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五节 这女人太浪漫了!
老庆从夏君家出来已经很晚了,他乘坐一辆出租车来到自家胡同口。在一家新疆饭馆,要了一碗面,五根羊肉串,要了一瓶二锅头,酒足饭饱后,打道回府。
刚进屋,电话就响了。
老庆一个鱼跃,抓过电话。
是洪强。
洪强在电话中说,这些天就像中了魔,《三只绣花鞋》销量大增,外地没什么动静,北京图书大厦、王府井书店卖得十分火爆,供不应求。
老庆苦笑着把原委告诉了他。
洪强说:“这小女子平时不吭不哈,关键时刻也真挺身而出,拔刀相助,这真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
老庆叫道:“她不是江青,她是夏君。”
老庆挂断了电话。
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
老庆还以为是洪强,怒道:“你有完没完?怎么又来电话?我这三只鞋虽然不是金雕的玉琢的,但也不是破鞋,是很朴素很耐穿的三只鞋……”
对方笑道:“老庆,你又发什么癔症呢!我是雨亭。”
老庆一听是雨亭,立刻笑道:“我以为又是洪强来电话,他是整个身子都钻进钱眼儿里了,就剩下一个肥脸露在外面。”
雨亭说:“我最近去了一趟麦积山,那儿的佛窟实在壮观!”
老庆问:“就是甘肃天水那个麦积石窟?”
雨亭说:“就是,麦积石窟与敦煌、山西大同云岗石窟、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并称为中国四大石窟,云雾缭绕,古木葱郁,实在是块宝地。附近还有伏羲庙、南郭寺、李广墓、仙人崖、石门,真是西域圣地。我还作了两首旧体诗,我朗诵给你听听。”
紧接着雨亭吟道:
历代佛窟数麦积,秦时明月宋时骑。
云拥壁画真飘缈,雨拜佛龛叹珍迹。
月落石门无跪处,灯燃阁宇有玄机
观佛乘象悠悠去,神女笑谈卧菩提
雨亭说:“还有一首《天水杂感》,我给你念念:”
雨亭又吟道:
踏歌故土拜羲皇,烟雨千年松柏香。
天水嫦娥今考证,南郭米芾有文章。
天骄落日曾记否,李杜文章几彷徨。
沐浴麦积山上雪,蔷薇几朵醉歌狂。
老庆咂吧咂吧嘴,称赞道:“这两首诗都不赖,虽赶不上李白、杜甫,但是能与李商隐、杜牧媲美了。”
雨亭道:“明天上午10点咱们在星期五西餐厅见个面,我请你吃牛排。”
老庆一听,口水险些淌下来,“雨亭,你知道我是最喜欢吃牛排的,就是疯牛的牛排也吃,我抵抗力强。可是那儿一块牛排就得一百大元,我怎么好意思宰老哥,换个实惠的地儿吧,就在我的胡同口小饭馆涮羊肉吧。”
雨亭说:“这次我找你,确实有点事,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什么事?”
“见面再说。”
雨亭挂断了电话。
老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就跟翻烙饼一样。
雨亭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有新情况了?
八成是他的老情人梦苑来北京了。
或者是雪庵又给他托梦了,那个游荡在齐鲁山村的倩魂。
要不然就是他的妻子柳缇有新情况,这种贤淑的女人要不然风平浪静,井井有条,循规蹈矩,一有情况就得天翻地覆。
第二天上午10时整,老庆穿着笔挺,一踏进东三环星期五西餐厅,立刻觉得全身抖擞,两目生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挺起来了。
原来他闻到了牛排的味道。
而且是法国的牛排。
雨亭正襟危坐,正在看表。
他抬头看见老庆正威严地朝他走来。立刻回敬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老庆坐定,先要了一杯柠檬汁。
“路上赶得急,领导一个批示,我雷厉风行,立竿见影。”老庆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服务员端上柠檬汁,老庆抢过来一饮而尽。
雨亭笑道:“你是不是渴疯了?”
老庆呵呵笑着,用衣袖抹了抹嘴角。
雨亭向服务员要了牛排、麦香鱼、葱圈、沙拉、意大利面、黑啤等。
老庆说:“这都是我最爱吃的。雨亭,言归正传,你找我有什么事?”
雨亭小声说:“老规矩,守口如瓶。”
“当然。”
“跟嫂子可不能通气。”雨亭神秘地凑过来。
“当然,嫂子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了,知道得太多,闹得慌儿。”
雨亭瞅瞅四周,压低了声音:“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信……”
老庆见雨亭神情严肃,有点紧张。“什么信,鸡毛信?”
“一封追求我的信,它是用邮寄的方式,但没有注明地址。”
“手写的?字迹一定很秀丽。”
雨亭摇摇头:“用电脑打的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女孩说她几乎每天都看见我,她认为我很有魅力,不仅长得帅气,而且很有才气。她说她搜集齐了我的作品,已经全部阅读完了。她说她每翻开一页,心就跳个不止。她说人生就是一部书,有的书读了味同嚼蜡,有的书不堪入目,但是有的书读了能找感觉,增加灵感和智慧。她说尤其是读了我的书,身上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老庆笑道:“那她是爱上你了。不知她长得怎么样?”
雨亭缓缓地放下酒杯,深沉地说:“她自己说,她不是那种艳丽女人,但是我感觉她绝对是那种很有女人味道的人,能叫男人一见就动心;她是很有神韵的女人。”
老庆伸了伸舌头,惊道:“看来这是一个绝色佳人,雨亭,你算是又碰上桃花运了,你好有福气!”
雨亭的额头泛亮,满面红光,两目熠熠生辉。“以后她每星期给我来一封信,有时也寄一点诗之类的东西。”
老庆问:“诗写得怎么样?”
“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字里行间,散发出淡淡的忧郁。”
“忧郁是一种难得的气质,难得,真是太难得了!我初步分析,这女孩比梦苑清丽,比雪庵聪慧,这下嫂子又该做噩梦了!”老庆着急地咬了一大块牛排,碎牙掉了半颗,索性一起吞入腹中。
雨亭又小心翼翼地说下去,“我真有点喜欢她这种写信的方式,而且心里坦荡,因为她没有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也不要求我回信或见面。我平时只顾写诗,不修边幅。前不久,我特意上秀水街买了一些时髦衣服,把自己武装了一下。不久,她又来信了,信中说,她注意到了,她说她很喜欢我的装束,很有色彩和风度,她说我的领带颜色太素雅,她寄给我一条美国领带,金黄底色,红条斜列,非常鲜艳,不知为什么,这时我开始有些内疚,觉得有些对不住柳缇。我和柳缇结婚已近15年,感情一直不错,她对我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
老庆望着那闪烁不定的烛火,说:“你不要让嫂子知道就行,她就不会受到伤害,再说你从前跟梦苑、雪庵的往来,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你不觉得浪漫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那些与她有过接触和来往的男人,难道对她的美貌、温柔、善解人意,不动声色?你就保证她没有故事?她就那样一直守身如玉,你不要太天真了,太诗人气了。有时在一刹那,在特殊的环境和特定的场合,出于心理上生理上或情感上的需要,男人和女人都会做出越轨之举,有的会后悔,有的则一生不悔。异性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因为人是永远不会满足的,感情的发展也不可能停滞不前。友谊发展到一定阶段也许会有较长时间的无欲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段感情或者会被时间冲淡,或者会更亲密,越亲密越会产生火花。要想维持这种友谊,两人之间一定要有某种不可逾越的距离。不然真的亲近后,纯洁的友谊也会凋谢!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很微妙的,异性走得太近,会起变化。彼此欣赏,但不会出界。可这种友谊往往是退而求其次的结果,维持下去会很累,雨亭,你怎么就会断定柳缇没有情人呢?或者是没有彼此欣赏的异性朋友呢?”
雨亭说:“有阶段性的情感超越友谊,友谊地久天长,不是由爱情转化为友情,就是由友情升华为爱情。”
老庆说:“还是说说你的那位空中恋人吧。”
“后来她给我寄来一些男女相吻的图片,还有一些人体艺术照片,后来她给我寄来一部英文版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信中说,她多么想做查特莱夫人,而迫切希望我就是那个剽悍的看林人。我接到信后,简直发狂了。她在信中说,她是多么想和我一起做这些事,一定很快乐。昨天上午10点,花店小姐送到我办公室一束红玫瑰,上面附着一个条子,她说她非常想见我,急于要跟我做爱。要求我今天晚上在王府饭店一楼咖啡厅最东侧的座位见面,她的手中会拿着一束红玫瑰……”
老庆叹道:“真够浪漫的,这女人太浪漫了!”
“我想去,我应该去,老庆,你说对不对?”
老庆坚定地说:“当然去,要去,一定要去,就在王府饭店开房间。”
雨亭说:“但是,你陪我去……”
老庆双目圆睁,“当然,舍命陪君子,我会在附近出现的,但是你们做爱时,我回避,我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