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大天使长拉斐尔
“爸爸!”在心胆俱裂的惊呼里,涯猛然震了一下,身体陡然化为烟雾散去。他怀里的女孩从虚空中骤然坠落,落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
那是一个银发的男子,一手持剑从虚空中劈落。这个从黑暗里悄然浮现的人的眼神比剑还亮,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位使徒背后,一跃而起,合身下劈,隐隐有风雷之势——剑光到处,涯的身形一瞬间湮灭。
他身手矫健地接住了落下的夏微蓝,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他身高约六英尺肩膀很宽,有着格斗家的体格,气质沉稳,剑势却灵动——虽然是单手握剑,但剑的尖端却闪着凛冽的光华,不停地变幻,仿佛一点跳跃的星光。“好了,你安全了。”他简短地对这个女孩说,一边把她护在身后,“在被使徒盯上的所有‘标本’里,你是第一个活着等到我们来救援的。”“范特西!”那一刻,霍铭洋失声惊呼,看着持剑下落的银发男子——是的……出现在这里的人,居然是他的家庭医生,那个范特西博士!此刻,这个世界顶尖的整形外科医生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脱下了24小时不离身的白大褂,换上了一身银黑两色的劲装,手里捏着一把银色的重剑,从虚空中稳稳落地,气质凛冽锋锐,令人不敢逼视。他已经不再如平日那样戴着眼镜,所以霍铭洋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黑色,居然变成了诡异的紫色!——这个毕业于哈佛医学院的顶尖整形医生,到底是什么身份?“哈,铭,没想到吧?”范特西没时间跟他解释太多,只道,“等一下我要和他们在这里好好较量一下,你最好别掺和进来——你这张脸已经修补过太多次了,再弄坏的话估计我也修不了,那可就彻底毁容了。”“你是什么人,这些年来,一直在监视我?”霍铭洋没想到他在这种场合下还会用如此语气说话,一时间气闷,不知道从何问起,“你……”“哦哦……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回答提问的时间,”医生竖起了食指放在唇边,对着自己的病人道,“真是对不起……铭,我对你并无恶意,我的目标是猎杀这些入侵我们世界的异形。”
范特西持剑,转向了另一边的幽颜,眼神渐渐肃杀。
“不!”似是明白他接着要做什么,霍铭洋失声叫道,挣扎着站了起来,“住手!你不能杀她!”
“还真是天真啊,铭……”范特西冷笑起来,“你难道真以为她是你母亲?别傻了!”话音未落,他在一剑斩了涯之后立刻折身冲向她,双手握剑,肆盖蓄力,忽然起跳,合力下斩。这是一个人类,然而他跳起的高度却仿佛不受地球引力定律的约束,剑上的力量也超越了这个时空里的一切物理定律,这一剑的威力足够将一立方米厚的钢铁居中斩开!
幽颜知道这一剑的厉害,手指一抬,迅速地施展咒术。她娴熟无比地操控着“水”的力量,顿时,背后传来汹涌的海涛声——那个巨大的水族馆里的海水全部呼啸而起,仿佛风暴一样席卷而来,在她的身前冀然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墙。
水墙里,那些鱼类还在惊惶地游弋,却无法逃脱。
第二剑斩在了透明的墙上,直劈下了一丈,然后仿佛遇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渐渐停滞不前。剑劈落之处,那道竖立的水墙在瞬间沸腾,里面的鱼类扭曲挣扎,转眼便变成了漆黑的焦炭。然而水无形,破开后又合拢,将剑的去势渐渐抵消。
那是至柔的束缚,困住了至刚的攻击。
“该死!”持剑者低低咒骂了一句,一个点足,往后闪电般跃开。“达摩克利斯之剑!”幽颜看清了他手里握着的那把剑,惊呼。“原来,连使徒都在怀念它么?”范特西笑了一笑,落到地上,平持着剑,优雅地行礼,“自从米迦勒死后,此剑沉睡了许多年,如今一出鞘便能以阁下这般的人物来开刃,还真是荣幸啊!”他的手指从剑上一掠而过,宝石指环和剑锋之间呼应出清越悠长的回声。
“果然是克兰社团的人么?”一个声音低低地开口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和我们对抗的力量。”
随着声音的传递,空气里隐隐浮凸出了一个人形——在那一剑下消失的涯。应该是受到了攻击,所以这次的凝聚显得比较缓慢,涯在十秒钟后才彻底凝聚出形体,捂着左侧被劈开过的身体,打量着这个忽然闯入的人,问:“阁下是……四大天使中的拉斐尔?”
“正是,如果没猜错,阁下就是‘白之月’继任的大祭司无涯吧?”银发的医生范特西微笑起来,看着这个重新凝结出形体的使徒,握着剑,彬彬有礼地鞠躬,“还是第一次见面,请多……”
然而话未说完,他便看清楚了面前这个重新凝聚出形体的人的模样,神色蓦地一变,有一刹那的失神,脱口而出:“不……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涯笑了起来,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用一种讽刺的语气道:“很熟悉的脸吧?要不要说声好久不见?”
“该死!”看着面前的这张脸,范特西失去了出场时一直保持的冷静和优雅,眼里透出疯狂的愤怒,不由分说地一剑横斩,厉叱道,“你这个魔鬼!为什么会有他的外貌?你们到底把米迦勒怎么样了!他呢?他在哪里?”
一剑劈下,整个空间仿佛都冷了一瞬。
“我不过是获取了他的形体而己。”涯闪避着那把剑,微微冷笑起来,“说起来这个躯壳都使用了十几年了,如今也该换一个新的了——拉斐尔阁下,我觉得你的躯壳看上去不错,不如……”
话音未落,他忽然间不退反进,任凭达摩克利斯之剑刺穿身体,逼近了范特西身侧一米的距离。手指忽然诡异地扭曲,无声无息地生长,顾着剑锋流水一样地蔓延了过来。范特西一惊,急速抽剑后退。然而那一刻,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涯身体里绽放,沿着剑传了过来,仿佛一道强烈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捏剑的人。
“把你的身体也给我吧!”
千万伏的电流一瞬间通过身体,范特西发出了一声痛呼,整个人在刹那间被强烈的光芒所笼罩,几乎透明。那种光有着奇特的力量,仿佛有形有质的白色线,将对方一层层地缠绕。在这种光里,范特西的意识和力量迅速地被抽离、吸纳、同化。
这……就是神父提醒过的,使徒拥有的“蚀”的力量?
在释放出那样盛大的光芒的同时,涯的身体也开始在光里再度溶解、消失,然后重新慢慢凝聚。然而这一次他的形貌却有了微妙的改变,似乎在重新塑造。
“既然不肯放手,那么,就被我同化吧……”他张开了绽放着光芒的虚无的双臂,冷冷地道,“这样的话,我身体里就可以拥有第二个大天使的力量了!”
范特西的整个身形已经被白光淹没,渐渐融化,却始终不肯放开那把剑。僵持中,仿佛被高温所激发,他右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宝石戒指的颜色悄然发生了变化,从淡绿色忽然转为深蓝,发出“嗞”的一声轻响。
“小心!”幽颜失声,“他在变异!”
就在那一刻,缠绕着范特西的白色光之茧忽然碎裂。随着一声低沉的吟唱,那块宝石在戒托上忽然爆裂,一朵红色的火焰轰然绽放。范特西的声音在火里传来,高声祝颂,那火焰从他手上燃起,沿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烧了过去,迅速穿透了那一团白光,将涯的结界瞬间撕得四分五裂!
“涯!”幽颜看到那一把火焰之剑熊熊燃起,不由得失声——那一刻,她想起的是多年前那个入侵者米迦勒的最后一击。而此刻这个大天使用的也是同样的以退为进的诡计:先让涯抓住了自己,然后用身体作为代价,重创了对手。
她飞速冲过来。然而就在那一刻,火焰向两边展开,一个人沐火而出,持剑下劈!“不许杀我爸爸!”在生死对决的一瞬,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一道影子疾冲而来,站在了双方的中间。范特西来不及止住那雷霆般的一击,火焰长剑触及了她的额头,直劈下去。炽热的火焰涌来,她的刘海一瞬间被舔舐得无影无踪,颅骨上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息,有一道鲜血瞬间从额头滑落。
夏微蓝吓得惊叫起来,然而却不肯退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只听一声奇特的“咔嚓”声响起,一道光从她的胸口凭空闪现,迅速地扩散开来。范特西只觉得手腕一震,一股奇特的力量对冲而来,令手中的剑几乎脱手飞出。火焰在瞬间熄灭,唯有夏微蓝胸口的那个玉环还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个光环围绕着女孩,将她笼罩。
范特西看了她一眼,脸色微微一变——是的,这个女孩依稀有些面熟,竟然像是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在某处见到过!
夏微蓝虽然觉得害怕,却依旧咬着牙:“不许你杀我爸爸!”
“爸爸?开什么玩笑!他是个异世界来的使徒,怎么会是……”然而话说到一半,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范特西眼角猛烈地跳动了一下,看了涯一眼,脸色有了很微妙的变化,失声道,“他是你爸爸?你……你认得他?”
“当然!”夏微蓝毫不犹豫地回答。
范特西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夏微蓝。”她茫然地回答。
“微蓝……蓝?!”银发的医生猛然一震,盯着她,急切地追问,“那么,你母亲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一个‘青’字?”
“是啊。”夏微蓝觉得莫名其妙,“她叫欧阳芷青,你怎么知道的?”
“欧阳芷青……青,微蓝——对,对!”范特西喃喃着,眼里掠过一丝光芒,忽然间欣喜若狂。是的,这两个名字,他曾经看到过!是米迦勒出示的那张全家福里的母女的名字,是他口中的“妻子”和“孩子”!
原来,这个使徒口中的NO.365,居然有着这样的身份!
一刹那,过去十几年来七零八落的拼图都“咔嗒”一声合上了,纹丝合缝,环环相扣,令他忽然明白了一个潜藏了许久的因果。
“感谢上帝……原来是你!”他喃喃着,激动万分地抓着这个女孩的手,抬头看着虚空里涯的那张英俊明朗的脸庞,眼神里却掠过了一丝苦笑,“傻丫头,他不是你爸爸,他只是窃取了米迦勒的外表而已——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什么?”夏微蓝霍然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涯。
杀父仇人?虚空里的人还站在那里,凝望着自己,那张熟悉而遥远的脸上带着童年刻骨铭心的表情和笑容,如此温暖而哀伤,宛如消失在那片蔚蓝色的梦里之前回顾的表情。然而听到了这样的话,涯却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你一直没有问过我的名字,人类的小女孩。”
“我的名字是无涯,并非你的父亲。13年前,你的父亲死在了我们的世界——那个《死海古卷》里叫做‘白之月’的‘虚无之所’。而我,只不过是拥有了他的‘形’罢了。”
说到这里,涯看向了握剑的范特西,眼里掠过一丝冷嘲:“怎么样?我记得你并没有参加当年的那场行动,所以留了一条性命到如今——你是否也很想知道你的朋友和同伴们是怎么死的呢?”
“拿去吧!”涯抬起手,缓缓松开了五指,有一个淡淡的光球从掌心浮现。那个光球离开了他的手,飘浮起来,朝着范特西飘去。
范特西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握剑戒备。然而那个光球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没有再靠近。
“天啊……”夏微蓝却忽然叫了起来,指着那个不停闪现画面的小小光球,失声道,“那里面是什么?在……在放电影?!”
涯微笑了一下:“那是记忆——有关你的父亲。读取吧……算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13年前,洪都拉斯伯利兹城附近的海域出现了7.5级的地震,伴随着短暂的海啸,吞没了沿海十几个小村庄,造成了上百人死亡和失踪。
然而,除了寥寥一些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昔通的地质灾难而己。没有人看到,在海啸来袭的一瞬间,这一片海底却骤然塌陷下去,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蓝洞。
而在这一片海底,居然早已潜游着数十个神秘来客。他们装备着顶级的潜水设施。在水底下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刻。当头顶海面呼啸,大地震颤的时候,他们却毫不惊慌,仿佛一群鱼类闪电般地游向了那个幽黑而诡异的蓝洞,鱼贯而入,头也不回。
领头的那个人手里握着一颗巨大的钻石,宛如握着闪耀的星辰,迅速地朝着那个打开的蓝洞游弋。那些人一靠近,巨大的吸力便迎面而来,瞬间“消融”了所有物质。
那个忽然出现的海底蓝洞,开启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那个世界在《死海古卷》里被称为“白之月”,永恒和虚无之地。
在另一个平行的异世界里,虚空破碎,天火四散而落。
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头顶展开,仿佛一只睁开的眼睛。漩涡的深处有一点耀眼的光,似一颗坠落的星辰高高地悬挂在那里,急速地燃烧着,将时空灼烧出了一个洞——在那个撕裂时空的黑洞里,有灾祸从天而降。
那是这个平静而枯燥的世界里出现的第一次变化。
被碎裂的巨响惊醒,他打了个哈欠,从长达一百个轮回的虚无冥想里醒来。在那个时候,他甚至还不曾拥有自己的“形体”。他的灵蠢蠢欲动,在透明的结界里四处蔓延,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封印依旧存在,他无法离开。
是的,祭司大人说过了,如今时间还没到,他们是出不去的,这个世界必须在沉睡中等待苏醒的那一刻。周围有骚动不安的气息浮动,那是无数的同类一起醒来,在同样地蠢蠢欲动,那些“灵”纷纷惊惶地起伏明灭。
怎么回事?离那个“命定之时”还有十几年,末日钟声还没敲响,为什么所有人都一起醒了?祭司大人不是说过,提前醒来是无意义的,每醒来一次都会预支掉未来一年的生命么?可是,为什么现在所有的灵都在骚动?
他四面查看,很快注意到神庙的门居然反常地敞开着,不见大祭司泉的影子——这个虚幻里唯一能凝结出实体的老人,这个世界的领导者,居然离开了他日夜守护的神庙!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他开始不安,将灵扩散到最大,试图感知和获取外面的一切。一阵风卷来,空气里到处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出了什么事?他不安地蠕动着,发现身侧的幽颜也睁开了眼睛,正惊慌而懵懂地看着这一切。幽颜诞生得比他晚,灵比他要微弱一些,不稳定,却更洁净。在所有一亿一万一千零一个灵里,他拷位第一,她拷在第二,都位于树的最高阶。
——如祭司大人所说,他们两个人将来会是领导“白之月”从沉睡里复苏的领袖,这个世界命定的灵魂核心。
“外面出什么事了?”她有些惊慌,“祭司大人呢?”他回答:“不知道,好像有陌生的气息进入了这里。”“不可能……没有什么能闯过那道门,除非他们有‘钥匙’……”幽颜说到这里,却忽然叫了起来,“天哪……快看!”
他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视线的尽头,那一道紧闭的门居然开了,头顶的天空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漩涡状的云在急速流动,仿佛要把这个世界的一切吸入到另一个不可知的时空去。
那一刻,连他都忍不住失声道:“这是‘黑洞’!有入侵者到了这里!”
“什么?”幽颜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然而话音未落,她便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从天而降,背后展开了雪白的双翅,飞速下落——在那个人的手里,握着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长剑!
“天使……那是天使!”她失声惊呼起来,“真的是异教徒来了!”
是的,那是大祭司对他们描述过的异世界里的那些追随所谓“上帝”的异教徒,可是在那么长的岁月里,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真人。祭司大人呢?他为什么不阻止这些入侵者?
“到了!就是这里!所有人跟我来!”那个异教徒从天而降,收敛羽翼,剑指神庙,黑发猎猫飞扬。在那个东方血统的年轻人身后,是一群来自异世界的战士,悍勇无畏,每个人的眼眸里都燃烧着火,十指上都戴着巨大的宝石戒指,身上都有火焰的纹章。
他正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群异教徒,却听到幽颜再度惊呼起来:“祭司大人!”他霍然一惊,抬起视线一起看过去——
无穷无尽的蓝色天幕上,漩涡状的流云呼啸而来,被吸入了那个不见底的通往另一个时空的洞窟里。而那个可怖的漩涡里,赫然沉浮着一具躯体——那正是神庙里缔造、抚育他们的大祭司泉!他的躯体已经支离破碎,仿佛是被一把利剑居中剖开了。“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幽颜拼命地惊呼,“天啊!涯!他们把祭司大人……”那群人已经冲入了神庙。领头的黑发年轻人手持长剑走进来,对身后做了个手势,吩咐同伴:“这里大概就是神父所说的‘白之月’的神殿了——布拉岗扎的能量只能让黑洞维持十分钟,大家务必抓紧,一定要找到‘钥匙’!”
“是,米迦勒大人!”那群人迅速散开。
米迦勒?这个名字他听说过……那不是异世界里异教徒对上帝座下七天使里的大天使长的称呼么?这么说来,这一群入侵者真的是从异世界那个所谓的克兰社团来的核心成员了?他们又是怎么闯入这里的?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然而身侧的幽颜却忍不住了,看着在虚空里沉浮的老人,拼命地喊着、拍打着:“祭司大人!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快醒来啊!”
“不要动!”他厉声制止她,“我们没有形体,这些有实形的入侵者现在还无法看到我们,但如果你这样做,他们会从能量的波动上发现我们的藏身之所!克制!”话音未落,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咦,这是什么?”
那些闯入者进入了神庙,分头寻找,其中一个一直往这个方向搜索而来。他在来到一面巨大的绘着壁画的墙壁前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画像上画着一对奇特的生物。那一男一女有着类似人和鱼结合的外形,蓝色的长发,耳后有鳃,双臂和身体之间有薄鳍,双腿合并成鱼尾状,闭着眼睛呈圆形环游,首尾相接,宛如太极里的阳鱼追逐着阴鱼。
“怎么了,帕瓦斯?”所有的入侵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问。
在看到神庙最深处的那一幅壁画时,米迦勒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疾步走了过来,细细端详:“这就是‘亚摩人’,也就是东方传说中的‘鲛人’,《死海古卷》里记载的‘白之月’的主宰者——看来我们是找对地方了。”
“可是在我们进入这里后并没有见到一个所谓的亚摩人啊……”同伴们喃喃,不解地看着这片天地——是的,他们闯入后,除了那个守护天地之门的老人,一路居然没遇到任何抵抗和阻碍,甚至没有看到一个异世界的人!
这是一个荒芜的世界,居然空无一人!
没有活动的东西,没有生命的迹象,甚至连植物都没有。有的,只是苍茫的天和地,昼夜枯燥地变幻着,光线强了又弱去——死气沉沉,仿佛一个巨大的坟墓。这就是“白之月”?那个《死海古卷》上描述为“流淌着蜜和酒一样的笑声的天国”?
“不,这里应该是有过繁荣和文明的。”米迦勒微微蹙眉,看着神庙的四壁——壁画上画着无数的“亚摩”,他们游弋在天空里,熙熙攘攘,空中飘浮着各类奇特的建筑,有类似梭形的,也有扁圆的,看上去繁华无比。
“天……那不是飞碟么?”有人失声道。
“还有金字塔!”另一个人指着某处,“上帝啊!”
“看到了么?”米迦勒蹙眉,低声道,“这个世界曾经到达过人类不曾企及的高度,他们的影子甚至出现在了人类文明的进程里……但是,是什么让一切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也许这个世界曾经被摧毁过,成了一片废墟!”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忽然一变,失声道:“这后面?!”
空气中,有什么在波动,仿佛微弱的心跳和呼吸,隐约传来——那是生命的象征,说明在这个荒芜的世界里,还存在着什么东西不曾被他们所探知。
“后面?”同伴愕然。“唰”的一声,一道闪电在他们面前掠起。米迦勒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剑斩落。
阴鱼和阳鱼被居中斩断,眼前的墙壁陡然裂开,轰然倒下。一个巨大的花园出现在眼前,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那是一个看不到头的白色园子,高旷,深远,空无一人,宛如雪洞。
这个花园里唯一的存在,是一棵银色的贯通天地的“树”。
他们站在这里抬头看去,顿时感觉自身渺小得如同在喜马拉雅山脚下凝望着雪峰的顶端。那棵奇特的树从地面上长出,一路分出无数枝杈,每一枝的尽端都托着一团光,变幻不定,一会儿是深蓝色,一会儿又变成浅绿,宛如梦幻。
那些枝桠按照一种奇特的顺序排列,从最底层的亿万个开始,逐层递减,到顶端时依稀只留下一左一右对称的两点光芒。
“上帝啊……”所有人仰望着这棵神迹般的通天之“树”,纷纷开始在胸口划十字,有人忍不住喃喃,“简直就是伊甸园里的善恶树……”
“别说亵渎神灵的话!”米迦勒厉声喝止,回过头看着同伴,“记住,‘白之月’并不是伊甸园,而是黑暗之子诞生的所在——按照上帝的预言,他们会在2012到来的时候毁灭我们的世界。我们正是来阻止这一切的!”
仿佛被喝醒了,所有人一惊,收敛了迷醉的表情。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帕瓦斯喃喃,看着这棵树和树上发光的东西,忍不住伸出手去,每一根枝条的末端都刻着一圈蝌蚪状的文字。接受过社团秘密训绣的他能看得出那是一种封印的铭文,用于最高级别的祭祀。
——上面刻着的,似乎是一些人名。
帕瓦斯伸出手去想要看个清楚,然而离他最近的那团光仿佛知道他的企图,居然收缩了一下,畏惧似的躲闪,避开了他的触摸。他下意识地反腕迅捷一抓,堪堪才把那团光抓在了掌心里。
“上帝啊……”帕瓦斯失声惊呼,“它、它就像是活的一样!”
“小心,别碰!”米迦勒喝止,抢身上前一步。说到这里,头顶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清朗而严峻,响彻了整个空无的“白之月”——
“诸位,睁开你们的眼睛吧!
“末日的钟声尚未敲响,而入侵者却提前到来!祭司大人已经无法保护我们,每一个子民,都睁开眼睛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所有站在树下的人都霍然抬头,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向最高处。
“你们看,那里……那里是不是有只眼睛?上帝啊……这是什么?!”树下有同伴失声道,指着那棵巨大的树的顶端——那里,居然凭空出现了两个太阳!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开始极速流转,果然凝聚成了眼睛的形状!
那两只眼睛一左一右分列在最高处,微微眯起,审视着这群聚拢来的闯入者。左边的一只是湛碧色的,冷酷而镇定;右边的一只是幽蓝色的,忧伤而迷惘。那一刻,仿佛是视线相接,所有闯入者的心里都猛然一冷。而离得最近的帕瓦斯更是被那一对奇特的眸子所惊,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听到那个声音后,那团光在帕瓦斯的掌心里扭动,发出了奇异的哭泣声,忽然收缩成极小如针尖的一点,顿了一顿,然后蓦然盛放。
巨大的光扑面而来,笼罩了所有人。似是再也不刻意压制自己的存在感,所有的灵在一瞬间凝聚。“嗞”的一声,无数的火焰在“树”上凭空燃起,仿佛千万点星光同时闪亮,用无比耀眼的光芒笼罩了这群入侵者。
“大家小心!”米迦勒厉喝,拔剑面对着从天而降的强光,“砍倒这棵树!所有人,将这棵树的根基砍断!”
达摩克利斯之剑上火焰熊熊,在他的身侧,那些“光”都畏惧似的不敢逼近,竟然留出了一圈奇特的暗影。黑发的大天使长念起了祈祷文,火焰一瞬间更盛,居然压过了那些光。
“入侵者到了我们的世界!睁开眼睛吧,族人!”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说出了战斗的宣言。仿佛回应着,生命之树在一刹那崩溃,无数光芒从中射出,宛如一颗太阳在瞬间爆炸,强烈的电磁风暴席卷而来。近在咫尺、强烈之极的光令所有闯入神殿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迅速地向远离这棵树的方向急退。
那一刻,只听到帕瓦斯在光芒里发出了痛苦的大喊,似乎有什么在一瞬间袭击了他,令他无法及时从光芒里撤出。
“帕瓦斯!”所有同伴失声惊呼。
随着一声厉喝,达摩克利斯之剑横斩而来,将那道勃发的光芒生生截断。光芒里有什么东西发出痛苦的呼喊,瞬间微弱下去。那棵树四分五裂,轰然化为齑粉,那些从中而出的光芒也仿佛流星一样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空气里。
当那一瞬爆发的光芒熄灭后,只看到帕瓦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人却安然无恙。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他喃喃着,“像做梦一样……”
“先别管这个,时间不多了。所有人立刻分散,继续搜索。”米迦勒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肃然道,“布拉岗扎的力量只能再持续三分半钟的时间,如不及时撤离,伯利兹城海域上空的这个黑洞就要关闭了。”
“是,米迦勒大人。”所有人一起躬身,开始迅速而有序地搜索神庙。
“帕瓦斯,怎么了?”米迦勒在门口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最后还怔在原地投动的同伴,催促道,“怎么还不行动?”
“哦……”仿佛如梦初醒,帕瓦斯连忙也走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过,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地搜索每一寸土地,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神父所说的那把“钥匙”,那个可以逆转两个空间的神器,居然丝毫不见踪影。眼看时间即将结束,所有人都心怀不甘,米迦勒却断然开口:“必须撤离了一一还有30秒,是撤离的极限。”
同伴们忍不住低声喃咕:“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闯进来一次却空手而归,岂不是……”
“走!布拉岗扎的力量即将耗尽了!”米迦勒厉声道,“再不快些,所有人都无法回去!你想让社团的精英一夕覆灭么?!”
大天使长的指令是不可抗拒的,所有人一起低头,迅速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离开——一个接着一个地展开翅膀,飞起,进入了天空中的那个漩涡。米迦勒想要离开,眼角却忽然瞥到了一个微弱的闪光点。
那个东西落在生命树的根部,仿佛一个残破的碎片。
他俯下身,发现那并不是实体,而是一缕奇怪的光,首尾相连,仿佛在流动。米迦勒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正上方悬浮着大祭司泉死去的躯体,长袍在风里翻飞,如汹涌的云。
这个东西,就是从大祭司的袖袍里落下的吧?
米迦勒眼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迅速地俯下身,将那个东西握在了手里。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握住无形的东西,那一缕光华从指缝间落下了。他默默念动咒语,用灵力将虚无之物固体化。运用去了他大约三分钟的时间,并令他疲惫不堪。
当他将那一缕光握在手里的时候,身边的同伴们差不多都已经撤离了。落在最后的帕瓦斯正准备展翅飞去,身体却晃了一晃,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受伤了?”眼看头顶那个打开的黑洞开始变得不稳定,并在急剧地缩小,里面的光芒也开始衰弱,米迦勒顾不得多想,伸出手抓住了落后的同伴,用尽全力飞奔,洁白的双翼“唰”的一声从肩后展开,飞速上升。
然而,黑洞的坍缩速度远远快于他的预计。还没有触及洞口,他就看到那一点悬挂在深处的闪耀的星光迅速地变得暗淡,然后渐渐消失。
不对,怎么……怎么会提前了那么多?
米迦勒仰头看着,急速上飞,心里却震惊莫名——这次秘密行动事关重大,他们在这之前已经反复计算了无数次,按照布拉岗扎的能量来换算,这个打开的黑洞应该可以支撑15分07秒,正负误差不超过o.1秒。
此刻,为什么黑洞提前了十几秒就关闭了?
“帕瓦斯,快一些!振作!”感觉手里抓着的人越来越重,影响到了自己飞翔的速度,他不由得厉声催促落在后面的同伴。然而风呼啸过耳,就在那一刻,他的声音忽然中止了——一只染血的手从他的心口探了出来,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帕……帕瓦斯?”剧痛一瞬间几乎令他昏迷,米迦勒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着并肩和他一起飞翔的同伴——后者的手正穿过他的身体,停在他的胸腔里,冰冷得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类。
“人类的血,原来是这样的温暖啊……”身后的“帕瓦斯”吐出了一声叹息,带着一种陌生而兴奋的表情,开口道,“不过,我更喜欢你的外形,米迦勒大天使长。”米迦勒的脸因为剧痛而迅速苍白,无法继续向上飞起,翅膀在触及黑洞边缘的时候颓然无力,迅速地坠落下来,喃喃:“你……是谁?”
“我?”“帕瓦斯”跟着他一起坠落,却毫无恐惧。他的嘴唇缓缓裂开,唇边的那个笑非常深刻,竟然隐约有着非人类的恐怖,“你看到神殿里的那棵生命之树了么?每一点光都藏着一个灵魂……没有形体,很多甚至还没来得及拥有名字。”
米迦勒明白了过来:“你们……就是那些灵?”
“是。本来我们要等到2012年末日钟声敲响的时候才能完全离开‘树’,多谢你们提前解放了我,还有我的妹妹。”“帕瓦斯”微笑着回答,“我们……”话音未落,他们两人一起重重地坠落在了地面上。然而那一瞬“帕瓦斯”却托住了他,不令他受到任何损伤,“小心,我还需要你的身体呢,可别弄坏了。”
原来……所谓的亚摩人只是一些灵魂?那么,他们的世界里是没有“物质”和“实体”的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
米迦勒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窃取了帕瓦斯躯体的异族,从天空坠落。虚空里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悲伤而愤怒,带着哭音:“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已经死了!可恶……杀了这些入侵者!”
随着呼声,无数的光团从四面汇聚,每一团光里都有愤怒呼啸的灵魂,凝聚成了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从两人的身侧掠过,卷向了高空。
“来不及的,真的。”“帕瓦斯”喃喃,抬头看着天空,眼里露出了一丝讥诮,“颜发怒了。她的灵虽然柔软而安静,但生起气来却连我都不得不害怕……知道么?和我不同,她很爱祭司大人。”
那些冲破封印的灵凝聚成了一道风暴,在幽颜的带领下卷向天空,追逐着那些正在离开的异救徒,如同一条自下而上的闪电。
仿佛燃烧殆尽,黑洞里发出了一道奇特的光,那一颗高悬的星辰忽然间粉碎。打开的黑洞骤然开始坍塌,里面那些正在通过的天使们发出了一阵惊呼,来不及逃逸,旋即被黑暗吞噬,瞬间消解无痕。
在垂死的间隙里,米迦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地化为齑粉,焦急万分。
“没用的。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帕瓦斯”抬头看着天空里迅速坍塌的黑洞,微笑着握紧了手里的那颗心脏。
话音未落,他的手却忽然一震!
“休想!”米迦勒怒斥,忽然伸出手,以不可思议的力气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咔”的一声扭断。在“帕瓦斯”难以抑制的痛呼里,他用尽全部力气振翅飞起,扬起头,凝视着头顶灰白色的天空和那个急速关闭的坍塌的黑洞,用最后的力气开始大声念诵祈祷文——
慈爱的敷主,求你在十字架上担当我一切罪,求你用十字架上所流的宝血洗去我一切罪,使我成为圣洁者,没有瑕疵。
愿主的宝血得胜,愿主妁圣名得胜!
愿圣灵彰显大能,除去魔鬼的一切作为!
哈利路亚,感谢主,愿主得胜在今时!阿门!
在咒语声里,他在流血的胸口前急速地划着十字,十指上的宝石戒指一个接着一个爆裂,绽放出巨大的能量。当最后一颗宝石也燃烧的时候,一团火居然从他的心脏里燃起,席卷而来!
被垂死之人死死抓住的“帕瓦斯”一时间来不及躲避,整个躯体被火球吞噬,发出了惨呼,不断挣扎,宛如被捕猎的野兽。
“今日,吾以血肉祭献,荣耀归于我主!”米迦勒念完了《死海古卷·祈祷文》的最后一个字,振臂高呼。血从他的心脏部位不停流出,染红他的半身,他甚至可以听到心脏破裂的声音。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他生长的小城,看不到他所爱的人。这个异世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么?
那么,愿上帝保佑那些他所爱的人!
他用尽所有力气重新向着天空飞起,直到背后的那一对翅膀因为力量的衰竭而渐渐消失。猛然一扬手,长剑忽然化为一道闪电掠上了高空,直直地从那个打开的黑洞里穿了进去!
那一道光芒给已经衰竭的黑洞注入了新的力量,“唰”的一声,坍塌中的时空通道再度被强行撑开。剩下的几位幸存者得以喘息,依次进入其中,回过身,却看到了地面上惨烈的一幕——他们的领袖,克兰社团的大天使长米迦勒浑身浴血飞起,念起了上古禁忌的咒术,祭献血肉。他十指上的戒指全部爆裂,心脏已经化为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
“米迦勒大人!”那些人失声喊着,回身冲过来。
“别管我了……快走!”米迦勒用尽全力,对着天空呼喊,“告诉神父,我虽然犯下了罪,却未曾背弃诺言!”
他终归没有能够活着离开“白之月”,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异世界。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附在了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上,一起送出了黑洞。然而,却没有人知道连同那把圣剑被送出来的还有一个奇特的玉环。
那把剑被前来打扫海底战场的克兰社团带回了圣殿,后来成为了另一位大天使长拉斐尔的佩剑。那个玉环也一并被收走了,却没有得到重视,只是被简单地当做是他随身佩戴的遗物送回了故乡,成了妻女唯一的纪念。
黑洞在勉强维持了十秒钟后再度坍塌。就在那一瞬,米迦勒背后的翅膀折断,羽翼片片飞散。他从空中颓然下落,在跌落到地上之前已经停止了呼吸。那一团从他心脏上燃起的火已经熄灭了,奇怪的是,整个身体却安然无损。
当火熄灭的时候,一起落下的“帕瓦斯”也已经成了一具焦黑的尸骸。
短短的一瞬之后,天空中的黑洞闭拢了,“白之月”重新沉寂。旷野里有一阵风吹过来,在那具焦黑的尸骸周围环绕。
风里传来不知所措的声音,带着哭音:“涯,你……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随着那个声音,那具尸骸忽然动了起来,残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张开嘴说话。焦黑的尸骸坐了起来,伸出了自己残缺的手,看了看,道:“只是,似乎要换一个新的形体了。”
“涯!”那一阵风卷了过来,绕着他一圈,狂喜。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幸亏破损不严重。”帕瓦斯的尸骸吃力地俯下身,将手探入了身边米迦勒的心脏,开始念动咒术。那一刻,焦黑的手臂在风里迅速地碎裂,脱落,化为齑粉。然而新的血肉却源源不断地伸展出来,生成,凝固。不出片刻,这具被摧毁的躯体居然幻化出了一个新的外形:黑发,黑眸,面容清俊,眼神坚定。然而,神色、气质却有些微的不同。
他身侧米迦勒的躯体在同步地消解,化为灰烬,没有剩下丝毫。“啊?”风里那个声音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的模样……”“怎么样?”新生的涯张开眼睛,站在空茫的天地之间,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微笑地对着风里说话,“颜,我觉得这张脸比刚才那个叫帕瓦斯的家伙更好,你觉得呢?”
风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围绕着他的脸颊吹拂,仿佛一个湿润的吻。
“这些人类啊……”许久,空气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幽颜的语气有些悲伤,“2012年12月21日,当我们这一族获得重生之日,就是他们那个世界的崩溃之时——他们的心里,也有守护自己世界的信念吧?”
“你总是如此软弱。我们也有我们要守护的东西……你看,祭司大人不是也为此付出了一切?”涯淡淡地回答,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笑了笑,“颜,下次我也要为你找一具躯体,让你获得‘形体’。这样,我们就可以拥抱彼此了。对不对?”获得米迦勒外形的涯张开了双手,拥抱着虚无的风。风从他十指间穿过,发出了轻微如缕的声音,贪恋而好奇地缠绕着他的手指、他的长发,翻动他的衣襟,似乎想感知这个全新的躯体。
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幽颜,都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这个十指俱全的新形体上,那些宝石戒托还残留着,却唯独没有了那枚素白的结婚戒指。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们世界里最宝贵的神器,打开天地之门的那把钥匙再也不见了踪影。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它,也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无论是“白之月”上的他们,还是人类世界里的领袖。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2012年12月21日已经近在咫尺。
那一天便是涯的诞生之日,也是异世界异教徒大举入侵之时。
在13年前,孕育他们的大祭司泉死去了,神庙被摧毁,钥匙丢失,虚无的族人们无力反抗,只能哭泣着奔逃躲闪,被克兰杜团的入侵者屠戮。当黑洞关闭时,这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废墟,以及废墟之上两西相望的他和颜。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脱离封印,看到自己所属的这个世界:荒芜,苍茫,没有任何风、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时间和空间,以及无数只有“灵”却没有实体的族人,在生命之树倒塌后无处栖身,只能像鬼火一样地仓皇飘荡。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世界,如此凄凉而颓废。
大祭司泉曾经告诉他们,自从发生了那次毁灭一切的大难之后,他们这一族一直等待着一个时间的到来。那是一个万古难逢的“置换”时刻:当末日的钟声敲响,那道门会打开,带来另一个世界不可计数的巨大的物质和能量——在那一刻之后,所有族人都将从毁灭中重生,重新拥有躯体,这个“白之月”也将恢复原有的生机。
而那一日,按照人类的历法来算,是2012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