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赌命
通天峰,云海之上。
曾书书和宋大仁相顾失色,宋大仁一步踏出,抓住最前方管皋的手臂,厉声道:“你再说一遍!异境里头怎么会有那等可怕的妖兽?”管皋脸色一白,只觉得手臂上像是瞬间被套上一个铁箍,那股力道几乎像是要轻而易举地扭断他的手臂,他心中一震,不敢怠慢,连忙镇定心神,道:“回禀宋长老,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异境里原本一片晴朗,并无鸟兽,谁知顷刻间不知为何突然乌云蔽日,天色全暗,狂风暴雨中,有无数狰狞的妖兽出现,肆意捕杀周围众人。”
提到此处,站在一旁的曾书书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截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管皋滞了一下,神色间有些不太自然,但还是答道:“我等都在异境出口的附近,异变发生后,异变发生后,出口附近也有妖兽出现,攻击我们,因此还死了两位师弟,我们看妖兽强大,不可力敌,便赶快从出口跑出来了。”
曾书书脸色冷了一下,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转过头与宋大仁对视一眼,宋大仁的脸色也不甚好看,管皋等人的话语虽然没说得太明白,但宋曾二人都是转眼间便想到这些青云试众多弟子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为什么会这么正好守在异境出口的边上,若不是为了萧逸才之前那番话,青木令越多越好的规矩,还能是为了什么?
只是此刻他们二人心里虽然不算舒服,却也明白眼下不算责骂管皋、风恒这些人的时候,曾书书紧皱着眉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们也受了惊吓,先去歇息吧。”
打发了管皋等一众人,曾书书驱散身边的弟子,面色凝重,对谁宋大仁低声道:“湿兄,此事有些不妙。”
宋大仁如何不知道其中干系,脸色早变得难看至极了,此刻哼了一声,道:“曾师弟,你说怎么办才好?”
曾书书一咬牙,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出异境里的众多青云试弟子才行,这样,我带人进入异境,你速去后山禁地幻月洞府之外,请萧师兄速速查验,这异境之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宋大仁一想,此刻也只能如此了,当下重重点头,正想对他交代两句小心的话门忽然旁边靠近异境之门那片黑色裂缝处的人群里,又传来一惊呼喊声。两人都是一惊,连忙转过头去,只听有人惊惶大喊:“不好,看,看那异境之门,好像正在闭合起来了。”
曾书书和宋大仁都是脸色大变,飞掠而至,果然望见原本就狭长的异境之门不断扭曲着,缓缓缩小,并且速度颇快,跟着看那一条宽度已经无法再容人进去了。
曾书书跺脚长叹,随即猛转身,对宋大仁道:“糟了,只怕异境之中情势更加危急,我跟你一起去后山找掌教师兄吧!”
宋大仁此刻也是心急如焚,连连点头,答应一声便向后山掠去,曾书书跟着他的身后,飞出好远才忽然想起刚才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张小凡来,只是仓促间回头望了望那片人群,却看不到那个平凡的身影此刻到哪儿去了。
凄厉的风雨中,此楼仍然深陷在异境危局的王宗景还在苦苦挣扎着,虽然他此刻所在的地方距离小鼎匍匐的洞口不过数丈之远,然而这短短的距离此刻看来却像是天涯一般漫长而遥远。
他已经陷入绝境。
此刻他用尽了身体里的每一分气力,在这已经陷入了狂怒的妖兽身腹下竭力躲避着妖兽的攻击,然而这只妖兽的身躯虽然庞大如小山,但动作却并不迟钝,举手投足间不说飞快,却也算是敏捷,要不是身躯终究太过庞大留下了不少空隙,一王宗景这等身体素质也早被他一脚踩扁了。然而也因如此,王宗景根本不敢趁躲避的空隙冲出妖兽的腹下,要知道若是在空地上奔跑,失去了妖兽自己身躯的掩护,这只可怖的妖兽绝对能轻轻松松一脚踩死他。只是如此这般勉力支撑,耗费体力巨大,在一旁的小鼎惊惶担忧的注视下,王宗景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最重要的是,他在妖兽腹下躲避妖兽攻击踩踏,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却仍是想不到一个逃命的好办法,这才是让他最绝望的。
妖兽巨大的头颅上,双目圆睁,张大了的嘴巴不时发出狂怒的吼叫,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身下,那个在它看来身躯弱小的敌人是如此的讨厌和纠缠不清,一直藏身在他双脚之间目光难及之处,拼命躲闪着它每一次的踩踏和利爪抓挠,泥水飞溅里,令这种所向无敌的妖兽感到了一丝被侮辱般的挑衅,动作也越来越疯狂快速,相应的,王宗景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危急关头,不远处的那个山洞口,一个更小的身影忽然跳了出来,也没敢跑出山洞口多远,就站在洞口之外两尺的地上,小鼎鼓足了勇气,强忍着心中的害怕,对着在黑夜里无比可怕的巨大妖兽,大声叫道:“喂,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来吃我呀!”
这仍然带着几分稚嫩的呼喊声响彻在这片风雨声中,让正在激烈追逐的巨大妖兽与王宗景都怔了一下,“呼”的一声,远远的高处,巨大的头颅带着风声雨水霍地转了过来,狰狞的目光一下子盯在了那矮小的身躯上。王宗景一个侧滑,在地上跌出了数尺,抬起头圆睁双眼,大吼道:“小鼎快回去!”
小鼎脸色苍白,但不知为何竟然仍是站在洞口,风大雨急,他小小的身子似乎瞬间便被打得有些摇晃,但是他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妖兽仰天怒吼一声,舍弃了王宗景,转身向那个小小的身躯大步扑去。王宗景在风雨中看着这一幕,看着那黑沉沉庞大如山的身躯转眼遮住了那个弱小的身子,那一个瞬间里,他忽然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直冲上头顶,让他无法控制地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啊”他发出一声带了几分疯狂的嘶吼,非但没有转身逃命,反而一跃而起,却是冲向那只巨大的妖兽,也不知道身体里哪里涌起的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竟是凌空而起,直接抓在了妖兽粗壮无比的后腿上。
五指如钩,手脚并用,王宗景硬是在这片刻间,在跌宕起起伏的妖兽奔跑中爬上了它的身躯,转眼间便看到妖兽已然来到洞口附近,小鼎近在眼前。
王宗景用尽全力喊了一句:“小鼎,回去!”
早就面白如纸的小鼎猛地转身,向后竭力跳去,两尺距离瞬间而过,飞进了洞口,几乎就是他险险进洞的那一刻,一张狰狞的巨嘴已经吼叫着咬了下来,风声激荡,雨水乱飞,“轰”的一声,重重打在洞口,利齿如刀,甚至刺入了山壁。
小鼎跌坐在地上,下意识地不断蹬着腿后退,那一种从鬼门关险险逃过一劫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心惊肉跳。洞外,那只妖兽因为恼怒发出了狂怒的嘶鸣,身躯震动,就在那纷乱之际,从它身上再度扑下一个身影,凌空一个翻滚,在妖兽反应过来之前,王宗景终于是险之又险地冲进了山洞。
“轰!轰!轰”
震耳欲聋而疯狂的撞击声,瞬间在山洞外头响起,连绵不绝,那是陷入疯狂的妖兽狂怒无比地撞击着山壁山洞,碎石如雨纷纷落下,但是这个山洞对妖兽来说实在太小,山壁又如此坚固,它终究无法冲进,只能在外头无可奈何地拿山壁出气了。
山洞之内,险死还生的王宗景与小鼎二人,都是背靠石壁,远远离开看山洞口处,大口喘息着,好半天才缓缓平复下来。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后,王宗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突兀自还有几分寒意,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小鼎,借着淡淡的微光看着他那张圆圆的小脸,忽然觉得这小家伙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分从未发现过的坚韧。他笑了笑,伸过手去,将小鼎的肩膀搂住,轻声道:“小鼎,你救了我一命,多谢你!”
小鼎的脸色扔带着几分苍白,但看上去仍然还算是镇定,闻言摇了摇头,看向王宗景,道:“王大哥,前头你也救过我啊。而且爹对我说过,好兄弟之间,就不说客气话。”
王宗景怔了一下,看了小鼎半响,之间他一双闪亮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山洞里如黑色的宝石般熠熠生辉,片刻之后,他忽然开怀大笑,一把搂紧了小鼎,双臂用力,带了微笑,一字字地道:“好兄弟,不客气的。”
小鼎面上也带了笑意,虽然神情有些似懂非懂,不过犹豫一下,还是慢慢伸出胖胖的小手臂,像是有些安慰又像是回应一般,轻轻拍打了两下王宗景的后背。
洞外的大雨,仍然仿佛永无止境般地下着,但是撞击山洞石壁的巨大轰鸣声,在持续一段时间后,还是逐渐平息了下来,想来是那巨大妖兽终于逐渐认识到,纵然自己蛮力无敌,但面对这座庞大山脉坚硬的岩石,终究也是无能为力。只是借着不时划过苍穹天际的闪电光芒,王宗景与小鼎还能看见那只妖兽仍然在洞口徘徊不去,低吼声声,显然对山洞里面的两只猎物仍然充满恨意与贪婪。
王宗景向外头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对小鼎道:“前头听管皋那些人说,异境的唯一出口就在这山洞里面,我们进去找找吧。如果能找到,就赶快离开这里。”
小鼎点了点头,翻身站起,王宗景也深吸了口气,随后起身,目光向小鼎的身子看了一眼,心中一动,却是想到虽然平日不太看得出,但小鼎身子其实却是颇强健的,连他在刚才都感到有些脱力,当然也是因为和妖兽缠斗了一场,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但小鼎直到此刻也未见力竭疲惫之态。
两人站起身子,第一次仔细地向这个山洞的内部看去,虽然洞外是一片漆黑的风雨黑夜,但山洞里却并非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相反的,从山洞石壁隐隐透出一丝丝昏暗的光芒,让人勉强可以目视前方。王宗景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向小鼎看了一眼,却发现小鼎也在好向他看来,两人几乎同时在脑海中掠过了前几个月的时候,那一场在河阳城下神秘地宫内外的遭遇,不知怎么,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和当日似乎有几分相似的模样。
王宗景深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迈步向山洞深处走去。小鼎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个身影在并不平坦的洞穴内,一脚深一脚浅地缓缓前行着,不知为什么,原本喧闹嘈杂的洞外时间,突然间感觉迅速远去了一样,周围很快安静了下来,虽然洞外的风雨声乃至那只巨大妖兽的咆哮声,仍然还能远远传到他们的耳中,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越来越远了。
不知哪里的水滴,从洞穴的角落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低沉的滴答声,不绝于耳,一片寂静的山洞里,他们的脚步声似乎很快成了唯一会变化的声音,沙沙响动。又走了约莫十丈远,王宗景与小鼎忽然都停下了脚步,目视前方。
这个山洞,比他们想象得要浅得多。
前方,借着山壁上微弱的光线,可以模糊地看到山壁在十五丈外的地方,道路分成了左右两条,向左的一条道路仍然向前不断延伸而去,望之深深不可见底,隧道的前方一片黑暗,看不清楚什么;而向右的一条路,则直接通向了一个石室的大门,六尺高、三尺宽的石门内侧,一眼便能看到还算宽敞的石室里摆放着一个类似圆柱石台的东西,上面光环缠绕,正有一个形如黑色裂缝的狭长之门,在光环闪烁中安静地停在那里。
异境出口!
几乎是在同时,王宗景和小鼎都认了出来。
小鼎面露喜色,王宗景也忍不住嘴角扯动了一下,只是片刻之后,他忽然神色一顿,目光缓缓地向周围看了一眼,同时他的耳朵,有那么极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山洞里一片昏暗,出来远处洞外隐约传来的风雨声,便只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音,只是这一刻,那细细的滴水声音,似乎比刚才密集了一丝,同时一丝几乎难以听闻的细微“嘶嘶”声,从某个地方幽幽传来。
小鼎兴奋地向前跑去,但是他的身子才跑出一步,忽然被身后的王宗景一把拉住,小鼎愕然回头,只见王宗景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又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那间看似空无一物的石室,缓缓摇了摇头。
王宗景沉默片刻,先是将小鼎拉在身后,然后在小鼎带了几分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他轻轻趴到地面上,把耳朵贴紧地面静静聆听了一会儿,随后直起身子,面色看上去像是更难看了。随后,他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半巴掌大小的石头,目视那个空荡荡的石室,忽然抬头用力将石块掷了过去。
坚硬的石头转眼间飞进那个石室,在王宗景充满力道的丢掷下,它直接越过那个石台,撞上了后面的石壁,然后在“砰砰”之声中反弹开来,弹到了两人目光所看不到的死角阴影处。
不知为什么,原本撞在石壁上会发出清脆的“砰砰”声,突然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那听起来细小许多也温和许多的低沉响声,那感觉,就像是石块撞上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有或是一层坚韧的皮肤。
“嗒嗒嗒嗒”石块像是在半空中沉默了片刻,随后骨碌骨碌又从门后滚了出来,又重新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中,在地上翻滚几下之后,便静止不动了。
细细的“嘶嘶”声,仿佛带了几分骚动,从石室的不知名处,轻轻却清晰地传了出来。
这一次,小鼎的脸色也变了。
然而,小鼎的脸色才刚刚变化的时候,忽然间他双眼里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甚至带了几分惶惶的神色,愕然地看前方的石室,失声道:“王大哥,你看那出口!它、它好像在变小”
王宗景心底一沉,抬眼看去,果然只见原本安静地伫立在半空中的一件出口不知何时,突然开始无声无息地扭曲起来,那条黑色的狭长细缝果真是在渐渐缩小,按照这个趋势,不用多久,这个异境出口就要在两人面前消失了。
小鼎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回头看向王宗景王宗景也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他从未想过这原本应该只是一场简单考验青云试弟子能力的异境之行,却会发展到如今这般诡异而危险至极的状态。
只是还不等他们做出是否不顾一切冒险冲进石室的决定,在王宗景与小鼎的视线中,那扇石门的某个角落,忽然缓缓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形状酷似一条巨蛇的蛇头,长长的蛇信在半空的口中不停吞吐着,缓缓转过眼,冰冷而成细缝的蛇眸中透着无情的光芒,冷冷地盯住了站在石室外的王宗景与小鼎。
“是蛇吗?”
小鼎面色白了白,看着那条蛇的头,低声说了一句。
王宗景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因为在这片刻的工夫,他已经又另一个看到阴影,缓缓贴着石壁探出头来,带着低沉而诡异的“嘶嘶”声,那是和之前几乎完全一样的另一个蛇头。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王宗景与小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石门处,不断上演着诡谲无比的一幕,到了后来,那蛇头越来越多,仿佛仍然没有止境一般继续不停地从石室里的角落中伸探出来,缠绕在那个石门上,对着他们吞吐着蛇信。
整个石门,已经完全被蛇头所淹没了,那可怖的景象就像是你对面的是一个被无数大蛇占据的深坑,而所有的蛇头此刻都抬起向你看着,目光冰冷无比。
王宗景的脚步缓缓向后退去,顺便也拉上了小鼎,就在此刻,忽然从石室之中无数蛇头的背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嘶鸣声,所有的蛇头瞬间一起猛然抬起,王宗景双眼瞳孔也就在此刻猛的收缩,再也不敢迟疑,一把抓住小鼎的手臂,大喊一声:“快跑!”
小鼎哪里还不明白情况紧急,前方那诡异而未知的妖兽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看着这一幕诡异的景象,只怕那威胁未必就比外头那只妖兽小了。当下是转身就跑,还是先报名要紧。
只听“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王宗景与小鼎拼命奔跑的过程中忍不住回头一看,饶是以他向来坚韧的心性和曾经见过各种奇形怪状十万大山里的古怪妖兽,此刻也是禁不住心理一阵发毛。只见整个右侧山洞洞穴里,瞬间像是有无数只毒蛇一起涌了出来,将整个洞穴通道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一眼看去,只能望见无数张开的狰狞大嘴,还有嘴里可怕的蛇牙和蛇信。
最难以置信的是,他根本看不到这些蛇的尾部,似乎所有的毒蛇都只有前半身,而它们的后半身都隐匿在那个石室里。
一旦被追上,在这数不清的蛇吻下,下场可想而知。
转眼之间,两人已走到那个分岔路口,王宗景略顿了顿身子,看了一眼远处洞穴外头的漫天风雨,还有隐约可见依然还在徘徊不去的巨大妖兽的身影,咬了咬牙,一拉小鼎,转头向左边那条深不见底的未知通道跑了下去。
只听令人头皮发麻的“嗖嗖”之声在身后不断响起,无数蛇躯与坚硬岩石山壁只见撞击蠕动的声音纷至沓来,并且越来越近,而前方仍旧是一片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能感觉到脚下的道路似乎隐隐有向下方延伸的迹象。
无论是我自己还是小鼎,此刻心中都涌起一股无力的感觉,但是,经过之前的逃脱了巨大妖兽那一战,两人的心性也算被磨练了一番,此刻无论是谁,心中都没有颓然放弃的想法,仍是咬牙向前拼命跑去。只是又跑了一段距离,小鼎毕竟年幼,步小力小,便有点跟不上王宗景的脚步,心急之下,一个踉跄又不知被地上什么石头了绊一下,差点摔倒。
幸好王宗景一直便注意着小鼎,眼角余光瞅到他的模样,一声低喝,伸手过去猛力一拉,便将小鼎整个身子拉了过来,只接丢到背上,背着小鼎,再大度跑去。
小鼎喘息未定,便只听身后“嗖嗖”追魂之声越来越大,同时明显也感觉王宗景脚步比刚才略慢了些,小家伙苍白了脸,忽然大声道:“王大哥,放下我自己跑吧。”
王宗景一跃而起,跳过地上突兀而出的一块大石,落在前方,再度发力跑去,口中呼呼喘气,同时怒喝道:“闭嘴!”
小鼎沉默片刻,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去,赫然只见无数蛇头狰狞窜来,距离他们两人不过数尺之遥,腥臭气息充斥周围,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哪一张张蛇嘴里尖锐的蛇牙顶端缓缓渗出的晶莹毒液。
仿佛下一刻,这蛇海就要将他们两个人尽数吞没。
小鼎忽然一抬手,双目圆瞪,畏惧之色尽去,带着几分彻底放开的勇气,对无数蛇头大声嚷道:“我跟你拼了!”
“噗”
话声刚落,只听一声诡异至极神似放屁的声音,忽然在这个黑暗的洞穴深处响起,一团鲜红色的汁液猛然化作气雾,从小鼎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放屁漏斗喷射而出,向着后方的蛇群飞去。
小鼎再次使出了绝招。
只见转眼间这团奇异的“辣椒水”便喷洒在冲在最前头的十几个蛇头上,那些前一些还狰狞无比凶神恶煞的蛇头,突然间在半空僵硬了一下,随即尖锐的啸声瞬间响起。那十几个蛇头竟是痛苦万分地卷起了身躯,在这个洞穴半空拼命拍打痉挛起来,登时就把周围一片蛇海都给搅的纷乱,而原来密密麻麻追踪而来的蛇头群,竟也一下子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小鼎与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的王宗景都是一怔,片刻后一起大喜,想不到这放屁漏斗与辣椒水竟也如此神效,果然是救命法宝。王宗景此刻对那位小鼎老爹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做厨子在厨房里随便捣鼓出一点东西,居然都能做到这种神鬼莫测妖兽辟易的地步,果真是惊世骇俗的厨子。
只是二人欣喜不过片刻,脚步却是不敢稍停,因为没过多久,蛇群依然追踪而来,毕竟刚才受伤的不过只有十几个蛇头,对眼前这密密麻麻难以计数的蛇群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危机并未解除,两人仍是狂奔在生死边缘,不过不管怎样,王宗景背着小鼎一路奔驰,小鼎则是紧握放屁漏斗,对着后头无数蛇头拼命喷洒着辣椒水。
每一波鲜红色的汁液气雾喷出,沾上的蛇头都是瞬间痉挛颤抖,疯狂扭动,进而影响到周围一大片蛇头前进,有效地拖慢了整片蛇海追击的速度,虽然很快又会有新的蛇头补充上来,但就这样一波波坚持下来王宗景与小鼎竟然有继续向前跑了近百余丈地,坚持着没有被这些蛇头吞噬掉。
这一路上,小鼎专注地对付着后面的蛇群,没有注意前方,但王宗景却是一路跑下来,清清楚楚地又看到这一条路上,赫然又有类似之前那种分岔路口,同样都是分成两条岔路,而无一例外,右边那条道路都像之前一样,通向了一个石室。
不过百丈距离,他却已经看到了三个类似的岔路和石室。
只是每一次,王宗景都没有选择跑向右边,在哪瞬间而过的奔跑中,他清清楚楚地望见这些路过的石室中,虽然也有那种圆柱状的石台,但石台之上并没有黑色的异境出口,且不说那石室中是否还藏有其他可怕的妖兽,万一跑过去没有别的出路的话,他和小鼎便立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他不敢赌,只能继续向前跑去。
可是渐渐地,在粗重的喘息声中,王宗景自己也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事实上,这也就是他有如此强健的体魄,才能在修行道行极其粗浅的状态下,硬是用肉身的力量在蛇群的追踪下强撑着跑了这么远。只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眼下,他眼看就到了力尽崩溃的边缘。
每一次的沉重呼吸,都好像吸进的是一团灼热的火焰,从喉管一直烧到了心肺,烧干了胸膛里的所有血液一般,干哑而无法出声,甚至连小鼎都感觉到了王宗景的异样,不停地回头向他看来,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前方不远处,又是一道类似之前的岔路口。
王宗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渐渐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甚至就连大口呼吸也感觉不到有气息进入胸膛的样子,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无名山洞深处吗?
带了几分奇怪的自嘲,他居然并没有太过畏惧死亡,在脑后中有些讽刺地对自己笑了笑,正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双眼瞬间瞪大,带了一份难以置信的狂喜,望向那条岔路的尽头。
几乎完全几乎一样的石室,几乎完全一样的石台,但是这一次,这个石台之上;赫然有一条完整无恙的黑色裂缝,安静地伫立在半空之中。
“啊!”一声狂喜的低吼,从王宗景的口中迸发出来,本已濒临崩溃的身躯,忽然再度涌起了最后的力量,他奋力跃起,身子在半空猛然一拐,带着这一生从未有过的坚决,背着小鼎冲向那间石室,向着未知的前方,向着未知的命运,狠狠地去赌一把!
青云山,通天峰后山上。
通天峰后山小径向来都是僻静所在,一路蜿蜒穿行于古树森森的密林之中,环境清幽,鸟鸣声不绝于耳。一直到了那条密林深处的分岔路口,两个身影站在那里,真是宋大仁与曾书书。
一边是通往青云门祖师祠堂的道路,另一条小径则是继续向前延伸而去,但不远处的路上,却有两块青石古碑,细看之下,乃是整块巨石所雕之“青鼋驮碑像”,两只青鼋雕刻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神情肃穆庄重,坚甲背上,各是一块到达一丈的古碑。
左边碑文刻四字:青云禁地。
右边碑文刻四字:幻月洞府。
青鼋驮碑像前,曾书书与宋大仁面面相觑,半响后宋大仁苦笑道:“曾师弟,我们呼唤萧师兄多次,都无回应,莫非他竟不在幻月洞府中,这却是如何是好?”
曾书书也是面带焦灼无奈之色,在原地急得打转,不时抬头向青鼋驮碑像背后的那条小径看上一眼,但无论如何,不管是他还是宋大仁,却是一步也不敢跨过这两面古碑。
两千余年的古老教诲,早就融入了他们的血脉深处,从小到大在青云门中,这条禁令便被所有人谨记于心:非掌教真人者,不得入幻月禁地。
宋大仁面上掠过一丝焦急之色,回头看了看前山方向,虽然此处看去丝毫也不能看到云海,但他心中却只是更急,正在此时,忽然只听曾书书一跺脚,却是带了几分发狠声音道:“实在没法子的话,干脆咱们豁出去,去玉清殿上敲那‘三圣镇灵钟’,只要萧师兄还在青云山脉之内,便必定能听到钟声,到时想必也能想到山上出事,或能速速赶回来。”
宋大仁听到曾书书说到哪“三圣镇灵钟”时,面色登时变了一下,但听完曾书书的话后,默然片刻,决然道:“曾师弟言之有理,虽说掌教师兄曾严令此钟非有大事不得示警,但眼下异境生变,已然是天大的祸事了。只是”他面上掠过一丝忧色,却是低声道,“此钟一敲,不免人人知晓掌教真人此时不在山上,日后议论起来,萧师兄脸面却是顾不上了。”
曾书书也是眉头深皱,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苦笑道:“大事为重,日后师兄若有责罚,就让我一人承担便是。”
宋大仁登时摇头,道:“岂有此理,我自当与你一并咦?”
话说了一半,宋大仁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影子迅速无比地从远方飞驰而来,一路掠至他们上空,竟是没有半分犹豫阻滞,直接就从他们头上飞过了青鼋驮碑像,向着幻月洞府的方向飞去了。
而奇怪的是,青鼋驮碑像前的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居然都没有对这个突然闯入禁地的人伸手阻挡,反而都是转头看着对方是什么反应。而看到对方居然也是丝毫没有反应的时候,无论是宋大仁还是曾书书都呆了一下。
“这”宋大仁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曾书书也是神色古怪,干笑了一声后,向幻月洞府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说着,他转身就走,同时压低了声音轻声自言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