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排练室挤满了人,洪丰收、孟林、林东东、蒋秀美、左太行、肖青白,还有不少宣传队员都站在那里认真地看着石林。石林活动了一下脖子,抓下破帽子丢在了一边。左太行在人堆里突然喊了一声:“石林,加油!”石林回头冲他笑了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林东东用手捂住了嘴。石林快速地起跑、跃起……叭的一声他重重地栽到了地上。人群里发出了一声惊呼。林东东赶忙上前要拉石林,石林甩开林东东,捂着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左太行走了过来,扶住了眼冒金星的石林。孟林摇了一下头,失望地转身离去。众人一下子都散去了。
左太行:“石林,你没事儿吧?”石林推开左太行,从地上拾起破棉帽子,低头走出了排练室。
洪丰收走过来,拍拍林东东的肩:“小林,告诉石林,别着急,还有时间。”
唐山岛码头,左太行依依不舍地为肖青白送行。林东东、蒋秀美也来了。林东东拉着肖青白的手:“看看,我才刚跟肖老师学了几招,这怎么就要走了呢?你是怕我把你看家的本事都学了去吧?”
肖青白:“可不,我再待几天,你就一定比我强了。”
林东东:“别扯了,哎,你怎么就住这么几天啊?舍得我们左指挥啊?”
肖青白:“见见面就行了,有什么舍不得的?重要的是他母亲还等着我回去汇报她儿子的情况呢。”
蒋秀美走了过来,把手中的小布包递到了肖青白手里:“这是上次准备让左太行带回去的,是点儿海米……这里的新鲜……带给老人吧。”肖青白看了一眼左太行。
左太行:“带上吧。”
肖青白:“那就带上,这是秀美的一片心意。那这份情就让左太行还了。”蒋秀美的脸一红,退到了一边。
肖青白:“哎,怎么没见到石林啊?太不够哥们儿了吧?”
左太行:“这小子,不定在什么地方生闷气呢,不用管他。哎,上船吧,一路上小心。”
林东东机灵地拉了一下蒋秀美:“我们先走了,你们说悄悄话吧。青白,再见了。”说完二人拉着手跑了。
左太行笑了一下:“青白,什么时候再见?”
肖青白:“争取来看你们的演出吧!”
左太行:“好,那就再见了?这么急,连个照片也没来得及照。”
肖青白:“不还有下回吗?好了,我走啦?怎么不抱一下?”
左太行看了一下四周:“免了吧,船上的人都盯着,这可不是长安街。”
肖青白笑着飞快地在左太行的脸上碰了一下:“好了,再见。”肖青白不舍地上了船。
交通艇已经驶出很远了,左太行仍站在防波堤上,久久不肯离去。石林远远地走过来,跳上了防波堤。“你小子,怎么才来啊?”左太行看到了石林。
石林:“不好意思……怎么着?没哭啊?”
左太行情绪不佳,没有说话。石林从怀里掏出了一瓶啤酒,二人在防波堤上坐了下来。
石林将瓶口在石壁上敲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大口,又将瓶子递给了左太行。左太行接过瓶子,仰头也喝了一大口。二人沉默着,互相交换瓶子,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
洪丰收和孟林为石林的事儿头疼。
孟林:“老洪,咱们下决心吧,这个石林也确实不是干这个的材料,也实在是为难他。”
洪丰收:“这我早看出来了。可是,他这一退回去,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孟林:“这都是我的失误,要不是我坚持留下他,他这时候可能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工人了。咱们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也不小了,林东东为了他耽误了多少正常排练。”
洪丰收:“我考虑的是,他这么一退回去,他们连里可能就会立即处理他复员。”
孟林:“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儿啊?也不能就这么在咱们这里耗着?老洪,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任务在我们肩上压着,眼看着领导定下的彩排日子越来越近,你说……”
洪丰收:“那他这一走,谁来接替呢?”
孟林:“我留了肖青白的地址,我和她打过招呼了,紧急情况下,就请她在北京团里临时找个演员来,大不了咱们背个批评,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洪丰收:“好吧,那我来做这个恶人,我找石林谈谈,让他回连。”
孟林:“老洪,对不住啦。”
洪丰收:“是有些对不住石林了。”
孟林和洪丰收的谈话正巧被站在门外的蒋秀美听到了,她吃了一惊,转身就跑。
蒋秀美马上把听来的话告诉了林东东,林东东听了也大吃一惊:“这是真的?你可听明白了?”
蒋秀美:“你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了?我是想去找队里要求解除我和左太行的一对红关系的,所以我就听见了。”
林东东盯着蒋秀美:“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还嫌不乱啊?不行,咱们得想想办法,石林一回连,下场可就惨了。”
蒋秀美:“看看,还是你心疼他。”
林东东打了一下蒋秀美:“还贫!哎,没见到这傻小子哪去了?”
蒋秀美:“咱们去找他?”
林东东:“不行,队里还没找他呢,别咱们一说,他再毛起来,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闹出乱子来。”
蒋秀美:“还是你想的周到,那怎么办啊?”
林东东:“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石林和左太行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东东,我把石林给你押回来了,你要好好训训他,这么点困难,他就跟霜打了似的,有什么啊?是不是?”左太行冲林东东使眼色。
林东东顾不上左太行的眼色,冲石林狠狠地说:“什么意思吗?招呼也不打,让我等那么长时间。好了,秀美,你替我盯着石林,让他先跳三十次。太行,我找你有点事儿。”说着,林东东拉着左太行走了出去。
石林:“得,走了母老虎,又来了一个。”
蒋秀美:“你说什么?”
石林:“没什么,你和她不一样,是不是?”
蒋秀美:“别嬉皮笑脸的,赶紧准备!”
石林:“哎哟,这都怎么回事儿啊?都飒爽英姿啊!”
蒋秀美:“少反动啊!赶紧戴上棉帽子……你倒是快点儿啊,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石林:“我在纳着闷儿呢,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啊?”
蒋秀美:“你脑子有病。快点!”
石林摇摇头,苦笑着戴上帽子。
宣传队院内一角左太行听了林东东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团:“这个事儿还真严肃了。”
林东东:“我不是让你评价,我是想让你出主意的。”
左太行:“哎,这可先不能告诉石林。这个二杆子,说不定一下子就毛了。”
林东东:“说的就是嘛,我这不先找你商量吗?”
左太行不停地在原地转着:“我想想,你让我想个辙……”
林东东:“你别老转,我眼晕!”
左太行:“你别催我,我也不是神仙……”
片刻,左太行拍了一下头,突然叫了一声:“哎,有了!”
林东东:“你吓死我啊?一惊一乍的!”
石林还在排练室有一下、没一下地做着活动。蒋秀美急了,上来踹了石林一脚:“你倒是快练啊?怎么烂泥上不了墙啊?”
“哎哟,你怎么也变成母老虎了。”石林赶紧做了个要起跑的姿势,突然,他又停下来,回过头,“秀美,你今天有点儿反常,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蒋秀美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们有事儿?我们能有什么事儿啊?不就是恨铁不成钢吗?”
“恨铁不成钢?”石林严肃了起来,“那么说,是有了定论,认定我不行了?”
蒋秀美:“我可没这么说啊?这可是你说的。”
石林笑嘻嘻地从兜里掏出了几块糖,冲蒋秀美亮了亮:“秀美,肖青白给我的大白兔,我还没舍得吃呢,怎么样?说了实话,这都归你了。”
蒋秀美急得眼泪下来了,扭头坐在了一旁的垫子上:“你还嬉皮笑脸的没事儿呢,队里已经准备退你回连了!”
石林一惊,手上的糖块掉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不行,他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受了多少的罪啊!不行,我不能回连,我不回去,我去找他们。”说着,他扭头就往外走。
蒋秀美跳起来拉住了石林:“不行,你不能乱来,这个事儿是我偷听来的。”
石林:“那也不行,我去找队里说清楚。”
正在这时,左太行和林东东走了进来。
左太行:“石林,冷静点儿!”
林东东一看,就知道蒋秀美没保住密。她白了秀美一眼:“你怎么回事儿?”
蒋秀美:“……我、我忍不住嘛。”
林东东转向石林:“你找谁去?找队里?你有什么理由?你多能啊?是不是?早干吗呢?”
石林:“早干吗呢?我早也没干吗啊?不就玩命地练嘛?”
林东东看着石林:“成果呢?咱们这行,讲的是台上见,光练有什么用?”石林低下了头。林东东:“还去找?不怕丢人啊?”
石林扭过头去,眼泪快下来了。林东东冲左太行点了一下头。
左太行:“好了,石林,咱们有办法,我和林东东商量了一下,有办法不让你离开我们。”
石林一下子转过了身,眼里放光:“真的?快说,什么办法?”
林东东:“什么办法,没什么捷径,还是一句话,吃苦。”
石林:“我保证,从现在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左太行:“好了,没那么严重,我想向队里要求,让你参加乐队。”
石林嘴张得老大:“啊?你们杀了我吧,我哪里会乐器?我连简谱都不识。”
林东东:“看看,怎么样?烂泥上不了墙,那你等着宣布回连吧。”
左太行:“大家不要急。石林,你听我说。咱们当务之急,是堵住队里的嘴,不能让他们宣布让你回连。怎么办呢?只有我出面,要求队里增加一名吹小号的乐手,乐队里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件高音乐器。当然,队里肯定没有会吹小号的人选,那怎么办呢?我就要求他们紧急培训一个,哪怕是只吹几段主要的乐段。下一步呢,就要在现有的人员里面物色。这时候,就会发现你曾经是司号员出身。”
石林:“胡扯,我是炮兵,洪教导是我们营的,这他还不知道!”
左太行:“可是他不知道你曾经在调来要塞之前当过司号员。”
石林看着左太行,笑了:“走资派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是,我刚当兵的时候连里曾经是想让我当司号员,可是我这颗牙长得不正,正好顶着嘴唇里面,号口一顶就疼。”
左太行:“啊?有这事儿?”
石林张开嘴:“这不,这儿。”
左太行看了看:“哎哟,你妈怎么生的你。”
林东东:“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怎么这么寸?”
左太行捂着脑袋,长叹一声:“得,大家凑份子吧,准备欢送石林同志,我出五块。”
蒋秀美:“那我……我也出五块。”
林东东:“都出钱?那我也得出了。”
石林:“打住!我还就是不信这个邪了,左太行,这个号,我吹了!”
左太行:“谢谢你了。你想吹,我还真不能要你。”
蒋秀美:“为什么?”
左太行:“他这颗牙不正,号嘴顶在这儿,不严实,他想吹也吹不好,发音不正。”
林东东和蒋秀美都长叹一口气:“接着凑份子吧。”
石林:“不,我能行。我歪着吹。”
左太行:“歪着吹?”
“是,我试过,我把号嘴放在这边。”石林冲着嘴角一边比画了一下,“放这儿就能吹了,我试过。”
林东东:“太行,怎么样?”
左太行有些拿不准:“这个我没经验,哎,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有什么不妥……”
石林:“我负责!”
蒋秀美:“太行,就这么着吧?”
左太行:“行,我找队里说。”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林和洪丰收听了左太行的话,有些意外。
孟林:“你是说一定要加个小号?”
左太行:“是的,咱们的乐队本来就配置不够,样板戏标准配置是双管,甚至是三管。咱们连单管都不足。要不再加个小号,真是没法听了。特别是开场、间奏,听着哪像是管弦乐队?也就是个厂矿级别的丝竹乐队罢了。”
洪丰收:“老孟,什么单管、双管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孟林:“单管、双管什么的,就是指乐队里木管乐器每种的数量。”
洪丰收:“木管?什么意思?”
孟林:“老洪,待会儿我再一样样地给你说……小左,你知道,你现在才提出要个吹小号的,我哪里去给你找哇?我前些日子出去找文艺兵,最抢手的就是铜管乐手,特别是吹小号的,你想想,全国上下一齐演戏,哪有那么多的人才?再说,咱们就是找到了,不还有个穿军装的问题吗?我这里想挑几个武把子进来,还没指标呢。”
左太行:“我有办法。”
孟林:“你?你有什么办法?”
左太行:“在队里物色个人,临时突击训练训练。”
孟林:“小左,你不是不知道,这吹小号可不是好弄的,不但要有乐感,还得身体好,牙口好,比挑飞行员可简单不了多少。”
左太行:“我已经有个人选了。”
“有人选了?谁啊?”孟林、洪丰收齐声问。
左太行:“石林。”
洪丰收、孟林二人相视,又都转过头来看着左太行。
孟林:“小左,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左太行:“我知道了什么?我这几天光为这乐队没气势着急上火呢。哎,你们可别乱想?我是听说石林当过司号员,有吹号的经验,才向你们提出的。”
洪丰收:“石林?当过司号员?不对,他是迫击炮炮手!”
左太行:“他来要塞之前,就当过司号员。噢,听说他父亲当兵的时候,就吹过号。”
洪丰收看着孟林:“没看出来,这小子除了会翻跟头还会吹号?”
孟林:“得了,别提跟头这茬儿……哎,左太行,咱们可是耳听为虚?”
左太行有些紧张:“我知道,我这就去找他。”
海边,蒋秀美和林东东紧张地看着石林。石林手里拿着一只小号,脸上直冒汗:“这个左太行,他也不说说,这几个玩意儿是干什么的?我吹的那号上也没这玩意儿。”
林东东:“我说你在那儿乱比画什么?你快吹!”
石林看了二人一眼,把号放到了嘴边,他使劲儿一吹,却根本发不出正音。林东东、蒋秀美二人失望地翻了个白眼儿。
石林一摸嘴唇:“他妈的,比军号难吹多了,军号我还能吹出动静来。哟,还挺疼的。”
林东东拉了一把蒋秀美:“走,咱们回去吧,看起来他是变戏法的跪到地上了。”
蒋秀美:“什么意思?”
林东东:“什么意思?没法儿了。”
正在这时,左太行跑了过来:“哎,怎么听不到你吹?”
“哎,什么情况?”林东东问。
左太行:“有门,松口了,要眼见为实呢。哎,怎么没听见你的号声?”
石林按着几只键痛苦地说:“我哪里玩过这玩意儿?你也不说说这几个家伙怎么按。”
左太行:“你弱智?你没学过,告诉你也记不住?你就这样,按军号吹,不用管那几只键,真急人,他们可等着呢!”
“啊,那我赶紧的。”石林又把号放到了嘴上,“哟,不行,太疼,原来就是这样……”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歪着,放到一边,对,就这样……”左太行把号嘴按到了石林嘴的一侧,“就这样,使劲儿!”
石林定了定神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把一声像样的号声吹了出来。大家都高兴地拍着手叫了起来。
蒋秀美:“哎,吹响了啊!”
左太行:“吹起床号,索多咪多……咪索索多……”
石林:“我只会吹开饭号,啦哒哒啦啦哒……”
左太行:“好,你会吹什么就吹什么,来一遍。”
石林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号声啦哒哒啦啦哒响起来,像极了歪腔拉调的开饭号,几个人都笑弯了腰。石林正歪着嘴使劲吹着,孟林走过来挥了挥手,让石林停了下来:“听出来了,你气还挺足……哎,你歪着嘴干什么?”
石林:“我、我这是习惯,小的时候拿我爸的军号吹着玩,当时门牙掉了,不敢用前面吹,就放在一边,这时间一长了,就改不过来了。”
林东东在一边小声嘀咕:“这瞎话编得还挺快。”
孟林:“小林,你说什么?”
林东东:“噢,我没说什么,我是想说,反正坐在后台,歪不歪嘴,观众也看不见。”
左太行:“是啊,观众只听音乐效果,咱们也不是正规乐团,不一定要求那么正规。”
洪丰收:“小左说的有道理,只要吹得好,歪就歪着去呗。当然,能正过来就更好了。”
左太行:“当然,哎,队里同意石林留下来了?”
孟林:“什么留下来?我们说过要让他离开吗?”
左太行一咧嘴:“哎哟,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
孟林指着左太行,嗔道:“你这个左太行,鬼点子还不少!不过,这是个建设性的意见,我们队里研究决定支持,可是我的丑话还是说在前头。最终看结果,石林,你明白吗?”
石林眼圈有点儿红:“谢谢队领导给了我这个机会。”
左太行看着石林笑了。
省歌舞团排练厅,一个女教练带着几个女演员在排练舞剧《红色娘子军》中女战士群舞的一段。李丽芳身着练功服,认真地跳着,看起来她比别的人还是差了一些。于子明身着一身便衣,出现在窗口。女教练挥了一下手:“来,大家停一下。你们几个先休息。丽芳,来,我带你单练一会儿,你得加加紧了,咱们可是快要汇报演出了。”李丽芳点头,跟着女教练继续练。正练着,突然李丽芳停了下来,手捂着眼睛。
女教练:“丽芳,你怎么啦?”
李丽芳原地坐了下来:“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头晕。”
女教练蹲下来,用手扒了一下李丽芳的眼睛:“哟,丽芳,你可能有些贫血,你得增加营养了。咱们干的是大运动量的工作,你得吃好才行。”
李丽芳点着头站起来:“张老师,我知道,来,咱们接着吧。”
女教练:“丽芳,你行吗?”
李丽芳:“没事儿,我行。”
二人又开始练起来。于子明在窗外看到了这一幕,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
省城菜市场,李丽芳走到一个卖鱼的摊前,递上了几张鱼票:“请称二斤带鱼。”卖鱼的接过票,看了一下:“买不了二斤,四两。”
李丽芳:“不对啊,这是二斤票呀?”
售货员:“这是小杂鱼的票,买带鱼就四两。这是规定。”
李丽芳:“那我买小杂鱼得了。”
售货员把票递回来:“那过半个月再来看看吧,现在没货。”
李丽芳叹了一口气:“那就带鱼得了。”
售货员:“那就四两。”
“四两就四两吧。”看着篮子里的两条小带鱼,李丽芳苦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走到一个肉摊跟前,李丽芳问:“请问,那些板油要票吗?”
售货员:“怎么不要票,板油也要。”
李丽芳:“那什么不要票?”
“杂骨不要票,可是没货了。噢,这些肉皮不要票。”售货员指了指案上的一小堆肉皮。李丽芳皱了一下眉头。
售货员:“这可是好东西,加点作料做成冻儿,好极了,你还是买了吧,不然,一会儿这点儿也没了。”
李丽芳:“好,我要了,多少钱……”
李丽芳蹲在水池边洗鱼。她认真地洗好了两条小带鱼放到一边的盆子里,又皱着眉头动手洗肉皮。洗着冼着,突然听到身边有动静,她一回头,看见一只大花猫正在吃她刚洗的鱼。李丽芳吓得大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花猫受到了惊吓,叼着一条鱼急速地跳上了墙头。李丽芳把手里的肉皮一下子摔到菜篮子里,失声地哭起来。
海上黎明,石林认真地在吹号。
林东东吃完饭,一个人走到水池边上洗碗。文向东走过来,在旁边洗碗,他不停地转头看林东东。林东东感到了旁边灼热的眼光,一回头。
文向东:“你好,林护士。”
林东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你是……”
文向东:“真悲惨,你要了我的海螺,倒把我给忘记了?”
林东东:“哎哟,对不起,这不是文连长吗?”
文向东:“是我。”
林东东:“你这是……”
文向东:“来司令部开会,住在这儿,就在你们宣传队楼后面。”
石林吃完了饭,拿着空碗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便站到了二人的身后。
文向东一回头:“哟,挡住别人了,走,外面聊。”二人拿着碗走出了食堂。
蒋秀美走过来,边洗碗边说:“哎,我看刚才那个人像是文连长吗?”
石林:“你们女同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谁是文连长?我不认识。”
蒋秀美看了一眼石林:“哟,说话这是什么味?你酸菜吃多了?”
林东东和文向东站在路边聊天。
文向东:“你别说,连里的同志都在等着看你们的样板戏呢。哎,听说你是演小常宝的吧?”
林东东:“赶着鸭子上架呗。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
文向东:“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上次把、把臀部弄伤了的那个吧?现在没事儿吧?”
林东东一笑:“没事儿,没伤着骨头。”
文向东:“你们走了以后,战士们笑了好多天呢。听说他还是个炮兵呢?是不是?怎么搞得吗?”
林东东:“别说了,他过来了。”石林和蒋秀美走了过来。
林东东:“石林,正和文连长说你呢。”
石林故意不看文向东:“对不起,我还有事儿,你们聊,我失陪了。”说着就走了。
蒋秀美和文连长握了一下手:“文连长,我们女兵都想找机会再去吃你的海螺呢。”
文向东:“欢迎啊,随时恭候。”
“你们聊,我还有点儿事儿。你和林东东约吧,什么时候她去你们连,我跟着去沾光。”蒋秀美冲林东东挤了下眼,转身走了。
林东东:“哎,你等我一会儿。”
文向东:“林护士,那小伙子是个干部子女吧?”
林东东:“怎么?看出来了?”
文向东:“怎么看不出来,我们连里也有几个,都一个劲儿,自我感觉良好,油嘴滑舌的。哎,不多聊了吧,我还得去开会,咱们说好了,你什么时候去连里啊?我再给你准备更大的海螺。”
林东东:“你听她们瞎说,还真去你们那儿吃海螺?”
文向东:“就算我邀请你……当然,还有你的同事。这总可以了吧?”
林东东的表情复杂起来……
石林来到了海边吹号,左太行也走了过来:“不错,有进步啊,听着比船上的喇叭强多了。”
石林一笑:“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牙来,你不知道鼓励鼓励?”
“给。”左太行递了一块大白兔奶糖给石林。
石林把糖放到嘴里:“你还不少的存货?看起来肖青白真是疼你啊……哎,来信了吗?”
左太行眼里一暗:“不说她了,说说你吧。”
石林:“说我?什么意思?”
左太行:“你可得保卫好老百姓的庄稼地,不然,小鬼子可就要进庄了。”
石林:“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左太行拉着石林坐了下来:“你没看见?林东东身边好像多了一个男人。”
石林:“什么意思?”
左太行:“什么意思?你没听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话吗?你当然看到了,林东东吃完饭和那个帅连长聊得热火朝天的啊。”
石林:“熟人嘛,聊去呗。”
左太行:“熟人?什么熟人?不就是咱们一起去了一次他们连里吗?怎么不和你我聊?”
石林苦笑了一下:“和我们聊?你没病吧?男人都和美女聊。”
左太行:“话说错了,应该是男人都和女人聊,只有坏男人才和美女聊。”
石林:“什么意思?”
左太行:“不错,男人见了女人都想聊。可是大多数的男人见了漂亮女人就打怵了,大都没有上去就聊的勇气和能耐。”
石林:“你挺有经验啊。”
左太行:“你听我说,不是为你,你当我愿意泄露天机?如果见了美女,脸不变色心不跳地就上去聊,这种男人就不一般。”
石林:“是不一般,我就不敢。”
左太行:“说实话了吧?”
石林:“别卖关子了,接着说。”
左太行:“一般说来,这种男人就比较可怕。”
石林:“是男人怕他,还是女人怕他?”
左太行:“这种男人肯定心理素质很好。自信、对目的十分清楚、行为往往直奔主题。”
石林:“这样的人厉害啊。”
左太行:“问题在于,如果这个人品行好,不论干什么事儿,结果对个人、对社会都有益处。”
石林:“我爹就是这样的,见了我妈,立马儿和鬼子拼刺刀似的就冲上去了。”
左太行:“如果这个人品行有问题……”
石林:“那怎么办?”
左太行:“没办法,只有听天由命。”
石林:“那……那要是目标是个漂亮女人呢?”
左太行:“不知道,也有不少漂亮女人是嫁给坏男人的。”
石林:“那漂亮女人一般不是比较聪明吗?”
左太行:“据科学分析,女人的长相和智商并不成正比。”
石林:“你成心?老和我抬杠?”
左太行:“不是我想抬杠,你没听老话说吗?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石林嘴张得老大:“这话我可没听说过,可是我看着我爹不坏。”
乐队排练室,左太行正指挥着乐队在排练。一个战士走了进来,将一个包裹递给左太行:“太行,军邮员送来的,你的包裹。”
左太行:“谢了,放这儿吧。”战士把包裹放在了左太行身边。
左太行回到宿舍,打开了包裹,里面有一封信、一包果脯、一条围巾,还有几本书。左太行打开信,肖青白的声音跳出来:“太行,你好。我好想你,我离开你的每一分钟都在想你。(左太行自语:青白,我也想你,我也是,每时每刻……)回到北京,团里的排练特别紧,几天后才有时间去看你父母。可是现在警卫好像严了,我没能进得去,只是和你母亲通了电话。她告诉我他们一切都好,让我写信告诉你,让你安心在海岛工作,不要惦记他们。她说你暂时不要往家里写信,她抽机会会写信给你的。(左太行自语:这么说,父亲的事情还是没有完全……)依我看你父亲完全解放的事情可能还不行……我给你寄上了几本书。我看到你们海岛上的日子太苦了,简直就是文化沙漠,你们队里的人一个个都傻傻的、纯纯的,很好玩。我倒是真的很羡慕他们,头脑简单多幸福啊!不像在北京,你不知道有多乱,人怎么一下子都变得不认识了?好像长五个脑袋也应付不过来。(左太行自语:可是我这辈子就只能长一个脑袋了。)太行,我最近可能不能给你写信了,我们排练任务重,全团封闭到昌平的一个部队营房里去。你也不要来信,因为太扎眼啦……好啦,不说了,祝你指挥的《智取威虎山》早日成功。紧紧地拥抱你——青白。(左太行自语:我也想拥抱你……)”
不知什么时候,石林悄悄走了进来:“你想拥抱,可人不在啊!”
左太行一抬头,面孔发窘:“你怎么鬼一样,走路也没动静?”
石林:“胡扯,我走路都赶上赵冬梅的动静了,你太专心了。哎,来信了?念念?”
左太行:“去,你不排练,跑回来干什么?”
石林:“通讯员说是有你的包裹,我就知道一定有好吃的呗。”
左太行:“你小子,给,果脯。”
石林看到包裹里有书,眼睛一亮:“书?哎,有书啊,你小子怎么不说?”说着,上来就要抢。
左太行赶紧死死压在怀里:“别抢,我还没看呢。”
石林:“见面分一半儿,得先让我挑一本。”
“别闹,我先看看。”左太行从包里拿出了几本书,《牛虻》、《复活》,还有一本油印的装订本《一只绣花鞋》和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石林眼睛都绿了,上去就要抢。左太行赶紧将两本书抓在手里,用嘴努了一下油印本:“给,你先看那本。”
石林眼睛一瞪:“那是什么破书?你给我一本!你要是不给,我可就不客气了!”
左太行苦笑了一下:“轻点声,我的小祖宗。好,你先拿一本,可是不能外传!”
石林笑着把《复活》抢在了手里:“那还用你说?嘿嘿,看完了换。”
“等等。”左太行从枕头边上拿起了一本硬壳的《毛选》,将外面的活动封面拿了下来,将《毛选》的皮儿包在了书的外面。
石林冲着左太行一乐:“行啊,左太行,有两下子!”
左太行:“你不看看我是什么家庭出身?我父亲可是搞了一辈子的地下工作了。”
女兵班在开会,林东东、蒋秀美、演老旦的许歌风、拉大提琴的何红等人个个表情紧绷。
赵冬梅在主持:“……咱们这个谈心会是队里要求我们召开的,目的是帮助蒋秀美同志。”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蒋秀美,秀美低下了头。“情况我也都说了,大家发言吧。”
许歌风:“我先说吧。我认为队里抓蒋秀美同志这个活思想十分的及时、十分的准确。毛主席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蒋秀美同志在左太行那个走资派父亲还是站在反动阵营里的时候,可以同他结成一帮一、一对红的对子,可是听说左太行的父亲已经不再走资本主义道路了,我是听说啊……她竟然不想再和左太行继续一帮一、一对红了,我看这就有问题了。最少看出来蒋秀美同志爱恨不分明吧?当然,我们不知道蒋秀美同志内心是怎么想的,可是一定是出了问题。”
赵冬梅:“许歌风,说话直截了当,不要温情主义,小资调,撕不开个人主义的面子。咱们响鼓不怕用重槌,要挽救蒋秀美同志,就要不留情面,让她的灵魂出壳,这才是对同志负责,是不是?继续说。”
许歌风:“我……我说完了。”
赵冬梅:“怎么我刚说了几句,你就说完了?也好,你积极发言,帮助同志的态度还是应该表扬的。下面接着。”
何红看了一下林东东,便举手:“班长,要不我说?”
赵冬梅:“什么要不我说?你怎么当兵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地方习气?举手就报告。”
何红:“是,报告,何红要求发言。”
赵冬梅:“好,你说。”
何红:“最高指示,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蒋秀美同志去队里要求解除和左太行同志……不,和左太行的对子关系,是错误的,是放弃了可以争取的力量,是削弱了革命队伍里的战斗力,是把一个可以团结的力量推向了敌对的阵营。她的行为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应该及时改正,完了。”
“完了?这么快?好,何红同志发言虽然短,可是她文化水平低,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赵冬梅看了一眼林东东,“林护士,你是不是也说一说?”
林东东:“噢,当然,谈心帮助会嘛,我当然要说。我是想说……噢,毛主席说过,人是不可能不犯错误的,犯了错误,改正了,就是好同志。蒋秀美同志要求解除和左太行的帮学对子的做法显然是不对的。我认为她的思想根子还是老问题,怕受影响。大家想,当初她就害怕和左太行在一起,现在情况好一些了,她不会抓紧机会,团结帮助左太行,成为我们无产阶级革命大家庭中的一员,还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怕苦怕累、怕麻烦……”
赵冬梅:“林护士,你说轻了吧?只是个怕麻烦?”
林东东:“小蒋同我谈过几次了,她是怕麻烦,因为她不太会讲话、做思想工作。这也怪我,没有及时帮助小蒋克服怕麻烦的思想。”
正在这时,门外左太行喊了一声:“报告!可以进来吗?”
女兵们一阵儿乱。何红:“哟,中国人邪,说谁来谁!”
许歌风:“真有大胆的,敢闯女生宿舍?”
赵冬梅:“大家不要乱,继续坐好了,什么样子?又不是来了老虎……进来!”
左太行推门进来,一看众人都端坐在小板凳上围成了一圈儿在开会,脸有些红:“噢,没什么,我是找、找蒋秀美的……噢,正好大家在,正好……小蒋同志,上次我、我女朋友来的时候,你送我们的礼品,我女朋友很高兴,特地从北京寄来了一包果脯,让我交给你,并表示感谢,这不……”左太行把那包果脯双手递了过来。
林东东暗笑。蒋秀美的脸成了红苹果,她扭头看着赵冬梅。
赵冬梅:“看我干什么?接着?”
蒋秀美站了起来,双手接过果脯。赵冬梅带头鼓掌,大家一起鼓掌。左太行一怔,赶紧扭头就跑。赵冬梅摆了一下手,众人才停止了鼓掌。
赵冬梅:“大家看到了吧?走资派的儿子还知道主动接近我们,和我们搞好团结,我们作为一名革命文艺战士……小蒋你坐下吧,老站着干什么……就更应该拿出我们应有的姿态和行动,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着我们伟大的事业……当然,我们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因为我们毕竟是女同志,不要让人家产生误会。小蒋,你明白了吗?”
蒋秀美:“我明白了。”
赵冬梅:“好了,今天该我们班帮厨,散会吧……噢,林护士,刚才你还没讲完呢?”
林东东:“不不,讲完了,我想讲的就是赵班长想讲的。我没什么了。”
赵冬梅:“那好,散会!”
何红和许歌风立即围上了蒋秀美。
何红:“来来,秀美,打开,我们也尝尝。”
许歌风:“你真傻帽儿,这样的对子多好!还有果脯吃,哪像我们这位对子……”
何红打了许歌风一下:“你什么意思?你吃我的东西还少吗?”
蒋秀美红着脸把果脯的包装撕开,等何红、许歌风抓完了,便双手捧着果脯来到了赵冬梅面前:“赵班长,你也尝尝,这叫果脯,是北京的特产。”
赵冬梅显然也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伸手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哟,这东西是好吃,还是北京大地方的东西好……哎,秀美,你以前吃过?”
“噢,没有,听说的……”蒋秀美拿着果脯来到了林东东旁边。
林东东看着一脸甜美的蒋秀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还不想和人家一对啊?你这人就是毛病,醋喝多了。”
“你要死啊……”蒋秀美赶紧抓了一块果脯塞住了林东东的嘴。
李丽芳一身疲惫地走进了宿舍。她拎了一下暖瓶,却是空的。她无力地放下暖瓶,衣服也没脱,便一头倒在床上。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李丽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竟然是于子明。李丽芳下意识地就要关门。于子明并没有想进来的意思,他做了一个手势,赔着笑:“我不进去,就是有点儿事儿……”
李丽芳停住了:“对不起,于代表,我家里就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误会……”于子明将手里提着的一个金鱼缸递到了李丽芳面前。
李丽芳:“这、这是什么啊?”
于子明:“这是海宝,现在时兴,大家都在泡着喝……听说你身体不好,送你的。”
李丽芳:“这不就是咱们海边上的海草吗?噢,叫小球藻,这东西有用吗?”
于子明:“听说是从北京上面传出来的,说是对身体有好处,我好不容易张罗来的,你就试试……我放这儿了,我不进去了。”
李丽芳:“这怎么好……”
“都是战友,别客气……噢,还有这……”于子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李丽芳:“这是什么?”
于子明:“是厅里分我的鱼票、肉票什么的,我没用……你想,我天天吃招待所,这东西放我这儿都瞎了。”
李丽芳:“不不,这我不能要,一个人就分这么点儿。”
“丽芳,你就别推了,我帮不上你什么,不就是看着你现在要上戏吗?是不是?你身体现在这个样子,很可能会被淘汰的。”说着,于子明将信封塞到了李丽芳手里,扭头走了。
李丽芳刚想叫,一个女邻居在对面伸出了头。李丽芳赶紧提起鱼缸,进了屋。她急急地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沓各种各样的票证。李丽芳叹了一口气,又将票证塞回信封,放到了枕头底下。想想不放心,她又站起来,把信封放到了一个镜框后面。鱼缸里的水碧绿的,里面泡着一些类似胖大海的绿色海绵体。李丽芳呆呆地看着,嘴角不停地嚅动,她拿起一个茶杯,从鱼缸里舀出了一些水,尝了一口,还能忍受,便把缸子里的水都喝了下去……再次回到床边,拉开被子,她躺了下去……
洪丰收躺在床上看报纸。夜晚的风微凉,孟林卷着裤腿儿,浑身泥水地走了进来。
洪丰收跳了起来:“回来了?摸着什么了?”
孟林将手里直滴水的布口袋放在了地上。洪丰收打开口袋:“不赖,好几只海参,收获不小啊。”
孟林脱了衣服,用毛巾擦着脸:“不敢待长了,怕人看见。这要是抓住了,多难看啊。”
洪丰收:“这有什么?我要不是队里的政工干部,我也帮你下海。”
孟林:“可别,有你纵容,就感激不尽了。”
洪丰收:“来,我帮你拾掇,这我内行。哎,丽芳没来信啊?”
孟林:“来了,她最近排练很累,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二人蹲了下来,动手收拾海货……
男兵宿舍,左太行和石林躺在床头,一人一只小电池灯,手里各自抱着一本书……
李丽芳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肚子跑进了厕所。抽水马桶哗哗地响,好一会儿,李丽芳才从厕所里走出来,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宿舍……不一会儿,李丽芳再次从屋里跑出来,又冲进了厕所……
孟林端着脸盆走进来,盆里有几只煮熟的海参:“老洪,煮好了。”
洪丰收在一只破脸盆里用手搓着草木灰:“来,都倒里面。”
孟林:“什么,倒这里面?”
洪丰收:“这你不懂,海参一定得草木灰搓。”
孟林将海参倒进了洪丰收的破盆里:“这干什么都是学问。哎,老洪,你这是跟谁学的?”
洪丰收:“当年我离开柳主任,不当警卫员了,下连当了排长,就在石林他们岛。天天没事儿,有时就下海摸海货,长了,就从老兵那儿学会了……哎,这东西,补,等晒好了赶紧给弟妹寄去。”
孟林:“老洪,谢了。”
洪丰收:“谢什么啊?举手之劳的事儿……”
半夜,蒋秀美身着衬衣,捂着肚子进了屋。林东东转过身来,轻声地埋怨:“秀美,你怎么回事儿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蒋秀美:“怪事儿吧?我怎么老想上厕所啊?”
林东东:“你是不是吃坏肚子啦?”
蒋秀美:“不对,我是老想小便。”
林东东:“啊?喝多啦?”
蒋秀美:“什么啊,没什么内容。”
赵冬梅急了:“你们有病啊?不睡觉怎么还聊起来了……”
石林一大早站在礁石上练习吹号。左太行站在石林边上,急得直叫:“你怎么这么笨啊?是F!是发!是食指,哎哟我的妈呀,我平时看你挺精神的啊?再来一遍。”
石林极力忍着不发火,又把号嘴放到了嘴唇上:“我的儿子要是想干文艺,我就废了他……”
早晨的女兵宿舍乱糟糟的,蒋秀美只穿着短裤和到肚脐的短衫。正在收拾床的赵冬梅突然像是见到鬼一样地看着蒋秀美。林东东看到赵冬梅的眼神儿有些诧异,也跟着看过去——蒋秀美的肚子竟然有些突起,林东东也惊得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