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且极今朝乐

陆寄风定了定心神,望向西海公主和拓跋雪,心中百念千转,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只是:自己在鄯善国之事,一定是西海公主传话给昙无谶的!所以她才刻意要把自己困在鄯善国,好等着让昙无谶设计他,把他骗下祭坛,然后以机关陷阱杀之。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昙无谶由何处知道自己下落的方法。

西海公主正邪难辨,竟会与昙无谶是一丘之貉,并不令陆寄风意外,但是曾被蹂躏过的拓跋雪,怎么可能串通昙无谶?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是个欺骗他的布局?

陆寄风万万不愿意这样想,但见拓跋雪神色漠然,一点也没有惊惧的样子。陆寄风更生疑心,想道:“小雪的样子不大对……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寄风一点也看不出拓跋雪的想法,她冷淡的表情,也与陆寄风所熟知的拓跋雪完全不同,好像变了个人。

高居上首的昙无谶得意洋洋的样子,与鄯善王的惊恐恰成对比。

鄯善王颤声道:“国师!谋害国师的并不是孤,而是前朝的国王,他们……他们已经全族被灭了,一切与我无关呀……”

昙无谶道:“圣女的塑像尽毁,你就该杀陆寄风,作为忠贞之证!你却将他待若上宾,不是有意要对付我吗?”

鄯善王跪伏在地,不敢言语,西海公主道:“如今已称你之意,把陆寄风埋在地下,你可甘心了?”

昙无谶笑道:“不急,等我找到陆寄风的躯体,斩了首级,还有妙用。”

鄯善王颤声道:“国内……精锐武士被毒死大半,恐怕难以搜查地底……”

昙无谶笑道:“你已经发书请其他八国国王前来,他们不日就到,有了八国国王在手,要他们调集兵员挖地找人,又有何难?”

要集合九国国力把沙漠翻了过来,昙无谶的出手,气魄令人心惊。可是西海公主竟狠心毒杀了鄯善城内的军民,也教陆寄风气恨万分,想道:“这毒妇竟然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绝不能容她活在世上!”

西海公主嫣然一笑,道:“合九国之力找寻陆寄风,他的尸体有这么贵重?”

昙无谶笑道:“这几日我就在此等九国国王自投罗网,与两位美人儿共同取乐。”

拓跋雪冷冷地站了起来,道:“等找到陆寄风的尸体再说吧!”

她转身便走,奇怪的是昙无谶也没追。西海公主笑道:“堂堂的狮子比丘,也有不能得到之人?”

昙无谶哼了一声,道:“让她臣服于我,是迟早之事!”

西海公主起身道:“不见到陆寄风的尸体,谁也不能放心。”

陆寄风只感一阵怒火直冲心口,便欲现身与昙无谶一决,却强忍怒气,想道:“昙无谶怎知我人在鄯善国?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陆寄风欲查个明白,遂潜身不出,仔细注意着西海公主的动静。只见她与昙无谶饮酒嘻笑了半晌,昙无谶眼中精光骤盛,在她身上胡乱摸索调戏了起来,西海公主欲迎还拒,昙无谶越来越按捺不住,当着鄯善王及群臣的面,竟就要将西海公主的衣裳扯裂,西海公主挣扎了一下,嘻笑道:“别这样!”

昙无谶喘着气道:“管他的!谁要看就让谁看!”

“我可不想让人看。”

昙无谶转身对众人喝道:“听见了没有?滚开!全都滚开!”

鄯善王和众臣连忙告退,昙无谶已迫不及待地抓住西海公主欲一亲芳泽,不料西海公主一把推开了他,起身欲走。

昙无谶一把拉住她,没想到才拉到她的手,昙无谶便触电似地放开了,手上已肿成黑色。

西海公主笑道:“哎,你想干什么?”

昙无谶哼了一声,真气略振,手上的黑肿便化作黑色的腥血,顺着指尖滴落,手掌立刻回复如初。

西海公主脸色微变,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好神奇喔!这是什么功夫呀?”

昙无谶哼了一声,又欲拉住她,道:“一会儿你便知道是什么功夫了!”

西海公主身手利落地闪开了,媚笑道:“来呀!来追我呀!”

她撒娇的声音柔媚入骨,原本脸色有点阴沉的昙无谶一喜,起身道:“小娘们花样可真多!”

西海公主呵呵笑着,以轻功急奔,好几次差点被抓到,总是及时一提气,又溜出极远。昙无谶在背后追着,却是带着几分戏谑。

陆寄风见此无耻之态,暗想:“可耻!”

正不欲再观,忽然听见西海公主的一声惊呼,充满了恐惧。

陆寄风急忙又回头望去,原来是昙无谶伸手一抓,拉到了西海公主的一幅裙摆,“嗤”的一声扯开了,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腿,西海公主才发出了那声惊呼。

西海公主踉跄退了好几步,脸色有点发青,昙无谶持着那方裙摆,狞笑着慢慢走上前,似乎在享受着西海公主的恐惧,道:“你逃呀,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这小贱货打什么主意?这样慢慢把你剥光,也是乐事!”

陆寄风惊想:“难道我误会她了?”

正要出手相救,西海公主突然又发出一声嘻笑,道:“小心沙子!”

她手一挥,一把灰烟散出,昙无谶连忙闭气退了几步,趁着这个空隙,西海公主又溜开数十丈,昙无谶怒道:“你再逃,本座杀了你!”

西海公主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我好怕呀,你快来,快来追我呀……”

一听见那似嗔似喜的笑声,昙无谶的怒火又消了,吼道:“本座非让你讨饶不可!站住!”

说着又追了上去,高处的陆寄风越看越不对,想道:“西海公主是真的躲,还是假的躲?”

不要说他弄不清楚,就连昙无谶都半信半疑,陆寄风还是有点担心她遭到不测,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如果她是假的躲,那么自己再回避不迟。如果她是真的躲,就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落入狼吻了。

陆寄风暗想:“萧冰!你伤我、杀我、逼我,想不到我竟会帮你救老婆、摘绿帽,不过将来咱们见了面,还是得公私分明,想必你也不会因此多让我几手。”

身为君子,总是得多吃点亏的。

只见西海公主往寝殿的方向奔去,昙无谶大喜,笑道:“好,你很有心,我来了!”

西海公主笑道:“来呀,来呀!”

昙无谶奔入寝殿,广阔的大床上,重重纱幕之中,只见半裸的西海公主横陈榻上,抱着枕囊,微微扭动着身子,好像春情难耐的样子。昙无谶狂喜,身子一跃,便扑上床去。

西海公主娇吟了一声,昙无谶伸手探入她的衣领,欲抓她丰挺的乳房,却突然惨叫了一声,急忙抽出手。

昙无谶的手指上,被一只大毒蝎紧紧咬着,手指一下子就胀成紫色。昙无谶跳下床去,用力将蝎子甩开,狠狠地踩烂。

昙无谶正欲发怒,只见床上的西海公主趴跪在床上,姿态极为诱人淫荡,颤声道:“来呀……我好想要你呀……狮子,快来抱我……”

那淫秽的模样,令昙无谶的怒火登时又消失尽了,吼道:“本座非弄死你不可!”

昙无谶一冲上去,抱住她的腰欲长驱直入,突然又大叫一声,整个人滚下了床,抱着双腿间的要紧部位哀叫不已。陆寄风看傻了,昙无谶是怎么中毒的,竟连他都看不清楚。这回挨招的是要紧的地方,昙无谶不敢再轻忽,急忙就地打坐,运功驱毒。

西海公主还一副与她无关的模样,一面揉着自己的乳房,扭腰摆臀,一面发出娇吟,道:“你在干什么呀?怎么还不来?烧死我啦……狮子哥哥,你快抱我,你是西域第一勇男,我好想要你呀……”

昙无谶被她的叫声弄得心神不宁,又气又急,好不容易驱了毒,又立起身来,跨下之物昂藏而立,青筋怒张,狰狞地对西海公主道:“我就来了!”

西海公主没想到他还没事,脸色一变,继续装出荡到不行的样子,张着腿,挺高了腰,呻吟道:“来呀,让我销魂,把我撕碎……”

昙无谶哈哈大笑,道:“你服了吧?嘿嘿……啊!”

昙无谶又发出惨叫,原来他才一伸手去扯她的腰带,又中了机关,这回整个下半身都被毒液喷中,痛不可当,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阳物。那毒液不知有何来历,让昙无谶又麻又痒,又痛又爽,虽然他急忙运功抵抗,却心悸不已,头晕目眩,丹田一阵融暖,差点就要一泄而出。

昙无谶竭力忍住,额间冒着汗,道:“你……你这贱货……别以为这样本座就搞不了你!”

西海公主一面浪荡地呻吟着,一面说道:“唔……我受不了了,狮子哥哥……你是不是不行呀?难道要我……要我……自己来吗?嗯……你都还没入关就要出来啦?”

昙无谶怒道:“谁说的!躺好等我!”

高处的陆寄风见西海公主表面上又叫又扭的,眼中却全是狡狯,不由得愣住了,突然间陆寄风想通了,差点就要笑出来,拼命忍住,继续看昙无谶被她整得要放弃又舍不得,不放弃又碰不了。

西海公主的毒液果然厉害,不管昙无谶怎么运功,就是无法驱除那股晕眩呕心之感,终于忍不住任其喷射而出,狂喷出的精液至少有一斛,洒得到处都是,却全是血色,昙无谶的痛苦才略消了一些。

西海公主还惊叫道:“唉呀,西域第一猛男果然不同凡响,宝液竟是红色的,太伟大了!”

陆寄风暗想道:“你最好见好就收,别再玩了,否则惹火了昙无谶,恐怕你也不好过!”

昙无谶脸色有点苍白,他可以连御十女而不泄,这回猛然喷了许多,也有点招架不住,静坐着调息运功,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气色。

昙无谶喘着气,仍十分不干心,教他就这样退却,是他毕生所无之耻辱,说什么也不能在西海公主面前低头。

昙无谶喝道:“你把衣服都脱掉!”

西海公主道:“你帮我脱嘛……”

昙无谶不会再上当,喝道:“叫你脱你就脱,不脱我杀了你!”

西海公主笑道:“那你看好啰,我会慢慢脱的。”

西海公主一面轻轻摆扭着身体,一面宽衣解带,欲脱不脱之间,又把昙无谶挑逗得心痒难熬,笑道:“好,很好,慢慢脱,嘿嘿……”

西海公主脱得一丝不挂,随手拉过昙无谶也脱下的衣裳略遮身体,若隐若现之间,更增诱惑,昙无谶大喜,笑道:“看你还怎么玩花样!”

陆寄风也有点担心,西海公主现在与昙无谶裸裎相对,还有什么机关暗器可以使用?

昙无谶一逼近,西海公主便退开了,倒真是有些害怕,昙无谶笑道:“这么难搞的娘儿们,本座也是第一次遇上,嘿嘿……现在换我让你尝尝厉害了!”

西海公主颤声道:“等等呀,我……我只是跟你闹着玩嘛……”

昙无谶喜道:“我也是跟你闹着玩,过来!”

西海公主被他一把拉住,扯开遮身之物,西海公主一声惊呼,再也无可闪躲,火辣的身驱展现在昙无谶面前,当真是倾国尤物。

她连忙翻个身子,跪坐在床榻上,可怜地说道:

“你,你这物好凶好怕人哪……可别弄坏了我,让我先侍候你,好吗?”

昙无谶得意万分,道:“你也知道怕?嘿嘿,本座就看你怎样侍候我,侍候得我舒服,便饶你不死!”

西海公主将昙无谶按倒,嗔道:“你可别气我,狮子哥哥,我真是爱死你啦,所以才跟你玩嘛……我想你是这样勇猛的男子,应该是不会玩得太过火才对,是你不跟我计较,是你故意放过我,对不对呀?”

她一面说,一面在昙无谶身上吻之,抚之,弄之,啜之,挑逗得昙无谶心中欢喜不已,笑道:“好,很好……嘿……本座御女无数,今朝总算见识了真正的女人……呵……”

昙无谶被她一番大弄,再也忍不住,狂吼着将她给按倒,将她的双腿高高拉起,便要挥戈直入,却身子一动,脸色登时变得有些奇怪。

西海公主假装大声呻吟,道:“我……我受不了了……快,快进来……”

“我、我就来了!”昙无谶连忙再度努力,这回却更奇怪,不管怎么样就是举不起来。

西海公主边扭边叫:“来呀,怎么不来呀?”

昙无谶大为惊骇,放开了她,两手撑在床上拼命地运功,却就是无法让阳物动上一动。

昙无谶总算感到害怕,连忙滚下了床,道:“你……你动了什么手脚?”

西海公主笑道:“唉呦,自己不行就怪我?我都脱光了,哪还有地方藏东西呀?”

昙无谶怒道:“本座绝不可能不行!你说,你说你动了什么手脚?”

西海公主眼神轻蔑,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裳,道:“可能还有些玩意儿藏在我指甲里、舌齿里,唉,玩得过火了,会怎样我也不知道。”

不管昙无谶怎么运功,他的分身就像完全与他无关似的,根本没有反应。昙无谶什么都不怕,就怕不举,此时又惊恐,又恼怒,一把拉住西海公主,一掌举起,喝道:“你快让我复元,否则我杀了你!”

西海公主笑道:“杀了我,你永远别想复元。”

昙无谶道:“让我复元我就不杀你!”

西海公主道:“可是万一我让你好了,你一定会杀我雪恨的……”

昙无谶阴恻恻地说道:“哼,你不让我恢复,我会让你求我杀你!”

西海公主道:“要死,还用求你吗?我可有上万种立刻就死的法子,你想不想试试?”

“你!”昙无谶气得一掌就要往她头上打下,掌气正欲出,勉强忍住,道:“我绝不会杀你,你把毒给解了!”

西海公主道:“这毒解不了……”

昙无谶大怒,正欲一掌杀了她,西海公主又道:“……可是……”

昙无谶急忙收掌,道:“可是怎样?”

西海公主道:“我好像记得解毒的法子,不过解得不全,一次只能解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又是这样。”

昙无谶哭丧着脸,道:“只有……半个时辰?”

西海公主道:“狮子哥哥,你别心急呀,半个时辰也够你玩啦!其实……”

“其实怎样?”

“其实,永远复元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但我一时想不太起来,你让我慢慢想,别逼我,否则我笨,会忘了。”

昙无谶道:“那你慢慢想,我……我不逼你,但是你的话有半句虚假,我、我就……”

至于“我就”怎样,他却没胆量说出来,西海公主笑着抛了一小包药给他,闪身出殿,笑道:“你拿去试试别的宫女吧!别吵我想解药。”

昙无谶急忙服下那包药,运功调息,不一会儿见到委顿的玉剑又重新立起,雄伟如初,不禁大喜,狂笑了起来。

陆寄风摇头苦笑,西海公主既然有这样自保的本事,倒是自己太多虑了,此后昙无谶的重要把柄握在西海公主手里,谅他也不敢伤两位公主半点毫毛。但由这种情况看来,西海公主只是与昙无谶虚与委蛇,可是她们又怎么会和昙无谶扯在一起,实在令陆寄风不解。

陆寄风悄然潜至拓跋雪的寝处,灯火已灭,静无人声。若是因自己的“死”,拓跋雪有一丝一毫的伤心,那么她应该还没入睡才是。

但是,殿内没半点声响,甚至连叹气也没有。陆寄风心中有点痛,想道:

“小雪,你……你是真的心系着我吗?还是你竟是个最成功的骗子呢?”

他不愿现身,轻轻一跃,坐在殿瓦上,望着欲曙的天色,不知为何,心底竟有点空虚茫然。

他怎会知道,在寝殿中,拓跋雪睁着眼睛躺着,没有入睡。她的心已经死了,死心之人是没有眼泪,也没有叹息的……

在敌友未明的情况下,陆寄风不愿立刻就出现,这几天他藏身王宫,自然没有人能发觉他的存在。但他多方打听,也打听不出什么,西海公主每天依旧以整昙无谶为乐,她给昙无谶的解药,确实能让昙无谶恢复半个时辰的雄风,半个时辰过去,则又抛兵弃甲,无所用武。昙无谶为了得到解药,倒是不敢造次。

而拓跋雪则冷冷淡淡,对谁也没说什么话。陆寄风看在眼里,既心痛又不解,不知道拓跋雪的冷淡,是天性使然,还是根本对自己的生死无动于衷?

在这几天里,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盘陀、焉耆、车师、栗持八国的国王相继前来。由于鄯善国内会发生全国性的毒杀,是因为水源处被下了无解剧毒之故,几乎是可以说全城少有幸存者,就连王宫中也死了许多人。鄯善王却早在八国国君到达之前,严令各家即刻焚尸,不许停放,甚至出动军力,烧尸毁屋,夷为平地,表面上整顿出平静无事的样子。但是被毒死的人实在太多,尸体全烧尽了,城中也一下子变得空旷无人,原本有两万人口的大城,一夕之间竟只闻风吹虫鸣,不闻人声,极目荒凉。

就算为昙无谶报仇,又何必做得这样绝、这样狠毒呢?

陆寄风暗中看着这一切,想道:“鄯善城中的百姓生命,皆是无辜,西海公主你这条罪业不小!”

这段时间以来,陆寄风对西海公主固然产生了同伴之谊,但一想到她做出这样的事,便不禁痛心,感到她是罪不可赦的。

八国国君不日来齐,皆被鄯善王礼遇对待,只有陆寄风知道他是不怀好心的,便看鄯善王要怎样处理昙无谶要他做的事。鄯善王等八王都到齐了之后,便在火焰山下布置出巨大华美的帐篷,举行盛大的野宴,宴中珍味罗列,歌舞毕集。

每一位国王都带了翻译,全以鄯善国的语言交谈,以示尊重地主,龟兹国的国君先问道:“这数十年来,战火不息,原本的十数国合并为我们九国,本应和平共处,不该再启战端。”

乌孙国王也附和,道:“没错,自从逐走狮子,灭了邪教,小国残孽失去护持,一一被灭被征服,只剩下我们,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建立东方佛国。”

鄯善国王勉强笑道:“大家说得没错,孤王这次邀请诸位,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乌孙国王道:“虽然大王您邀请得突然,但您难道不奇怪,为何我们全都如期赴约吗?”

鄯善国王一怔,道:“这……本王以至诚相邀,各位以善意相应,有何奇怪呢?”

渴盘陀、悦般、龟兹、疏勒、焉耆、车师、栗持等国君都看着乌孙国王,竟似早已达成其他协议,公推乌孙国王开口。

暗处观察的陆寄风,也有点儿意外。

乌孙国王道:“咳!鄯善王,很久以前,九国曾合力围杀狮子比丘,此事是各国的先人所共谋,只有您好像不解其中详情……”

鄯善王听他们一再提起此事,心中不安了起来,这场宴会就是依昙无谶之命所举行的,事先保密到家,八国国王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是听他们这样的语气,竟好像也是有备而来。

鄯善王若无其事地笑问:“什么其中详情?”

乌孙国王道:“当初九国曾合力开了一条道路,通往中原,做为暗中交通秘道,难道您完全不知?”

鄯善国王确实不知,想了一想,心头猛跳,道:“难道……难道……是一条看不见的道路?”

八国国王虽未回答,那眼神却已经说明了确实如此。

鄯善国王道:“呃……中原离此有多远?那条道路真的通得了中原吗?”

乌孙王叹道:“原本九国是合作无间的,但是您的先人家族被灭之后,工程也告暂停,我八国当时不知您的立场是支持邪教,还是反对邪教,便无人泄密。现在已经隔了这么远,你的政权也已巩固,我们没有必要再隐瞒你。”

鄯善王道:“那么古老的事……如今再提,有什么用处呢?”

乌孙国王道:“最近中原变事极大,教我们不得不忧!狮子重生了,你知道吗?”

“这……略有耳闻……”鄯善王道:“可是重生的狮子,与九国隔着千里沙漠,应该也威胁不了我们吧……?”

乌孙国王道:“那可未必!不久之前亡国的夏王赫连定流窜到西域一带,还有能力灭了秦王乞伏暮末,屠杀秦王王族,没留下一个活口。何况狮子高强于赫连定百倍,如今知道他已经重生,九国早已人人自危。”

陆寄风想不到自己放过赫连定一命,他在流亡之际却仍如此凶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难道乱世之中,就非如此狠毒狡猾,才能够生存吗?

鄯善王道:“话是如此……那么,诸位有什么打算呢?”

乌孙国王道:“唯一能打败他的高僧吉迦夜,也不知身在何方,因此八国讨论后,认为还是应该再继续地下工程,当初只通了几百里,就没有再通了,只要通到敦煌,便足以暗中往来东西。”

“暗中往来东西……有什么用呢?”

八国国王互望了一眼,似觉鄯善王这个问题问得奇怪,道:“当然是避过柔然、北凉的耳目,打探消息,随时防备!谁与北凉交战,我们便帮他,好灭了狮子比丘!”

鄯善王道:“这……其实也没有必要。”

乌孙国王奇道:“难道你不怕狮子比丘报仇?再说,那水道下有九国联盟誓言,若被狮子知悉,谁也逃不了。”

鄯善王道:“什么?还有九国誓言?”

乌孙国王道:“没错,当初是为了起相互牵制的作用,因为狮子未必知道是谁找来吉迦夜、谁围攻他,若是狮子找来,九国谁也不能出卖其他八国……”

鄯善王道:“万一他已经知道了呢?”

乌孙国王道:“那就九国连心,再次围攻他!”

鄯善王道:“这……”

看鄯善王那犹疑不决的样子,八国国王都感到不对了,一时之间无人开口,席间一片静默。

高处之上,一阵压天盖地的浑厚真气传了出来:

“九国连心,再度围攻狮子,很好!很好!哈哈哈……”

那阵笑声,引起广帐一阵震动,八国国王都吃了一惊,龟兹王惊道:“这笑声……?”

浑厚的笑声一阵一阵地传来,帐篷也越来越是晃得厉害,眼看中央的支柱已经出现裂痕,九国国王身边的护卫都连忙叫道:“大王,快出来!”“大王勿留险地!”

天上的笑声仍然以震耳之势传出:“哈哈哈……”

喀啦几响,帐篷在这阵笑声的震动中,周围的支架一一崩断,帐篷倾斜,吊挂的香炉玉饰一一坠落,叮叮咚咚,不时打在各王的头上,九王纷纷抱着头奔窜而出,还来不及跑出来,哐啷一响,整座广帐已经轰然垮了下来。

来不及跑出来的国王们在帐下惊呼大叫,护卫们连忙掀帐推柱,想要入内护驾,但是看似轻柔的帐篷建物,其实也是十分沉重结实的木梁所连接而成,被压在下面的国王们并不好受,有的当场肋骨就被折,有的腿也被压断了,一时间哀叫连连。

众王被这突然的变化给吓着,通通逃出帐篷,那阵笑声也嘎然而止。

只见传出笑声的高处山顶上,立着几道人影,当中的一人伟岸高大,身上的黑色巨大斗篷随风飘扬,衬托得他有如居高临下的猛狮,睥睨地看着他的猎物。

“狮子……狮子比丘……!”

八国国王不约而同惊叫了起来,昙无谶的声音,就像自天传下的雷霆:

“现在我就接受九国围攻,看看九国同心,是否还动得了本座!”

远处冷眼旁观的陆寄风,一想到他被西海公主恶整的那副德行,便感到这些豪语全是纸老虎的威风,倒也不急着出面。

九国国王惊愕得说不出来,鄯善国王连忙道:“国师!小王已经依照吩咐,请来八国国王,全听国师驱策!”

乌孙国王惊道:“什么?你……你早就与狮子勾结上了?”

鄯善王道:“那些陈年的恩仇,怎能算数?为了国家百姓的安全,孤王只好选择更强大的盟友。”

陆寄风心中暗想:“说得可真好听,我杀了鱼妇龙,救了你的国家,你还设险局杀我,这样无情无义之人,说什么为了国家百姓!”

乌孙王道:“胁迫八国国君,这样的事闻所未闻,你究竟打算怎样?”

鄯善王道:“也不是胁迫你们,只是想请八国合力做一件事……”

高处的昙无谶冷笑道:“不必合力了,今日是本座的报仇之期!”

“报……报仇……?”鄯善王惊问。

昙无谶道:“当初你们以为有吉迦夜,就可以杀我?哼!吉迦夜在魏国,已经被我废了神通,成为废人一个,现在就轮到你们了!”

鄯善国王连忙道:“可是我们要替您找寻陆寄风的尸体……”

昙无谶冷笑道:“这种小事,还需要你们?也太小看本座!今日狮子便要一战灭九国,扬威西域,重振威名!”

他一拳拒地,起初众人还不明何以,只见他所立足的山下,竟迅速裂出一道闪电般的裂痕,裂山之痕迅速往周围爬去,接着轰隆隆轰隆隆巨响不断,又大又多的落石便以盖地之威,狂滚了下来。

九王惊呼四散,但乱石又快又多,根本来不及跑,眼看着立刻要将所有的人打死在乱石堆下。惊恐绝望的哀叫,被滚石巨响以及昙无谶得意的哈哈大笑所掩盖。

陆寄风已完全明白,鄯善王被昙无谶所迫,不得不设计捕杀陆寄风,也是情非得已,陆寄风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昙无谶公然屠杀这么多人,因此,暗处的陆寄风身子一闪,双掌推去,上清含象功的掌气,将乱石给全数往回击!

昙无谶原本高立山上,以拳威欲压死九王和随从们,正想好好地欣赏这残酷的景象,谁知挟着拳劲之威的巨石竟在半路骤变去向,反弹回来。昙无谶大惊,急忙双掌急挥,护住前方,身子拔空飞起,闪开狂袭而来的乱石。

但那些巨石全被往上打,高山上与昙无谶同列的人可就惨了,闪无可闪,避无可避,眼看着全要被袭来的巨石所击中。

陆寄风突然听见一两声女子的惊呼,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陆寄风连忙排空御气,人比巨石还要先了一步,果然见到一道俏影立在华盖下,就要被乱石当头打中。

“喝!”陆寄风同时发掌打开那巨石,身子疾点,有如惊鸿掠影,抓住了女子在手,同时他感到身边黑气一闪,昙无谶竟也掩上前抓了另一女。

陆寄风连忙纵开极远,昙无谶也往反方向退去,两人都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交手。

陆寄风飘然立在另一边的山头,昙无谶也立在对面山头,一时之间虎踞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被陆寄风抱住的女子又惊又喜,说道:“你……你怎么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