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镇教之宝

回到己方战阵后,哲别把方才的约定对速别额台和郎啸天简单地说了一遍,速别额台一听就埋怨起来:“将军怎能把大军的进退寄托在赌斗之上呢?”

哲别微微一笑:“我只是要为兵将们赢得一晚的休整罢了。”

望着哲别狡黠的眼神,速别额台和郎啸天渐渐明白过来,这样的赌约在战场上根本就没有约束力,若能为将士们赢得宝贵的休整时间,就算对敌人失信也没什么。速别额台忙道:“第一战由我先上吧,我正想看看这些白种人,武艺是不是和他们的身材成比例。”

“好!就由你出战第一场。”哲别叮嘱道,“不过你要记住,你这一战许败不许胜!”

“这是为何?”速别额台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要让他们轻视咱们。”哲别淡淡道,“你以为咱们在决斗中赢了,他们就会放咱们一马?咱们能存下违约的心思,难道还坚信敌人会严守信约吗?”

速别额台渐渐有些明白了,一旁的郎啸天则若有所思地笑道:“我明白了,先示之以弱,麻痹对手,人们总是对弱小者心存轻视,甚至宽恕对自己构不成威胁的敌人。”

“不过你也不能假败得太明显。”哲别又叮嘱道,“不能让对手看出你是成心相让。”

“明白了!我定不让将军失望!”速别额台说着一磕马腹,提起长矛便冲了出去。敌阵那边也有一名身材高大威猛的白种将领纵马而出,他身后响起狂罕首领的高喝:“这是契尔克斯勇士阿部拉,不知来者何人?”

哲别在后方答道:“这是末将副帅,也是成吉思汗麾下猛将速别额台!”

由于语言不通,两名将领也不搭话,就在中间的开阔地斗在了一处。两边的兵卒立刻齐声高呼,为己方的战将打气鼓劲。只见那名契尔克斯勇将阿部拉手舞马刀,刀锋带起的呼啸就连远处也能清晰听到。看他这一出手,哲别和郎啸天都不禁为速别额台担心起来,如此勇猛的对手,恐怕速别额台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场中响起二人兵刃相击的“叮当”声音,密集如雨打残荷。一向以矛沉力大的速别额台,竟被阿部拉凌厉无匹的超长马刀逼得有点手忙脚乱,苦苦支撑了上百个回合,速别额台突然勒马便走,往己方阵地败退而回。阿部拉一看,立刻高喝着紧追不舍,数万联军立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开始缓缓向蒙古军逼过来。

眼看阿部拉打马追着速别额台过来,速度惊人,哲别怕他冲乱了己方阵地,更怕他身后的大军一鼓作气掩杀过来,哲别立刻取下马鞍旁的弓箭,弯弓搭箭射去,只听“飕飕飕”连环三箭,一箭追着一箭,几乎没有任何间隙。第一箭钉在阿部拉战马前蹄落下的草地上,把战马惊得人立而起;第二箭擦着阿部拉帽檐飞过,吓得他赶紧趴伏在马背上;第三箭则射中他帽顶上的孔雀羽,一掠而断。

蒙古军阵中发出一阵欢呼,人人高呼“哲别”。阿部拉看看被射断的孔雀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嘴里叽哩哇啦地大声咒骂着,勒马退了回去,他身后的大军也才勒马止步。哲别虽然听不懂他在骂什么,却也猜到是在讥笑咒骂蒙古人不堪一击。哲别便对远处的狂罕高喊道:“这第一阵贵方已经胜出,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速别额台在哲别身边勒住奔马,对哲别低声叹道:“看来这些白种蛮子还真不是空心萝卜,那白皮猪臂力雄沉,就算我竭尽全力也未必能胜。”

哲别抬头看看越发朦胧的天色,然后目视郎啸天道:“这第二战还要烦劳郎将军,你要尽量拖延时间,巧妙与之周旋,不可获胜也不能落败。”

郎啸天已经明白了哲别的心思,不由笑道:“将军放心,我定把这一战拖到天黑。”

对方阵地中响起了兵卒的阵阵鼓噪,一名须发皆红的魁梧将领从阵地中纵马而出,挥舞着手中的战斧对蒙古兵阵哇哇呼叫着,他身后的狂罕高声道:“这是阿兰族勇将莫迪克,不知谁还敢与之一战?”

郎啸天摘下马鞍旁挂着的白蜡杆长枪,信手抖出一朵枪花,然后横枪鞍桥对哲别抱拳道:“请将军为我掠阵!”

在蒙古将士的呼吼声中郎啸天纵马而出,手中的白蜡杆长枪抖成了朵朵枪花。原本作为业余爱好练过一阵的枪术,没想到在这冷兵器时代竟派上了用场。

那名阿兰族猛将手舞长柄战斧,迎头便向郎啸天劈来,战斧沉重非常,郎啸天不敢硬架,立刻抖枪搭上战斧,大枪以柔克刚的特性顿时发挥出来,只见长枪弯成弧形,巧妙化去了战斧冲力。战斧虽然沉重,但白蜡杆以极富柔韧的特性,完全化解了它的刚猛。

莫迪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眼里满是惊异,实在想不通对方这以柔克刚的道理。也难怪他奇怪,像这种极富韧性的白蜡杆,在严寒的俄罗斯草原根本无法生长,所以他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就算是在蒙古军中,也仅有寥寥几条白蜡杆大枪从中原流传过来,会使它的蒙古将领也是少之又少。

莫迪克不甘心地再次挥斧而出,却见郎啸天的枪尖已经划着弧形向自己飞来,他只得回斧招架。斧为重兵刃,灵活性远不如别的兵器,它是靠势大力沉来压制对手,对战中往往一两个照面就能把力弱的对手劈于马下。但现在它的力量被郎啸天的大枪巧妙化解后,立刻失去了它原有的威力,防守远不如别的兵刃灵活好用。

郎啸天手中的大枪如灵蛇般灵活,指东打西,上挑下拨,把沉重的战斧引得东奔西跑,若非骑术不如对方精湛,郎啸天二十个回合内就能把对方刺于马下。心中想起哲别的叮嘱,郎啸天在占尽上风的时候,枪势却突然一缓,莫迪克得此机会,战斧立刻如怒涛般奋起反扑。

郎啸天边打边走,不断消耗着对方体力,同时也拖延着时间。莫迪克追到掠阵的哲别附近,顿时想起他方才箭发如神的情形,不由勒马不敢再追,郎啸天见状回马再战,又与莫迪克斗在了一处。

就这样,郎啸天打打逃逃,一味缠斗不休,在外人看来尽处下风,只有莫迪克暗暗叫苦,战斧沉重而大枪轻巧,缠斗时间一长他便累得气喘吁吁,而郎啸天却越打越轻松,越战越从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相距一箭之外的两军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哲别便对远处的狂罕高喊道:“狂罕首领,我看这第二战就留待明日再战如何?”

狂罕也看出莫迪克已经有些后力不继,再战下去恐怕讨不到便宜,便道:“也好,咱们明日再继续赌斗!”

双方各自鸣金,莫迪克与郎啸天也就罢战回营,哲别的拖延战术,为大军赢得了宝贵的一夜休整。草草安下营帐,哲别立刻把速别额台和郎啸天叫到自己的大帐,忧心忡忡地对二人道:“今日侥幸,总算赢得半日休整,但明日如何退敌,二位将军可有什么主意?”

速别额台沉吟片刻,为难地摇摇头:“我看对方人数虽众,但队形却有些杂乱,若是咱们兵强马壮之际,定能击败联军。现在咱们人疲马乏,尤其是马力,大半已经消耗在登山途中,没有十天半月休整实在难以恢复,咱们蒙古骑兵若是没了战马的速度,就如同恶狼没有了獠牙,实在难以取胜啊!”

郎啸天也犹豫道:“若是硬拼,以咱们现在这情况几乎毫无胜算,不过我看这四支部落组成的联军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人种不同,信奉的神灵也各不相同,如今能联合起来,完全是因为蒙古军的威名令他们感到害怕。今日的赌斗他们一胜一和,定让他们把蒙古军看轻了几分,如果从这方面下手,也许可以想到办法。”

“没错!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哲别欣喜地点点头,“我请教过当地的山民,钦察人和咱们一样,信奉的是萨满教和长生天,而阿兰人信奉的是基督教,居住在高加索山区的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信奉的是伊斯兰教。他们一直有着很深的矛盾,只是因为惧怕咱们蒙古人才联合起来。如果咱们能说服最强大的钦察人撤军,剩下的乌合之众还有何惧?”

速别额台连连点头,郎啸天则犹豫道:“仓促之间要想说服毫无交情的钦察人,谈何容易啊!”

“所以我想派人悄悄去见狂罕,给他送去重礼和我的承诺,希望蒙古人和钦察人永不为敌!”哲别正色道,“并且许诺待咱们击败阿兰人、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之后,把战利品分一半给他们,让他们坐享其成。”

郎啸天与速别额台对望一眼,最后还是郎啸天叹道:“我替将军走一遭吧,若是派出普通将领,未必会得到狂罕重视。今日决斗场上狂罕也见过我,定会相信将军的诚意。”

哲别欣喜地拍拍郎啸天的肩头:“郎兄弟真是深知我心!不过此行吉凶难测,你要三思。”

郎啸天苦笑道:“打耳班通道已经为冰雪完全覆盖,咱们现在无路可退。如果不能说服狂罕撤兵,咱们这支孤军多半会遭全军覆没的厄运,所以此行无论有多凶险,我都不能退缩。”

哲别紧紧握住郎啸天的手,叹道:“郎兄弟从准葛尔就一直追随哲别,屡屡立下奇功,哲别未能给予郎兄弟荣华富贵,却要你蹈此险地。哲别无以为报,唯有一拜!”

说着哲别突然跪了下去,郎啸天忙把他扶起来,突然笑道:“想当初我与将军初次相遇,你曾说过‘共饮一袋酒,就是亲兄弟’!既然如此,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哲别点点头,正色道:“既然是兄弟,私下场合你就不可再以‘将军’相称,按照咱们蒙古人的习惯,你得称我为‘安答’。”

“是,哲别安答。”

哲别呵呵大笑,转头对随从吩咐道:“拿酒来,让我送送郎啸天安答!”

一袋烈酒很快就被二人喝完,哲别亲自牵马把郎啸天送出营帐,直来到营地之外,哲别指着对面那些朦胧的帐篷道:“那里就是狂罕的营地,这一去全靠你随机应变了,只要能说服狂罕撤兵,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郎啸天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

哲别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还可以告诉狂罕,咱们这次越过高加索山脉来到这里,是为花刺子模大教长带走的伊斯兰镇教之宝,我想他多半会逃往信奉伊斯兰教的勒思古人或契尔克斯人那里,你要狂罕千万莫被勒思古人或契尔克斯人当成了挡箭牌。”

“我知道了!”郎啸天说着翻身上马,刚要纵马而去,却又突然回头问道,“不知那伊斯兰镇教之宝究竟是什么东西?大汗为何一定要得到它?”

哲别一怔,脸色顿时有些异样:“安答你别多问,临行前大汗曾叮嘱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连速别额台都不让知道。至于大汗为何如此紧张那件东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郎啸天不再问什么,对哲别摆摆手,一磕马腹,立刻纵马而去,一人一骑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钦察人的营帐只有零星几堆篝火,夜里的严寒令哨兵都躲到背风的角落取暖去了。郎啸天直来到营帐外数丈开外,才听到黑暗中有人突然惊问:“什么人?”

钦察人的语言与蒙古语是一个语系,发音虽不完全相同,但郎啸天还是能听懂个大概。他忙对声音传来的方向答道:“蒙古哲别将军麾下千夫长郎啸天,求见狂罕首领,并给首领送来了哲别将军的重礼。”

“蒙古人!”营帐中立刻响起一声惊呼,跟着是此起彼伏的兵刃出鞘声,片刻后一支火把亮了起来,一名钦察将领把火把扔到营帐外的空地上,顿时照出了郎啸天的身形。见只有一人一骑,那些钦察人似乎松了口气,有人问道,“你来做什么?何事要见咱们首领?”

“我是受哲别将军之托,给狂罕首领送上一份重礼。”郎啸天说着取出一挂明珠高高举过头顶,明珠在火把朦胧的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这挂明珠是哲别西征途中掠得的战利品,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营帐中响起钦察人贪婪的惊呼,一名钦察将领终于大着胆子出来查看。郎啸天忙翻身下马,把那串明珠送到那将领面前,笑道:“这挂明珠是哲别将军给你的见面礼,望将军笑纳。”

“给我?”那钦察将领十分意外。郎啸天笑道:“没错,还望将军尽快带我去见狂罕首领,哲别将军另有重礼相送。”

那将领迟疑起来,一脸的为难:“如今天色已晚,咱们首领恐怕已经歇下了。”

“还望将军为在下通报。”郎啸天说着又递上了两锭沉甸甸的金子,在那黄澄澄的光芒照耀下,那将领终于下了决心,收起金子道:“你在此等候,我替你通报。”

片刻后他就回来,客气地领郎啸天去见狂罕首领。

狂罕的帐篷在营地的中央,当郎啸天随着那名值夜的钦察将领来到这里时,只见帐篷内灯火通明,四周有一队队的钦察战士在巡逻守卫,显得戒备森严。随着那名将领进得那座高大的帐篷后,果见钦察首领狂罕正据案高坐,对进来的郎啸天一脸的好奇。

“是你!”他立刻就认出了郎啸天,眼里顿时闪出一丝欣赏,“你就是在阿兰族勇将莫迪克战斧下保持不败的郎啸天?”

“正是在下。”郎啸天忙道。

“你所为何来?”

“哲别将军仰慕狂罕首领风采,特遣末将给将军送来一份礼物。”

望着郎啸天把背上的包裹取下来慢慢打开,露出里面那些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狂罕有些意外,惊问道:“哲别将军为何这般客气?”

郎啸天叹道:“咱们蒙古人与钦察人原本是同一种族的兄弟,信奉着同样的萨满教和长生天,所以哲别将军不明白,首领为何要与那些信奉异教的外族人来攻打你的蒙古兄弟?”

“这……”狂罕有些尴尬,捋须沉吟片刻方道,“我是听说蒙古人四方征战,残忍好杀,怕你们侵占我领土才与那些异教徒联合起来罢了。”

“首领多虑了。”郎啸天忙道,“想我蒙古军不过两万之众,而首领麾下就有四万多如狼似虎的钦察战士,就算咱们有不良之心,又岂敢与首领为敌?再说蒙古人与钦察人本是同族兄弟,咱们又怎会与兄弟开战?”

狂罕迟疑道:“话虽如此,但蒙古人一向声名狼藉,我又岂敢轻信你们?”

郎啸天笑道:“哲别将军为表示与钦察人永不为敌的诚意,特命末将给首领送来这些礼物,其中有一柄匕首,乃是我主成吉思汗给哲别将军的赏赐,哲别将军为表对首领的仰慕,也特地把这柄匕首送给首领。”

“快给我看看!”狂罕忙道。他到不是希罕一柄匕首,只是这柄匕首乃是成吉思汗送给爱将的东西,成吉思汗威名震天下,让狂罕心生好奇罢了。

郎啸天忙把匕首双手捧着递了过去,狂罕好奇地接过匕首,翻来覆去地看半晌,发现那实在是一柄寻常不过的匕首,他不由疑惑地问道:“成吉思汗就把这样的匕首赏给爱将?”

“是的!”郎啸天答道,“这样的匕首一共四柄,大汗只赏给了四名战功赫赫的开国名将,除了哲别将军,忽必来、速别额台、者勒蔑三人也各有一柄,他们四人被大汗亲口封为最忠勇的开国‘四狗’。”

狂罕脸上露出悠然神往之色,叹道:“成吉思汗四柄寻常不过的匕首,也能作为最倚重的将领的封赏,可以想象这四人对他的忠心,已经使他勿需担心赏赐的轻重。成吉思汗果然有天下霸主的气概啊!”

郎啸天笑道:“如今哲别将军却把它转献给了首领,也可见将军对首领的仰慕和尊崇。”

狂罕眼中露出一丝莫名的期待,对郎啸天笑道:“哲别将军今日连珠三箭令我大开了眼界,如此勇将若能为我所用,当是狂罕之幸,不知郎将军能否把我这意思转告哲别将军?”

郎啸天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狂罕居然还有这种妄想,一旦收伏了哲别,这两万多如狼似虎的蒙古骑兵自然也就归入了他的麾下,实力顿时狂增一倍,他立马就能成为这一地区真正的霸主。只是他想象不到哲别对成吉思汗的忠心,所以才会提出如此幼稚的要求。不过为了给他留点希望,郎啸天故作沉吟状,没有立即拒绝。

狂罕见郎啸天没有一口回绝,心中顿时升起更大的希望,忙道:“我听说成吉思汗帐下除了‘开国四狗’,还有‘开国四杰’,地位远在‘四狗’之上,而在‘四狗’、‘四杰’之上还有成吉思汗的四个王子,个个俱能独当一面。哲别将军如此猛将,岂甘心长久屈居人下?我狂罕膝下无子,唯有两个漂亮的女儿,长女穆莎嫁给了俄罗斯苏兹达尔公国的弗拉基米尔大公为妻,次女瓦莎尚未有合适的夫婿。哲别将军若愿归顺狂罕,我愿把次女瓦莎嫁给他为妻,待我过世之后,他将成为钦察部落新的首领。”

郎啸天心知任何条件也不可能打动哲别,况且以成吉思汗的野心,小小钦察部落迟早也会划归蒙古版图,哲别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不过为了稳住狂罕,他故意迟疑道:“首领的美意我会转告哲别将军,不过哲别将军是否答应,末将却不敢应承。”

“还望郎将军多多劝说哲别将军才是。”狂罕说着解下自己项上一串黑珍珠,亲手为郎啸天戴上,恳切地道,“只要哲别将军率军归附我狂罕,郎将军便是我钦察的大功臣,我会赏你一千头牛羊和五百名奴隶,另外再送你十名我族中的美女。”

“多谢首领厚赏!”郎啸天脸上装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拱手拜道,“我会尽力劝说哲别将军,不过在哲别将军尚未决定之前,还请首领暂且退兵。”

狂罕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这恐怕不行,我既为联军总指挥,岂能弃友军而去?再说我还不知道哲别是否归顺,如果他依旧执迷不悟,我将率军把他这两万人马尽数歼灭。”

郎啸天只得道:“好吧,我会把首领的意思转告哲别将军,不过就算哲别将军打算归附首领,恐怕也需要时间说服手下兵将,所以末将恳请首领明日休战,给哲别将军几天时间说服麾下兵将。”

狂罕神情有些为难,“突然休战,我恐怕无法说服其它部落,我最多给哲别一天时间,明天过后如果哲别还没有答复,我将率军进攻。”

“好吧,我这就回去转告哲别将军。”郎啸天只得先答应下来。

钦察人的营帐离蒙古人的营地相距不足十里,顿饭功夫郎啸天就赶回了己方营地,远远就见哲别迎了出来,不等郎啸天停稳就急切地问道:“怎样?”

郎啸天忙把狂罕的意思草草说了一遍,哲别听完愣了半晌,突然呵呵大笑:“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狂罕还有这等野心,看来他的女儿我要不收下还真是却之不恭,不过不是作为妻子,而是作为奴婢!”

郎啸天把项上的黑珍珠项链取下来,笑着递给哲别道:“他还送了我这串项链,并许诺只要我能说动将军归顺,他会赏我千头牛羊和五百名奴隶。”

哲别哈哈大笑,挽起郎啸天的胳膊就往回走:“他既然送给了你,你当然没必要跟他客气,他族中的牲口百姓迟早也会成为咱们的战利品,届时我赏你一万头牛羊和五千名奴隶。”

郎啸天突然叹了口气,黯然道:“我要那些做什么?我只求安答刀下留情,放过那些对咱们毫无威胁的妇孺和百姓。”

哲别一怔,点头道:“安答放心,哲别会严令部众放过没有武器的妇孺和百姓。”说完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明日总算可以放心休整一天了。”

郎啸天神情并没有为哲别的许诺而轻松,心知征战一起,流血和杀戮是免不了的,但此刻他对战争又有了不同的认识和看法。这个世界缺乏一种文明的秩序,因此实力决定了每个民族乃至每个人的命运和地位。蒙古立国以前屡屡受到金国、西夏、乃蛮等强国的欺凌,有不少蒙古人被这些国家掳掠为奴,毁灭者的诞生使这个民族团结起来,那种压抑了上前年的狼性一旦释放,对其它民族来说就是一场空前的灾难。郎啸天在这场灾难面前完全无能为力,甚至为自己的目的助长了这种灾难。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正如狼吃羊虽然令人反感,但也不能因为这就让狼饿死吧?上帝既然创造了狼这种动物,肯定就赋予了它们为生存而杀戮的特权,在众生平等的光环下,原来也充满了不平和血腥。

天明后钦察人果然没有再出营挑战,阿兰人也没有派兵出营,只有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不顾狂罕的阻拦向蒙古人的营地发起了一次冲锋,却被蒙古人精准的利箭挡在了营地外。没有钦察人和阿兰人的协助,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势单力薄,无法对蒙古人的阵地构成威胁,在盲目的进攻中,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吃尽了苦头,只得收兵回营,这一天就在双方的停战中平静地过去了。

当天夜里,郎啸天再次孤身来到钦察人的营地,这一次没费什么周折就见到了苦候回音的狂罕。不等郎啸天礼毕,狂罕便急问道:“哲别将军怎么说?今日我费劲心机才说服阿兰人不与蒙古人接战,明日我可不能再这样白白地放弃战机。”

郎啸天笑道:“哲别将军已经基本答应了首领的要求,不过还有一个条件希望首领也能答应。”

“什么条件?只要哲别能率军归附,什么条件都可以考虑。”

郎啸天悠然一笑,“哲别将军当年曾是成吉思汗战俘,并且差点射杀了大汗,令大汗重伤数月,是大汗的宽宏大量才使哲别将军投降归附。如今大汗令哲别率孤军深入敌国,去完成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哲别将军虽明知有去无回也毅然领兵上路,将军心中早已抱着一死以谢大汗的决心。如今大军陷入绝境,将军为了帐下两万多兄弟的性命,就算归顺了首领也无愧于天地良心,不过如果首领能助将军完成成吉思汗的使命,也算报答大汗的信任和当初不杀之恩,这样一来将军便能说服帐下兵将尽数归顺首领了。”

狂罕皱起眉头问道:“成吉思汗的使命究竟是什么?竟不惜令爱将率孤军陷入险地?”

郎啸天叹道:“末将只知道是为夺取花刺子模大教长带走的伊斯兰镇教之宝,具体是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狂罕突然呵呵大笑起来,“什么宝贝能比得上哲别这样的猛将?可笑成吉思汗威震天下,原来也是一个俗人,为了件身外之物竟然使勇将陷入绝境。”想想又有些好奇地自语道,“那究竟是件什么样的宝贝呢?能令拥有万里疆土的成吉思汗也如此动心?”

郎啸天笑道:“末将估计花刺子模大教长已经逃到同样信奉伊斯兰教的勒思古人或契尔克斯人那里,只要你问问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的首领,想必就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甚至令他们献给首领也无不可。”

狂罕脸上露出悻悻之色,暗叹道:难怪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如此积极参战,甚至甘心奉我为总指挥,原来他们是有着莫大的好处!想到这他终于下了决心,低声道:“好!我愿先助哲别将军夺取伊斯兰镇教之宝,我该怎么做?”

郎啸天低声道:“哲别将军希望首领连夜撤兵,剩下的勿需首领费心,待将军击败勒思古人和契尔克斯人,取得成吉思汗要的那件东西,并派人将它给成吉思汗送去后,将军立刻率军归顺首领。”

狂罕有些犹豫地摇摇头,“空口无凭,我岂能随便相信?再说我身为联军总指挥,怎能把友军出卖给蒙古人?如此一来以后谁还敢信我?”

郎啸天悠然笑道:“据我所知,无论勒思古人还是契尔克斯人或者阿兰人,跟钦察人都有很深的矛盾,过去也曾相互征战,没有谁是钦察人真正的朋友,而蒙古人与钦察人原本同族,咱们才是首领真正的朋友。况且哲别将军已经答应娶首领女儿为妻,以后就是一家人,首领该帮谁还不是很清楚吗?”

见狂罕神情十分为难,郎啸天又道:“哲别将军手中只有两万人马,就算想欺骗首领,也不敢在与其它三族军队交战之后再冒犯钦察大军,首领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不仅如此,哲别将军还答应,为了表示他归顺的诚意,待他击败其它三族的军队之后,无论战马、俘虏还是财物,均一文不取,尽数献与首领。”

狂罕两眼渐渐放光,沉吟片刻后终于点头道:“好!我连夜撤兵,等哲别将军好消息!”

二人立刻击掌为誓,待郎啸天一走,狂罕身旁一名将领不由小声提醒道:“首领,蒙古人包藏祸心,不可轻信,万一他们毁诺怎么办?”

狂罕呵呵笑道:“哲别既然想攻打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就让他打好了,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我才好收伏这条受伤的猛虎。蒙古人虽然不如那些白种莽汉强壮,单兵作战未必是他们对手,但蒙古人纪律严明,集团战斗力肯定不弱,咱们若贸然与之决战,损失必定惨重。现在哲别既然要攻打那些异教徒,咱们当然要给他提供方便。”

那将领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首领高明,末将这就让部队连夜撤军。”

“等等!”狂罕突然又道,“咱们撤军之后,要记得派人给那些异教徒送个信,让他们提防蒙古人偷营。”

“这是为何?”那将领有些莫名其妙。只见狂罕悠然一笑道:“蒙古人若想以少胜多,在咱们撤军之后趁机偷袭那些还蒙在鼓里的异教徒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咱们不能让蒙古人赢得太轻松,我要把哲别逼入绝境,这样他就只有投降咱们这一条路可走了。”

那将领恍然大悟,“高明!我这就令部队连夜撤退!”

当天夜里,钦察人不声不响地撤出了阵地,四万多人悄然后退出百里开外,大军离开后不久,三名钦察将领分别来到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营帐外,把三支带有警示作用的响箭射入了三个部落的营地中。

“钦察人撤军了!”一直在钦察人营帐外不远处监视的郎啸天兴奋地跳起来,对身旁的哲别低声道,“此刻袭击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咱们就从钦察人撤出的营地插入敌阵,袭击阿兰人和契尔克斯人的两翼,定能收到奇效!”

哲别微微摇摇头,“这一切太顺利了,实在出乎人的预料,我怕是个圈套。咱们的马力尚未完全恢复,一旦攻击不利,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一切不都照着你的设想进行的吗?你还有什么可虑的呢?”郎啸天有些急了,连夜插入钦察人撤出的营地,从两翼袭击阿兰人和契尔克斯人的阵地,这作战方略可是专家组制定的最高效和最有利的战法,他不甘心任哲别白白放弃这一战而胜的机会。

哲别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坚决地摇摇头,“狂罕不是白痴,不然钦察人也不可能成为这个地区最强大的力量,我担心他是将计就计设下陷井引诱咱们往里跳,再说咱们战力未复,就算侥幸击败了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也没法与钦察人一战。狼在捕猎的时候要有足够的耐心,没有一击必杀的机会决不轻易浪费体力,何况咱们现在是陷入重围的狼。”

说完哲别转身就往回走,并对一名随从吩咐道:“你派人监视其它三个部落的营地,发现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望着哲别远去的背影,郎啸天长长地叹了口气,暗自惋惜军事专家们制定的最优作战方案,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回到中军大帐不久,负责监视其它三个部落营地的侦骑回报说,三个部落都在连夜调动部队,忙碌了阵阵一夜。听到这消息郎啸天感到有些意外,不禁暗自叹服哲别的战场直觉。他突然明白,战争是人与人之间的斗智斗勇,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再先进的电脑或指挥系统,都无法完全代替人脑的作用,再高明的专家或参谋,也无法替代一名优秀将领的作用。

兵者,诡道也!真是至理名言啊!

天明时分,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终于发现最强大的钦察人不告而别,加上昨夜那支假传军情的警告羽箭,有人已认出那是钦察人所用的羽箭,这让他们怀疑钦察人与蒙古人已经有了什么秘密协议,欲对三个部落不利,众人慌忙后撤,直到撤出数十里也不见蒙古人追来,这才在数十里外重新扎下营帐。

“咱们为何不趁机追杀逃敌?”蒙古人的营地中,速别额台远远望着不成队形慌张而逃的三个部落三万多轻骑兵,感到有些不解。却见哲别神情漠然地望着远方淡淡道:“咱们主要对手是实力最强的钦察人,在没有摸清楚他们的真正意图和具体去向之前,咱们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轻易暴露咱们的战斗力。”

郎啸天此刻也明白了哲别的战略意图,不由笑道:“现在咱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恢复战力,现在这三个部落一退,又为咱们留下几天宝贵的休整时间,如今钦察人与其它三个部落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裂痕,短时间内只要咱们不主动出击,他们就不会再来攻击咱们了。狂罕现在恐怕在为自己的举动向他的盟军口干舌燥地解释呢。”

哲别点点头,“让兵将们抓紧时间检视兵刃战具,精养战马,尽快做好战斗准备。现在咱们要像出猎前的狼一样,为出击磨利爪牙,并做最后的休整。”

蒙古大军在抓紧作休整部队、恢复马力的同时,也不断派出侦骑监视着四个部落的动静,他们果然如郎啸天预料,没有再攻击蒙古大军,而是一直停留在数十里开外,布营的态势也不是仅仅防备蒙古人,同时也防备着后方的钦察人。

“咱们该出击了!”中军大帐中,哲别审视着侦骑送回的敌军步防草图,眼里闪烁着狼一样兴奋的凶光,“据侦骑最新的回报,钦察人今日拔营继续往后撤退,看来狂罕彻底与他的盟友们决裂了,现在是咱们千载难逢的良机!”

“可是,咱们仅仅休整了六天,为何不多休整两天,等战马彻底恢复体力?”速别额台不解地问道。

“战场机会稍纵即失,部队即便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也得服从于战场大局。”哲别指着地图解释道,“现在钦察人刚离开不久,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还得分兵防备这支背叛的盟军,一旦钦察人完全撤出战场,这三个部落就会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咱们这边,甚至会联合起来进攻咱们,如此一来咱们至少失去了一半的获胜机会。”

“明白了!那咱们就干吧!”速别额台与郎啸天同声道。哲别眼里闪烁着冷冷的寒光,沉声道:“传令全军,向四周派出警戒部队,把敌人的侦骑挡在视线之外,决不能容他们发现咱们大军的动向。所有将士立刻做好出击的准备,天黑后拔营启程,黎明前抵达敌人的营地,在天亮后发起进攻!”

“为何不趁夜进攻?”郎啸天问道。

哲别笑道:“咱们对这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若是夜里进攻,混战中一旦迷路就很难再收拢部队。再说咱们经过一夜跋涉,进攻前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息。”

郎啸天连连点头,不禁为哲别心思的慎密叹服。

深秋的俄罗斯草原夜色降临得十分早,太阳刚沉下地平线大地就朦胧一片。朦胧中两万多蒙古战士已悄然集结,溯风中只有战旗猎猎的呼啸和战马偶尔一声响鼻,肃穆而立的两万蒙古骑兵前方,彪悍如狼的哲别突然拔刀高喝:“勇士安在?”

两万多名蒙古怯薛军将士齐齐拔出腰刀,猛击胸甲答道:“我在!”

“勇士安在?”

“我在!”

两万蒙古狼骑兵如“嗷嗷”咆哮的饿狼,振耳发聩的呼吼如雷声滚过广袤的草原。哲别待众人呼声稍停,用马刀一指北方,“敌人就在前方,可有勇士敢随哲别歼灭之?”

“誓死追随将军!”

“好!拿酒来!”

一名随从立刻把一袋烈酒递过来,哲别举起酒囊高呼:“怯薛军勇士们,请与哲别共饮烈酒,杀敌立功!”

蒙古人生性好酒,每一名蒙古战士的马鞍上都有一袋烈酒,众人纷纷举起酒囊,齐齐高呼:“愿追随将军,杀敌立功!”

哲别一昂脖子,任烈酒直灌到嘴里,直到酒囊中烈酒涓滴不剩,他猛然把酒囊抛向半空,然后向北方一指:“出发!”

两万多名怯薛军将士齐齐抛去酒囊,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向勒思古人、契尔克斯人和阿兰人的营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