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龙乍现
巨鼠在林间大摇大摆地寻觅着食物,渐渐向白思绮三人爬来。白思绮连忙拔刀在手,对巨鼠猛然一声大吼,巨鼠霍然一惊,鼠眼转向三人,但却不像它的同类那样,见到人就惊慌逃入地洞,反而对三人呲牙咧嘴。看它的神情,竟将三人也当成了食物一般。
白思绮示意两个女人退后,他则走前两步,挡在二人身前。只见巨鼠硕大肥胖,但行动却异常灵活,对白思绮的威胁充耳不闻,反而目露凶光缓缓逼近,尖利的鼠齿竟不亚于野猪的獠牙。
“滚开!”白思绮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老鼠,心中也有些发毛,不断地向巨鼠挥动弯刀。巨鼠大概不识刀的锋利,竟无视刀的威胁向白思绮冲来,尖利的鼠齿竟刺向白思绮脚腕。他连忙向一侧跳开,手中弯刀闪电挥出,一刀砍下了巨鼠一只前爪。巨鼠“吱”一声痛叫,不禁人立而起。白思绮趁此机会弯刀再挥,一刀刺入了巨鼠脖子,跟着向后跳开,以免溅上肮脏的鼠血。
巨鼠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挣扎抽搐片刻后终于寂然不动了。白思绮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收起弯刀笑道:“有鼠肉吃了!”
两个女子脸上皆露出恶心欲吐的表情,白思绮见状呵呵笑道:“原来你们还是有共同好恶嘛,为啥偏偏要像陌生人一般,彼此装着视而不见?”
雪妮一声轻哼,冷冷道:“我见不惯有人装伤做怪,往男人身上腻的样子。”
凤舞脸上一红,跟着反讥相讽:“就算我跟白大哥亲热点又如何?好像方才有人自己说过,跟白大哥再无关系,不知道现在又来吃什么飞醋?”
“你……”雪妮张嘴结舌,无言以对。白思绮连忙左右一揖:“行了,两位姑奶奶,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斗口?奔波快一天了,你们难道没有感觉饥饿?”
听白思绮这一说,两个女子才感觉腹中空空,又累又饿。但看到那令人恐怖的巨鼠,二人立刻异口同声地道:“我不吃老鼠!”
白思绮踢踢死去的巨鼠,惋惜道:“这么肥硕一只老鼠,不吃真是可惜。”
“咱们快走远些,看到这老鼠我就恶心。”凤舞一脸嫌恶。雪妮则躲在白思绮身后望着那死去的巨鼠,骇然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什么奇怪。也许这是一只鼠王吧。”白思绮说着绕过巨鼠,带着雪妮与凤舞来到一处稍微空旷平地,对二人道,“你们找些枯枝生上篝火,我去找些吃的。就算有婆罗门教徒紧追不舍,咱们也得休息吃饭。”
两个女人对望了一眼,没有表示异议。白思绮见状对二人叮嘱道:“别再争吵,咱们现在可是在逃命。”
“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雪妮嫣然一笑,转身去一旁捡拾枯枝。白思绮见二人虽然彼此都没有好脸色,但总算没有再起争执。他这才放心去往林木深处,去寻找可以充饥的野果和小兽。
凭着联邦特工训练营中学到的野外生存知识,白思绮很快就找到些可吃的东西,片刻后他提着衣衫包着的食物回到原处,就见空地上已经升起了篝火。他将找到的东西扔在地上,有些疑惑地嘟囔道:“真奇怪,这里的东西好像都比别处大很多,就连周围这些树木,也比别处要高出很多,不知是啥原因。”
“也许这里的土地更为肥沃吧。”凤舞笑着替白思绮清理找到食物,只见衣衫中除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和草茎,还有几只巴掌大的蜗牛。凤舞脸上又是一阵嫌恶,皱眉问道,“蜗牛也能吃?”
“少见多怪。”一旁的雪妮一声嗤笑,“蜗牛是法国大餐中的名菜,不是豪华酒店还吃不到呢。”说着她也凑了过来,一见那几个硕大无朋的蜗牛,即便无数次吃过这道名菜的她,也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无语。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蜗牛。
“先填填肚子,再尝我的手艺。”白思绮说着将野果分给二人,然后用树枝将蜗牛串起,放到篝火上烤了起来。一阵肉香顿时飘散开来,令人馋涎欲滴。估摸着烤得差不多后,他又用石块砸破蜗牛壳,分别递给雪妮和凤舞,“快趁热吃,凉了就腥得不行。”
凤舞捂着鼻子满脸恐惧,连连摆手:“我、我就吃野果就行,不吃蜗牛。”
“那可不行!”白思绮立刻正色道,“咱们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找到人家,若不补充蛋白质,体力就无法恢复。再说你身上有伤,也需要营养。”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雪妮见凤舞还在推辞,不禁一声轻嗤,拿起一只蜗牛就要动手,但一见如此硕大的蜗牛,她也不禁面有难色。
“都必须吃!”白思绮命令道,“要不就吃老鼠,老鼠和蜗牛,你们必须任选其一!”
“那我还是选蜗牛吧。”雪妮说着用树枝挑起蜗牛肉,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味道还算鲜嫩,跟以前吃过的没什么两样。她这才丢开恐惧,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凤舞一见,不甘示弱,闭着眼尝了尝,软软腻腻十分鲜嫩,还不算难吃。在克服了最初一刻的恶心和恐惧后,她也放开顾虑,大快朵颐。
片刻后三人将蜗牛和野果吃得干干净净,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思绮便对二人道:“咱们今晚轮流值夜,就在这里歇息一晚。这里是婆罗门教的禁地,想必他们不会再追来。咱们也不必连夜赶路。”
见两女没有异议,白思绮便分派三人值夜。为了照顾有伤的凤舞,他让她值第一班,自己值第二班,雪妮值第三班。凤舞对这个分派没有意见,雪妮却道:“我不同意。”
“为什么?”白思绮有些意外,他记得雪妮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女人。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姑娘是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肩负着特殊的使命吧?”雪妮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凤舞,“我可不放心在她面前睡觉,尤其是我们两人都睡着时。”
“我放心!”白思绮淡淡道,“如果凤舞姑娘要对咱们不利,根本就不会来救咱们。就算她来自‘神之手’,你不是也一样?”
“你……”雪妮顿时张嘴结舌,满面愤懑,跟着又心有不甘地恨恨道,“你要睡就先睡,我却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随你便。”白思绮说着和衣在篝火边躺了下来。有这样一堆篝火,晚上到也不怕有野兽来袭。留人守夜,其实就是为照看篝火,免得它熄灭罢了。
朦朦胧胧不知睡了有多久,白思绮霍然惊醒。严酷的野外生存训练,使他对时间有一种精准的把握,即便在最疲倦的时候,也能在预定的时间醒来。此时已是深夜,雪妮与凤舞俱已睡意朦胧,却还在睁眼强撑着。白思绮见状伸了个懒腰,对二人道:“你们睡吧,下半夜我守。”
凤舞如闻大赦,立刻倒头便睡。雪妮见她睡下后,悄悄指指她对白思绮小声叮嘱道:“别大意。”说完这才和衣躺下,片刻后也陷入了梦乡。
白思绮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捡了些枯枝加入篝火,火势顿时一旺,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又捡了些枯枝堆在身边备用,他才在火边盘膝坐了下来,打量着睡梦中的雪妮,突然发现,她已经瘦了许多,不禁一阵心痛。
“白大哥。”凤舞在睡梦中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将白思绮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望着尚有几分稚气的少女,白思绮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凤舞对自己的爱慕,几次舍身相救,足以令顽石也感动,何况是多情多义的他。但他对凤舞始终坚守着感情的底线,就算对她有感激、有爱怜,他也从未想过要与她发生点浪漫插曲。虽然他很想将凤舞当成不懂事的妹妹,但他完全清楚,凤舞在他的心目中,远不是妹妹这么简单。
丛林中隐隐传来猛兽的咆哮,片刻后又响起大象的长嘶,他心中一惊,跟着又暗笑自己有点草木皆兵。这世上也不是只有迪尼亚那十几只战象,这丛林中有野象再正常不过。
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细响,顿时引起了他的警觉。经历过严酷的野外生存训练后,他对危险有了一种本能的直觉。他将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借着篝火熊熊的火光,他立刻看清了草丛中缓缓逼近的东西,顿时感到后脊冰凉,头皮发炸,心跳也骤然加速。即便经历过无数次的凶险,他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那是一条不敢想象的巨大王蟒,没错,从蛇皮的花纹可以肯定那是一条王蟒,但它的身体却又绝非任何蟒蛇可比。日间那条差点要了他命的王蟒跟它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条微不足道的小蚯蚓。它的头足有面盆大小,身子有合抱粗细,吐出的红信超过一尺,后半截身子隐在荒草灌木中,看不见长短。
那是一条只有科幻电影中才能看到的恐怖巨蟒……
在离白思绮三人数里外的密林中,婆罗门教众人也在打尖歇息。由于日、月、星三宗相互都在提防着对方,所以众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拨,在相隔不远的林地中燃起了三堆篝火,各自准备着各自食物和警戒。
在月宗弟子聚集的篝火旁,鹰弋见师兄弟们都在忙着各自的工作,便悄然来到盘膝打坐的羯摩那身旁,小声问:“师父,凭弟子的追踪术,咱们为何不连夜追踪?为何要跟在日宗之后?若让日宗夺得那颗战神之心,咱们要再拿回来,恐怕就非常困难了。”
“去做你的事,师父心里有数。”羯摩那瞑目淡然道。其实他何尝不想尽快追回庙中圣物,不过他更想追回被迪尼亚盗去的《天启书》。迪尼亚虽有战象之利,但他总不能永远跟战象呆在一起。所以羯摩那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只是这打算,暂时还不能跟门下明言。
鹰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退了开去。他刚要去分派门人警戒值夜,突然闻到微风带来的一股腥气。与此同时,日宗那边几只猎狗也拼命狂吠起来,就连战象也开始焦躁不安,吼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羯摩那陡然睁开眼,精深的修为使他六识通神,那种危险来临时的心惊肉跳,使他也不禁霍然变色。
“是蛇腥味!”鹰弋翕动鼻翼,脸上微微变色,这种蛇腥味应该属于印度王蟒,但又与普通的王蟒味道有所不同。这种味道他从未闻到过,所以也说不出有何不同,只道,“可能是王蟒,好像还不止一条。”
王蟒虽然是丛林中的王者,但仗着人多势众,羯摩那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对众人道:“大家小心戒备,快让寻找食物的人先回来!”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一声惊叫,一个月宗沙门跌跌撞撞地从林中拼命往回奔逃,边逃边惊呼:“蛇……大蛇……”
话音未落,就见林木深处陡然探出一条水桶粗的巨蟒,张开的蛇口大如血盆,由后方一口叼住那沙门的头颅,不顾他的挣扎强行拖了回去。那沙门的惊呼惨叫顿时闷在了蛇口之中,听起来十分遥远。
众人纷纷拔出兵刃,准备上前相救,不过待看清那巨蟒的模样,不由本能地连连后退,哪里还敢上前?只见那巨蟒不紧不慢地将那沙门拖到远离火光的丛林中,慢吞吞地将不断挣扎的猎物往下吞咽。那沙门露在蛇口外的双腿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巨蟒的吞咽,眼看着他的身体就一点点消失在蛇口之中。
蛇腹上凸起了一大块,能清晰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只见那人形还在不断鼓动挣扎,使蛇的肚子就像是正在胎动的孕腹。这似乎让那巨蟒有些不舒服,就见它将身子盘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上,浑身收紧一勒,腹动顿时停止。当它松开身子时,腹部的凸起已不成人形。
“这……这是什么?”鹰弋直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这巨蟒的花纹跟印度王蟒几无二致,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恐怖的蟒蛇,所以不敢相信这就是熟悉的王蟒。
“这是神龙!守护天神安息之地的神龙!”羯摩那一声叹息,“看来本教先圣前辈们的记载,竟然没有半点夸张。”
不远处传来日宗弟子的惊呼,以及猎犬的哀嚎和战象的咆哮,两条巨蟒围在火堆外慢慢游弋着,一只慌乱而逃的猎犬已落入了蛇吻。几个日宗沙门则惊惶失措地挤在火堆旁,不知如何是好。
“快解开战象!”迪尼亚最先恢复神智,立刻对手下高声下令。几个沙门连忙解开战象的铁链,迪尼亚身形一晃跃上战象脖子,对众人大声道,“排象阵!”
众人总算从最初一刻的惊慌中回过神来,纷纷爬上战象,指挥战象依照迪尼亚的手势集结成阵。但面对如此巨大的王蟒,从无畏惧的战象竟也惊惶后退,不听指挥。
迪尼亚心知所有战象都以自己胯下这只为首,它的表现将直接决定象群的战斗力。他连忙拍拍战象的头颅,吼道:“你是力大无穷的象王,你才是丛林中的王者,向前!”
那战象似听懂了主人的鼓励,不禁举起鼻子一声长啸,勇敢地向一条巨蟒冲去。那巨蟒大约从未遇到过挑战,不禁缩身后退,盘起身子紧盯着战象,吐着红信虎视眈眈。
另外十几头战象在头象的鼓励下,也犹犹豫豫地向巨蟒逼了过去。一时间群象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声势颇为骇人。迪尼亚见状信心大增,猛地一拍战象头颅大喝:“进攻!”
战象一声吼叫,径直向巨蟒冲去。那巨蟒连忙后退,谁知躲开了蛇首却未躲开身子,被象鼻抓了个正着。战象正想将巨蟒的身子扔出去,却被它就势缠住了脖子和前腿,蛇身顿像长在战象身上的藤条,不住收缩勒紧。战象连声咆哮,奋力用鼻子去拉扯缠着的蛇身,可惜鼻子上的力道与巨蟒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战象的叫声越来越弱,片刻后就轰然倒地,口鼻中涌出丝丝血迹,竟被巨蟒活活勒死。
迪尼亚在战象倒地前慌忙翻身落地,看到爱骑命丧当场,不禁又急又痛。眼看又有巨蟒逼来,他只得飞身后撤,退回到篝火之旁,放眼望去,就见象群完全失去了斗志,慌乱地四下奔逃,指挥的象奴竟不能制止。十多头战象野性爆发,没命地往丛林中奔逃,没多久丛林深处就传来战象此起彼伏的哀嚎,黑暗中不知有几头得以逃脱,又有几头被巨蟒绞杀。
危急面前,婆罗门教众人本能地抛弃成见聚在一处,色厉内荏地向四周的巨蟒高声吼叫。几条巨蟒在丛林中悠闲地游动着,火光令它们不敢靠近,却又不甘心就此放弃猎物。人、蛇双方一时对峙起来,谁也不敢逼近一步。
“阿丽姬达祭司,你不擅长用毒吗?”危急之中迪尼亚突然想到了寒星祭司,“星宗的毒药既然能对付大象,想必也能对付这些巨蟒。”
听迪尼亚这一提醒,阿丽姬达恍然大悟,忙指挥门下转到上风位置。只见几个星宗弟子在阿丽姬达指挥下,从腰中取下一节吹管,然后将药粉装入吹管,向处在下风方向的巨蟒吹去。只见药粉如烟雾般从吹管中喷出,片刻间就飘散开去,渐渐飘散到巨蟒所在的位置。巨蟒闻到那烟雾,不由抖了抖身子,立刻低头将脑袋钻入松软的泥土中,待烟雾散去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完全不受毒药影响。
“怎么会这样?”迪尼亚满面惊讶,对阿丽姬达怪道,“你星宗的毒药连大象都能对付,为何对这些巨蟒无效?”
阿丽姬达苦笑道:“野生的动物天生就有辨别躲避毒物的本领,何况是守卫神灵安息之地的神龙。我这毒药对付由人驯养的动物还可以,对付野生的动物原本就不容易奏效。”
“什么神龙,不过就是几条巨蟒!”迪尼亚色厉内荏地喝道,“大家把篝火再点旺些,我不信咱们这么多高手,竟然让几只畜牲给困死在这里。”
众人依言将枯枝扔入火中,火焰顿时窜起老高,火光熊熊。几条巨蟒连忙退出老远,以避开对火光的恐惧。众人见状心下稍安,不过对如何突出重围,却还是一筹莫展。
远处隐隐传来象叫声,使白思绮很快就确定,这是婆罗门教的战象而不是野象,不过现在与眼前的威胁比起来,追来的婆罗门教徒反而没那么可怕了。白思绮甚至期望他们能立刻追来,落在他们手里总比葬身蛇腹要强得多。
巨蟒在四周游走,因为火光却不敢靠近,白思绮见状连忙将更多的枯枝扔入火中,然后紧盯着数丈外的巨蟒,只祈求这畜牲快些离开。巨蟒发现了不远处那只死去的巨鼠,毫不客气就吞入肚中。白思绮见它轻易就吞下了那只山猪大的老鼠,更是感到浑身发冷。巨蟒吞下那只老鼠后,在丛林中慵懒地盘卷起来,静静地盯着火堆旁的三人,一动不动。
雪妮与凤舞依旧在酣睡,连日的劳累使她们疲惫不堪,什么动静也不易将她们惊醒。白思绮不忍叫醒她们,心知就算叫醒她们也无济于事,反而让她们徒增恐惧。他独自点起一支火把,紧盯着数丈外那条巨蟒,一人一蛇就这样默默对峙着。
远处象群的吼叫终于停止,丛林又恢复了它固有的宁静。东方开始发白,黎明渐渐来临,守候了一夜的巨蟒终于蠕动着身子,慢慢消失在丛林深处。
当天色大亮的时候,雪妮终于伸着懒腰从睡梦中醒来,见白思绮尤瞪眼守在身旁,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睡过头了,让你守了大半夜,你为啥也不叫醒我?咦?你的脸色为啥这样难看?满脸都是汗水?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大概是篝火太旺了吧。”白思绮勉强笑笑,若无其事地抹去脸上冷汗。此时凤舞也醒了过来,他更不想让两个女人恐惧,便将昨晚看到的情形全藏在心底,只对二人道,“那边几棵树油质丰富,用它的枝杆做火把可以燃很久。咱们去砍些下来,点上火把再走。”
“大白天咱们干吗要点火把?”凤舞很是奇怪。白思绮忙解释道:“丛林中难免会遇到毒蛇猛兽,点上火把会安全一点。”
凤舞将信将疑地摇摇头。雪妮冰雪聪明,立刻从白思绮的神情看出了些眉目,不过她没有多问,立刻道:“好!咱们多准备一些火把。”
三人忙碌片刻,每人砍了一根树干拿在手中。燃烧的树干腾起浓浓的黑烟,在丛林中飘出很远。白思绮心知火光和浓烟成了追踪者的指路明灯,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想尽快穿过这片丛林,以避开那些恐怖的巨蟒。
朝阳初升的时候,三人认定一个方向,举着火把向丛林中继续进发。
黎明时分,围在婆罗门教徒周围的巨蟒终于悄然而去,众人如释重负,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几个日宗弟子大着胆子去丛林深处看了看,垂头丧气地回来禀报道:“战象死了不少,没死的也不知逃到了何处。大祭司,咱们现在损失惨重,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众人原本以为巨蟒有那些战象裹腹,暂时不会出来觅食,谁知战象的身体对它们来说实在太大,完全无法吞食,如此说来昨夜它们并没有吃饱。它们无法吞食战象,却依然要将战象勒杀,其凶残和攻击性可见一斑。众人脸上都有惧色,不等各自的大祭司下令,就已经准备原路逃出丛林。就在此时,却听迪尼亚一声高喝:“等等!都不准走!”
众人奇怪的望向迪尼亚,不知道这新任旭日祭司还有什么花样。阿丽姬达对迪尼亚的独断专横早已有所不满,原本还对他有所顾忌,现在是生死关头,再顾不得许多,不禁冷笑道:“咱们不遵本教前辈的禁令,妄自闯入这片禁地,惊动了守卫神灵的神龙,昨夜已经受到了惩罚。还不赶紧退出禁地,难道要等神龙将我们全部吞食?”
“什么神龙,一派胡言!若是神龙,怎么会惧怕火光?”迪尼亚冷笑道,“那不过是些巨大的蟒蛇,昼伏夜出,所以天一亮就悄然而去。咱们是堂堂婆罗门教祭司,神灵的侍者,难道会怕这些低级的畜牲?”
“就算如此,咱们也没必要再追。”阿丽姬达分辫道,“这丛林中既然有如此恐怖的巨蟒,那几个异教徒也必定逃脱不了蛇吻。这些巨蟒就是神灵的诅咒和惩罚,谁也无法抗拒。”
迪尼亚淡淡一笑,“这些巨蟒昼伏夜出,咱们白天不会遇到它们;到了晚上,只要点上篝火就能吓退它们,所以它们没那么可怕。那个盗窃圣物的异教徒跟我打过交道,他的精明不在我之下,我能想到这点他也能,他决不会轻易就命丧蛇吻。而他盗走的东西对婆罗门教来说,其重要性决不亚于《天启书》,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将圣物追回。”说到这他悠然一笑,“再说本师已有对付那些巨蟒的办法,下次再遇到,定不会再受其威胁。”
听迪尼亚这一说,众人都有些好奇,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办法对付那些巨蟒。阿丽姬达忍不住问道:“不知旭日祭司有何妙策对付巨蟒?”
迪尼亚呵呵一笑,“我暂时还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向梵天大神发誓,若不能对付巨蟒,我愿辞去旭日祭司之位,咱们日宗从此以后向两位祭司俯首称臣。”
婆罗门教素来敬神,而梵天大神又是教中最高神灵,迪尼亚这誓言无疑是极重了。羯摩那与阿丽姬达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想不出迪尼亚有何办法对付巨蟒。不过想到他若失言,日宗必将在教中抬不起头来,二人心中不禁有些期待,俱微微摇头道:“那好,咱们就随旭日祭司继续追踪那几个异教徒。不过如果旭日祭司失言,无法对付那些巨蟒,咱们就只好请旭日祭司遵守誓言。”
“那是当然!”迪尼亚从容一笑,对众人一挥手,“继续追踪。”
见日宗弟子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上路,鹰弋等人忙凑到羯摩那身边,悄声问:“怎么办?”
羯摩那略一沉吟,低声道:“跟上去,我不信他真能对付巨蟒,如果他就此失言,那日宗从此就在教中抬不起头来。”
月宗弟子见羯摩那如此说,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日宗弟子之后继续追踪。阿丽姬达见月宗众人也跟了上去,心中略一权衡,心知就凭星宗这寥寥数人,若往回走的话,途中遇到凶险就得全军覆没。犹豫再三,只得率门人也跟了上去。一行人就在幸存的两只猎犬的带领下,继续向丛林深处追踪而去。
越往前走,前方的树木越发稀疏起来,这是丛林即将走到尽头的征兆。白思绮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一连三天就靠着野果和野味充饥,三人早已疲惫不堪。幸亏三人的体力都堪称出类拔粹,才没有被婆罗门教徒的穷追不舍拖垮。每当天一入黑,都能看到有巨蟒在丛林中出没,不过靠着篝火的保护,三人总算没有受到巨蟒的攻击。
第四天黄昏,三人像往常那样升起篝火,天上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感觉到第一颗雨滴,白思绮还尚未在意,但很快就面如土色,失声道:“下雨了!”
“下雨有什么奇怪?”雪妮话刚出口,笑容就僵在脸上。她和凤舞在夜里都已经见过那些恐怖的巨蟒,就靠着篝火才没有受到它们的攻击。如今望着在雨中摇曳的篝火,三人不禁面面相觑,只有在心中祈求上苍:千万别浇灭篝火啊!
可惜越是害怕,霉运就越是要找上你。只见雨势很快就从淅淅沥沥变成大雨倾盆,篝火在大雨中很快就被浇灭。白思绮看看天色,急道:“趁现在天色尚未黑尽,咱们快去前面看看,但愿能找到大雨淋不到的所在。”
天遂人愿,前方出现了一个隆起的山丘,高只有百十丈模样,这在以平坦著称的印度大陆十分罕见。白思绮三人不由加快步伐,只盼能找到一处背风避雨的山崖,只有燃起篝火,这一夜才能安全。
没多久三人抵达山丘前,却见山丘呈圆形隆起,并无悬崖峭壁,自然也无避风蔽雨的山崖。不过山丘上有个小小的岩洞,黑黢黢不知深有几许,三人大喜过望,连忙向岩洞攀去。少时来到洞口,就见洞口有一人多高,洞中长满青苔,斜斜通向地底。
此时雨越发大了起来,三人顾不得许多,连忙钻入洞中。只见洞口狭窄,且十分潮湿,要想生火恐怕有些困难。白思绮对二人招招手:“咱们进去看看,或许里面会宽敞些。”
三人小心翼翼地鱼贯而行,顺着岩洞进入山腹深处。入洞数丈,就见眼前霍然宽敞,朦胧中可见岩洞空旷,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宫殿。三人一声欢呼,连忙来到“宫殿”中央,尚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岩洞上方的岩石上,一条水桶粗的巨蟒正缓缓垂下头颅,刚好堵住了岩洞入口。三人顿时面如土色,紧盯着那缓缓蠕动的巨蟒,一动不敢动……
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熊熊的篝火,婆罗门教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脸上都有莫名恐惧。此时天色已墨,四周丛林中隐隐传来“沙沙”的异响,两只猎犬夹着尾巴不住哀嚎,叫声说不出的凄厉渗人。
“阿丽姬达祭司,现在恐怕得借助你的毒药,咱们才能躲过眼前的危难。”迪尼亚来到阿丽姬达面前,神情与旁人比起来,显得异常沉着镇定。
“我的毒药对付不了这些巨蟒,你又不是不知。”阿丽姬达忙道。却听迪尼亚从容道:“那些毒药在你手里如此,在我手中就有所不同。快给我!”
阿丽姬达还在犹豫,就见一条巨蟒从密林中倏然窜出,一口叼住了一个月宗弟子,在他的挣扎哀叫声中,若无其事地慢慢将他吞了下去。众人吓得连连后退,却发现身后也有巨蟒缓缓逼近。阿丽姬达不敢再犹豫,忙将毒药粉连同吹管一并交给迪尼亚。迪尼亚问明用法,突然伸手抓过一名星宗弟子,不等那弟子反应过来,他已将吹管强塞入她的口中,跟着对着吹管猛然一吹,毒药立刻喷入那弟子口中,就见她挣了几挣,顿时软倒。阿丽姬达见状大怒,一掌拍向迪尼亚,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迪尼亚躲开阿丽姬达愤怒一击,跟着将手中奄奄一息的星宗弟子奋力扔向缓缓逼近的巨蟒,然后对阿丽姬达冷冷道:“在巨蟒围攻之下,她反正也是难逃一死,不如成为药引,还可拯救大家性命。”
阿丽姬达见那弟子转眼就被巨蟒吞食,顿时明白了迪尼亚的意图。他是将毒药灌入自己弟子腹中,然后用她来毒杀巨蟒。阿丽姬达不禁怒道:“你怎么不用自己的人做药引?”
“现在这个时候,若还分什么星宗月宗日宗,咱们就都逃不过葬身蛇腹的命运。”迪尼亚说着身形一晃,突然出手抓住了一个月宗小沙门,不等他挣扎便将毒药灌入他口中,然后将他抛给最近的巨蟒。跟着他也不分日宗月宗,谁顺手就将之抓来做药引。片刻间他就抓了七、八个人扔给巨蟒,吓得众人纷纷闪避。羯摩那看出迪尼亚意图,竟也没有出手阻拦。
这办法虽然残忍,却十分奏效。只见几条巨蟒吞下中毒的人后,立刻痛苦地扭曲成团,在林中翻滚挣扎,扫倒了无数灌木和小树,片刻后几条巨蟒便肚子朝天,不再动弹。迪尼亚见状长舒了口气,对羯摩那和阿丽姬达从容笑道:“我说过有办法对付巨蟒,我没有失言。”
“这办法未免太残忍了些。”羯摩那环顾着死去的巨蟒,并没有追究迪尼亚杀害自己门下的举动,只淡淡道,“长夜漫漫,不知这片丛林中还有多少巨蟒,你还打算毒杀多少教众?”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纷纷后退,惊恐地远离迪尼亚。他见状勉强一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完全是为了救大家性命。方才若非是我急中生智,恐怕现在已有更多的人葬身蛇腹。”
众人心知迪尼亚所言不虚,但对他的恐惧并未因此就减弱一分。众人本能地避开迪尼亚,纷纷躲到羯摩那身后。迪尼亚见日宗弟子也避开自己,不禁沉下脸来,愤然喝道:“是我救了大家性命,现在你们却将我当成了恶魔?”
日宗弟子不敢看迪尼亚愤怒的目光,俱低着头不敢开口。羯摩那却转向一个日宗长老,悠然问道:“迦罗兰长老,婆罗门教戒律第三条是什么?”
迦罗兰长老是日宗德高望众的长者,见羯摩那动问,他不禁嗫嚅道:“禁止杀害教中同门,违背者杀人偿命。”
“大祭司若违背这条禁令,该如何处置?”羯摩那淡淡问。迦罗兰长老一怔,迟疑道:“按律该由长老们出面,剥夺大祭司神权。”
羯摩那微微一笑,“现在,是否应该是日宗长老们履行职责的时候了?”
几个日宗长老顿时面面相觑,废除大祭司是教中惊天动地的大事,没人敢起这种念头。虽然名义上大祭司要接受长老们的任命和监督,但实际上却几乎不受长老们的约束。就算大祭司违背教规,通常也没人敢出头制止,何况是废黜大祭司这样的大事。
迪尼亚见羯摩那借题发挥,不禁哈哈大笑,“你想挑起我日宗内讧,可惜打错了算盘。你其实是不甘心《天启书》落在我日宗手里,想要借机夺取吧?”
羯摩那淡淡一笑,“你要这样认为,也无不可。你违反婆罗门教戒律,理应受罚。就算日宗长老迫于你的权势不敢说话,我月宗也要为死难者主持公道。”说着他用修罗语比了个手势,幸存的两个修罗立刻应声而出,鬼魅般扑向迪尼亚。日宗战象尽皆被杀,实力大损,羯摩那要趁此机会夺回《天启书》,并报先前被迪尼亚羞辱之仇。
迪尼亚闪身避开风雨两修罗联手一击,见日宗门人竟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不禁对羯摩那恨恨道:“算你狠,我要看你能否活着逃出这片丛林!”说完他身形暴退,向密林中飞奔而逃,转眼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大雨滂沱,雷鸣电闪,天威震慑大地,丛林越发混沌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