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消息

太阳王宫的日光房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间两端各有一座壁炉,炉火烧得很旺,但房里依旧很冷。上午明亮的阳光从倾斜的玻璃屋顶透射进来,完全不受积在上面的一层薄雪影响。这是一个适合接受谒见的地方,凯苏安认为最好不要使用王座大厅。迄今为止,多布兰大人一直对她拘禁卡莱琳·达欧崔和达林·西斯尼拉的事情保持沉默。阻止他们继续制造破坏的最好办法,当然是牢牢控制住他们。但如果她的行动超过多布兰大人能够接受的范围,多布兰大概就不会这么安分守己了。多布兰和那个男孩的关系太密切,而且忠于自己的誓言,所以她不想对他使用暴力。回顾过去的岁月,她犯下过许多错误,有苦涩的悔恨,也有无辜牺牲的生命,但她不能在这里犯任何错误,绝对不能失败。光明啊,她真想找个人狠狠咬上一口!

“我要求我的寻风手回来,两仪师!”哈琳妮·丁·托加拉高声说道。她穿着绿色锦缎罩衫,僵直地坐在凯苏安面前,一双丰满的嘴唇紧紧抿着。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但她黑色的直发中间却已经有了许多白丝。她成为部族波涛长已经有十年了,在那之前,她已经在指挥一艘大型船只了。她的领航长黛兰·丁·希朗比她要年轻许多,穿着一身蓝色丝衣,她的椅子在波涛长椅子后面一尺的地方,这是海民的规矩。她们两个就好像是愤怒的化身,装饰在她们脸上的那些珠宝只是让她们显得更加可怕。当艾本捧着盛热香料酒的银杯向她们鞠躬时,她们甚至没看他一眼。

看到两个海民并未取走酒杯,那个男孩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确定地皱起眉,继续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直到戴吉安微笑着拉拉他的红色外衣,将他带走。这名两仪师穿着有白色条纹的深蓝色长裙,好像一只愉快的凸胸鸽。艾本是个身材瘦长的小伙子,有着大鼻子和大耳朵,相貌绝对算不上英俊,但戴吉安对他总是照顾有加。他们一同坐在壁炉前的一张软垫凳子上,开始玩起翻绳游戏。

“你的姐妹正在帮助我们了解在这个不幸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凯苏安的语气相当和缓,甚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喝下一口香料酒,等待着,完全不在乎海民们焦躁的目光。为了那个叫兰德的男孩,蕾菲拉和梅兰娜与海民订下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契约。多布兰一直在抱怨完全履行这份契约是不可能的,但兰德还是可以控制住这些海民的。凯苏安一般并不会太在意这些海民,这也是为她们好,如果她真的把精力放在她们身上,也许早就像对付小虫一样把她们拍扁了。但亚桑米亚尔并不是她怒火的真正来源。

在房间另一端的壁炉前有五名两仪师。耐苏恩的面前立着一个阅读架,架上摊开一本她从太阳王宫图书馆中找到的大木封书。像其他姐妹一样,她穿着一身简朴的羊毛衣裙,这让她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商人,而不是两仪师。她们已经没有丝绸了,不过她们对此并没有任何难过的表现。萨伦妮将头发编成一根根小辫子,又在辫子上缀了许多小珠子,她没有坐在椅子里,而是在一副大刺绣框前忙碌着,刺绣框上,一片花丛中有一朵鲜花正逐渐在她的针下成形。布莲安和柏黛恩正在下棋,爱萨在旁观棋,并等待着和两个人之中的胜者对弈。从外表来看,她们只是在无聊地打发上午的时光,完全不在乎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什么。也许她们知道,她们聚在这里只是因为凯苏安想要观察她们。她们为什么要向那个叫兰德的男孩发誓效忠?至少科鲁娜她们是站在兰德面前时才会决定向他立誓。她愿意承认,任何人都无法阻挡时轴的影响。而这五名两仪师因为企图绑架兰德被判处进行苦修,她们还没有被带到兰德面前,就决定向兰德立誓了。一开始,凯苏安倾向于相信她们做出的各种不同的解释,但在几天前,这些解释全都遭遇难以通过的瓶颈,这实在是令人不安。

“你的权威对我的寻风手不起任何作用,两仪师,”哈琳妮不容置疑地说道,“纱罗必须立刻回到我身边。”黛兰略一点头,表述赞同。凯苏安觉得,如果这名波涛长命令她的领航长从悬崖上跳下去,她也不会表示任何异议。在亚桑米亚尔的等级制度中,黛兰的地位远低于哈琳妮。凯苏安对海民也只有这一点了解。海民也许能发挥巨大的作用,也许没什么用,不管怎样,她一定能想办法控制住他们。

“这是两仪师的调查,”她温和地回答,“我们必须遵循白塔的法律。”这当然只是一种托辞,她一直都相信,法律的精神远比表面的文字重要。

哈琳妮挺起脑袋,如同一条被激怒的襙蛇,她又开始长篇大论地陈述起她的权力和要求,但凯苏安只用了半只耳朵在听她说话,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依莲安是一名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的伊利安人,她强烈地坚持要在最后之战里跟随在那个男孩身边。柏黛恩刚获得披肩不久,甚至还没有光洁无瑕的面容,但她已经坚决地要履行绿宗的一切责任。还有爱萨,一个容貌可爱的安多人,当她说到要确保那个男孩活着去和暗帝作战时,眼睛都在发光。她也属于绿宗,而且比其他绿宗姐妹更加充满热情。耐苏恩总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书卷,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黑眼睛的鸟在检查她的虫子。她属于褐宗,如果她想要研究一只蝎子,就会毫不犹豫地和那只蝎子钻进同一只盒子里。萨伦妮也许很愚蠢,甚至还会在意别人是否注意到她的美貌,但这名白宗姐妹始终坚持她们那种冰冷的逻辑观——兰德是转生真龙,所以从逻辑上来讲,她必须追随他。鲁莽的理由,白痴的理由,但如果不是因为另一些事,凯苏安很可能会接受这些理由。

通向走廊的房门被打开,维林和索瑞林走了进来。那名满脸皱纹的白发艾伊尔女人将一件小东西交给维林,维林便把它放进腰间的荷包。维林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青铜色长裙,戴着一枚花朵形的胸针。在凯苏安的记忆里,这是维林身上除了巨蛇戒以外出现的第一件首饰。

“这能帮助你睡眠,”索瑞林说,“但一定要记住,一次服用只能在水中加三滴,或者在酒中加一滴,只要多一点,你就有可能睡上一整天,甚至更长。再多一点,你就醒不过来了。它没有任何味道,所以必须小心。”也就是说,维林有失眠的问题。自从那个男孩从太阳王宫逃走,凯苏安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如果她再不能好好睡上一晚,她可能真的要咬人了。耐苏恩等人都在用不确定的目光看着维林。那个男孩已经强迫她们成为艾伊尔智者的学徒,她们早已知道,那些艾伊尔女人在这件事上非常认真。只要索瑞林那瘦骨嶙峋的指头打一个响指,两仪师们悠闲的早晨立刻就要结束了。

哈琳妮向前倾过身子,伸出指尖,狠狠地弹了一下凯苏安的脸颊!“你没有听我说话!”

凯苏安并拢双手,越过自己的指尖看着那个女人。不,现在她还不能骑到这名波涛长的脖子上,她不会让这个女人哭着回到她的房间去,她要展现出柯尔伦所梦想的外交手腕,于是她以最快的时间梳理了刚才听到的一切。

“你是亚桑米亚尔诸船长的代言人,拥有她的全部权威,是我无法想象的权威,”她温和地说,“如果你的寻风手在一个小时内没有回到你身边,克拉莫必将重重地惩罚我。你要求我们为你的寻风手遭到拘禁而道歉,你要求我立刻让多布兰割让克拉莫向你们承诺的土地,我相信,这些就是你宣告的全部要点。”波涛长还说了一件事,就是要用鞭子抽她!

“很好,”哈琳妮安稳地靠回椅子里,脸上露出令人厌恶的得意微笑,“你要知道——”

“我完全不在乎你们的克拉莫。”凯苏安继续说道,声音依旧温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乎转生真龙,但的确没什么人在乎海民的克拉莫。她的语气始终都没有丝毫改变。“如果你在未经许可的情况再碰我一下,我会把你绑起来,塞进麻袋里,扔回到你的房间去。”不管怎样,外交毕竟不是她的强项。“如果你再拿你的姐妹的事来打扰我……嗯,我也许真的会生气。”她站起身,不再去看那个怒不可遏、刚刚张开嘴的海民,而是提高声音,朝房间的另一端喊道:“萨伦妮!”

那名身材苗条的塔拉朋人立刻从刺绣框前转过身,连脑后的发辫也被甩动起来,小珠子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嗒嗒的撞击声。她匆忙走到凯苏安身边,完全没有犹豫,便展开深灰色的裙摆,行了个屈膝礼。那些智者也许教会了这些两仪师向她们行礼,但这些两仪师不必教,就自然会向凯苏安行礼。成为传奇人物的确有很多好处,特别是一名神秘莫测的传奇人物。

“护送她们两个回她们的房间,”凯苏安命令道,“她们需要在礼仪方面进行一些反思,确保她们完成这个反思,如果她们说出任何不礼貌的字眼,就用手掌抽她们,但要注意你的外交礼仪。”

萨伦妮愣了一下,微张开口,仿佛要指出凯苏安逻辑上的错误。但她瞥了凯苏安的脸一眼,就立刻转向两名亚桑米亚尔,挥手示意她们站起来。哈琳妮猛地站起身,黑色的面孔上满是愤怒的刚硬线条。还没等她继续发表长篇大论,黛兰碰了碰她的手臂,靠过去向她悄声耳语了几句。不知道领航长说了些什么,但哈琳妮最终闭上了嘴,她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房间另一端的两仪师,便示意萨伦妮在前面带路了。波涛长仍然装作是她自己决定要离开,但黛兰紧跟在她身后,仿佛在赶着她向前走一样。在房门关上之前,她又回过头向屋里瞥了一眼。

凯苏安几乎有些后悔下达如此蛮横的命令,萨伦妮肯定会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个命令。那些海民实在令人气恼,而且至今为止,他们还没发挥任何作用,必须将这些小麻烦排除在思考范畴之外,这样她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重要的事情上。如果她找到他们的用处,肯定也必须费些力气进行修整,才能让他们成为称手的工具。她有些厌烦这些海民,甚至到现在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也许现在就该思考一下这件事?不,真正让她感到愤怒的是那个男孩,但她还不能将那个男孩握在手心里。

索瑞林响亮地哼了一声,将目光从萨伦妮和亚桑米亚尔的身上转移过来,紧皱双眉盯着聚在房间一端的两仪师。当她调整披巾时,挂在她手臂上的一堆手镯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这个女人的心情显然不太好。海民对于“艾伊尔野人”有着奇特的看法。不过,在凯苏安见到索瑞林之前,她对艾伊尔人的一些看法和海民几乎是一样的。当然,那名艾伊尔智者一点也不喜欢海民。

凯苏安带着一抹微笑走到索瑞林面前,没有人能让索瑞林走到自己面前。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将会成为朋友,令凯苏安吃惊的是,她自己似乎也是这么认为,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她们之间的盟约。艾本捧着托盘出现在凯苏安身边,凯苏安随手将喝了一半的酒杯放在托盘上。穿红色外衣的男孩才露出放松的神情,又急忙跑回到戴吉安身旁。

“昨晚,”索瑞林说道,“齐赛恩·努贝亚要求侍奉卡亚肯。”她语气表明她对此非常不以为然。“在日出时分,简妮恩·帕莱拉也提出同样的要求,然后是英妮娜·达荷德和瓦耶勒·卡萨。她们从没得到过彼此交谈的机会,不可能共同策划这样的事,但我接受了她们的请求。”

凯苏安气恼地哼了一声:“我相信,你已经让她们进行了足够的苦修。”她一边淡然地说着,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子。艾伊尔人的营地里囚禁着十九名两仪师,被愚蠢的爱莉达派来绑架那个男孩的十九名姐妹,现在,她们全都发誓要追随他!而最后这几名姐妹是最不可能向一个男人效忠的。

“是什么能让红宗姐妹立誓向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效忠?”维林自言自语地说道。索瑞林看了她一眼,她便恢复了沉默。奇怪的是,维林虽然也被迫成为艾伊尔人的学徒,但她却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现在,她一天中的大半时间都待在艾伊尔人的营地里。

“不是苦修,凯苏安,”索瑞林刚健有力的手否认地一挥,又带起一阵黄金象牙手镯的碰撞声,“她们正在努力履行她们无法担负的义。我们称这些愚蠢的人为歹藏,但如果她们愿意努力,也许她们的罪行还是可以得到救赎的。”索瑞林的语气显得相当勉强,她对于这十九名两仪师可不止是厌恶而已。她给了凯苏安一个生硬的微笑。“无论何时,我们都会教给她们许多需要学习的东西。”她显然是认为全部两仪师都应该成为智者的学徒。

“希望你们继续严格监督她们,”凯苏安说,“特别是最后这四个人。”她相信,她们会遵守这个荒谬的誓言,只是那个男孩不一定会喜欢她们履行誓言的方式,但这并不能确保她们之中没有一两个黑宗两仪师。一想到彻底根除黑宗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却只能看着自己的努力如同泡沫般从指缝间溜走,凯苏安的心中就会泛起一股极为苦涩的失败感。在她一生中,只有一次失败能与此相比,那就是当她得知卡莱琳·达欧崔的堂亲在边境国的行动时,已经是事情发生的数年之后,她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而现在,和真正重要的事情相比,即使是黑宗也无足轻重。

“我们一直都在严格监督我们的学徒,”容颜苍老的艾伊尔女人回答道,“我想,我必须提醒其他那些人,在能够像部族首领一样为所欲为时,应该心存感激。”没等索瑞林走到壁炉前,围在壁炉旁的其余四名两仪师已经站起身,并向她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索瑞林开始用低沉的声音给予她们指导,说话时,她还在不停地摇晃着一根手指,而那些两仪师只是俯首帖耳地倾听着。索瑞林也许认为她有许多东西可以教给她们,而她们也早已清楚,两仪师的披肩并不能为智者的学徒提供任何保护。在凯苏安看来,义倒很像是苦修。

“她……相当强大,”维林喃喃地说道,“很高兴她是我们这一边的人,但愿她没有异心。”

凯苏安用犀利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似乎对某个人有些看法,却又不想说出口,是索瑞林吗?”她和索瑞林虽然已经建立了联盟,但这种联盟关系实在是很模糊,她和这名艾伊尔智者很可能仍然有着截然不同的目标。

“并非这件事。”那名个子矮小、身材丰满的两仪师叹了口气,虽然她有一张方正的面孔,但当她侧过头时,却像极了一只胖乎乎的麻雀。“我知道这与我无关,凯苏安,但碧拉和科鲁娜在我们的客人那里毫无进展,所以我和纱罗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交谈,经过若干温和的询问后,她终于说出整个故事。艾里尔在明白我已经知道一切后,也对所有这些事情进行了确认。海民刚到这里不久,艾里尔就找到纱罗,想要知道他们想从小兰德这儿得到些什么,而纱罗也在竭尽全力从他身上搜罗情报,想确切掌握关于兰德和这里的状况。他们进行了不止一次的会面,也因此建立了床笫之中的友谊。我想,这两个女人的这种关系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她们想摆脱孤独的欲望,不管怎样,她们正极力隐藏这层关系。和这件事相比,其他秘密对他们来说也不算重要了。”

“为了隐瞒这个秘密,他们宁肯忍受连续数日的审问?”凯苏安有些不相信地问。碧拉和科鲁娜曾经让那两个人不分日夜地哀号!

维林的眼里微微闪烁着一点被压抑的愉悦光芒。“凯瑞安人有很多规矩,是个有洁癖的民族,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也许在封闭的床帏中,她们像是发情的兔子,但在别人面前,她们甚至不会承认碰过自己的丈夫。而海民在这方面也像凯瑞安人一样固执。纱罗已经有了丈夫,只不过那个丈夫并不在这里,而破坏婚姻誓言在海民中是重罪。如果她的姐妹们发现她的罪行,纱罗就会成为‘一艘独木舟上的寻风手’,她们是这么说的。”

凯苏安感觉到自己的发饰正因摇头的动作而擦过肩膀,就在王宫遭受攻击后不久,艾里尔和纱罗被发现双双被绳索绑紧,塞住了嘴,扔在艾伊尔的床下。凯苏安怀疑她们两个知道这场攻击的秘密,而当她们拒绝回答为什么要秘密会面时,凯苏安更加确信了这一点,甚至她们有可能参与了这次攻击行动。虽然这明显是叛逆的殉道使干的。当然,这些殉道使到底是不是叛徒,现在也没有得到确定。她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从艾里尔和纱罗口中挖出的这个秘密到底是不是另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凯苏安同样无法确定。

“维林,送艾里尔女士回到她的住所去,并为她遭受的待遇向她道歉。给她一些……微妙的保证,让她对自己未来的地位保持信心,同时也要让她明白这个保证的不确定性。让她清楚,她应该让我在第一时间知道所有关于她兄弟的讯息。”胁迫是一种工具,她很不喜欢使用这种工具,但她已经在三名殉道使的身上使用了这种工具。托朗姆·瑞亚丁制造的叛乱虽然已经完蛋了,但他也许还在制造麻烦。实际上,凯苏安并不在乎谁会坐上太阳王座,但那些觊觎王座的家伙们所实行的一系列阴谋诡计,很可能会影响到更加重要的事情。

维林微笑着略一点头:“是的,我相信这样做会有不错的效果,尤其他还非常不喜欢她的兄弟。对纱罗是否也该这样做?或者你想看看亚桑米亚尔之中会发生什么情况?我怀疑,即使面临巨大的危险,她不一定真的会背叛哈林妮。”

“她会背叛我需要她去背叛的,”凯苏安严厉地说,“把她关起来直到明天晚上。”绝不能让哈林妮以为她的要求会得到满足,海民只不过是用来对付那个男孩的另一件工具,仅此而已。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件事都只能以这个角度进行评判。在维林身后,珂丽勒已经悄然走进这间阳光房,并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似乎不想打扰任何人,这不是珂丽勒一贯的作风。她的身材像男孩一样细瘦,有一双黑色的浓眉和浓密光亮的黑色长发,无论她的衣着多么整洁,这让她总是显得相当粗野。平时这名黄宗姐妹总是会带着笑声一溜烟地冲进屋里,而现在,她蹭了蹭自己的翘鼻尖,带着犹豫的神情看着凯苏安,她的蓝眼睛里也没有了经常会见到的那种火花。

凯苏安向她打了个手势,珂丽勒深吸一口气,双手提起带黄色条纹的蓝裙摆,快步走过房间。然后她看了一眼房间一端簇拥在索瑞林周围的姐妹,还有另一端正在和艾本玩翻绳游戏的戴吉安,才用带着一点莫兰迪口音的声音轻轻说道:“我带来了非常好的消息,凯苏安。”但是听语气,她显然并不能确定带来的消息有多好。“你吩咐过我,要缠住达莫,把他留在宫里,但他坚持要探视那些仍然留在艾伊尔营地的姐妹们。虽然他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但只要他打定主意,就绝不会有任何动摇,而且他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无法治愈的创伤,就如同不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升起。实际情况是,他去治疗了伊尔甘,结果,伊尔甘就好像从没被……”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她无法说出那个词,但那个词就好像火焰般在这些两仪式的眼前闪耀——静断。

“的确是好消息。”凯苏安的声音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自己和至上力之间的联系有可能被切断,这是所有姐妹共同的恐惧,而现在,这种曾经无法治疗的创伤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而这个方法由一个男人掌握着。在姐妹们接受这个现实之前,一定会出现许多眼泪和谴责。当然,每个姐妹在得知这件事以后,都会认为这将是一个撼动全世界的发现——一个男人用至上力创造的奇迹!但与兰德·亚瑟相比,这只是一场茶壶里的风暴。“我想,她应该像其他人一样任由艾伊尔人抽打?”

“她不需如此。”维林心不在焉地说道,她正皱着眉,盯着手指上的一块墨水渍,但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那块墨水渍上。“智者们显然是认为兰德对伊尔甘和另外两个人……所做的事情已经让她受到足够的惩罚。艾伊尔人对待其他人就如同对待无用的牲畜。而对于这三个人,艾伊尔人则要尽力确保她们活下来。我听说艾伊尔人正在谈论要给罗耐勒找个丈夫。”

“伊尔甘知道其他人立下的誓言,”珂丽勒的声音仍然带着对这件事的惊诧,“达莫刚将她治愈,她就开始为自己死去的护法哭泣,但她已经准备好立下誓言。现在的问题是,达莫还想尝试对罗耐勒和萨莎勒治疗。”令人惊讶的是,珂丽勒脸上露出一副很像是挑战的神情,她像其他黄宗两仪师一样傲慢,但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凯苏安面前的位置。“凯苏安,既然知道有救治的办法,我就不可能坐视姐妹继续处在如此可怕的情况中,我想让达莫试试医治她们。”

“当然,珂丽勒,当然。”看样子,达莫的坚持对这名黄宗姐妹也产生了影响。凯苏安暂时不打算对此加以干涉,只要珂丽勒做得不要太过分。早在她得知夏纳发生怪异事件时,她就开始召集她信任的姐妹了。现在这些姐妹一部分聚集到她身边,另一部分被她派遣在其他地方。她的眼线监视史汪·桑辰和沐瑞·达欧崔已经有许多年了,但以前她一直都没能从她们身上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她当然信任她们,但这绝不意味着她会任由她们肆意妄为,现在她要面对的风险已经太多了,所以她也不能对这样一名姐妹完全放手。

房门被猛地推开,佳哈走了进来,拴在他黑色发辫上的银铃发出一阵阵脆响。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蓝色外套,那是梅瑞丝为他挑选的。房里的人都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就连索瑞林和萨伦妮也不例外。但一听到他带来的消息,所有人立刻忘记他那张被阳光晒黑的漂亮面孔。

“埃拉娜失去知觉了,凯苏安,她突然就瘫倒在地上,梅瑞丝已经送她去卧室,并派我来找您。”

凯苏安压抑住惊呼的冲动,让索瑞林和珂丽勒跟在她身后,她知道,现在不可能将她们排除在局外。然后她命令佳哈带路。维林也跟了上来,凯苏安没有阻止她,维林非常善于注意被别人忽视的东西。那些穿黑色制服的仆人们完全不知道佳哈的身份,但他们都知道要为凯苏安让开路。凯苏安很想让佳哈再快一些,但如果那样,她就只有用跑才能跟上佳哈了。还没等她走多远,一个剃光前额头发的矮个儿男子便挡住她的路,向她深深鞠了个躬。面对这个一身黑衣、上半身被彩色横纹完全覆盖的小个子,凯苏安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愿你得到光明的眷顾,两仪师凯苏安,”他的语气平稳如常,“虽然我知道你有急事,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卡莱琳女士和达林大君已经不在阿瑞琳女士的宫殿里了,现在他们正乘船赶往提尔,恐怕他们现在已经脱离你的控制范围了。”

“我的控制范围也许会让你吃惊,多布兰大人。”凯苏安冷冷地说。她原本应该在阿瑞琳的宫殿里留下至少一名姐妹,只是她一直都相信这两个人是安全的。“你这样做明智吗?”她丝毫不怀疑这是多布兰干的,不过她怀疑多布兰是否有胆量承认这一点。怪不得在此之前,多布兰一直都没有向她提起过这两个人。

凯苏安的话似乎并没有对这个人造成任何影响,但他却让凯苏安吃了一惊:“达林大君将为真龙大人管理提尔,而让卡莱琳离开这个国家应该也是明智的行为,她已经放弃了叛乱的行为和对太阳王座的所有权,但也许仍然会有人利用她。也许,两仪师凯苏安,让他们处在仆人的监管下并非明智的决定。光明在上,你不该把他们当成犯人来拘禁,他们只是我们的……客人……而那些仆人也不可能对抗我的士兵。”

佳哈只是急着想要离开,梅瑞丝的手腕一向都很严厉。凯苏安也很想尽快赶到埃拉娜那儿去,所以她只说了一句:“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多布兰微微一鞠躬。

埃拉娜被送往最靠近她晕倒地点的卧室,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而凯瑞安人喜好的深色墙板让这里显得更小了。当一行人全都走进来时,这个房间立时变得相当拥挤。梅瑞丝打了个响指,指了一下,佳哈立刻退到一个角落里,不过这并没有让拥挤的状况改善多少。

埃拉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她的护法伊万跪在床边,抚摸着她的一只手。“看样子,她似乎是害怕醒过来,”这名身材高瘦的护法说,“我相信她的身体没有问题,但她似乎非常害怕。”

珂丽勒将伊万推到一旁,伸双手捧住埃拉娜的脸庞。阴极力的光晕包围了这名黄宗两仪师,治疗的编织渗入埃拉娜的身体,但这名身材苗条的绿宗姐妹甚至连个哆嗦都没有打。珂丽勒摇摇头,向后退去。

“我的治疗能力也许无法和你相比,珂丽勒,”梅瑞丝不带表情地说道,“不过我也尝试过了。”在白塔中度过了漫长岁月后,她声音中的塔拉朋语调仍然十分浓重,但她的黑色长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露出一张相当严厉的面孔。“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凯苏安?”在这些人里,凯苏安应该是最信任她的。

索瑞林盯着平躺在床上的两仪师,紧紧抿住的薄嘴唇没有丝毫变化,凯苏安想知道她是否在重新评估她们之间的同盟关系。维林也在盯着埃拉娜,表情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畏惧。凯苏安从没想过有任何事情能让维林害怕到这种程度,但她自己也感到一阵恐惧的寒意。如果现在她失去和那名男孩之间的这点联系……

“我们坐下来,等她自己醒来吧!”她以平静的口吻说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没有了。

“他在哪里?”狄芒德一边狠狠地问着,一边在背后握紧拳头。他双脚分开地站立着,心里明白自己是这个房间的统治者,一直都是。不过,他还是希望色墨海格或者麦煞那会在这里。他们的同盟是脆弱的,只不过是一个协议——在其他弃光魔使被彻底扫清之前,他们不会彼此为敌,但这个同盟一直维持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合力压制了一个又一个对手,让他们的敌人落入死亡或更可怕的下场。但色墨海格要参加这样的会面并不容易,而最近麦煞那也变得畏首畏尾。如果她想要结束他们的同盟关系……“自从那些瞎眼睛笨蛋、那些白痴在凯瑞安失败后,兰德出现在五座都市里,包括荒漠中那个遭受诅咒的城市。另外有十二个市镇里也出现他的行踪。这还只是我们现在得到的报告!只有暗主才会知道那些野蛮人还会用马匹、绵羊,或者其他什么只会缓慢爬动的东西给我们送怎样的报告过来。”古兰黛刚一到这里,就把这里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幻象墙让他们脚下的条纹木地板仿佛被围绕在充满鲜艳花藤和五彩鸟雀的森林中,甜美的气息和轻柔的鸟叫声充满在空气里,只有拱形屋门破坏了这种美丽的幻觉,这些都让狄芒德感到厌恶。为什么她要去回忆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他们应该制造的是震撼矛和梭翼,而不是幻象墙,煞妖谷需要这些。而且,狄芒德记得古兰黛以前对与自然相关的东西都是不屑一顾的。

奥森加听到“瞎眼睛笨蛋”和“白痴”这两个词时皱了皱眉,但他立刻就抹平了那张平凡的、满是皱纹的面孔,那张和原先的他截然不同的面孔。无论他的名字是什么,他永远都知道可以挑战谁,不能挑战谁。“只是他的运气而已。”他平静地说道,但还是不禁揉搓了一下双手,这是他的一个老习惯。在这个纪元里,他穿得像是个十足的帝王,他的外衣上布满了黄金刺绣,几乎完全遮盖了衣服的红底色,靴子上缀着黄金丝穗。围绕在他脖子和手腕上的白色缎带,几乎足够给一个小孩做衣服了。他从不知道节制,如果不是因为他特殊的技艺,他绝不可能成为使徒。奥森加察觉自己双手的动作,急忙从座椅旁的圆桌上拿起昆达雅石酒杯,向散发着馥郁芬芳的深色酒浆深吸一口气。“简单的巧合,”他竭力用轻松的声音说,“下一次,他就会被杀死或俘虏,运气不可能永远保护他。”

“你也想依靠运气吗?”亚兰加在一张流线形的长椅上舒展开身体,仿佛那是张卧榻。他向奥森加露出一个朦胧的笑容,弯起一条腿,在长椅上踮起赤裸的足尖,让亮红色的裙摆一直落到大腿上。她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仿佛时刻都有可能撑破那一抹红缎胸兜。自从她变成女人之后,她的一切风格都改变了,但那颗装在女人躯体内的核心没有丝毫变化。狄芒德并不蔑视肉体的欲望,但迟早有一天,她的欲望会给她带来死亡,就像他们曾经历过的那样。当然,如果下一次死亡会是她的最后一次,他也不会有什么哀伤。“你负责监视他,奥森加,”她口中的每一个音节都散发撩人的意味,“这是你和狄芒德的任务。”奥森加打了个哆嗦,飞快地舔舔嘴唇。亚兰加发出充满磁性的笑声。“我要做的则是……”她将拇指按在椅子边缘,仿佛是要碾碎什么,然后她又笑了笑。

“我觉得,比起他们,你更应该担心自己。”古兰黛端起酒杯,喃喃说道。她只穿着一袭薄雾般轻柔的斯台瑟裙衫,成熟肉体的曲线清晰可见,而她声音中的轻蔑比她的肌肤更加显露无遗。“你、奥森加、狄芒德,还有莫瑞笛,无论他在哪里,你们对此都有责任。也许你应该害怕的不止是兰德的失败,还有他的成功。”

亚兰加笑着,握住古兰黛的一只手,她的绿眸闪烁着火花。“也许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你的话?”

古兰黛的长裙变成密不透风的黑色,她狠狠地骂了一句,用力抽出手,从亚兰加的长椅旁走开。亚兰加则发出吃吃的笑声。

“你是什么意思?”奥森加厉声说道,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露出一副演讲者的姿态。他的双手捏住自己的翻领,语调变得庄重肃穆。“首先,我亲爱的古兰黛,我怀疑即使是我也没办法除去暗主在阳极力中留下的阴影。兰德对力量的掌握非常粗糙,他所尝试的一切最终证明都是无效的,我不相信他知道该如何开始,那完全超出他的想象。而且,只要暗主下命令,我们随时都会制止他的努力。我能明白,如果我们失败了,暗主的不悦将是多么可怕,那也许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但除此以外,被你点名的我们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去害怕?”

“像过去一样盲目,也像过去一样无聊。”古兰黛依旧喃喃地说着,她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的裙子又变成像薄雾般透明的细纱,只不过这次细纱的色泽变得鲜红如血。也许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镇定,或者,也许这种激动才是她伪装出来的。除了这身斯台瑟的衣服,她身上的一切饰品都来自这个纪元:她的金色发丝中缀着火滴石,一块硕大的红宝石躺在她的双乳之间,一双赤金手镯挂在她的手腕上。不过有一个奇怪的地方,狄芒德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注意到了,在她左手的小指上套着一枚朴素的金戒指。古兰黛的身上从不会有任何朴素的东西。“如果那个年轻人真的除去暗主的影子,那么……你们这些导引阳极力的人将不再需要暗主的特别保护。那么,暗主还会……信任你们吗?”她微笑着,啜了一口酒。

奥森加没有笑,他面色苍白,手指滑过嘴唇。亚兰加在长椅边缘坐起身,一切妖冶的味道都从她身上消失了。她的双手按在膝上,如同一双鸟爪,双眼瞪视着古兰黛,仿佛正想掐断古兰黛的喉咙。

狄芒德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最终,他摊开双手。他一直都希望能让兰德去死,即使无法做到这一点,至少也能俘虏兰德,但古兰黛的话很可能改变了他的想法。在至上力之战中,有十几名中选使徒都因为暗主的怀疑而丢掉了性命。

“暗主相信你们所有人的忠诚。”莫瑞笛一边高声说着,一边大步走进房间,那种样子就好像他是暗主本尊——他似乎经常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他戴着一副男孩的面孔,但这丝毫没有减弱他的威严与高傲。也许他的话是要安抚房里的众人,但他的表情却相当严厉。在古语中,“莫瑞笛”的意思是死亡,现在他一身纯黑色的衣着让他非常符合这个名字。“只要他还信任你们的忠心,你们就不必为自己担心。”那个叫辛黛恩的银发女孩穿着一身红黑色衣裙,紧跟在他身后,就如同挺着一对丰满乳房的小宠物。不知为什么,莫瑞笛的肩上趴着一只老鼠,那只老鼠的白鼻子不停抽动着,嗅着这里的空气,一双黑眼则警戒地审视着房里的一切。也许这只老鼠的出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戴着一副年轻面孔的莫瑞笛仍然像以前一样,眼里看不到任何理智的火星。

“为什么你要把我们召集到这里来?”狄芒德问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闲聊。”他在无意中挺直了身子,好让自己的眼睛和莫瑞笛平齐。

莫瑞笛没有回答狄芒德,反而问道:“麦煞那又缺席了?真可惜,她应该听听我要说的话。”他捏住那只老鼠的尾巴,将它从肩膀上提起来,看着它舞动四肢,拼命挣扎,仿佛房间里只剩下这只老鼠。“看上去并不重要的小事,最后很可能会变得至关重要。”他喃喃说道,“比如说,这只老鼠。比如说,伊沙姆是否成功找到并杀死另一只老鼠——帕登·范。比如说一句话落进错误的耳朵里,或者是没有落入正确的耳朵。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可能会导致世界另一边山脉的崩塌。”那只老鼠突然扭动身体,想要咬住莫瑞笛的手腕。莫瑞笛随意地将老鼠扔到一旁,老鼠在半空中变成一团火焰,一团比火焰更炽热的东西。莫瑞笛则微微笑了笑。

狄芒德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一定是至上力的作用,但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一个黑点从莫瑞笛的蓝眼睛上飘过,然后又是一个黑点。它们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出现,又不断滑走。上次狄芒德和莫瑞笛见面时,他的眼里还没有如此频繁的萨埃出现。他一定在不断地使用真力。除非万不得已,狄芒德绝对不会碰触真力。当然,现在只有莫瑞笛有这样的特权,因为他……已经受到了膏礼。这个肆意滥用真力的家伙真的是疯了,那比阳极力更容易上瘾,比烈毒更致命。

莫瑞笛走过条纹地板,伸手按住奥森加的肩膀,他脸上的微笑在萨埃的映衬下变得更加阴险。被他俯视的奥森加咽了口口水,也在脸上堆出一个不稳定的微笑。莫瑞笛平静地对他说道:“你从没有考虑过该如何移除暗主的影子,这样很好。”他刚才在房间外面偷听了多久?奥森加的微笑变得更加虚弱了。“兰德就不像你这么明智,告诉他们,辛黛恩。”

那名小个儿女子挺直身子,她的面容和身材都堪称一流,就好像一颗甜美的浆果,正等待采摘,但她蓝色的大眼睛却像一对冰块。谁也不知道,这颗浆果中会不会隐藏剧毒。“你们应该不会忘记珂丹卡,”她那低沉、美丽的声音中永远都蕴含着狂躁的放荡,而现在,这个声音中又多了一重嘲讽的意味,“路斯·瑟林有两把连接它们的钥匙。他也认识一个人,有足够力量使用珂丹卡中女性的一半,他计划使用珂丹卡。”

房间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同时开始说话。

“我还以为那些钥匙全都被摧毁了!”亚兰加一边喊,一边跳起身,她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单纯使用珂丹卡就足以摧毁世界!”

“如果你阅读过除了历史书以外的任何东西,你就会知道,它们几乎是不可能被摧毁的!”奥森加不屑地对亚兰加说,但他也拉了拉衣领,仿佛是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瞪大的眼睛更是仿佛要跳出眼眶。“但这个女孩怎么会知道他有钥匙?她怎么会知道?”

辛黛恩的话刚一说完,古兰黛的酒杯就从手中掉落下来,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她的长裙变得像血一样鲜红。她的嘴唇扭曲着,仿佛要呕吐一样。“你还想要与他正面对抗吗?!”她向狄芒德尖叫着,“你还希望有人为你找到他吗?!愚蠢!愚蠢!”

狄芒德知道古兰黛的性情反复不定,但他觉得古兰黛的反应还是有些过于激烈。他敢打赌,辛黛恩的这段声明并没有让古兰黛有丝毫惊讶,看样子,古兰黛终于厌倦了作壁上观,打算有所行动了。自始至终,狄芒德没有说一个字。

莫瑞笛一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用指尖挑起辛黛恩的下巴,就如同辛黛恩是他最亲密的爱人。辛黛恩的眼里燃烧着憎恨,但她的面容就如同一具精美的玩偶,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柔软的玩偶,毫无抗拒地接受莫瑞笛的一切关心。“辛黛恩知道许多事情,”莫瑞笛轻声说道,“她会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一切。”这个小女子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但她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对狄芒德来说,这个女人是个谜。一开始,他以为辛黛恩是兰飞儿的转生,直到麦煞那告诉他,这个女孩比兰飞儿弱小很多,他才知道自己错了。用来进行轮回的躯体应该选择与接受者本身条件最为吻合的,但奥森加和亚兰加却充分地表现了暗主残忍的幽默感。麦煞那和其余的人都认为这个女孩本身就是属于这个纪元的,不过她在提到兰德时也称他为路斯·瑟林,就像兰飞儿一样。她说到珂丹卡时,仿佛也很熟悉它们在至上力之战中造成的恐怖,那是仅次于烈火的恐怖。也许这些都是莫瑞笛教她的,出于某种只有莫瑞笛自己才知道的目的?或者只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混乱?或者只是因为莫瑞笛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看样子,他必须被杀死。”狄芒德说道,想要藏起满意的心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无论是兰德·亚瑟,还是路斯·瑟林·特拉蒙,只有那家伙死掉,他才能感到安心。“如果对他放任不管,他很快就会摧毁这个世界,还有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杀死?”莫瑞笛的双手振动了两下,仿佛在掂量某个东西的轻重。“这一点并没有错,”最后他说道,“但要找到他的确是个问题。当他碰触珂丹卡时,你们将会知道他在哪里,找到他,捉住他,或者如有必要,就杀死他。耐博力已经这样说了。”

“服从耐博力的命令。”辛黛恩的声音中充满了渴望。她低下头,房里回荡着众人对她的应和。但亚兰加显得闷闷不乐,奥森加露出绝望的神情,古兰黛则是一副怪异的、若有所思的样子。

弯下脖子和说出这句话同样令狄芒德感到痛楚。他们要捉住兰德,在他使用珂丹卡时,仅此而已。在那个时候,兰德应该正和某个女人一同操纵能够熔化大陆的至上力!看样子,莫瑞笛完全无意加入这个行动,他的两个宠物——魔格丁和辛黛恩当然也不会参加。现在他是耐博力,但因缘际会,下次当他死掉时,也许他将不会再得到一副新的躯体。也许这样的因缘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