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骚动也需适可而止
在这个漫长而具破坏性的夜里,警视厅的虹川理事官似乎再度确认了自己的交际关系。
在赤板九丁目的玛丽关国际财团东京赤板分部被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袭击,虹川也赶去参加包围的行动,可是、也只是到现场而已,并没有被赋予任何机会或权限,只是去凑人数罢了。此时,命令系统和横向的联络似乎已完全崩散了。
当他无视地站在一边时,竟然遇见了高中时代打工时的同伴。他这个同伴居然成了自卫官,这可让虹川大吃一惊。这个人原来是一个比虹川还处于无政府状态的反体制份子,现在怎么会当上自卫官呢?由于时间多的是,他们便攀谈了起来,结果警备部的上司便训斥他不要和自卫官太过亲近。虹川只是形式上地表现出恐惧的样子,而当他回到无事可做的状态时,美军的直升机到了,他们不让警察进分室内一步,开始着手现场的处理工作。警察只是负责在建地外驱赶大众传播媒体的记者和起哄的人潮。在穷极无聊的情况下,为了喝杯咖啡而信步走向24小时营业餐厅的虹川发现到有人小跑步地朝着他路过来。仔细一看,举起一只手对他笑着的是在国民报社工作的老友蜃海。
两人并肩走进了餐厅,坐在靠里面的位置。他们是共和学院高等科时代的同学,因为不久前发生在新宿新都心的燃烧事件,他们对竜堂家抱着高度的兴趣。
“我在念高等科的时候,曾经打过工,那个时候的一个同伴进了自卫队。”
“他怎么了?”
“掠夺战车的家伙就是他。”
听到虹川的话,蜃海奇怪地钮曲着他那比实际年龄还衰老的脸。带着一脸疲惫表情的侍者稍微显粗暴地把咖啡杯放到他们面前。
“而且,跟他一起坐在战车里的人,看来好像是竜堂始。”
“真的吗?”
“这个嘛,也有可能是我误认了,这要先确认才行。怎么样,要写吗?”蜃海刻意地耸耸肩回答了虹川的问题。
“不能写啊!第一,掠夺战车这种事在正式的公告中是不存在的。”
“政府和传播媒体达成共识了吗?”
“那简直是神话。”
“日本并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可是,我国的传播媒体简直就是对政府百依百顺。反龙运动似乎有些异常。”
“说得没错。”
蜃海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有一通匿名电话打到国民报社,很明显的是经过伪装的声音,密告他们的母校创立人竜堂司的孙子竜堂始兄弟们行迹可疑。密告人说此话听来或许可笑,可是,竜堂兄弟的样子实在不寻常,“她”目击了他们兄弟从高塔上跳下来却安然无恙。
“唔……这么说来,那些兄弟们真的是有些什么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匿名的电话可信吗?”
“人格低下是没错、可是,似乎并不全然是胡扯。间谍的激进派真是笨得可以。”
在交谈了两三句之后,话题又回到了水池的身上。蜃海问道,这家伙是打算逃到国外去吗?虹川苦笑着回答。
“不,这家伙今后可能就成为逃犯了。这么一来,十之八九就会待在我家了。”
虹川还单身,不过,在琦玉县草加市有一栋继承自父母的房子。房子虽小,不过一个人住是太宽敞了。以前打工回家时,水池曾经到他家去住过。
“唉!今天晚上遇到他,说不幸还真是不幸哪!”
“你是一个现役的警官,难道你想窝藏逃犯?”
“我还没有沉沦到要去出卖来投靠我的朋友。朋友这种东西虽然让我有些感冒,不过,隐藏暴力团员的警官在关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虹川说出了这些颇具危险性的话。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预测这件事,而且还大方地接受了。他觉得自己好俊被某人牵着鼻子走一样,蜃海此时探出身子。
“虹川哪!如果他去找你的话,可不可以为我引见一下?”
“喂!你想要做独家采访吗?这样一来,你也成了窝藏犯人的共犯罗!”
“采访是要,可是我不报导。如果他真的和竜堂兄弟们在一起的话,我想问问他一些问题。”
“唔——”
“没有关系的,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会发生。要说什么时候会来,那就不是我们知道的了。不算什么时候有行动,我们就不要在乎了。”
“这我可不晓得。不知道会演变到什么情形?”
苦笑就是答应的证明。当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的时候,邻桌一对年轻的夫妻高声的谈话传进了他们耳里。到欧洲去玩过之后,发现欧洲实在不行,又旧又赃,什么事情都不得要领,日本话也不通,到处都是懒人,车型又古老,市区也显得很贫困,晚上商店都关上门不营业,还是日本漂亮而且又方便,日本实在是世界第一……
很奇怪的,这一阵子这种情形不断地增加,蜃海不禁想着。拿外国和日本比较,说对方比较落后或动作烃,这只是单方面的见解。相反的,那也并不表示日本就是好的,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风潮。
在一九八八年的时候,就不断地发生象征着这种风潮的事件。
号称进行视察前往马来西亚访问的东京都议会议员,在喝醉酒之后站在伊期兰教寺院小便。
在意大利,正确地说来应该是在梵蒂冈中,日本学生在圣彼得大教堂喧闹。该处是宗教圣地,理所当然应该保持肃静的。可是,日本学生大声地四处喧哗,相互笑闹,开着闪光灯拍照。圣职人员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便出面干涉。
“你太罗嗦了!笨蛋!我们做什么是我们的自由。”
日本学生竟然口出秽言,甚至想动手打人。
外人就算不懂日语,但是,日本学生的粗暴和无礼光从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就一目了然了。忍无可忍的圣彼得大教堂方面有一段时间便非常排斥日本观光客。
若自以为不是回教徒或基督教徒,就可以在那些寺院或教堂里乱来,这是到哪里都行不通的道理。如果对回教或基督教有任何批评的话,只要是正面的议论也无所谓,如果不想去,也没有人强迫非去不可。
反过来说吧,如果有喝醉酒的马来西亚人在日本的伊势神宫一带随地小便的话,日本人会怎么想?如果意大利学生在奈良的法隆寺大声喧嚷,还对出言相劝的日本人粗言粗语的话,日本人有什么感想?难道日本人渐渐失去这样的想像力了吗?
有很多日本人因为义务性的活动而服务他国的人,有很多的日本人在密克罗尼西亚小岛上亲手兴建学校、为将电气带进尼伯尔的山区而努力不懈,更有人在非洲的医院里为杜绝传染病而鞠躬尽瘁,这些日本人都博得了当地人无尽的感谢。可是,外国人也从事义务活动。而另一方面,在罗马教皇脚下的圣被得大教堂撒野而被禁止出入的,在世界上也只有日本人做得出来。很遗憾的是,愚行通常比善行给人更强烈的印象。再就另一方面来说,日本又有无止境的军事大国的倾向。一九八八年,在美国的众议院,国务院高官曾经证言“日本的军事预算超越了法国、英国和西德而跃居世界第三位”。
同年七月的华盛顿报评论“无视于高唱放弃战争的宪法,日本成了世界最大的军事大国之一”。印尼总统曾忠告日本的防卫厅长官“现在已经不是用军事力量来取胜的时代了”。美国的前国务卿吉辛格说过“美苏两国只看到对方,他们最好不要忘了日本这一个军事大国正在崭露头角”。世界各国都在加强警戒中,不知情的只有当事者日本人而已。
“有的民族是因富有而增加精神上的丰富性的,可是,很遗憾的,日本人似乎并不是这样的。这种暴发户式的民族性会增长到什么程度?会流向什么地方?这是很快就可以知道的。”
蜃海这么想。听到他的述怀,虹川激动地笑道。
“不要用太大的声量讲这种事,否则休会被视为否定现今社会的无聊人士。”
“我不是否定,我只是批判。”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分不出什么是否定?什么是批判?他们会毫不在乎的语气说:否定世界最优秀的日本社会的人从日本该出去!而现实的情况就是这种人通常都带着一副了不起的假面具。”
“真是个烦人的时代哪!”
“是啊,好一个不轻松的时代啊!”
于是,他们做出了这么一个无趣的结论。两个人叹着气,带着满身的疲怠,喝光了已经冷掉的咖啡。
上午一点三十分。东京东方郊外的关东平野正处于一片沉睡的宁静当中。只有一部分被称为夜猫族的人们还在看着电视的深夜新闻。赤板和霞关的事件真相还没有完全清楚,这令人们牙痒得没有办法忍受,可是,他们也不知道,事件正偷偷地潜近他们身边了。
在短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几件重大而非一般入所能接受的事件。而且,事故的现场不断地移动。政府拒绝公布事实,而大众传播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警察和自卫队反目,不要说合力解决问题,就是联络也中断了;而美军则采取单独行动,无视于日本方面的对策和搜查。时间正在深夜,通讯和交通体系也在自卫队的治安出动下,失去了往常的功能,首相又欠缺果断力。在种种恶劣的条件下,这个时候,能够把握整个事件的真相的大概只有不在地上的神吧?
连当事者竜堂兄弟也没能掌握住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首先,始他们并不知道终已经从筑波的大亚制药研究所逃出来了。而终也不知道兄弟们失去了战车,现在只能改为徒步。在这个时候,双方完全错开了。
终深信兄弟们一定会乘着战车把东京陷入一片火海当中,所以,他想赶快前去和他们会合。他同时想到,从高处往下看应该比较容易找到人吧?就因为这样的想法,他便用上了从直升机上垂吊下来的绳子,在热带夜空中飞行。
他的兄弟们也无意再乘坐战车了。他们没有想到水陆两用的战车会浸水,所以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只有放弃铁龙号了。一行人在夜道上步行着,朝着筑波前进。半路上他们也有机会“借”到汽车,可是,他们无意去侵害个人的财产权。如果是战车或巡逻车,他们会毫不客气地出手相借,这是微妙的道德感的缘故。如果对方表现出敌对行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就像终时令极连一样。
他们在深夜中进行了十分钟左右的徒步旅行。最年少的余一点也不感到疲倦,对竜堂家的一员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茉理也不曾落后一步。始边照料着她,一边走着,当中并和续交换着话题,渐渐地,在全神贯注之下,他们的话题离开了目前的事件。不但如此,还离开了现代,朝着过去的历史前进。
“亚述灭了、巴比伦灭了、波斯灭了,而现在,迦太基也逃不过灭亡的命运。接下来要毁灭的难道是这个罗马吗……”
“小史基比欧啊!”
纪元前一四六年,历经一百多年的罗马帝国和迎太基的抗争有了结果。骑在马上看着在劫火和流血中燃烧着的迦太基的市街,以小史基比欧之名闻名的罗马军的司令官流下了泪水。眼看着敌国灭亡,他预见了自己的祖国也不知什么就要步上后尘。在小史基比欧死后,经过了不同的时代之后、罗马也灭了。之后,几个强国也将会灭了、衰败了吧?就像人一定会死一样,国家也一定会没落。始从来不认为只有日本会是例外。
“可是,大半的日本人都深信日本的繁荣是会水远地持续的。”
“那是他们的自由。”
“嗯,他们是这么相信的。问题在于有人总要勉强别人去相传达件事。”
这两个人真的是喜欢这种超脱世俗的话题咧!茉理不由得苦笑着想。尤其是长兄,他拥有文明史的观点,认为现在只是长人的历史的一瞬间而已,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吧?
“大哥,在滑稽故乡的材料中有个独眼国的故事吧?”
“喂,我知道。就是黑色幽默。”
有一个男人到位于邻国的独眼国去。他打算抓一个独眼人回来,好向大家献宝。然而,相反的,他却被抓住了!由于他是一个“稀奇的两眼人”,结果反而变成了人们观赏的对象。在充当观赏物的漫长岁月里,这个男人开始怀疑有着两只眼睛的自己是不是异常?最后弄坏了自己一只眼睛。这是一则取笑相信多数就是正常,而少数就是不正常的笑话。而现在的日本不就和这个独眼国很像吗?始在几年前听到一些隐含忧郁的话。
那是表面上可以付之一笑的话。事件发生在京都,一个暴力集团的首领移居到某个住宅地。附近的人都害伯因此而被卷进暴力集团的抗争中。可是,在附近的一所中学的学生开始以集团的方式在这个首领的住宅恶作剧。他们按了门铃,当首领或手下们出来应门的时候,就一涌而散。这些学生就每天不厌烦地做这样的事,当首领他们人不在的时候,学生就跑进他的家中,把首领的电动玩具破坏之后逃逸无踪。堂堂一个暴力集团首领的家中会有电动玩具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可是,私闯民宅,破坏器物却是一项大罪。
首领真的生气了,终于有一次,他埋伏了人手,把这些中学生团体一网打尽,一个一个痛打了一顿。一个中学生因而被打破了耳膜,事情也因此爆发开来了。首领以伤害罪被逮捕。他的说词是“这些学生们太过分了,所以我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问题就在这里了。知道这件事的中学教师们向学生们问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到这个时候,他们非得这样问了: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和暴力集团周旋,如果被抓到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们难道不会因为害怕而罢手吗?”
中学生这样回答。
“我们完全没有想过被抓到了会怎样?我们只想到他们发了怒来追人的时候一定很好玩。”
……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始开始是苦笑,接着便打从心底感到心寒。这些中学生们只因为觉得好玩而恶作剧,从来没有想到过结局。就像续所说的,“如果事情演到这种地步的时候会有什么后果”的想像力只有人类才有,其他的动物都没有这种能力。一个没有想像力的人在精神方面无异于动物。这些中学生欠缺想像力,在这一方面,不得不说他们已经退化到一般动物的境地。
日本是一个富裕的国家,是一个先进国。大概是这样的吧?在精神方面荒废至此,最后一定也会在物质方面有所欠缺的。续的想法是如此地辛辣。他对姑丈也抱着这样的心态,不过,大致上说来,续的个性比始还倾向于放弃人类和国家。他认为没有思考力的人被权力者牵着鼻子走也是莫可奈何的事,而大量生产没有思考力人民的国家也只有走上灭亡这条路。
另一方面,自卫队为了抓住战车而布网以待,可是,迟迟不见战车来,他们的如意算盘于是落空了。
难道战车还躲在都市内吗?想到这个令人忧心的可能性,自卫队慌慌张张地四处联络,在经过一连串的侦察之后,他们得知他们最自傲的最新式战车沉到江户川里去了。自卫队非常狼狈,现在只好先尽全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战车打捞上来。
夏夜很短。再四个钟头之后,天就完了,人们又要开始一天的日常生活了。如果让大众知道一辆几十亿圆的战车只是一个石头就可以戳个洞的瑕疵品的话,事情就不好摆平了。干部们一定会被骂得狗血琳头,明年度的预算就会被会删除了。
于是,自卫队慌慌张张地出动。这个时候,竜堂家和鸟羽家四人组和第五个成员成功地相遇了。可是,那实在不能说是一个理想的偶然。如果是在二度空间的世界里,或许就能够完全地相会,可是,很不巧的,他们处于三度空间的世界里,所以,吊在直升机上的终便只能从兄弟们头顶上的高空经过了。
“老哥,余,茉理姊姊。”
终大声地叫着,可是,起初,他的呼叫声传不到地面上。突然之间,余停下脚步,歪着头,然后,他拾头望着夜空,三个年长者见状也停下了脚步,聚集到老么的身边来。
“怎么了,余?”
茉理看着老么的脸。
“唔,我觉得刚刚好像听到终哥哥的声音……”
在国道上的四个人抬头看着天空。直升机的爆音和呼叫兄弟们的声音落了下来。对竜堂兄弟而言,直升机是恶人专用的交通工具。当他们大吃一惊从地面往上呼叫的时候,爆音和终的声音都已远去,过了一阵子,有东西落在他们脚下。在一个像是无用的小型匣子里放着一张折成细长状的纸。续捡起坏了的盒子,叹了一口气。
“……走了。”
“真是想得轻松呵!这家伙!”
始用力地踏着地面。他口中的这家伙指的是老三。
“敌人是谁不得而知,不过不能轻敌。终一定是想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可是却无法如愿。事情越来越明朗化了。”
如果让终听到这些话,他一定会面红耳赤的。长兄的推测一点也没错。当他想放开绳子住下跳到夜空中的时候,直升机突然急速上升,就在终犹豫的一瞬间,四根特殊树脂做的软线垂技下来,卷住他的两只手腕。
而在地上,从匣子里面拿出来的信就摊开在四人眼面。
如果要西海白龙王,就到横田基地来。
这短短的文句可能是用手提型文字处理机打出来的。从“白龙王”这个称呼,始不得不承认文书的主人不是那么容易周旋的敌手。这个人知道始是东海青龙王,续是南海红龙王,终是西海白龙王,而余是北海黑龙王,合起来为四海龙王的私密。尽管秘密本身没有完全解明。
另一方面,在直升机内,蜂谷兴味盎然地问L女士。
“他们会接受你的邀请吗?L女士。”
“一定会来的。”
“来世界最强的美军基地吗7”
“世界最强……?”
L女士淡淡地笑着、她仿佛感受到眼前这个僵硬的权威主义者的不安,便开口说道。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着勇无谋的年轻人。他们的无谋从落在我们手中的那个少年就知道了呀,蜂谷先生。”
“确实。”
“再说,如果他们不来也就算了,至少我们确实掌握了那个少年。”
“这样就满足了吗?”
蜂谷试探地问道。L女士意味深长地弯弯了她的嘴角。
“不,不满足。不是我不满足,是四妹妹的领导者不满足。为了捉住竜堂兄弟,就算损失一个横田基地也在所不惜。”
“……什么?”
蜂谷的眼睛和嘴巴张成了三个O字,他微微地咳了咳,企图借此调整自己的情绪。
“蜂谷先生,如果你想追随四姊妹的话,就应该要了解。横田基地对四姊妹的领导者而言只不过是一个道具而已……”
听到L女士的豪语,蜂谷不禁重整了自己的态势。
“所以,这样的力量不管是遇到同伴,或者要让敌人破灭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蜂谷先生,你的忠诚和努力都一定会得到重重的酬谢的。”
“是的……”
“当然,相对的,背叛四姊妹的信赖会有什么下场,你只要看看历史就知道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有资格享受人生的乐趣。希望我能相信你,蜂谷先生。”
蜂谷吞了吞口水,L女士送给他一个麻药般的微笑。
“就由他们决定了我们在这里看着陆地上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种乐趣。虽然不是很长的乐趣。”
直升机在夜空中停了下来,俯视着地上的黑暗。无色彩的景象映在暗视装置中。L女士或许是心血来潮想享受一下高空俯视的乐趣,不过,热闹的场面在一秒半之后就登场了。
“看来稀奇的场面真的实现。蜂谷先生,你看。”
国道上现出了竜堂兄弟的身影,五、六辆的黑色汽车包围在他们四周。微微留着眉头看着暗视装置的蜂谷:“哦,这个样子……”夹杂着冷笑发出满足的低语。因为从其中一辆黑色汽车中出现的人物就是刚刚才和他们分于的田母泽博士。
“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他事不关己似地批评着,可是,事实上,事情不能说是真的那么偶然。以田母泽的立场来说,他是拼命地追赶直升机而来的,因此,在直升机的下方遇到竜堂兄弟也是二度空间的必然结果。对于不知道有田母泽这个敌人存在的竜堂兄弟而言,状况的发展更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对啊!你也可以,你也可以呵。”
田母泽从汽车上走下来,站在竜堂兄弟面前。他的眼睛闪着光芒。他不但知道竜堂兄弟,还知道有年少组的存在。就算老三逃了,只要他能抓到老么,他的欲望一样可以获得满足。
竜堂兄弟对整个事情的认识只限于玛丽关财团和L女士,所以,不曾意识到田母泽的存在。然而,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向,他们已经敏感地发现田母泽全身历散发出来的毒气。余往后一跳,站在长兄和二哥的中间位置,生理上的厌恶感使他产生了勇气。
始和续把余和茉理藏到背后,两人往前一步。他们知道,友好这两字在这个时候是不存在的。毋需问答的气氛极其浓厚。
田母泽在不到两个小时以前看到竜堂终于从五楼的窗口往外跳的景象,他已经确认竜堂兄弟具有不寻常的力量。就因为如此,他对他们的欲望就成了多重的心理因素了。在生体解剖的欲望之外,他也想了解他们身上的力量所潜藏的秘密。
那也是在六月的时候离奇死亡的船津忠岩老人所要的。田母泽用他那宽厚的舌头舔着油腻的嘴唇。不过,他还是先试着交涉。
“乖乖把那个孩子交出来吧!我可以放过你们其他的人。”
始和续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当然会认为这个家伙是L女士的手下。始开口如此问道,田母泽的蛙脸不禁绷了起来。
“那个女人的手下?乳臭未干的小子,口无遮拦的话我可不饶你哦!”
始一时没有会意过来田母泽的反应,就在这个时候。
“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人声响起。带着自动步枪的自卫官拨开了国道旁一丈高的草丛,跳到柏油路上来。一共有四个人。
始和续就在这时候用力一踏地面。
自卫官也有了行动。他们虽然带了自动步枪,可是,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他们是不是已经打开了保险。胜败在一瞬间就分出来了、四个自卫官飞往半空中,被丢到他们才刚刚走出来的草丛中。四把自动步枪被始和续拿了过来,再分给其他两个人,在一瞬间,竜堂·鸟羽联合军已经完全武装了。
轻快的发射声响起,田母泽和14个部下的脚边扫过了子弹。男人们慌忙避开子弹,以奇怪的身形跳着踢踏舞。
“再动就射穿你们!”
茉理大叫,这是在她发射子弹之后。始和续相对而视苦笑着,余则感叹地称赞着“好棒啊!茉理姊姊。”
“事情变得可真奇妙啊!”
“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我们没有空再拖延下去,先追直升机要紧。”
“一个晚上就发生这么多事情,日记可难写了。”
“啊!余写日记吗?”
“我是说如果写的话。”
四个人说四种话,竜堂·鸟羽联合军这次是由东往西走在国道上。田母泽的部下们虽然带了手枪,可是,在自动步枪的威吓下,枪都丢在地上了。余一一捡起丢到深夜的草丛中。虽然他只是轻轻地丢,可是,枪也飞了有一百公尺远,要找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们又射穿了汽车的轮胎,使对方无法再追捕。
然后四人便开始飞奔起来。虽然有人想空手追上来,可是,回过头来的续毫不犹豫地射穿了他们的脚。因为现在不是讲究人道主义的状况和气氛的时候。没有将所有人的脚射穿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
“茉理,累了就要说。”
始打算若有万一,他要将她背着走的。茉理当然也知道,她也很高兴能让始背着,可是,她说出口的是这些话。
“没关系。我还未成年,我可不想让妈妈笑我。”
这时候,他们头上一百公尺高的空间中,状况也有了变化。L女士无法再做高空俯视了。
“L……L女士!”
副驾驶叫了起来。他的手指着下方,L女士微微地改变了暗视装置,原本应该沉着稳定地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她看到了一个人影攀登着伸往机体下方的绳子。当然,那就是竜堂终。他改变了主意。如果下不去,那就干脆往上爬吧。
L女士一阵战栗。如果竜堂终,这个西海白龙王顺着绳子进到直升机里面来的话,少年在一瞬间就可以控制整架直升执了。手枪这样的武器是不可能对抗少年的,而且如果随意开枪的话,直升机本身的安全就堪虑了。很可能会坠机而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几天前的记忆浮上心头,L女士在无意识中打了个寒颤。蜂谷吃惊地看着L女士。L女士发现这个视线、迅速地完成了精神上的二次武装。真是可怕的意志力。她对驾驶员下了指令。
竜堂始一行人透过夜空看到的是在空中开始做异样的水平回转的直升机。直升机一改变方向,绳子就绕起圈子,终的身体也就跟着咕噜咕噜转。L女士是想借着这个方法让终头晕目眩。绳子的下端回转得当然比直升机本身还大、还剧烈。
“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丢向直升机,让它坠落的?”
这个命令似乎显得有些乱了章法,但是,这个时候的始和L女士有着相同的见解。就算直升机坠落了,终也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只要跳下来就可以获救。不,就算有危险,在尚未解明的机能发动之下,终就会变成龙身吧?到那时候,不管怎样,终是不会死的。而且,直升机坠落的地方是在树丛中,不会造成重大的伤害。始想到了这些情况。尽管如此,这还是一个不折不扣,超乎常理的命令,不过,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个命令并没有付诸行动。直升机继续往黑夜的深处远去,即使以竜堂兄弟那异于常人的臂力来说,要破坏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勇猛如终也在强烈的旋转之下晕了头,又滑落回原来的地方了。直升机一停止旋转,就加快了速度开始往正西方飞去。终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恢复了平衡感的时候,直升机已经在东京都内上空了。
也好。终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直升机和飞机不问,续航距离比较短。在短时间内一定会在某个地点着陆,到时候再好好回报他们。
话是这么说,不过,被直升机吊着在东京上空来来回回的,我大概是第一人吧?终一边看着在白己脚下通过的巨大都市东京的灯火织成的夜景,一边这样想着。失望也只是一下子的事,瞬间他就完全地恢复了自我。竜堂家的人不管处于什么状况下,都该保持应有的乐观。
可是,留在地上的竜堂·鸟羽联合军可不像终那么愉快。田母泽一行人从后方追上来了。他们把完好的轮胎集中在一辆车上,让黑色的汽车再次起动了汽车想撞翻徒步的四个人,以勇猛的速度飞奔而来。始抱着茉理,续抱着余跳向旁边。正当没有达到目的的黑色汽车想转个U字弯回来的时候,被数道光线照得雪亮。三辆自卫队的吉普车出现在混乱的现场。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田母泽保存自己性命的本能当然优先于对生体解剖的欲望。他嘴巴里吐着脏话,对部下们下了信号,把自己的汽车调转过头逃了。他的权力似乎还不够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卫队。
连续发生的激变就像猫眼的变化一样,在这个时候,事态已经到达了顶峰。
以下是当天夜里出动勤务而负伤的自卫官在五年后除队以后所发表的证言。
“一来当时车灯被用石头之类的东西砸破了,现场一片黑暗,二来,上司也要我们保持静默行动,以免惊动了居民。正当我们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被击了一掌,瞬间就不醒人事了。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同伴们也都倒在地上了,吉普车也不见了。当天晚上的敌人究竟是谁,我们根本不得而知。以上司的立场来说,当时拼命隐瞒战车是暇疵品一事远比打倒敌人要来得重要很多。第二天,上司瞪着我们说道‘把那件事情忘掉’。真是可笑的是,自卫队就树立了在一夜之间被强夺战车和吉普车的不名誉记录。”
但是,新记录一直在被刷新,上午二点四十分的时候,一架停在江户川东方0.4公里之地的直升机被恐怖份子抢走了。那架直升机是第一师团长为了指挥整体的作战而搭乘的,但是,因为出动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为了要吊起江户川的不燃垃圾,所以,只留下了少数的警备兵在场,结果,被四、五个乘着吉普车而来的人给抢走了。
当直升机正要起飞的时候,一个住在附近的老人被深夜的骚动吵得怒火中烧,带着狗到现场,对着在那里的人一阵叫骂。
“你们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是正经的人们起床的时候呀!要闹也要有个限度!”
在这个夜里,最具有说服力的意见非这句话莫属了。而强夺直升机的一行人一句话也没说,坐进直升机内,朝着在这个夜里不知变换了多少次的目的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