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哎呀!”她捂着额头跌倒在地,昏头昏脑地想要爬起来——然而,她忽然呆住了,就这样坐在地上,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那面白色大理石砌筑的墙。
巨大的石墙光洁挺拔,从眼前一直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白色的石墙尽头,是金色光芒,衬托在漆黑的夜幕底下宛如旭日。
那……那是什么?那竟是伽蓝白塔!
她、她居然不知不觉跑到了塔底下来了?
白塔的基座下空无一人,只有坍塌的废墟堆叠,其间暗暗燃烧着火,充满了不祥的气息。那笙惊呼着四顾:飞鱼呢?那条该死的飞鱼呢!那个家伙不但没有正确地带她逃离战场,居然一路把她领到了白塔的基座旁来了!
白塔断裂了一半,此刻依旧不断有碎石从高空掉落,重重砸落在塔基旁。
那笙生怕被巨石砸中,连忙手足并用的爬开,一边逃、一边呼唤着那条文鳐鱼——然而,那个龙神的信使此刻仿佛忽然从火海里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一个人拔脚跑开。
“小心!”忽然间背后有人轻叱,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后襟。被猛烈一扯,那笙陡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往后栽倒——同一时间,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擦着她的发丝砸落,震得大地剧烈抖动。
那笙吓得脸色苍白,身体在一扯之下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跌,脊背仿佛碰上了墙上的一扇门,门顺势而开,她顿时骨碌碌的滚落下去。一时间天旋地转,直到身体撞上了一堆软软的东西才止住去势,吃力的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然到了一个不知何处的密室里。
她抬手撑地,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触手之处粘腻而温热——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触电般往后退,在高窗照进的微弱光线中抬起手掌。
血!果然是血!
地上堆满了尸首,腥味弥漫在这个秘密的甬道内。那笙失声惊呼,来不及多想,沾着血的手指已经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圆弧,迅速地布置从书上看来的符咒。
“不用怕。”一只手伸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腕,“不是敌人。”
那笙一惊抬头,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了一双碧色的眼睛,冷冽而宁静,不带丝毫敌意——这、这是……鲛人?方才拉了她一把的、居然是一个蓝发的鲛人!
沿着台阶,站着一排鲛人战士,一个个身形高挑,束发披甲,手里握着锐利轻便的武器,在台阶上分成两列,严阵以待。他们的脚下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看装束、居然全部是沧流帝国的战士。
那笙只看得发呆——怎么回事?这里是白塔底下的什么地方?怎么会忽然冒出那么多的鲛人?他们…他们来这里干吗?
不等她弄明白,眼前有白光游弋而来——定睛看去,却是那条忽然消失的文鳐鱼。
“你!”那笙一把揪住了鱼的尾鳍,怒斥。
文鳐鱼吃痛,噼里啪啦拍打着双鳍,扭动挣扎,啪的一声居然卷起身子打到了她的脸上。那笙更是恼火,手指一错,捏了一个刚学会不久的诀,便要从虚空里捕捉那条不称职的文鳐鱼:“该死的臭鱼!你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是那笙姑娘么?”忽然间,黑暗里响起了一个清凌凌的声音。
那笙吓了一跳,等她侧头看去时,就看到黑暗的走廊深处,有一点浮动的光芒缓缓漂近——灵珠托在来人手心,青碧色温润的光芒里,显出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形。
“你是……”她讷讷地看着这个出现在塔底密室的蓝发女子。
“我叫‘碧’,是复国军暗部的人。”那个鲛人女子悄然来到她面前,躬身行了一个礼,“文鳐鱼向我传达了龙神的命令。”
“碧?”那笙明白过来,“噢,你就是龙神说的复国军战士么?”
碧微微点头,提着一物从黑暗深处走出,另一只手里有皎洁的光华。
那笙好奇的看着她——这个女子如此温婉秀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握剑的战士啊!真是奇怪,外头都打成那样了,白塔随时随地会崩塌,这个复国军的战士、此刻跑到白塔底下来做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个刹那,她看清楚了碧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失声惊呼。
碧从塔底走出来,一只手里握着一颗灵珠,照亮道路;另一手却吃力的提着一个五尺长、三尺宽的匣子——那个匣子是玉石雕刻而成,周身布满了繁复的符咒,仿佛在白塔倒塌时受了损伤,外表裂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
这个匣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然而那笙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脏狂跳起来——那、那是什么?那个匣子,怎么看起来如此的眼熟?这种花纹,这种符咒,她之前已经在云荒大陆的各个角落看到过好几次!
“大家快走吧,”碧吃力的将那个匣子抱在怀里,对其他人开口,“白塔被撞得厉害,说不定马上会彻底倒塌……我们得快些。”
“是!”鲛人战士们纷纷领命,然而那笙却没有动,直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忽地叫了起来:“六合封印!这是埋在白塔底下的封印……是那个臭手的身体啊!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碧同时也变了脸色,霍然住脚,转身凝视着这个异族少女。
——她是谁?龙神托付她看顾的、到底是谁?怎么能一口就说破了石匣的来历!
“你拿臭手的身体做什么?”那笙脱口,看着鲛人女子,“你……你准备拿他怎样?”
她握紧了双手,摆出一副警觉的模样,如果对方想对真岚的身体做什么坏事、她就准备冲上去阻止——然而,她却忘记了自己手上此刻已经不再有皇天神戒,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力量可以临时庇护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