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若把心沉下来,则我能清清楚楚的看一切世界。冷眼作旁观人,于是所见到的便与自己离得渐远,与自己分离,仿佛更有希望近于所谓“艺术”了。这不过是我自己所感觉到的吧。其实我是无从把我自己来符合一种完整成熟的艺术典型的。由文句到篇章都还在摸索试探中取得逐渐进展,一个明眼人是看得出的。由此证明,有些人认为我“文法不通”,完全是一种事实。
这个小册子,便是我初步试用客观叙述方法写成而觉得合乎自己希望的。文字某些部分似乎更拙更怪,也极自然。不过我却正想在这单纯中将我的处理人事方法,索性转到我自己的一条路上去。其不及大家名家善于用美丽漂亮语汇长句,也许可以借此分别出我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真正“乡巴佬”,我原本不必在这个名称下加以否认的。其实我的思想、行为和衣服,仿佛全都不免与时髦违悖,这缺陷,虽明白也只有尽其继续下去,并不图设法补救,如今且近于有意来作乡巴佬了。
或者还有人,厌倦了热闹城市,厌倦了不诚实的眼泪与血,厌倦了体面绅士的“古典主义”,厌倦了新旧乔装的载道文学,这样人,读我这本书时,或能得到一点趣味。我心想这样人大致目前和未来总还不会缺少。因此作为小册子付印,至少也还可作为个人从事这个工作多方面探索寻觅的一个纪录。
一九二八年十月末序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