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郑伯奇先生的《忆创造社》
从上海出版的一期《文艺月报》上读到郑伯奇先生所写的《忆创造社》。
他是创造社的老前辈之一,直到我在这里所读到的这一期(八月号)为止,他所讲的还是《创造季刊》创刊号出版以前的事情,这都是我未曾参加的。
我第一次寄稿给成仿吾先生,接到他的回信约我去谈话时,那已经是《创造周报》出版的时代。周报的编辑地点虽仍是设在泰东书局编辑所内,但已经不是伯奇先生所说的马霍路福德里的那一间,而是设在哈同花园附近的民厚南里,另外还有一个地方是在从前法租界近霞飞路的一个弄堂内。那也是一座两上两下的楼房,楼下是书籍堆栈,楼上则是编辑部。正是在周报编辑部内,我第一次见到了成仿吾先生,这是创造社诸位前辈之中我最先认识的一位,他当时对待象我们这样文艺青年的态度诚恳和亲热,实在是令我毕生难忘的。也正是在这间楼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全平和倪贻德,还有从四川出来不久的敬隐渔。他是从小被关在一座天主教修道院里读法文的,因此,他发表在《创造周报》上的创作,竟是先用法文起草,然后再由自己译成中文的。
这时伯奇先生大约已经回到日本去,还不曾再回上海,但他翻译的《鲁桑堡之一夜》却早已出版了。我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他,那已经是创造社出版部成立以后的事。好象是一个夏天,他从东京回到了上海,高高的身材,戴着金丝眼镜,似乎对我当时所画的比亚兹莱风的装饰画很感到了兴趣。我清晰的记得,他带我去逛内山书店,知道我是学画的,而且喜欢画装饰画,便用身边剩余的日本钱在内山书店买了两册日本画家路谷虹儿的画集送给我。
这全是童话插画似的装饰画,使我当时见了如获至宝,朝夕把玩,模仿他的风格也画了几幅装饰画。后来被鲁迅先生大为讥笑,说我“生吞比亚兹莱,活剥路谷虹儿”,他自己特地选印了一册路谷虹儿的画选,作为艺苑朝花之一,大约是想向读者说明并不曾冤枉我的。
这个小插话,伯奇先生大约是不知道的,我想这更是他当时买那两本画册送给我时怎样也意料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