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少作
偶然在一家书店里见到有一部《现代中国小说选》,编辑人是赵景深和孙席珍,出版年月却是一九六零年九月,里面所选的几十篇短篇小说全是一九三零年以前的东西。这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看来若不是利用别人家的旧纸版,便是根据旧书来翻印的。
翻了一翻,赫然也有自己的一篇《昙花庵的春风》在内。记得这是发表在《洪水》半月刊创刊号上的,《洪水》是在一九二五年秋天创刊的,这已是将近四十年前的旧作了,连忙买了一部回来。
回来查阅了一下《中国现代出版史料》,知道《洪水》是在一九二五年九月创刊的,而我的那篇《昙花庵的春风》,却是在一九二五年七月所写。
一九二五年,我那时还是个二十岁的少年。因此,这篇东西不仅是我的旧作,简直是我的少作了。虽然比这更早,在一九二四、一九二三年,我已在学习新文艺的写作了。
我是从学习写抒情小品文开始的。我的“老师”是当时新出版的冰心女士的那本《繁星》。当时我还在一个教会中学校里念书,附近有一家隶属同一教会的女学校,她们在圣诞节招待我们去看戏。我正读了《繁星》,被那种婉约的文体和轻淡的哀愁气氛所迷住了,回来后便模仿她的体裁写了两篇散文,描写那天晚上看戏的“情调”。写成后深得几个爱好新文艺的同学的赞赏,我自己当然也很满意,后来还抄了一份寄给那位女主角,可惜不曾得到什么反应,但是,从此我便对新文艺的写作热心起来了。
去年,冰心女士经过香港,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称她为老师,她听了大笑,说是再也想不到还有我这样的一个学生。其实,她的小品散文确是值得青年文艺爱好者去研究学习的。直到今天,我仍是《繁星》和《寄小读者》的爱读者。
我没有勇气读我自己的《昙花庵的春风》,只是翻了一翻,使连忙去看目录,发现还有倪贻德的《零落》、周全平的《守旧的农人》,内容好象自己都不曾看过,也不知道他们都是发表在什么地方的,看来可能是在《创造日》上发表的。这是当时上海中华新报的一个副刊,一九二三年九月间创刊的,出了一百天便停刊了,可说是最早的纯文艺副刊之一。
小说选里还选了罗皑岚的一篇《来客》。这个名字,现在知道的人大约已经很少了,他是我们的《幻洲》半月刊经常寄稿者之一,用“山风大郎”的笔名写过许多很好的杂文,当时还是清华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