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小混混装扮的年轻人,他拿着一个可以发光的钥匙扣,边走边踢着路边的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中年男人说:“我就觉得那车不正常,一般公交车怎么会开到树林里来?”
小年轻骂道:“这不废话吗!”
中年男人显然不是经常受气的人,面有愠色地瞪着小年轻,然后说道:“你怎么说话的?年纪轻轻,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你有没有家教?”
小年轻也不是个示弱的人,冷笑道:“就你那鬼上身的德行,装什么正人君子?谁知道你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中年男人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但是也不敢上去和小年轻打,只能吼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都什么样儿!”说完,还扭头去寻找其他人的支持。
但没有人响应他,大家似乎觉得他身上有晦气,都和他离得远远的。方才在车上黏着我的年轻女人这会儿靠在了眼镜男身边,那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走在最后。
眼镜男看见我,马上对我挥手:“哎,你跑得还挺快,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里了?”
那年轻女人也说道:“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刚才我还在担心你的安危呢,看见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这话就说得有点假惺惺了,刚才跑下去你可是挤我挤得最用力的一个。
我说:“我一直在这里,是你们走回来的。”
我这话一出,他们六个人马上站定,齐声说:“不可能。”
小年轻说:“你别装神弄鬼地吓唬人,我们已经跑了一大段路了,怎么可能又回到原地?”
“就是啊。”年轻女人也说道,“我们可是直着走的。”
他们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又和上次迷雾事件一样,大家在绕圈子。
这种事光用嘴巴说很难让人信服,我手一伸,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你们试一下?”
那几个人互看了一眼,快速向前方走去。
我心里明镜似的,既然有东西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弄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随便出去,他们到处乱走,最后十有八九还是回到原地。
我找了个石头坐着,开始思考这次的事。
首先,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为啥别人都看不到那辆公交车,只有我们几个能看见。要瞒过人容易,要瞒过我当初带的那一群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那就不容易了。所以控制那辆公交车的力量,应该非常强大才对。
但是,他们为什么又选中我们几个人呢?我们之间应该有一些共同点,才能让他们选中,可是现在看起来,我们这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纪有大有小,还互不认识。年轻的没我帅,年老的没我有内涵,戴眼镜的没我斯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我正思考着,那六个人又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看到我坐在原地,他们脸色大变。
小年轻对我吼道:“你怎么又在这里?”
我说:“我就没动。”
老太太惊呼道:“这难道是鬼打墙?”
这话一出,小年轻也吓得变了脸色。年轻女人小脸吓得惨白,抓紧了眼镜男的袖子,但是眼镜男比她更紧张,哆嗦得嘴巴都紫了。
“我不信。”中年男人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打墙!”
“鬼都趴在你身上了,你还不信?”老头子瞟了中年男人一眼,“人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中年男人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指着我道:“说不定是你快跑到我们前面,装成还在原地的样子。”
我说:“我闲不闲啊?不过能想出这么个解释,你想象力也挺强的。”
小年轻说:“不行,我得再实验一次。”
“我们就不去了。”老头拉着老太太坐在我旁边,说,“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到时候我们逃脱了,别怪我们不带上你们。”中年男人转头问眼镜男和年轻女人,“你们走不走?”
眼镜男为难地看着年轻女人,年轻女人拉着眼镜男,说:“你走,我就走。”
这话中的那份深情跟某爱情片里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你跳,我也跳”一样,马上就把眼镜男震住了,又惊讶又娇羞地看着年轻女人。
我不爽地看着这个刚才在车上还黏着我的女人,在心里愤怒地骂了一句“狗男女”。
坐我旁边的老太太对那老头说:“这女人可真精,找的人真准。”
我听他们一说,心里仔细一想,可不是嘛!
这女人下车的时候把我踹开,那小年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中年男人又被小鬼缠着,人家老头老太太已经形成了一个牢不可分的小团体,现在在这儿站着的所有人,只有眼镜男是一看就没怎么和妹子打过交道的小宅男,看不懂这女人的心思。她最容易拉拢的,就只有这个眼镜男了。
“走不走?要走就快点。”小年轻不耐烦地先一步走了。
年轻女人问眼镜男:“我要走,你走不走?”
刚才还说“你走,我也走”,现在这女人就帮着眼镜男拿主意了。
“我走,我走!”眼镜男完全被征服了,连连点头,和年轻女人手拉手地走了。
中年男人走之前,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图,然后恨恨地对我说:“是不是你搞鬼,一会儿就知道了!”
弄完,才小跑着去追前面的人。
这人也太多疑了,没意思。我转过头,去看那对老夫妻。这对夫妻就坐在我身旁不到两米的地方,那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串佛珠,一边掰着珠子一边念念有词。更妙的是,那老头子拿出了一个大十字架,在祷告。
我一下子就乐了,这夫妻俩倒挺妙的,信仰不同还能结合在一起,这可是真爱啊。
发现我在看他们,那对老夫妻一起转过头看我,我和他们搭话:“真巧啊,我也是个信教的,不过我是信道教,哈哈哈!”
老夫妻鄙夷地看着我,异口同声地说:“异教徒,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然后转过头,一个念经,一个祈祷,不理我了。
我气不过,索性也不看他们了,蹲到地上看中年男人刚画的标记,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背后一阵一阵的冷风。
不至于吧。我心想,这两个虔诚的教徒在祷告,按理说脏东西应该没有办法靠近,这冷风又是哪里来的?
我转头一看,那老头、老太太停止了祷告,正在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就像是盯着一盘炖了三个小时、肉质酥软、鲜香入味的红烧肉。
那股冷气,就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
我脑中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走火入魔了,顿时惊慌起来,一时间又怕他们冲过来攻击我,又怕他们做出挥刀自宫之类的自残行为。
老太太一边看着我,一边不停地拨弄手里的佛珠,那老头握着十字架的手更是青筋暴露,汗珠从两个老人额头上滚落。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儿,这老头、老太太看起来不像是走火入魔,反而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难道他们也鬼上身了?
老太太首先站了起来,向我走来,她那眼神让我毛骨悚然,我从没见过一个雌性生物对我露出如此热切的眼神。她那眼神就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扑上来把我扒光一般。
我忽然想起原来在鬼市上看见的小黄碟,连忙用双手护住胸,喊道:“老太太,你想干吗?你老公可在旁边呢!”
听到我的话,老头连忙把老太太拉住。
他们两个人对看了一眼,老太太又回到石头上,继续摆弄她的佛珠念经,老头也继续祷告。
这对夫妻看来精神不正常。
就在我奇怪的时候,小年轻他们走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小年轻看到我们,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中年男人飞奔着跑来看他画的图,看到以后,绝望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轻女人和眼镜男走了回来,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年轻女人拿出手机,按了110,就像所有恐怖小说中所发生的一样,她的手机没有接通。她似乎之前试过不少次了,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哭丧着脸,一遍一遍地摁着手机。
眼镜男坐在地上喘气,老年夫妻没事儿人一样地念经祈祷。
中年男人焦急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年轻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玩他的钥匙扣,一开一关,灯光一明一暗的,中年男人呵斥道:“别浪费电,我们就这一个手电筒,万一没电了怎么办?”
小年轻不爽地抬起头道:“你管我?这是我的东西,我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
中年男人说:“你怎么这么说,现在我们大家都落难了,我们就是一个整体,怎么还分你我呢?”
小年轻“哧”了一声,站起来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让人听着那么不爽,你是做什么的?”
中年男人说:“我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说完,他含糊地说了一个职位等级,大概是因为之前被鬼缠着,他谨慎地没说出自己的姓名。
他这么一说,我们也就明白这中年男人的身份了。原来他是个当官的,官还不小,想起他刚才在车上说“如果不是私家车坏在半路,手机又没电,还找不到电话,打不着车”,要不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轻易见到这当官的。
小年轻说:“当官的怎么说话和我上学时的班主任一样。”
中年男人笑道:“哎,我原来还真的当过几年老师。”
小年轻嫌弃地说:“怪不得这么令人讨厌。”
“哎呀!你是老师啊!”年轻女人急于和大家搞好关系,连忙说道,“知道有老师在,我就放心了,老师可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世上最可爱的人,一般当老师的都不会是坏人。”
中年男人谦虚地笑了笑,说:“一般吧,就是对自己要求比别人高了点。”说着,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搞成这样。”
“是啊。”女人说,“那司机和那小女孩真是太吓人了,还有啊,车子到底撞到什么上面了,为什么我下来看,什么都没看到,路上也没有坑?”
眼镜男缓过神来,听他们说到自己,辩解道:“开的时侯我看到路上有很多坑啊,那坑里还伸出无数的手,像是要把我们拽下去一样,吓死我了,然后车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棵歪脖子树,我来不及躲闪,就撞上去了!”
我听到眼镜男说歪脖子树,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是那想法一闪即逝,我再想就想不起来了。
“既然现在大家都一起落难了,”眼镜男热情地说,“那么我们就自我介绍一下,认识认识吧。”
眼镜男的这句话让我精神一振,只要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之前李伯通给我的那个葫芦就有用处了!
眼镜男首先自我介绍道:“我姓吴,叫吴昱,是一个职业作家。”
“职业作家?”年轻女人眼睛亮了,问,“你在X点驻站吗?”
吴昱摇摇头。
“那你能日更一万吗?”
吴昱面有难色,再摇摇头。
“那你一个月能挣到八千吗?”
吴昱伸出手,小声说:“差不多,少一个零,八百不用交百分之二十的税。”
“切,”女人不屑地说,“你混得太差了。”
吴昱捂住脸,立马就哭了。
“我们挨个介绍吧?”中年男人对年轻女人说,“该你了。”
年轻女人眼睛转了一圈,然后对那一对老夫妻说:“哎,老人家,你们也过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两个老人停止念经祈祷,看向这边。
“不……”老太太阴森森地说,“我们乡下有个传说,说鬼打墙时,鬼不在别处,就在你的周围,随时观察着你,只要你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就会开始迫害你……”
老头也阴森森地说:“没错,我现在怀疑,那个把我们困在这里的鬼,其实就在我们之中!”
他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大……大叔,您别乱说啊。”年轻女人强颜欢笑着说,“您看我们这几个,不都是活生生的人吗?”
“表面上是人,皮里面裹着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传说鬼最喜欢扮成小孩和女人,以消除别人的戒心,然后害人。”
“啊?”年轻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头。
老头指着小年轻说:“还有你,你带着大家到处乱走,说不定就是想找到别人落单的时候,害死别人,还有你……”
小年轻马上火了:“你有病吧,老不死的!”
中年男人见老头看向自己,连忙说道:“我都被鬼缠上了,所以我应该是安全的吧?”
“那可难说,说不定就是你身上散发出的鬼气,吸引了那个鬼。”
“我……”眼镜男伸手喊道,“我自己报出了名字,这应该能证明我是无辜的吧?”
“谁知道呢?”老头子呵呵地笑道,“说不定是你虚构了一个名字,想借机引诱我们说出名字,还有另外那个,”老头子又指向我,说,“就是你,最后一个下车,发现我们走不出这空地时也很镇定,你是最可疑的一个!”
你要像我一样经历那么多事儿,你也会变得像我一样淡定。我马上反驳道:“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你和你老婆就是正常人。”
老头子马上说:“你们也可以怀疑我们两口子,反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是信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绝对不会把姓名告诉你们!”
说完,老头子又闭上眼睛开始祷告。
我们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尴尬地笑了笑,但老头子的那一番话,明显令所有人都不安起来,没有人再提说名字的事儿,大家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吴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会儿是人如其名,真的无语了。
也难怪,搞了半天,就他一个人说了名字!
同样是文艺工作者,我对他不禁有了一丝怜悯之心。
我走过去安慰他,说:“你是作家,真巧,我也是一个文艺工作者。”
吴昱问:“你是干吗的?”
我说:“做广告的。”
“广告?”吴昱问,“你做过哪些广告?”
我说:“我主要做过医院(老王那个小诊所)、房地产(帮房东出租高级小平房住宅区)、装修公司(刷墙、清理油烟机),还有一些招聘广告(不说了,你们都懂的)等等。”
“看不出来啊。”吴昱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敬意,“你还是个企业家。”
我谦虚地回应:“一般般啦。你呢,主要写些什么?”
“我是一个悬疑作家。”吴昱说,“我喜欢剌激性的东西,所以主要写推理小说。”
我一下就乐了,就你这胆小的样子,还喜欢刺激的东西?
吴昱叹了一口气,说:“但是卖得不好啊。”
我点头说:“咱们国家爱看推理的人不多啊。”
吴昱说:“我写的东西跟他们那些小打小闹的推理不一样,我写的东西十分大气。”
我一听就来兴趣了:“你写了什么?”
吴昱一下子就清高起来了:“你知道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喜欢听信谣言,相信什么世界末日,我就不相信这个,于是我从天文、地理、人文等各个角度来证明世界末日是不可能存在的,写了一本书,书名叫作《揭穿惊天大骗局,告诉你们一个震撼的真相——2012不是世界末日!》。”
我一听,这个有意思,马上问道:“那一定卖得非常好吧?”
吴昱避说:“谁知道呢,现在还没出呢,预计在2013年暑假出版,但愿能卖个好价钱。”
我一听这时间脸就黑了,别但愿了,肯定卖不出去!
你在2013年告诉别人2012不是世界末日,这不是废话吗!
吴昱接着说:“不过我在2011年出版的《千禧年世界绝对不会灭亡》卖得不是很好,我还是自费出书的,亏了一大笔钱。后来我想赔钱赚吆喝,干脆就路上摆地摊,折价卖卖算了,结果不仅没人买,路过的看到我的书,都会对我露出一个神秘而肤浅的微笑。”吴昱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这些看不懂学问的凡夫俗子啊……”
有人买就有鬼了!我都没力气说他什么了,人家那是笑你马后炮呢。
“哎……”吴昱还在自言自语:“太奇怪了,这么好的题材,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我觉得看不出来原因的你才奇怪!
小年轻和中年男人跑去捡了一堆柴火,用打火机点着了。红色的火光冲淡了黑暗,我们围绕在篝火旁,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大家也都昏昏欲睡了。年轻女人跑到那对老夫妻身边,小年轻和中年男人各自离得远远地睡觉。
我也困得想睡,吴昱跑到我跟前,开始跟我嘚嘚他的创作理念,他说:“现在的书都太肤浅,太模式化,我一直想写一个集各种元素为一体的伟大小说,开始是黑帮情节,男主角从一个小喽啰奋斗成老大,和警察斗智斗勇,最后警察没玩过男主角,男主角洗白成功,开始官场生涯,谁料到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男主角在路边吃了一块臭豆腐,不小心被里面的地沟油给毒死了……”
我说:“这书有点意思……”
“我还没说完呢。”吴昱瞟我一眼,继续说道,“紧接着男主角就穿越了,穿越到古代,东打打,西打打,南征北战,从一个小人物做到了国王,并收了一千个妹子做后宫……”
“喝!上千个?”我一下就震惊了,“他不会肾亏吗?”
吴昱说:“你别计较这些小事儿嘛。”
“行,我不计较。”我说,“不过都做到国王了,书应该写完了吧?”
“没,做到国王不是终点,”吴昱继续说道,“就在男主角做到国王的时候,天上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因为谁做家务吵起来了,王母娘娘一气之下就把玉皇大帝的剑扔下去了,男主角正和第五百六十七号妹子在玩丢沙包,结果天意弄人啊,那掉下来的剑一下子就把第五百六十七号妹子戳死了……男主角悲愤之余,决定为妹子报仇,于是经过九天的特训,掌握了静功五步通督法、动功胃肠功和五禽导引的训练方法,打通了任督二脉,百病全消,练成武林绝学,并进化成仙,和仙界宣战。”
这个转折听得我目瞪口呆,我说:“这个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吴昱说,“男主角获得的那把戳死第五百六十七号妹子的仙剑,十分厉害,戳谁谁死。”
我没担心这个,再说了,就是普通的剑不也是戳谁谁死啊!
“好吧。”我无心和他争辩说,“你继续。”
吴昱说:“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男主角全身心放在战斗上,无暇顾及其他。这场大战胜利后,他获得了‘天界至尊武圣’的称号并又收了两千个妹子做后宫。”
都收了两千个妹子做后宫还全身心放在战斗上,无暇顾及其他?我愤怒地想,这男主角也太让人羡慕了!
“男主角打败天界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差了,气短无力,精神倦怠,男主角看着自己的万丈河山,惆怅地想,大概是因为连年的征战让自己变得虚弱了吧。”
“不,”我说,“和征战没关系,主要是他那个年代没有XX肾宝。XX肾宝,治肾亏,不含糖。”
吴昱并没有被我的话打断思路,他激动地说:“就在这个时候,男主角一生的宿敌男二号出现了!”
男二号才出现啊,难道你这书写到现在才开了个头?
“这个男二号是个非常阴险的人,他一生清心寡欲,从不近女色,埋头修炼,因为没有妹子,到三十岁那年,他终于修炼成了魔法师!”
我痛苦地捂住了头,我也快变成一个魔法师了。
“作为魔法师的男二号,对拥有三千个妹子的男主角有一种莫名的仇恨,于是他煽动哈利X特、指X王带着精灵族、龙骑士和哈比人一起讨伐男主角!”
虽然我能理解男二号对男主角的恨意,但是后面的发展是不是有些串了?
“经过激烈的斗争,男主角成功镇压了男二号,获得了魔法之王的称号并收了三千个外族妹子。但是,经此一战,男主角的身体变得更虚弱了!”
是啊,又多三千个这会儿XX肾宝也救不了他了。
“男主角很想休息一阵,但是他在时代的洪流中,身不由己,很快,就又有大事发生了。”说到这里,吴昱看看我,似乎是在观察我能不能挺住。
我说:“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吴昱接着说:“这时候,从伽马星球上来了一个巨大的飞艇,外星人入侵了!”
“噗!”我一口鲜血喷出来。
“经过和外星人的斗争,男主角获得了‘银河英雄王’的称号并收了四千个外星人妹子做后宫,但是,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没有办法行动了。”
我淡定地问:“就算这样,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吧?肯定还有事儿。”
“知音啊。”吴昱用充满感情的眼神看着我,接着说道,“为了让男主人公好好休息,妹子们带着男主人公去郊游散心。一行人来到一个富庶的村子里,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富庶的村子竟然连食物都凑不够。男主人公派人去查,竟然发现全村的村民都变成了丧尸,在村口吃草。这次男主角已经没办法行动了,于是让随行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妹子去灭了全村一百三十个丧尸。”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一万个人去只有一百三十个村民的村子,人家能供得起食物才怪,把人家逼到进化成丧尸吃草,你们还把人家灭了,这是何等灭绝人性的事情!
“此次战斗异常凶险,战斗结束之后,男主人公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看着面前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妹子……”
“等下,”他忽然这么转,让我很不习惯,我问,“这次他就没再收妹子?”
“那些可是丧尸,”吴昱皱着眉看我,“你怎么这么重口!”
“行。”我自讨没趣,只好说,“你继续。”
“男主人公想,他一生传奇,可是总是缺少了什么,面前这些妹子,他喜欢是喜欢,好像都走不到他的心里。”
那男二号当初怎么就没把这男主角给灭了!
“就在这时,男主人公一斜眼,看到院子里正在玩耍的亲戚家的八岁小女孩,心中忽然涌动了——这才是我的真爱啊。”
“你妹啊,”我忍无可忍地跳起来,“这男主人公就是个禽兽啊。”
“什么你妹。”吴昱皱眉,“你不能文雅一点吗?”
“汝妹!”
吴昱说:“你先听我说完,那小女孩感觉到男主人公的这一看,也抬起头,两个人顿时产生了爱的火花,原来那个小女孩就是故事的女主人公。男主人公缓缓地伸出手,小女孩跑了过来,但是俩人还没接触到,男主人公就死了。”
“总算死了。”我问,“这就完了吧?”
“没完。”吴昱说,“男主人公死后,小女孩相思成疾,没过一阵也死了。他们打算来生再聚,但是男主人公的敌人,敌国仙界的魔法师、外星人和丧尸从中作梗,让他们在一百次转生中只能相爱,不能相守。男女主人公痛苦啊,纠结啊,就这么纠结着,痛苦着,一百次轮回过去了,到了最后一个轮回。”
“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听故事后面的发展。
“女主人公长得漂亮,人见人爱,她小学和学习委员谈恋爱,中学和班长谈恋爱,大学时和学生会长谈恋爱,进入社会以后依然保持了纯洁动人的白莲花特质,但是在她进入职场之后受到同事的排挤。此时有两个人追女主角,一个是掌握全球百分之九十九经济、拿了三百个专业的博士学位,想要送女主角隆X奇高端护手霜,却被女主角拒绝,从而被真正吸引的花花总裁;一个是统治全世界黑帮,职业是电影明星、平面模特,其实身份是有凄惨童年回忆的异国王子,却被女主角剔牙动作治愈的邪魅老大,在这两个男人的帮助下,女主角在职场上取得了胜利。”
“……”想说的话太多让我有种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只能猜那个排挤女主角的同事一定死得很惨。
“女主角在这两个人中摇摆不定,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嫁给了街口卖包子的男人。”
我惊呆了:“为什么啊?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用什么方法娶到女主角的?”
“女主角的婚姻生活充满了波折,婆媳不和,又有一大堆爱挑事的亲戚,年轻有为的丈关在卖包子的时候总被隔壁卖饺子的大婶搭讪,后来生了孩子,又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而且两个高帅富还时不时地来骚扰一下,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虽然这一段相较而言很正常,但是你不觉得和前面的风格差远了吗……”
“而在女主角享受婚姻生活的同时,从赌场赢了很多钱,被人追杀的男主角正逃往这个城市,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就在他们的距离缩短时,他们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他们跑了起来,女主角边跑边抛掉了买菜的菜篮子,男主角边跑边扔掉了防身的板砖……他们越跑越近,越跑越近,只差一个墙角,两个人就能相遇了……”
我问:“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不。”吴昱神秘地笑了一下:“就在他们差一步就要相见的时候,赌场攻击男主角的核弹爆炸了,地球毁灭了。”
“……”我有一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感觉,我从来没有听完一个故事之后这么想杀死讲故事的人的念头。
“这个故事融合了黑帮、警匪、官场、穿越、历史、后宫、军事、仙侠、魔幻、奇幻、末世、科幻、言情、转生、职场、校园、竞技、都市、家庭、伦理等各种卖座要素,我觉得一定会红。”
我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要表达啥?”
吴昱说:“我想表达世事无常。”
嗯,确实够无常的,主题都表现出来了。
不要说整本写出来,要是有哪个作者敢把这个故事概要写出来,我就一板砖拍死他!
吴昱说:“看你听得那么高兴,那我就再给你讲一个我写的故事大纲吧。”
“还有?”我一个哆嗦。
“有啊,多的是。”吴昱开始乐阿呵地给我讲下一个故事。
我想再认真听我就是傻子,可是看着吴昱那乐乎劲儿,我又不好意思扫兴,索性就低头装出在听的样子。
我困啊,吴昱的故事又催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刚迷糊上一会儿,就听吴昱“喝”的一声大吼,我吓得跳了起来,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其他几个人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这边,又睡过去了。
我看周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没好气地问道:“你喊什么!”
“不要睡!”吴昱紧张地说,“我熟读各国恐怖惊悚推理名作,对这种情况最清楚不过了,你要是现在睡了你就危险了。一般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被困在一起,都是睡一次死一个,睡一次死一个!”
我们萍水相逢,他竟然这么关心我,只叫我没叫其他人,我不禁有点感动:“你叫醒我是怕我死?”
“不是。”吴昱摇摇头,“主要是按照故事发展的定律,如果你们都睡着,就我醒着,那死的肯定是我。我太害怕,所以得叫醒你。”
我真想拿板砖拍死他。
我说:“你看清楚,这可是现实世界,哪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吴昱问:“那你说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们几个坐上这辆车?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想不到他心思还挺敏锐,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我说:“我也觉得是。”
“咱们这些人之中肯定有个共同点……”说到这里,吴昱忽然一愣,往后面挪了挪,警惕地看着我,“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
“一般电影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几个人被困在一个地方,一个一个地死去,最后发现死去的人原来都害过同一个人,是有人为了报仇把他们引到一起的。”
我也马上用警惕的眼神看他:“你说得很有道理,你是不是害过什么人?”
“不可能,我从来不认识你们几个人。”吴昱说,“我应该是侦探,解开谜题的人,能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
他自我感觉还挺好!
我说:“可我也不认识他们。”
吴昱仔细地看着我的表情。半天,才相信我没说谎。
“那就怪了,”吴昱推了推眼镜,说,“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好气地说:“我要知道我就早出去了。”
“但是咱们车上遇见的那个小女鬼,明显就是冲着那个中年男人来的。”
这倒是,那小女鬼一直都缠着那中年男人。
吴昱说:“我感觉那中年男人肯定和那小女鬼有什么渊源。”
这点我也想到了,但是如果直接去问那中年男人他肯定不承认。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吴昱开车时大喊的那句“好多坑啊”,问道:“你是不是写文挖坑不填,坑了很多人,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坑,你说坑里伸出的手,就是你坑底的冤魂吧?”
吴昱马上反驳道:“那咋可能,一来我写啥都认真写完了,二来我写的文都没回帖,咋可能坑那么多人。”
这倒是,通过他和我说的那几个故事,我就能相信他没有死忠读者。
不过吴昱低头想了想,跟我说:“但是说到坑人,我还真坑过一次……”
我说:“是啥事?”
吴昱说:“我在论坛发文不是没人看吗,大家都在关心明星走光照、婚外情之类没有营养的东西,我生气啊,想教训一下这些肤浅的网民,于是我从一部优秀的爱情动作片中截了一幅图,PS过以后拿这图发了个帖子,放到论坛上。我还记得我的主楼是这样写的:‘太可怕了,我下载了一晚上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想到打开一看竟然是这个东西,我该怎么办?谁能帮我看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发帖以后一分钟,我再过来看,已经有了六个回帖,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发帖后一分钟就有这么多回帖的,我现在还记得那六个回帖写着什么……”
说着,吴昱竟然真的把回帖背出来了。
“一楼写着:哇靠,这东西果然危险,你发给我,我帮你看看,XXXXXXXX@XXX.com,发我邮箱,LZ你明白的!
“二楼写着:我和楼上一起帮你看,kaXXXXX@XX.com,楼主你明白吧?
“三楼写着:你好,能传给我吗?我QQ:XXXXXX
“四楼写着:最近严打,这东西放在你那里很危险,为了你的安全,快传到XXXXX@XXXXXX.com
“五楼写着:内涵帖,求种子。
“六楼写着:楼主你早点明白,快放下载。”
吴昱气呼呼地说:“我一看他们那回帖我就生气,这些肤浅的人!除了关注下半身的东西,他们还关注些什么?于是我一怒之下,又发了一个回帖。”
我问:“你骂他们了?”
“没有,骂他们不够解气,我要更好地折磨他们。”吴昱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说道,“我回了个帖子,说‘楼上已发’。我一想到他们坐在电脑面前兴奋地打开邮箱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的神情,我就解气。我发了那个回帖以后,又有很多的人跟贴,于是我隔三差五地就去发个回帖说‘楼上已发’,就这么过了三年,那帖子的回帖已经过万了……”
我没想到吴昱的心灵这么扭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说:“何苦呢,这么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不如潜心修炼,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
“哎……”吴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已经不去回帖了,当那个帖子过万的时候,我内心产生了一种疑惑,我不知道大众需要的是什么,艺术究竟该何去何从……”
我也不懂艺术,但是我懂你的小说绝对不是艺术。
吴昱说:“不过我觉得这个帖子应该和地上的坑没有关系。”
不对,这才有关系好吧,这就是问题的根本所在,那些坑里汇集了一万个雄性生物的怨气!
我说怎么当初车上有那么多人,我就偏偏觉得这个眼镜男亲切呢,这种二不兮兮的风格和小二楼的居民们如出一辙,一看就是我的同类。
这种从内而外散发的“二”的气质,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啊。
还好遇见他,要不然这次事件的风格就要偏离了。
和吴昱这么一聊,我能完全确定这人没有危险性了,于是说了句:“你继续守夜吧,我睡觉了。”
吴昱自然不愿意,依然要和我说话,可是我再也不会如他所愿,就当是催眠曲,眼一闭就睡了。
睡到一半又听见吴昱在旁边大喊大叫,边叫还边摇晃我。
我心想你又来这套,别想我会再次上当!然后执着地闭上眼睛,不理会他。吴昱大呼小叫了一会儿之后,我耳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像是几个十吨的大铅球忽然砸向地面,地面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地震?”
这声响把所有的人都震醒了,只见我们周围弥漫着灰尘,能见度极低。
我一边咳嗽一边捂住嘴,问吴昱:“发生什么事了?”
吴昱伸手指向天空。
我抬头一看,平地上似乎竖起了两幢高大的建筑物,那建筑物的形状还有点眼熟。
我想等灰尘散尽了再仔细看看,谁知道灰尘散尽以后,那边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地上都是平的,甚至一个坑都没有。
“怎么了?”我问向吴昱,“你一直醒着,看到什么了?”
吴昱说:“我刚才看到地底飞出了好多光点,那些光点有的飞到空中,有的落到地上。落到地上的光点变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那个女的还要往回跑,被两个男的拽走了,紧接着天上掉下来两个石头,然后你们就都醒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中年男人说,“你都乱说些什么,哪有什么石头?”
小年轻凶巴巴地吼道:“你做梦了吧?”但是从他的表情看,他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毕竟他也见识到了刚才的巨响和灰尘。
年轻女人马上躲到我和吴昱这边,捂着胸口说:“这地方太诡异了!”
老年夫妻还是自顾自地念经祈祷。
但经过这么一闹腾,再也没人睡觉了,大家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太阳终于冒了头。
温暖的阳光让大家的情绪都舒缓了一些,情绪一放松,原本压抑住的各种感觉都回归了。
“咕噜”,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然后大家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开始吵闹。
年轻女人捂着肚子叫道:“好饿啊,你们谁有东西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吭声。
“饿死了……”年轻女人又叫道,“你们谁有吃的啊?”她边说边看向中年男人,盯着中年男人随身携带的皮箱。
中年男人不傻,自然看出了年轻女人的意图,但是他完全不作声,只是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包。
年轻女人见委婉的不行,就直接问了:“大哥,你包里装的什么啊?”
“一些文件,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
年轻女人不放弃,眼巴巴地盯着中年男人:“大哥,我饿死了。”
中年男人被她看得没办法淡定,于是脱下脚上的皮鞋,递给她说:“给,你凑合凑合吃吧。”
年轻女人脸都绿了:“大哥,这是皮鞋!”
“我知道这是皮鞋,可是这年头,有几个人没吃过皮鞋?你眼一闭,就当吃果冻、喝酸奶,嚼一嚼,咽下去算了。”
“我不饿了。”年轻女人推开中年男人的手,说道,“这么珍贵的皮鞋,大哥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一直坐着的小年轻站起来,喊道:“受不了!这树林里总得有点活物吧,我去看看有没有兔子和鸟,抓几个来吃!”说完,就自己跑进了树林。
“哎呀,他不会找到什么东西自己私吞吧?”年轻女人拽住吴昱,对我说,“你赶紧过去看看啊。”
为啥是我?
我左右看看,年轻女人拽住吴昱,老头、老太太在念经,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皮鞋看,好像也只有我了。
我“啧”了一声,也向树林走去。
女人和女人果然不同啊,我一路走一路想,三娘、云美比这个年轻女人可爱一百倍。只是现在云美不在身旁,三娘又生死未卜。
一想到三娘,我心情马上抑郁了。
我答应三娘要救她,可是现在我这边一点头绪都没有。
“哎……”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四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走远了。
走远了我倒不怕,反正走着走着也能走回去,但这树林的气氛却有点诡异。
虽然是清晨,这树林里却一声鸟叫都听不见,除了我自己走动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生物的声音。
没东西也不要紧,不要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
我正这样想着,眼角忽然瞟到什么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嗯?”我马上转过头去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排树。
我心里瘆得慌,连忙把李伯通拿给我的那个葫芦掏出来,放大之后挡在胸前,高声道:“告诉你们,你小马爷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你这一套在我这儿行不通,赶快显出原形!”
说完,我感到背后一阵风,有什么东西来了!
“你不要以为你站在我身后我就怕你了。”我说,“告诉你,我胆大得很!”
我背后传来哼的一声,我顿时又高兴又紧张——高兴是因为我听出来了,来的是女的,紧张是因为万一是车上的那个怨气十足的小女孩,估计我就小命不保了。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那东西说话了:“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什么法力,但是你手上那个葫芦不错,你把那个葫芦给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我一听那东西说话,马上被雷劈一样地惊呆了,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背后那人还在说话:“哼,怎么样,怕得浑身发抖了吧?赶紧把你手上的葫芦交出来!”
我猛地转过身,大喊一声:“三娘!”
我背后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裙装的狐面人身女妖怪,见我转过身,女妖怪亮出尖利的指甲吼道:“把葫芦交出来!”
我不等她扑过来,就抢先一步扑了上去,搂着她的小蛮腰叫道:“三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跑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女妖怪一下子愣住了,然后踢开我,喊道,“我没见过你啊?”
“啥?”我转过头,仔细打量她,没错,这橘黄色的绒毛和黑色的小鼻尖都说明这是我的三娘。我怕那葫芦伤到我的三娘,赶紧把葫芦缩小了揣到兜里。
我问:“三娘,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马力术啊。”
三娘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失忆?”我脑中涌入无数信息,这个桥段很熟悉啊,女主人公历尽磨难,最后磕到头,就失忆了。
“没事儿,失忆是件小事儿,”我安慰她,“以后再磕一次,就全记回来了,医院都不用去。”
我牵起她的手,深情地说:“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三娘迷茫地看着我,狐狸头上的那双媚眼柔情无限。
我在心里“耶”了一声,想:成了!这么深情的话一定能打动三娘。
谁知道三娘脸色一变,右手挥出鞭子,“啪”地抽在我身上:“你有病啊!”
我早知道三娘鞭子使得出神入化,但是没想到她这一招还真没留情,顿时把我半边身子抽烂了,身体像是被刀切过一样,右边半个胳膊直接就掉在地上了。
三娘后退两步,说:“你仔细看看,你认识的那个是不是我!”说完,手在脸上一抹,脑袋变成了人形。那弯弯的柳叶眉,似乎总是盛着水的狐狸眼,小巧的鼻子和秀气的嘴巴都显露了出来。
我一看见三娘的脸,心中顿时思绪万千,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情绪,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三娘!”我向她走去,激动地说,“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三娘鞭子一甩,直接切掉了我的小腿:“不许过来!”
我一踉跄,差点摔倒,还好旁边有棵树可以让我靠一下,我低头一看,地上掉着我的半个胳膊、半条腿,血流得哗哗的,把衣服都浸湿了,想就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十分惨。
“你敢再过来!”三娘在胸前横起鞭子,“我就切碎你吃了!”
我依靠树支起身体,用单条腿一蹦一跳地冲她跳去:“你要吃我?”
我一跳,胳膊和腿的切断面就哗哗地流血。
三娘眼里闪过一种莫名的情感,她说:“是啊,怎么样?”
我想:原来我怕你吃了我就会没命,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身体能再生,你想吃多少,我给你多少。
谈恋爱嘛,舍不得身体套不着狐狸!
想着,我就左手一用劲,把右手剩下的半条胳膊扯下来了,因为太用力,血溅了一脸。我拿着胳膊对三娘说:“喏,三娘,你要吃多少,我给你多少。”
三娘看着我手中血淋淋的胳膊,脸上露出了惊吓的表情。
我想早有释迦牟尼舍身喂虎,今有马力术扯胳膊喂三娘,正常人都得被我这深情感动吧?
于是我拿着胳膊,朝三娘跳去,我这一跳,肩膀处又像喷泉一样地喷出一阵血雨。我用左肩膀擦了下脸上的血,微笑着对三娘说:“三娘……你现在信我了吧?”我嘴里都是血,腥乎乎的。
三娘后退了两步,惊慌地喊道:“变……变态!”然后马上转身化作一只狐狸,停也不停地就跑了!
我扔掉手臂就要上去追,但是一条腿怎么都跑不过四条腿,我没跳几下就摔倒了,而且身体不平衡还站不起来。
我心想算了,既然知道三娘就在这林子里我就放心了,等我手脚长出来再去找她也行。
在等待身体生长的时间里,我打了个盹,这会儿没人在我旁边讲故事,我睡得特别香。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我睁开眼睛,只见天已经快黑了,离我不远处站着中年男人、吴昱、年轻女人和那对老夫妻。
年轻女人一边尖叫一边指着我喊:“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中年男人说道:“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不……不会吧……怎么会……”吴昱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反而是那对边走边念经祷告的老夫妻率先走了过来。
见老夫妻过来了,那几个人也犹犹豫豫地跟着走了几步,但是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了。
我心里一颤,连忙握了握手,感觉到身体已经长回来了才安心,然后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四周,也不怪他们误会,这周围全是血啊,血泊中还散落着断肢。
惨了,我想,这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老头、老太太一边走一边拿着干树枝翻弄地上的断肢,一点也不害怕。
老夫妻已经走到我跟前。我想现在睁开眼睛万一把两个老人吓着了那可不值,还是等他们发现我还活着比较好,于是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老太太问:“死了没有?”
老头说:“不知道,我看看啊。”
我听着他们的声音非常奇怪,声音中一点恐惧感都没有,语气反而显得很激动,我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只见那老头、老太太蹲在我面前,两个人面色潮红,急速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上下打量着我,一脸兴奋的表情。
我心中泛起一股寒意,这表情绝对不正常!
老太太忽然转过头看着我的脸,我一慌,马上闭上眼睛。接着听见老太太用非常愉悦的声音对老头子说:“哎,他眼球还在动呢,看样子是没死透。”
老头子也阴郁地笑了起来:“是吗?呵呵。”
这时,不远处的三个人叫道:“怎么样,他死了没有?”
我心想,不管你们怎么诡异,只要和他们说我还活着,我就可以装成刚醒的样子睁开眼睛了。
老头、老太太半晌没有出声。
那边又问:“到底怎么样了?”
我听见老头、老太太发出了呵呵的低笑声,然后他们高声说道:“他已经死了!”
“是啊,没气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又睁开一点眼睛看,只见那老头子掏出十字架,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然后对着我的心脏位置就插了下来!
我吓得顾不上装死,一个翻身躲过了十字架,然后跳起来喊道:“你们干什么?”
“诈尸啊!”远处的三个人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我吼道:“诈什么尸,我压根就没死!”
那三个人停住脚步,狐疑地看着我。
吴昱说:“你浑身都是血,没事儿吧?”
我说:“没事儿!”然后气愤地看着那一对老夫妻,“你们干什么?就算我没死,被你们那十字架一插,也得死了。”
那对老夫妻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
老头子摆摆手,说:“都是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我说,“刚才老太太不是还悄声说我还活着吗?”
大概是看我活蹦乱跳的模样不像是诈尸的僵尸,那三个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我指着老头对他们说:“这老头拿十字架往我心脏上扎,不要说他们还发现我活着,就算是死人也不能这么戳啊!”
中年男人问向老头:“怎么回事啊?”
“呵呵呵……”那老头一点都不急,还笑了起来,“都是误会。”
年轻女人问道:“有什么误会能扎他心脏?”
老头说:“我们村里有个习俗,死掉的人得拿十字架往心脏上扎一下,防止他尸变。这地方这么诡异,如果我不来那么一下,等他尸变了,我们都得死。”
吴昱说:“可是你们不是发现他没死吗?”
老头说:“我可没发现他没死,那会儿我不是还和你们说他死了吗,而且那时候你不是昏着吗?或者说你醒了?你醒了怎么不起来,为什么要装死?”
听到老头的话,其余三人都转头看我。
这老头轻轻松松地就把问题抛给了我,他们咬死没发现我活着,我也确实没办法。跟他们解释我为什么要装死实在不现实,我只好憋屈着说:“那是我听错了吧。”
那老太太眼睛一转,指着那些断肢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装傻,说:“不知道,我走到这,忽然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变这个样子了。”
中年男人看着我说:“我们等了半天不见你们回来才走过来看看,你……不会把那个年轻人给杀了吧?”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
我说:“我出来就没见过那个年轻人,再说了,你们看这些断肢像是那个人的吗?”这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对,但也晚了,所有人都扭头去看那些断肢。
断肢上还有些布料,是三娘从我衣服上切下来的。年轻女人眼最尖,没看一会儿就发现那是我身上的衣服,尖叫着说:“这些断肢是你的!”
所有人齐刷刷地又后退了几步。
这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只能伸出手说:“你们看我的手脚不是好好的吗?”
老头走近断肢看了看,说:“都腐烂了,不是新鲜的,这断肢的主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我说:“你看,都死了很久了,肯定不是我。”
那三个人呼出了一口气,看起来像是放心点了。
老太太又唯恐天下不乱地添了一句:“不一定,有可能是你死在这里,变成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现在又化成人形站在我们面前,一般死成这样的人心里都有怨气,你肯定是还想害人!”
那三个人马上又拉开了和我的距离。
我说:“你们真误会了!”
中年男人说:“老太太说得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不是误会,我都不会和你在一个地方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年轻女人也说:“对,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你自己一个人走好啦!”然后跟上中年男人。
老头、老太太朝我笑了笑,也转身走了。
吴昱看看他们,又看看我,挣扎了一会儿,然后一跺脚,对我说:“对不起,我怕死。”然后小跑着跟上了众人。
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我,好像真的怕我跟上去。
我想这都啥事儿啊,我还没怀疑他们,他们倒先一步怀疑上我了!
我这人最讨厌被人冤枉,他们不愿意我跟着他们走,我也不稀罕跟他们一起走!我一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兜里还有一个宝贝葫芦,比起跟着他们,我也宁愿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寻找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