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隐士的图书馆 第五节
给房间升温的咒语比给爸爸妈妈催眠用的时间稍长一些,发音也不尽相同。
没过一会儿,友理子的脚下开始升起暖意。书本的魔法!真正的魔法!
“谢谢!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友理子在梯凳上端正了坐姿。
“那就先讲讲‘英雄’吧!”贤士说道。
所谓“英雄”,是你生存这个“圈子”里最美丽、最高尚的物语——贤开始讲述。
“这个我也明白,英雄都是那种人物嘛!”
“他们不是人物哦,友理子!他们是物语!”
“哦。”
“如果人只为存活,无论有怎样的丰功伟绩,那也只是事实罢了。而有了思想,有了讲述,被别人讲述过,才会产生‘英雄’。于是有思想、有讲述、被别人讲述,这些全都属于物语。”
所谓“英雄”,就是构成一切丰功伟绩源泉的物语——贤士说道。
“你所说的‘圈子’中人的‘英雄’,就是从源泉式的‘英雄’故事中产生的抄本一样的东西。”
首先,必须有所谓“英雄”故事的存在!
在人世间做了杰出贡献和伟大事业的人就被称为“英雄”,并被永久地广为传颂。这是因为,那个“英雄”源泉故事的抄本早已被炮制出来。
“如此炮制的抄本仍然属于物语或故事,所以它们给作为源泉的‘英雄’赋予了功力。”
故事是循环往复的,人类历史源远流长,英雄辈出,类型也多种多样,所以他们的伟大功业,为世人颂扬并世代流传至今。因此,作为源泉的“英雄”也功力倍增。
最为美丽、最为高尚的物语(故事)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强大。
“那不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吗?如果源泉发展壮大起来,就可以得到更加完美的抄本——这个世界上就会诞生无数的完美英雄。”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确实是了不起的事情。”
最美丽、最高尚的故事在光芒四射的同时,还会产生同等浓厚的阴暗面。这也是“英雄”——贤士解释道。
“这就是一张盾牌的表面和背面,正与负的两面。光明与阴暗面永远是相随相伴的,任何人都无法把它们分开,绝对无法分开。”
光明愈是强烈,阴暗面也就愈加浓厚。
“在‘英雄’的源泉中,阴暗与负面的事物也在蓄积,它也像光明一样不断地增强功力,两者如同竞赛。”
结果会怎样?来自源泉的抄本也会发生同样的变化。
“你所生存的这个‘圈子’里的英雄,也同时具有正负两个方面。”
若负面愈加浓厚,它的抄本的负面也就愈加浓厚且不断地发展壮大。
“光明是善良的事物,阴暗面则是操纵邪恶。”贤士迟缓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俯视着友理子。
“阴暗面增强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凭你的小脑瓜也该想得到。”
遵照贤士的教诲,友理子开始用她的小脑瓜思索。
“那……世界上就会产生更多的邪恶,对吗?”
正是这样——贤士答道。
“这个‘圈子’里,会充溢着无数闪烁灿烂光芒的善良和无数黑暗沉沦的邪恶。”
因此,作为源泉的“英雄”就会在某个时期被封禁。
“如果把源泉封堵起来,新一轮的循环也就停止了。这样,虽无法让已经出现在这个‘圈子’里的正与负的英雄故事枯竭,却也能够防止它们继续增长。”
遏止大规模的循环,只留下小规模的循环。
“比如说,就像关掉水龙头不让水继续流出来?并且,把已经流出来的那部分水——存在水桶之类的容器里就能循环使用?”
出乎意料,贤士笑了,仍然是老爷爷的那种笑。
“你的比喻挺有意思嘛!不过,思路基本正确。”
看来友理子得分了。
“可是,贤士,我不明白,”刚才频繁出现的那个词,阿久也说过好多次呢,“圈子,指的是什么呢?”
感觉像是指世界或人世间的意思,可是,为什么要用“圈子”这个词呢?
“不可以用‘世界’这个词吗?”
“因为世界不是‘圈子’啊!”
因为世界是实实在在的客观状态。
“世界在人世产生之前就已存在,世界并非只靠人世而成立,还有天体和大自然。包罗万象的一切才是世界。而‘圈子’与世界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贤士说道。
“‘圈子’是在人类创造出语言并力图解释‘世界’的那一瞬间诞生的。它是功力也是意志、或希望与心愿,包括这所有的一切。这就是‘圈子’。”
难以理解。友理子为了领会贤士的教诲而苦苦思索。
“那……‘圈子’就是人世间,对吗?”
“人世间是‘圈子’之内的一部分。”
“可是,希望和心愿都是由人来完成的事情啊!”
“但是人对世界上看不到的东西也要做出解释。对吧?这样一来,有时就会超出人世的范围。所以,友理子啊,‘圈子’就会比人世间更广阔。岂止如此,它现在已经比‘世界’更大。”
比实实在在的“世界”还要大!
力图解释世界、既是功力也是意志的“圈子”无限扩大了吗?
“正是在这个‘圈子’中,故事才得以循环往复。”
没辙了,认输吧!友理子放弃了。
“我理解不了。思路跟不上了。”
贤士并没有像学校里的老师那样训斥友理子。
“还是无能为力啊!你太小了,听听就行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只要有决心把它搞清楚就行了。”
他在布置作业?这倒是跟老师一样。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并不只是人类。对吧?即使是生物,也有其他很多种类呢!”
“有动物们,小狗、小猫等等?”
友理子很喜欢小猫,而哥哥则喜欢小狗——这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在她的大脑中一闪而过。
如果想喂养宠物的话,绝对要养狗!——在这种时刻,哥哥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是啊,小狗小猫会讲故事吗?它们也在力图解释世界吗?不会的吧?小狗小猫虽然也生活在这个世界,但它们是不会构思‘圈子’的。”
“但是,人类对小狗小猫却非常了解,有很多故事就是以小猫小狗为主角构思出来的。”
“那并不是小狗小猫的故事,而是人类力图解释小狗小猫而构思出来的故事。说到底仍然不是小狗小猫的‘圈子’,而是人类的‘圈子’。”
因为只有人类才构思故事、讲述故事。
“那好,友理子,你再思考一下。”
故事是从哪里产生出来的呢?
那还用思考吗?
“既然是人类构思出来的,当然是从人类中产生出来的啦!”
“从人类中吗?人类的什么地方有这种功力呢?”
“大脑!”友理子“砰”地拍了一下脑袋,“这里,脑瓜。”
“真的是那样吗?”
友理子有点儿困惑,然后把手捂在胸口。
“那在这儿!心,就是Heart。”
嗯!友理子觉得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是心吗?心是在你身体的哪个部位呢?你能指出来吗?”
“我说了嘛,在胸膛里呀!”
“可是,那里只有称之为心脏的一种脏器啊!”
它现在也是有节律地搏动呢!友理子的手掌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律动。
“友理子啊,故事中是有源泉存在的,它是在人类力图解释世界的一瞬之间与‘圈子’同时诞生的。所有的故事就在这里产生,从这里流入‘圈子’中,然后在‘圈子’里循环。”
源泉!难道这里还会有水龙头吗?
“真是稀奇古怪的事情。故事是人类构思出来的,所以源泉不可能存在于别的地方。”
“有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源泉。”
“你瞧!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友理子伸手指着贤士,快速地插嘴说道。
于是,贤士的语气中含有了一种劝诫的意味——你要仔细地听我说的话!
“虽然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源泉,但全都是一样的。尽管与人数一样多,却仍然只有一个,因为力图解释世界的意志只有一种。一个‘圈子’里面只有一个源泉。”
这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这种源泉叫做‘无名之地’。”
终于出现了——无名之地!
友理子抬起头来,用力地睁大了眼睛。虽然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她很想了解它。
“那里是一切故事产生和回收的地方。”
像“英雄”这种总源性的故事,也是在“无名之地”曾被封禁——贤士继续说道。
“守卫封禁地的是驻守‘无名之地’的卫士们,他们被称作‘无名僧’。”
“他们是和尚吗?”
对于友理子的询问贤士先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适当的词语。
然后他答道:“外在形态就是那个样子吧。”
不过,原本他们就是没有名字的。
“只是曾经造访过那里的‘圈子’里的人们这样命名,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外形与僧人相似。”
“他们是不是为神明服务的人?”
“‘无名之地’是没有神明的。”
那里只存在构成一切“神明”的源泉的故事。
“不管怎么说,‘英雄’的总源即主体也被封禁在那里。”
友理子还想更加详细地询问有关“无名之地”的情况,可贤士却像要制止她似的抢先把话题转了回去。
“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圈子’里存在着业已流传的‘英雄’故事,它们在循环往复……”
关乎封禁的“英雄”主体而编写的抄本,也在“圈子”之中。
“前者是人类的记忆,后者是人类创造的记载。你明白它们的区别吗?”
似乎明白——友理子点了点头。
“记载与记忆相互补充,既可以根据记忆来创造记载,也可以凭靠记忆补充记载中欠缺的部分。而且,还可以根据记载来编造新的记忆,哪怕是原始记忆中所不存在的事情。”
因此,即使关闭了总源的水阀,业已流出的“英雄”故事也不会枯竭。
“不过,只要封闭了主体,阴暗面就不会浓厚到爆发危机的程度。另一方面,光明也无法照耀到‘英雄’主体曾经自由的时代。”
此即“圈子”内和谐机制的保持——贤士解释道。
“但人类这种动物,似乎永远无法领会这个朴素且至关重要的法则。”
贤士的语气中透出慨叹。
“自古以来,人们永无休止地追捧‘英雄’。倘‘英雄’遭到了封禁,人们急切的追捧心反倒变本加厉。他们追求着、寻找着,处心积虑,要把它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们所依据的线索就是“抄本”。
阿久告诉友理子,虽然“抄本”并非“英雄”本身,但却是“英雄”的一部分,或是具有影响力的一种“类书”。
“其中既有为‘英雄’而编纂的抄本,也有为‘英雄’的丰功伟绩而编纂的抄本,还有遭遇了‘英雄’的人们的见闻录。”
友理子亟不可待地插嘴发问:“那《英雄见闻录》呢?是什么样的抄本?”
“那是一本极为浅显易懂的见闻录。”
说是浅显,对于孩子却已非同小可——贤士苦不堪言似的补充道。
“它作为书本成形刚满一百年,还很年轻呐!对孩子来说也算适合。”
友理子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阿久,她知道阿久也在看她。两人对视——孩童与“年轻的书”的组合。
“通过这些抄本,人们对‘英雄’主体的功力可窥一斑,并且能够获得它的部分功力。”
于是就会被黏缠附体!
“当然,并不是所有接触抄本的人都会被附体,被附体的人必须具备某种资格才行。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真器’。”
森崎大树也是“真器”!
“那……‘召唤者’呢?他与一般的‘真器’有什么区别呢?”
前面也曾出现过“最后的真器”的说法。
“友理子啊,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但你的性子太急躁了,你可不能急于求成啊!知识是要通过身体力行来掌握的,鲁莽行事,失去的东西会更多!”
受到了批评,友理子乖顺地缄口不语。
“正确地说,人要想成为‘真器’,接触抄本且被它附体而成为‘真器’所必备的要素不是别的,正是暴怒。”
贤士平平淡淡地继续讲述。
“‘英雄’的阴暗面所最喜爱的,正是人的暴怒情绪。”
“那就是说,有人也让哥哥产生了暴怒情绪?”
这似乎又是个急性子的提问,没人理会。贤士虽未正面回答,却指出了另一个问题。
“不仅仅是你,生存在这个‘圈子’里的人类都总是把‘英雄’这个词语作为美好善良的化身。”
所以,人们只看到“英雄”闪光的正面即称之为“英雄”,平常使用“英雄”一词的时候都是指善良的正面。
“因此,当我们这样谈论‘英雄’的真相时,就会感觉有些费解并困惑。你也是这样的嘛!”
大概……是这么回事儿吧!友理子大脑中仍然理不出头绪来。
“是啊……”
“那好,我们来改变一下称呼。你以前所知道的美好善良的‘英雄’就称作英雄,而‘英雄’的阴暗面即邪恶的负面就称作‘黄衣王’。”
黄衣王?——友理子重复念叨着,仍不知所云。阿久在旁边告诉她,如果用小姑娘所使用的语言来表示就是如此这般几个字。
这样一来,友理子也找到了感觉。的确如此,友理子曾经亲眼见过那个古怪的家伙,头戴王冠似的帽子,身上裹着披风——尽管看不清那披风的颜色。
“这个‘圈子’里有个‘编织者’比你出生的时间还早。”
就是编写故事的人——阿久又为她做了解释。
“就是作家吗?”
“不只限于作家,但大致如此。”
看到友理子领会了阿久的注解,贤士继续讲述。
“那个‘编织者’作为真人肉身,会尽可能地接近‘英雄’的真实,并把它编织成一本书保留下来,这就是《黄衣王》。”
它不是小说,而是戏剧。
“有些人知道它会把读者引向毁灭,所以极为痛恨和惧怕。另一方面,也永远有人在追寻它。”
“那就是说,那也是‘英雄’的抄本,对吗?”
“正是这样。它还是功力最强的抄本之一呢!”
贤士似乎在微笑。他批评人十分严厉,表扬人却和蔼可亲。
“因此,我们把‘英雄’的阴暗面称作‘黄衣王’。”
从这里开始,往后我们就使用这个名称吧!
“‘英雄’的主体会根据看到他的人随意变换模样。”
也就是说,他会采用看到他的人所寻求的模样。
“所以吧,友理子啊,‘英雄’未必会装扮成王者的模样,也未必会穿黄颜色外衣。你那次看到时他戴着王冠,裹着披风,那可能是因为你哥哥在寻求那种模样。你哥哥认为功力超强的人物形象就应该是戴着王冠,裹着披风。”
友理子开始努力回忆哥哥钟爱的漫画、电影和小说,莫非其中也有戴王冠、裹披风的大王出现?
“也许会是这样。我觉得这可能就是王者风范。”
友理子感到,自己根据“功力超强”这句话来想象其他模样有些困难。他该不会是总理大臣吧——那就应该是西装革履的大叔了。其他的……对了,穿着军装的将军?还是大王的形象容易想象,而且电子游戏中也出现过。
“我明白了。驱使哥哥那般恶劣行径的,应是‘黄衣王’。”
邪恶的超强功力!
“那好,友理子,这里请你再思考一下,”贤士启发她说,“如果你被剥夺了一切自由,并被无限期地幽禁在固定的场所,你会希望得到什么呢?”
这个用不着深思熟虑,友理子即刻回答。
“我希望得到自由!”
“黄衣王也怀有同样的愿望。”
为此他必须拥有功力,拥有突破封禁的功力。
“黄衣王通过存在于‘圈子’里的抄本栖居在‘真器’中,汲取‘真器’的功力,就连‘无名僧’也无法阻止这个行动。”
“为什么呢?只要把抄本全部收回不就行了吗?”
“把散布在‘圈子’里的所有抄本都收回?”
“是啊!”
“那要耗费漫长的时间,且徒劳无功。”
“为什么呢?”
“人们会隐藏抄本,或继续复制抄本,接二连三,持续不断……”
友理子一脸愁容,在堆满书本的黑暗的图书室中,这个小女孩光滑洁白的额头上刻满了皱纹。
“那,干脆把‘英雄’这个故事本身收回来呢?不仅是关掉水龙头,把存在桶中的水也全部收回。”
停顿了一次呼吸的间隔,贤士沉稳地反问:“那样的话,‘圈子’里的善良人物及其功绩不也消失了吗?”
如果把英雄的故事全部收回的话。
“可是……只把邪恶收回不就行了吗?”
“什么是善良?什么是邪恶?在哪里划分界限呢?”
友理子有点儿生气了:我是小学五年级学生,这么难的题目,学校还没教过呢!
“也有人即使接触了抄本也不会变成‘真器’,还有人即使对抄本着迷也会从此大行善举,还有一些人觉察到抄本的危险,从刚才所说相反的意义上为了不让人们看到抄本而东奔西走。”
友理子求救似的看了看阿久。阿久毫不含糊地沉默着,甚至……好像在躲避友理子的视线。
“不管怎样,很难让‘圈子’里的故事枯竭。刚才不是说了吗?‘圈子’,跟故事是一回事儿,故事消失,‘圈子’也就消失了。如果用你能理解的话说,那就是文化和文明全都从人世间消失了。”
那里就只剩下实实在在的客观世界和作为动物的人类。
尽管有些不太情愿,友理子还是接受了。
“如此这般,‘黄衣王’就通过抄本积蓄了功力,”贤士继续讲道,“从古至今持续不断地蓄积,不断地涌现‘真器’,并且完成了增强‘黄衣王’功力的过程。”
“比方讲是怎样一个过程呢?”
“你认为是怎样一个过程呢?”
坦率地说,友理子的头脑中和心中早已是千头万绪,再也无暇考虑新的问题了。她恼羞成怒,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已经疲惫不堪。
友理子身后不远处,有个温柔甜美的女性嗓音小声说话。
友理子回过头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
“战……”那个嗓音道,“战!”
战……?战争吗?
“你是说,被‘黄衣王’附体的人都会发动战争吗?”
友理子交替审视贤士的深绿光和温柔甜美嗓音发出的淡紫光,同时大声地反问道。
“就是现在,你所居住的‘圈子’里也在频繁地发生战争啊!”
“这个国家不会有事儿的!”
“我说过了,是在‘圈子’里发生战争。”
报纸上有过报道,新闻中也有过报道。
“而且,‘战’并不仅仅意味着战争啊!”女子的甜美嗓音。
“人与人互相残杀,人与人争强斗胜,这些都是战争。”
“那,事件之类也算吗?比如说犯罪之类。”
“是呀!”女子嗓音悲伤地颤抖着。
“只要有一个人被杀,那也是战争。”
森崎大树杀害了一个同学,还把另一个刺成了重伤。
贤士说道:“‘真器’之间每次发起战争,‘黄衣王’就可以积蓄力量。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不断地积蓄至今。”
“打破封禁需要多大的功力呢?”
“需要毁灭一个星球的功力!”
所以,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消耗了很多很多的“真器”。
“友理子啊,无论多高的宝塔,坚持攀登总会到顶。无论多深的洞窟,持续下雨也总会灌满。”
增强“黄衣王”打破封禁功力的最后“真器”!
终于,友理子完全理解了。
“那正是最后的真器——‘召唤者’。”
打破封禁而越狱的“黄衣王”,借助最后的“真器”躯体降临到这个“圈子”里。
“是你哥哥成全了‘黄衣王’!”
友理子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图书室里并不寒冷,可她却无法抑制浑身的战栗。
“那,我哥哥……”
书本们闪烁着无颜六色的亮光注视着友理子。
“他在哪里?如果是在‘圈子’里,那就是在人世间,对吧?”
谁都没有应答。
“连你们都不知道吗?”友理子发出绝望的叹息并询问道,“无法推测吗?没有一点儿线索吗?”
“实在抱歉。”那个女子的甜美嗓音喃喃细语道。
“‘黄衣王’未必一直借用你哥哥的躯体,”贤士说道。“你哥哥作为‘最后的真器’,也许早已被吞噬殆尽了。”
“贤士,没必要说得那么恐怖嘛!”阿久终于忍耐不住开始插嘴了,“小姑娘太可怜了!”
“阿久啊,你把友理子领到这里来就是一个错误。”
阿久懊悔地沉默不语。
“并非没有一点儿线索。”
听贤士这样说,友理子猛地挺起身来,马尾辫重重地抽打在脊背上。
“真的吗?”
“如果你去‘无名之地’,无名僧或会告诉你一些情况,或许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呢!或许……你也能帮帮他们呢?”
友理子想起来了,阿久曾经说过自己好像具备这种资格……
“因为你跟‘最后的真器’有血缘关系,而且你还是个小孩子!”
“为什么成年人就不可以呢?”
“因为成年人已经浸染了过多的故事,想要涉足‘无名之地’,恐怕连人形都难以保住。”
“我搞不明白。不过,除了我以外别人都不行,对吧?爸爸妈妈也不行,警察军队也不行。”
“你也可以不管这些,友理子!”
话出意外,令友理子瞠目结舌。
贤士,你说什么啊?
“你太小了,太弱了,没必要挺身而出承受这么沉重的负担。”
“可是,如果放任自流,这个世界不就毁灭了吗?”
“是这个‘圈子’毁灭!”
“不就是说法不同而已吗?”
“这个‘圈子’毁灭了,还会形成新的‘圈子’呢!而且啊,友理子,这个‘圈子’也不是一眨眼就能毁灭的,还有时间。”
友理子还要成长,长成大人,也许还有足够的时间讴歌人生。
“你切莫忘记,越狱的可是‘英雄’啊!他可是‘英雄’和‘黄衣王’二者合一的故事。如果是这样,那他在这个‘圈子’现形时,可就不只是‘黄衣王’孕育的巨大邪恶,‘英雄’所具备的强大善良也会现形。”
这就是说,友理子所生存的“圈子”并不只是单方面被毁灭。
“将会发生善与恶的战争,对吗?”
贤士闪烁了两下,就像是点了点头。
“在这场战争中,可能会有众多人们来参加,而不是你一个人去战斗。即使你想战斗,也要等到长大成人。”
阿久放出强烈的光芒,像是要吸引友理子的视线。
“而且吧……小姑娘,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有些成年人觉察到‘英雄’的越狱行为,他们不久就会行动起来的。”
“什么样的人?”
“在全世界东奔西走寻找抄本的大人们。刚才贤士不是也说了吗?就是想要找到抄本并隐藏起来的人们。”
“或者是研究抄本内容并力图探究‘英雄’真相的人们。”贤士说道,“他们把学到的知识筑成堡垒,力图保卫这个‘圈子’不受‘黄衣王’的侵害。”
追踪“英雄”,为捕杀‘黄衣王’而孜孜不倦地搜寻和钻研的人们。
“我们把这些人称作‘狼人’。”
因为他们嗅觉灵敏,因为他们拥有不知疲倦的双脚。
“所以呢,你就把这事儿交给他们去办吧!小姑娘就不必操心费力啦!”阿久努力发出爽朗的语调。
友理子仔细琢磨两本书交替发出的话语并深深地思索。其实,她脑袋里依然是一团乱麻,虽不至于一片空白,但也不在状态,尽管本人聚精会神,力图达到深思熟虑的境地。她一边撩起垂下的散发一边吸溜鼻子。
“那些‘狼人’们会帮助我哥哥吗?”
终于,友理子的思绪达到了这一步。
贤士和阿久都没有应答,那个温柔甜美的女子嗓音也一直沉默。
“这不可能,对吗?”友理子自问自答道,“他们不会帮我的,对吗?”
时不我待,否则,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既然这样,还是得我去。我必须去救哥哥!”
斩钉截铁地说完,友理子浑身为之一振。
堆满图书室的无数书本跟友理子一起颤抖,仿佛发出了叹息。
“说了半天,还是这样的结果啊!”
贤士的话音在回响,友理子抬起了头。
“你已然进入了‘英雄’的故事当中。”
我是——英雄?
“你可切莫忘记啊!即使勉为其难,你也要时刻牢记这件事情。你要朝思暮想,铭刻在心。‘英雄’与‘黄衣王’就是一张盾牌的正面与反面!”
“贤士,你是动真格的吗?”阿久插嘴道,“她还这么小啊!”
“把友理子送到‘无名之地’去!”
“贤士!”
“不会有事的,阿久!”友理子轻轻抚摸一下阿久,“我会努力的。我不是孤军奋战,或许会在‘无名之地’找到伙伴呢!而且,现在虽然见不到,在寻找我哥哥时说不定能遇到‘狼人’。”
虽然现在我只是孤身一人。
“那样的话——对了!”阿久兴奋起来,“你先在这边找找‘狼人’怎么样?水内应该了解‘狼人’的情况,不是有人来过这里吗?”
“真的吗?”友理子的心中也点亮了希望之灯,“应该是水内的熟人,对吧?”
“住在哪里?姓甚名谁?我们不得而知,”贤士说道,“水内对‘狼人’非常警惕,没有招引他们进来。”
以前确实来过几次那种客人,但叔爷总是闭门谢客。
“他说不定在别处接待过呢!”阿久仍不放弃。
“或许写过什么东西留下了?”
“地址簿之类吗?”
“是啊,是啊!你知道吧?”
友理子并不知道。而且,如果叔爷真的有那个,则极有可能在巴黎发病倒下时就带在身上,也不知道是谁在保管。
“如果是这样,先决条件就是找到此人。叫醒小姑娘的父母!”
友理子困惑了,这听起来倒像是个绝佳方案。可是,那就首先要让爸爸妈妈相信这种天方夜谭般的故事。这得耗费多少口舌啊?
“阿久,你能不能像对我一样向爸爸妈妈解释清楚?”
“当然可以啦!”阿久答道。
贤士又插言了,“友理子的父母即使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也不会相信的。”
“为什么嘛!”
“阿久啊,你再冷静冷静。你也应该明白的。”
成年人如果被放在友理子的处境中,他们宁可怀疑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头脑。
“……是啊!”
贤士说得没错儿。友理子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不能再迟疑了。”
话音一落,友理子从梯凳上站了起来。
“那么,友理子,先制作你的分身吧!”
“分身?”
“如果你独自去外地,难道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
哦,是啊!不过——
“分身?是什么感觉?”
“好啦,你就看着吧!”
“芭捷斯塔呢?”贤士呼唤道。
友理子左侧里面齐头高的位置有了应答。
“小姑娘,向前迈一步,双手伸出来。”语调轻快的女子嗓音。
“我要跳下去了,接住!”
友理子按照指令做了。于是,一本天鹅绒触感的黑色书本落人手中。
“来!开始吧!把你的头发给我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