐起来。但是我和柳远藤听到声音后变得大喜。

即便死了，她的独眼依然凶狠地盯着柳远藤，不肯移开。

“贪狼！”万万没想过回到地球时，贪狼会以这种方式欢迎我们，但依旧让我们惊喜。我让小虎打开舱门，直接飞了出去，在我们面前的高空，贪狼正全神戒备地注视着“深蓝”号。见到我和柳远藤从飞船中鱼贯而出，贪狼诧异的眼神转化为惊喜，神念在我们俩脑海中响起：“你们俩回来得正是时候！”

好在最后一箭的力量也在迅速消磨中，颇有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之势。

接着一个声音直接以神念的方式在飞船上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响起：“离开这里，外来者！”

黑精灵女仆在奴隶市场一直颇为抢手，如果不是因为皮肤黝黑，大大削弱了她们的美丽程度，她们还会更加抢手。

两个领主级强者，刹那间就撞在一块。两人激烈的交战，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技巧和强悍的战斗作风，刀来剑往，火焰和剑气遍布空中。

虽然看起来地球仍处在平静中，但是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是让我不敢抱有太美好的期待。

菲奥娜睁着的独眼缓缓合上，一代凶人终于结束了自己凶残的一生。

“不！”悲痛的情绪令我一瞬间大吼出来，向着柳远藤疾飞过去。

“深蓝”号就像一条大鱼，默默地在暗空间中独行，有时候会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阴影生命给吞下肚中，有时候面对更强大的阴影生命，也只能落荒而逃。毕竟“深蓝”号这个体型，在广阔无边的暗空间中实在算不了什么。

当柳远藤从医疗仓中出来时，我们离地球已经很近了。离地球越近，我不安的情绪越强烈，《黑暗大圣典》似乎赋予了我某种直觉，让我能够在冥冥中感应到一些与自己关联紧密的事情。我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地球上亲人朋友们的容颜，这让我在修炼时，需要花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才能平静下来。

菲奥娜十分不甘心，独眼狠狠地盯着柳远藤：“这不可能，你不应该活着，你应该死了才对！我要你死！”菲奥娜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生机快速流逝的身躯陡然爆发出强到惊人的气势，猛地一掌拍在柳远藤身上。

突然，飞船忽然奇怪地一震，似乎受到了什么攻击。小虎道：“主人，我们遭到了攻击。”

偶尔“深蓝”号也会从暗空间跳出，重新修正坐标，捕捉一些小块陨石，将其炼化，给飞船补充能量，多余的还可以当作弹药储存起来。

我抱起柳远藤，一边让小虎扫描他的身体状况，一边将他送往医疗仓。通过小虎的检查，柳远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受了重伤，不休养个把月，是不会完全康复的。对抗十二级强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是他临阵突破，突然明白了生命法则中的高级衍生法则——死亡和诞生，已经在菲奥娜的第三箭下死了。

那个阴影生命十分强大，我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小虎镇定自若地操控着飞船，直到“深蓝”号已经被吞进那家伙的嘴巴里才发动攻击。积蓄许久的力量一瞬间爆发出来，一个燃烧的陨石被投入那大家伙的肚子。在阴影生命惨遭重创，无力做出反应的关键时刻，小虎驾驶着飞船冲出了那大家伙的嘴巴，将其甩脱后，跳出了暗空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勉强。事后，我竟然生出孩子长大了的感慨。

领主之上，一切都是法则说了算。

贪狼惊讶道：“你们也知道黑暗之门？看来你们是专程为了黑暗之门而回来的吧。请把你们知道的详细告诉我吧。”

当然在暗空间飞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你要冒着受到阴影生命攻击的危险，要是遭遇格外强大的阴影生命，基本上就把性命交给暗空间了。另外，在暗空间锁定的正空间的坐标也并非是精确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概数，你可能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超过不知道多少万光年的距离了，也有可能偏离原先的轨道，所以要经常从暗空间出来修正坐标。

近乡情怯，即使是柳远藤这样在我心目中是个完全的修炼狂人的人，也在“深蓝”号进入银河系后变得坐立难安。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就能得到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