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去方知珍贵 第二节

一出电梯,友理子就挣脱了老师的手跑将起来。

门厅没有上锁。

“我回来了!妈妈!”

脱掉鞋子跑过走廊时,妈妈从里面的起居室出来了。

“啊!友理子!”

妈妈平安无事,活得好好的。死了的不是妈妈!

妈妈向友理子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友理子。这是友理子今天品尝到的第三次惊愕,比奥运会又高了一个等级,相当于足球世界杯。

“妈妈,怎么回事呀?”

妈妈的身体在颤抖,脸色铁青,眼眶中噙着泪水,眼睛红肿。

“我是年级主任木内。”

听到木内老师的自我介绍,妈妈这才放开了友理子回礼。

“非常感谢木内老师,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致谢还不算,还得道歉!嗨,真的、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学校又来过通知吗?”木内老师问道。

“没、还没有……”

妈妈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

“好像还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谁呀?

学校?友理子的?奇怪!说的是木内老师在学校的事儿?说什么呀?

“哎,怎么回事儿?”友理子问妈妈。可是妈妈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友理子妈妈,你把情况告诉孩子吧。我去等电话,你们母女俩先谈谈。”

木内老师愈发夸张地向友理子绽开笑脸,拼图碎片砰然散落。

“就去友理子的房间谈,好吗?”

她温和地把手搭在友理子妈妈的肩头催促着。妈妈紧紧握住友理子的手站了起来。

从起居室来到走廊,左边的第一个房间,门把手上拴着小小的绒毛玩具做标志,这就是友理子的房间。

隔壁——

那是友理子哥哥的房间。他每天上学时,总是把房门关好。他已是初中二年级学生,更加注重个人隐私的保护。

这扇门现在开着,可以看到哥哥的书桌和椅子。椅背上还搭着他的夹克衫。

友理子的哥哥——森崎大树,十四岁。

友理子心中发出了惊呼:刚才说的学校,如果不是指友理子的学校,那就是哥哥的学校。

走进友理子的房间,妈妈轻轻关上了房门,然后让友理子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她随即坐在了木地板上,就像精疲力竭瘫倒了似的。

友理子也从椅子上跳下来,紧紧地倚着母亲。

“妈妈,是不是哥哥出什么事了?”

家里出事了!听到这个消息,友理子根本没有意识到是哥哥大树,因为哥哥是个绝对安全可靠的人物。他学习成绩优秀,体育运动全能,从小学时代就加入了少年棒球队,四年级就成了正式投手。他上初中时归属于游泳部(他说游泳可以锻炼肩部),在那里也表现得十分出色。

如果说哥哥出了事,那就是事故。要么是交通事故,要么就是在泳池中溺水身亡。不,这个季节不会下水的呀。那,可能还是交通事故!

“妈妈,哥哥被汽车撞了吗?”

妈妈双手握住友理子的手,脸上泪水纵横,眼睛都睁不开了。她伤心地啜泣,友理子也哭丧着脸。妈妈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大人也会哭成这个样子?

“哥哥死了吗?”

妈妈摇摇头,仍然闭着眼睛。刺入友理子心头的“死”的恐惧倏然消失,耳畔的“丧事”回旋也倏然停息了。

啊!太好了!哥哥没死!

那妈妈为什么还要哭呢?

“你哥吧……”

“嗯!”

“在学校,午休时……”

“嗯!”

“有人说他跟同学打架了。”

妈妈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把同学打伤了。”

一声叹息后,妈妈又啜泣起来。

“你哥一定是吓坏了,从学校里逃跑了,不知去了哪里,学校的老师和区消防队员都在帮着找呢。”

友理子心中又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点儿什么,友理子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状态是好是坏,她也是搞不清楚。

“你不要担心!”

妈妈一边哭一边抚摸友理子的头发。

“很快会找到的。找到你哥,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受伤的同学家里道歉。事情很快就会妥善解决。”

妈妈的嗓音柔和,但与她的表情极不协调。友理子觉得,妈妈心里根本就不认为事情能够妥善解决。

“爸爸呢?”

哥哥和爸爸最亲。近来,哥哥时有固执己见的倾向,但爸爸还是为儿子感到骄傲。

“爸爸一定很担心吧?他跟学校老师一起在找哥哥吗?”

“嗯。”

妈妈点点头,像是胃底反呕出什么似的又哭了起来。

妈妈说的不是假话,但也并未说出真相。直到傍晚,友理子才知道了这些。

友理子的哥哥——森崎大树当天带着刀子去了学校。据说他不是从家里带去的,是在外边买的。看到的人说,那把刀子有十五公分长。

大树就用这把刀刺伤了两个同班男生。一个刺伤了腹部,一个刺伤了颈部。

被刺伤颈部的同学在救护车赶到时已经没了气息。

正值午休时间,事发地点不在教室而是在体育馆后面,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没有别人,所以无人察觉,直到腹部受伤的同学爬出来求救时才被发现。

当老师和同学得知此事惊慌失措时,森崎大树早巳没了踪影。

他还带着刺伤同学的刀子。

没人看到他离开学校,是跑着离去还是步行?是哭是笑还是怒气冲天?

或者,他感到了后怕?

森崎家聚集了很多人,有大树的中学老师也有家长会的家长们,有警察、消防队员还有街坊邻居。

森崎家的亲戚都住在很远的地方,当天来不了,取而代之的是没完没了的电话。

家里只有友理子和母亲,她们只能等待。父亲给母亲的手机来过电话,友理子也跟父亲通了话,但她听到父亲的话语时,却只能默默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