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隐士的图书馆 第四节
夜空漆黑,山间昏暗,树林幽暗,别墅则显现得更加暗郁。友理子想,那是因为黑暗被幽禁在了里面?天空、大山和树林都是自由的,但别墅里面的黑暗却被幽禁了。就因为无法脱离幽禁,它们才折叠、重合并高度凝缩了起来。
在幽暗的压迫下,叔爷遗留的别墅似乎比初次来访时倾斜得更加厉害。
汽车停了下来,爸爸关掉了发动机。
“友理子,下车啦!”
不知何故,友理子像要穿上防弹背心似的紧紧抱住了背囊。
为了靠近别墅的门厅,爸爸不得不动用割草镰刀。杂草疯长,格外茂盛,且没有芟过的痕迹。
这段距离比刚才短得多,坡度却更加陡峻,所以汽车开不上去。上次全家来访时,友理子刚上坡就摔了一跤。就在摔倒的同时,她发现了曾经铺路的痕迹,富有光泽的整洁路石残片散落在草丛之中。
那是哥哥在扶起友理子时发现的,他当时什么话都没说。在清楚地看到别墅内外全都荒芜凋敝时,他才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爸爸妈妈。
“水内先生过去是大富翁,现在可能已穷困潦倒了吧?”
爸爸妈妈也去看了看路石残片,面面相觑。
“维持这座房子也挺不容易的吧?”
“既然不容易,还不如把那些书卖了去呢!”
他能跑到巴黎去寻购古旧书籍,却不能维修日渐破朽的别墅!
大树、大树!妈妈在爸爸身前身后一手拨开草丛,另一只手舞动着大型电筒放声呼喊。
哎,太危险了!当心割到你的手!你退后!
妈妈充耳不闻爸爸的劝告。
别墅的窗口看不到灯光,妈妈呼唤多次也没什么反应。友理子看到,妈妈眼眸深处幽光闪烁,像是在寻求那并不存在的灯光。妈妈的目光十分强烈,令人感到仿佛会在窗玻璃上反光。
千呼万唤,别墅里没有应答。
门厅有门锁,但并没有锁住。在门把手的上方和门板与门框之间,钉着浅绿色的金属片并挂着提包形状的锁头。崭新的锁具,像刚刚用魔术变出来似的,锃光瓦亮。
这是谁干的?律师?隆司伯父?妈妈尖声逼问。
爸爸回敬说:“我怎么知道?”
“美子,镇静点儿!”
爸爸直呼妈妈的名字,并抓住妈妈的肩头用力摇晃了几下。
妈妈的眼神游移恍惚,双眸深处的幽光消失了,抓着电筒的手臂耷拉下来。
最后是打破了一层门旁的窗玻璃,然后拉开窗户并从那里进入了房内。爸爸在从破口伸进手去扳开月牙窗锁时,手腕被割破了一道小口子。
翻越窗口是身材小巧的友理子最擅长的。进入房内,她闻到了一股灰尘气味,黑暗沉重地压迫下来。友理子接连不断地打喷嚏,以至于不得不用背囊紧紧地捂住面孔。
“大树!大树!”
爸爸和妈妈用电筒照亮各处,呼唤着,寻找着。
透过背囊的薄布料,红皮书的窃窃私语传递到友理子鼻尖上。
——小姑娘,去图书室!
友理子手握的笔形电筒,是某次购物时的赠品,她不得不伸出脚尖一步步探着地板前行并时刻注意避免摔倒。幸亏没有脱掉鞋子,地板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黑暗中看不清楚就踩着它们走了过去。途中,她取出红皮书单手紧紧抱在胸前,又把背囊扔在了脚边。
——穿过走廊,向右转!
原来的模糊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友理子也弄清了房间的布局关系。那间格外宽敞的房间就是图书室。对了,打开这扇门。
门把手顺滑地转动,门扇朝外拉开,带起一股轻风拂动了友理子的额发。
室内本应漆黑一团,可电筒照亮处之外的部位,也还能看到一排排书脊。
它们在发光!放在这里的书本发出星辰般的微光,闪闪烁烁。它们的色调具有微妙的差异,有白色、黄色、蓝色、金黄色、紫色……
抱在胸前的红皮书也泛出微弱的光亮,映照在友理子脸庞上。
“阿久!”
“哦,是阿久啊!”
“你回来啦,阿久!”
呼唤声此起彼伏,从天花板上传来。友理子惊讶地后退一步,脚下又发出一声呼唤。
“阿久,你回来得好啊!”
友理子慌不择路地拔脚就逃,这时抱在胸前的红皮书更亮了一些,发出温暖的光亮。
“不要紧!小姑娘,你别怕,它们都是我的伙伴。”
这里的书本全都会说话吗?
漆黑的图书室里,周围堆放着难以计数的书籍,交替放出微弱的光亮,友理子简直像天象穹顶下唯一的观者。
“阿久,这孩子是谁?”
“你怎么把一个小孩儿带回来了?”
为什么我没有触摸其他的书,耳旁就能听到它们的喃喃细语呢?
“因为,这里是我们书本布设的界域啊。小姑娘!”
红皮书用温柔的嗓音告诉友理子。
“所以不用把我拼命抱紧也可以交谈。小姑娘,你累得够呛吧?在那儿坐一会儿!你的辛苦没有白费。”
友理子吓得魂飞魄散,一时无法动弹。书本们都噤口不语,只是静静地眨着眼睛,好像在等待友理子镇静下来。微光之中,她看到右脚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梯凳,可用来探取高处的书籍。
这是个三层的梯凳,最上层和第二层也放着书。友理子坐在第一层,挺直腰板以免碰到那些书本。
红皮书仍然放在膝头上。
“这孩子的父母也一起来了。请哪位念一下咒语吧!”
红皮书向伙伴们招呼道。
于是,房门近旁的书架上传来了歌唱般的优美声音。只有一个小节,轻声吟唱而已。
别墅中没有了爸爸妈妈四处搜寻哥哥的响动,呼唤大树的喊声也消失了。
友理子跳了起来:“你们干什么了?你们对我爸爸妈妈做什么了吧?”
友理子扔掉书刚要跑出图书室,房门在眼前啪嗒地关上了。
“不要紧的,小姑娘。”
不知道把它掉在哪里了,红皮书话语中带着笑意。
“只是让他们休息一下,睡着了。你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对吗?”
友理子抓住了门把手,扭不动,只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门板一动不动。
“真的?真的只是睡着了吗?”
“啊,是真的嘛!”
“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本领?”
“书本具备了将人导入睡眠的功力。小姑娘不也是经常打开书页就睡着了吗?”
没错儿!确实有过坐在书桌前打开课本或参考书就打盹儿的情况。
“要是有趣儿的书,我是不会打盹儿的。”
友理子撅着嘴表示不满,但似乎没有多大的说服力。
“阿久啊,这孩子是谁啊?”
友理子的背后,天花板附近传来了询问声。
“她是把《英雄见闻录》拿出去的那个男孩的妹妹。”红皮书答道。
可以分得很清楚,书本们的声线好像都不相同,跟人类一样。
友理子小心翼翼地返回刚才那个梯凳旁边。红皮书扔到哪里了?茫茫星海之中太难寻觅。
“小姑娘,你把电筒灭掉吧!那种光线太刺眼了。”
既来之则安之,顶撞也没多大意思,友理子顺从地照办了。同时,她深呼吸了一下,灰尘钻进鼻孔,她又打了个喷嚏。
这下,她踩到了地板上的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包袱皮样的深灰色布头。为避免再度踩到,她捡起布头想放在旁边,手感却仿佛天鹅绒一般,还具有甸甸的质感。
“阿久啊!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
友理子的周围,书本们开始交谈了。
“我知道。这孩子的哥哥接触了《英雄见闻录》,他叫大树。大树是一个‘真器’,所以被附了体。”
太遗憾啦!红皮书的语调很沉重。
“我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可是力不从心啊!”
真的很抱歉——在红皮书道歉时,友理子终于找到它的红色闪光,它掉在了梯凳的那一边。
“你的名字叫阿久吗?”
友理子的耳中传来了回答:
“嗯。这是我真名的缩略语。”
阿久解释说,自己是公元前三千年编纂的辞典。
“当然啦,那时候我可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在那个时代,这个‘匿子’里还没有皮革装订的书籍呢!”
这就是说,书中内容相当古老!
“那,你是哪一国的辞典?”
“巴比伦国。”
它说自己是初学者使用的咒语辞典。初学者与咒语这两个词如此组合真有些滑稽,友理子忍俊不禁。
“太奇怪了!这简直像是童话故事。”
红皮书——阿久没有跟着一起笑。友理子的笑声被书本们静默的闪烁吸收殆尽。
“阿久啊,那个叫大树的男孩并不是一个‘真器’,而是‘最后的真器’。”
“什么!?”
阿久发出友理子从未听到过的惨叫声。
书本们七嘴八舌地吵吵起来。
“大树那孩子不只是被附体了。”
“他成了‘召唤者’!”
“越狱了!”
“发生了越狱事件!”
“‘无名之地’敲起了一响钟声!”
“‘英雄’被解放了!”
“封禁被解除了!”
书本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友理子感到像是被抛进了百鸟群当中。喃喃细语的百鸟群,它们像群星般闪烁着,一齐喃喃细语。
友理子头晕目眩,特别难受,强烈的反胃感觉。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想用手捂住耳朵。
“这个世界的末日到了!”
此话一出,书本们都沉默了。
此话穿过手指缝隙,冷酷无情地回响在友理子耳边。
这个世界的末日!
抬头一看,塞满宽敞图书室的书本们像水底宝石般熠熠生辉。友理子一个人沐浴在宝石之光中。
“怎么会是这样?”
这个声音很熟悉!友理子伸展双臂向梯凳那边奔去,然后把阿久捡了起来。
“喂,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家伙们都说了些什么?你说清楚!让我也明白。告诉我!”
友理子抓住阿久甩来甩去,书页哗啦哗啦乱响。她翻开中间的书页把脸贴近,书页上排列着符号似的文字。
“小姑娘,小姑娘!”阿久好像被甩得晕头转向了,声音有些颤抖,“你镇静点儿!你把我摔坏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倒不如跟大家说说,你哥哥做了什么事情。”
“你先给我解释清楚!”
《英雄见闻录》是什么?“无名之地”是哪个地方?哪个国家?
“<英雄见闻录》是记录‘英雄’的抄本之一,就是你哥哥从这儿连我一起拿走的那本书的名称。你哥哥像是误解了,以为阅读那本书需要用我呢!”
据说,《英雄见闻录》里面的文字和阿久里面的文字乍一看感觉颇相似,不过仅只相似而已,它们的构思、历史以及编纂的民族与国家全都相去甚远。
“即便如此,你哥哥能看出我是辞典,已经是冰雪聪明了。”
他拿走书时,恐怕并不打算独自解读。
“他是不是还想拿给学校的老师看呢?他可能会说,老师,我找到一本稀罕的奇书!”
“不,阿久啊,你说错了。”
友理子背后有个沉重的声音在主张不同意见。
“在触摸到《英雄见闻录》的一瞬之间,那孩子就已经被玷污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当初就不会要我了。那孩子,当时确实只是对手中的旧书产生了兴趣而已,因为在选择我之前,他还翻阅过其他好多书,并在文字上进行了对比。大家还都记得吧?”
“‘真器’只能是‘真器’!”另一个声音冷淡地甩出此话。
“你不要这样说话。大树是这位小姑娘的哥哥。”阿久十分悲哀。
友理子听不太懂说话内容,但她能够感觉到阿久在呵护自己。
“我的哥哥……”
她抬起头来面对屋内所有的书本说道。她知道书本们都在注视着这边,她感觉到了。
“他在学校把同学……”
友理子讲了森崎大树的事情。大树是个什么样的哥哥,在家里是什么样子,他在学校出事时,友理子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被老师送回家时妈妈失声痛哭。今晚来这里时,爸爸妈妈又谈论了什么……她没了条理,乱了顺序。
即便如此,书本们还是聚精会神地倾听。
“我哥绝不是那种跟同学吵架就动刀子的人!”
这回轮到友理子为哥哥辩护了。
“阿久告诉我说,我哥哥是被坏书附体了。那是我哥从这里拿走的书——《英雄见闻录》吗。那是一本坏书,对吗?他缠附在人身上教人干坏事,对吗?它就是你们说的‘英雄’,对吗?我哥哥就是因为那家伙,而违心地干了坏事!”
我看见过“英雄”。虽然没有看清脸面,但是看见了他的身影,看见了古怪的尖顶王冠和破烂的披风。哥哥就在他面前把头蹭在了地板上。
“‘英雄’矗立在哥哥面前,挺着胸,昂着头,哥哥被他欺骗了,肯定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哥哥绝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
友理子气喘吁吁,话语也断断续续,想诉说的话、想倾吐的事还有很多。
“这孩子想找她失踪的哥哥,想去救他。”阿久补充说,“我们想办法帮助他们吧!”
那些书闪烁的频率愈发快速,色彩时浓时淡。
“我说过这办不到,太鲁莽,但当时还不了解情况嘛!”
不知道发生了越狱事件!不知道森崎大树变成了“召唤者”!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必须有人去追捕‘英雄’。这小姑娘莫非具备了这样的资格?”
书本以沉默回答了阿久的提问,它们只是反复地闪烁着微光。
隔了相当长的时间,大家缄口不语。等到友理子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对面墙边书架的最高处传来了沉重的说话声。
“若是单论资格,你说得倒也没错儿!可让这么个孩子经历更大的艰险,阿久啊,你认为这样做正确吗?”
说话的是一本闪烁着深色绿光的书。它一开口,其他书就屏气吞声减弱了亮度,所以友理子很容易找到它。
“没有什么正确不正确的问题!”阿久用强烈的口吻反驳道,“这孩子希望去寻找自己的哥哥!”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这条路途上会遭遇怎样的艰险。”
“小姑娘是不怕艰险的,对吧?”阿久向友理子求援,“无论遭遇何等艰险,都比回到过去的生活强得多。对吧?”
小姑娘说了,去学校就会因哥哥而受人欺侮——阿久继续说道,“所以她决定去寻找哥哥,就是这么个事情嘛!”
友理子确实对阿久这样说过,然而尚未弄清状况就被要求,“无论经历何等艰险”,她的决心难免会有些迟疑或动摇。或许,要根据“何等”的程度来做出判断。
“寻找我哥哥有那么艰难吗?”
“嗨嗨,怎么?你要打退堂鼓吗?”阿久觉察到友理子的畏缩情绪,“你不是下定决心了吗?”
“我是下定决心了。可是……”
最让友理子放心不下的,是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这个世界的末日到了!这种事态比一名初中生失踪要严重几十倍几百倍。难道这也要让友理子承担责任?
“阿久啊,你先别说话。”深绿光闪烁着命令道,旋又转向友理子发话,“孩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友理子。”友理子也仰望着书架高处,凝视着深绿光答道。
“友理子啊!我叫……是啊,你就叫我‘贤士’吧!”
听上去像老爷爷一般嘶哑的嗓音。
“我跟这座宅邸的主人很亲近。”
“你和叔爷——水内先生?”
“是啊!要说来到这里,还有许多伙伴比我时间更长。但论亲近的程度,我可是数第一的。”
水内怎么样了?贤士问道。
“你不知道吗?”
“他离开这里好长时间了,比外出旅游时间还长得多。你告诉我,水内命数已尽了,对吗?”
是的——友理子回答道。他在巴黎的古旧书店里发病倒下,去世了。
“到底还是这么回事儿啊!”
“我以前来过这里,伯父伯母他们也来过。他们来时没有提到水内先生去世的事情吗?”
“确实有不少人进来,看到我们都吃惊不小。但是,他们说话断断续续,而且水内又跟世人断了交往,我还以为他是想给人一种自己已经死去的假象,然后再去别处呢!”
真的死了吗?贤士嘟囔着,听上去有些失落,“我跟水内发生了矛盾,他去巴黎恐怕也是由于这个缘故。”
就是说,人类与书本发生了争执。不过,此处的书本发生那种情况倒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这里来就属于那种场所——友理子继而想道。
“我无法实现水内的愿望,那原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来到这里后,我长时间努力劝导水内,可水内根本不愿意接受我的观点,一直抵触。最后,他怒不可遏,为了寻求取代我的贤士,他又出门远行了。”
既是大富翁又是孤独隐士,还是古旧书籍收藏家,他在寻求什么呢?
“水内在寻求起死回生术!”
这里的状况令人惊愕不已,此话更让友理子大为惊奇。
“让谁起死回生?”
“在遥远过去亡故的、水内唯一珍爱的女子。”
水内一郎的身世孤寂而清苦,但他还有唯一的红颜知己。他一定非常钟爱那位女子!
那位女子已经死去,所以水内力图让她起死回生。
“他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买了这么多书来研究吗?”
“是的。水内坚信,如果能把世上所有的知识都汇集起来,总有一天能够找到让死者起死回生的方术。”
友理子巡视黑暗中闪烁的无数光点。是的,这是一套庞大的知识集成系统。
“我告诉过水内,他的这种努力是徒劳无功的,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起死回生的方术,至少水内所寻求的方术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劝他选择别的故事,他却没有接受。”
“故事”?这个词出现得特别突兀,即便对名副其实的少儿友理子来讲,也感到这个词用法怪异,此处应该使用“方法”、“道法”或者“法术”等词,才恰如其分。
“故事?”友理子以确认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贤士并未做出补充说明,而是飘忽不定地闪烁了一下。
“友理子啊,依我来看,阿久也跟你一样幼稚。阿久很想助你一臂之力,我理解它。但是阿久太幼稚了,还没有完整地把常识传授给你,就冒冒失失地带你来这里了。”
“没有的事儿!”沉默许久的阿久出声了,“你可别把我说成一个愣头青哦!”
“那你也已经把友理子的思路搞乱了。这一点毫无疑问!”
被强加了罪名的阿久,不服气似的申辩了一声。
“贤士啊,请您不要训斥阿久。正是因为有了阿久我才鼓起勇气,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
在学校里受到欺侮也是现实情况,如果没有阿久,自己恐怕早就崩溃了。
“既如此,我就不训斥阿久了。”
看到贤士这样和颜悦色地表态,友理子也温和地道了谢。她略加思索,再次郑重地道谢。
“友理子,首先我要请你做出一项决定。”
要么现在叫醒爸爸妈妈一起回家,要么谈谈接下来的打算。
“当然,谈完了打算你再走也行。可是说起来,太耗时间了,你还是会担心爸爸妈妈的。这座旧宅很冷啊!”
的确如此,友理子自己也冷得够呛。可是爸爸妈妈毫无觉察,正在沉睡,要是不管他们,恐怕会被冻僵的。
“能不能念个咒语让房间暖和起来?”
“那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贤士的语调中带着笑意,“你是说,你已经不想回去了吗?”
是的——友理子点头应道。
“你真是个要强的孩子。”
这是在夸奖我吗?
“要强的孩子,在学校里还怕受人欺侮吗?那算什么屁事儿?”
“嗯……但是,如今已不仅仅是那点儿问题了。”
“我是感到很好奇,”友理子说道,“单凭能跟书本们对话这一点,我就觉得很了不起,不过,我感到只是才了解了一点儿皮毛而已。”
贤士似乎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好奇心啊!是求知欲吗?你的眼睛跟你哥哥一模一样。”
友理子心中一阵痛楚,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哥哥和我很像吗?
贤士互换了另外一个名字。“我明白了。”那本书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