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情盲
再见到申峥嵘时,爱佳潜意识地拿宋时鱼的“理论”比对了一下。
他是“王”字型的脸,按宋时鱼的说法,这种人固执、自大。由于久在国家机关,修炼出一种谨小慎微的官场作派。他说话的嗓门很低,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在订好的餐桌前,他很绅士地将椅子拖到合适的位置,请爱佳坐下后,自己再坐。
菜点得很精致,红酒是张裕,餐厅中高档。综合这些细节,可见申峥嵘不张扬,讲品味,重实效。
“孔伯伯,做化疗了吗?”申峥嵘问。
“爸爸坚决不做。”爱佳叹了口气。父亲的病,是心上的一块石头。
“恐怕还是应该做吧,毕竟多些希望。”申峥嵘的表情充满关切,“我爸说了,老朋友的事,他会尽力,会帮忙找最好的医院和大夫。”
“谢谢,”爱佳说,“但爸爸认为化疗副作用太大,身体免疫力会急速下降,所以他坚持过了这段的治疗后,就回家静养。”
“爱佳啊,你也别太担心,人都会生老病死,你要注意身体啊。”申峥嵘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讲,不要客气。”
“先不提这事了。”爱佳深吸了口气,“今天咱们约会,讲明了吧,你对我有什么看法。爸爸一直夸你,我呢,方寸已乱,年纪也不小了……当然,如果你对我没感觉,咱吃完这顿饭,就散了吧。”
“爱佳啊,看你说到哪儿去了?”申峥嵘有些窘,“我对你的印象,平安夜那晚已经讲了,我觉得挺好的。我都三十四岁了,这些年忙于工作,的确疏忽了感情上的问题。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还没真正谈过恋爱……”
“什么意思?”爱佳被震住了。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长得并不难看,也有身份地位,居然没谈过恋爱,可信吗?
“是这样……”申峥嵘迟疑了一下,“我呢,从小妈妈就管得严,不让与女孩子接触;后来上了大学,有几位女生似乎对我有点意思,但当时的我吧,假清高,认为会遇到梦中的公主……不怕你笑话,当时的确是这种状态。”
“你梦中的公主长什么样?”爱佳觉得他有点搞笑。
“跟你……差不多吧。”申峥嵘脸皮有些发烧。
“你还真会奉承人啊。”爱佳被他逗乐了,“那参加工作之后呢?没机会?”
“有。”申峥嵘说,“我相过十几次亲,可是……那哪是相亲,跟敌我谈判差不多吧。有的,还带了亲友团,那架式,虎视眈眈的,真让人受不了……”
爱佳理解这种感受。她的相亲经历,基本可达罄竹难书的级别。
“你反感相亲?”爱佳又问,“可是,平安夜那晚,你好像没有受不了的意思啊。”
“那晚不一样。”申峥嵘垂下头,“我觉得你跟那些功利的女性有天壤之别,你很有见识,看问题很透。咱们见面的时间虽短,但我回去一宵没睡。约你吧,你总是忙……”
“你了解我吗?”爱佳盯住他的眼睛,“到我这年龄,就是剩女了,你不怕我有毛病?你不怕受不了我的脾气?”
“不怕。”申峥嵘勇敢地昂了昂头,“这些年,我也在反思,为什么总是没找到合适的?”
“为什么?”爱佳问。
“因为我设置的条条框框太多。”申峥嵘有些尴尬,“现在想想,人无完人,我的性格也有毛病,根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如何如何。”
这句话说得爱佳心头一动。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
这时酒菜上来了。申峥嵘为爱佳倒了酒,敬了她一下:“爱佳,我真诚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遇到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错过你,就会错过一生的幸福。”
“我爸爸要我跟你谈。”爱佳回敬了他一下,“你坦诚,我也坦诚。实话实说,我对你,印象不错。但我也跟你一样,挑三拣四,这山望着那山高。我也相过亲,次数比你多得多。每次相完亲,就觉得经历了一场非常无聊的谈判。很可能,现在的人,包括你我,都太实际了,把心中美好的憧憬磨灭了,像买一件商品一样,用挑剔的眼光去看。感情这个词,很可能感性多些,情义多些,功利少些吧。包括咱们今天见面,仍然不是感性为先,而是理性占了上风。”
“爱佳,这没有什么不好,谢谢孔伯伯看得起。”申峥嵘的眼里有了光彩,“我从不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那是小说里、影视剧里的段子,不是现实。现实就是男女双方组成家庭,互相支持,把工作干好,把亲人照顾好,一起走完一生。试想,如果一个人成天把情感放在第一位,怎么可能做好工作?既然咱们都理性,观点也差不多,我看还是多相处吧。对了,妈妈看了你的照片,挺喜欢,说要我请你去我们家做客呢。”
“谢谢。”爱佳说,“有机会我会去的。不过,现在我关心的是,你今晚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峥嵘一愣,目光有些闪烁了。
看得出,他又被爱佳点了死穴。
“没事啊,咱们不是说好要坦诚么?”爱佳微笑道,“我猜,一定是有高人指点过你了?”
“也算不上什么高人。”申峥嵘调整了下表情,“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告诉我如何与女性打交道。”
申峥嵘遇到程米西非常偶然。
一天,他的一个同事约他出去吃饭。饭桌上,还有一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很单纯的样子。同事告诉他,程米西是北师大心理学硕士,著名心理研究所的专家,研究情感问题的。
申峥嵘开始不以为然。他想,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懂得什么?如果读过几本心理学的书就会处理问题,那这门学问也太简单了。
但接下来他发现这米西还真有两把刷子,从他的“身体语言”着手,给他“相”了一回。对申峥嵘,米西大致说了三点:一,从小家教甚严,保守、固执,自我为中心;二,不擅与女性打交道,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人;三,表面坚强,内心孤寂,理性思维,官迷。
最后,米西戏称申峥嵘是“情盲”,认为他要好好补一下情感课程,否则人生难以完整。
虽然当时申峥嵘没承认,但同事就笑了,说基本是准的,只有一点没说出来,就是峥嵘这个人,忠于事业和家庭,对领导交办的任务是一丝不苟,除了在恋爱上经验不足,其余的事情都不在话下。米西就笑了,说我只讲缺点。申处长的优点,能写三页纸。
那晚回家后,申峥嵘反思前次与爱佳见面时的失误,越想越觉得米西讲得很在理。凭良心讲,申峥嵘的确一眼就相中了爱佳,但并未达到非爱佳不娶的程度。爱佳的相貌、年龄、工作、家庭背景,他都是满意的。特别是爱佳讲的如何混官场的观点,他十分赞成。现在,他所在的处室是负责党群工作的,清水衙门。眼见处长就要调走,他虽排在第一副处的位置,但如果坐等上头提拔,神仙都没把握。然而请客送礼这些必然的升迁途径,是要花钱的,对他目前来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爱佳毕竟收入不错,是他的几倍,再加上爱佳的公司半国有性质,如果与她结亲,往俗点说,可以不露痕迹地“洗”点钱出来,那么升官就有盼头了。这年头,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官场的利害,他混了十年,太知道了。弄不好,排在身后的副处兄弟会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去,或是空降一处长来,他还得在原地踏步。
经过综合考虑,申峥嵘认为必须主动出击,把爱佳抓住。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几乎不懂女人,还得求教专业人士才行。于是他通过同事,要了米西的电话,再次约她出来“面授机宜”。
米西用了半天时间,专门给他讲解女性的心理,归结起来是“四喜四不喜”:
1.喜欢坦诚直率。多数女人不喜欢吞吞吐吐、绕来绕去的男人,最好能敞开胸怀面对。
2.不喜自作聪明。男人讲自己的事要坦诚,但不能道破女人心事,或表现出无所不知。
3.喜欢求新求变。女人情绪变化较快,男人要适应女人的变化,既不迎奉,也不刻板。
4.不喜自以为是。女人讨厌把自己当根葱的男人,渴望得到男人的理解、尊重和支持。
5.喜欢被人欣赏。男人看女人,争取找到她与众不同的优点,女性会有被发现的愉悦。
6.不喜被人冷落。谁要是冷落了女人,女人必反弹甚至报复,面子对女人也非常致命!
7.喜欢呵护体贴。女人天生有受男人照顾的优越感,除非她表现出烦你,否则要爱护。
8.不喜邋遢罗嗦。女人可以有唠叨毛病,但男人如果邋遢或是话痨,很难被女人接受。
这申峥嵘是个有心人,听了米西的讲解,回家将这八条整理打印,贴在床头夜夜温习。直到他觉得有些心得了,才又让父亲给孔志军打电话,打“老朋友”的牌,拉近与爱佳的距离,同时约爱佳出来吃饭。
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一旦惦记上一个女人,心头像有几只猫在抓。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现学的知识运用自如。所以刚一上场,就露了马脚,被爱佳识破了。
听了申峥嵘的坦白交待,爱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突然觉得,申峥嵘其实是个大孩子,简单,透明,诚实,与她以前接触的男性完全不同。
对于像一张白纸的男人,女人的空间更大。爱佳突然有些心动了。
“峥嵘,如果我对你没好感,今晚我就不会来。”她第一次这么亲密地称呼他,“女人,其实没有你说的这么复杂。多数女人,都想找个踏实、安分、顾家的男人过日子。而你的优点,可能恰恰是你不懂女人。如果你太懂女人,恐怕我会敬而远之。”
“谢谢你,爱佳。”申峥嵘的眼里闪烁着希望之火。
恍惚间,她觉得面前这位清丽脱俗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他的心,无法遏制地狂跳着。
蓄积了三十四年的情感,如爆发的洪流,就要撕裂大山……
年关工作虽然繁忙,但爱佳还是抽出空来,与申峥嵘约会了三次,并去了一趟申家。
申峥嵘的母亲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今年五十八岁,比申峥嵘的父亲还大一岁,退休两年了,原来是一位从事审计工作的干部。对待爱佳,她表面客气,实际上有点查账的意思,落座后就问这问那。爱佳倒不是特别在乎申妈妈的态度,而是拿从宋时鱼那里学到的皮毛,一边谨慎回答,一边观察这位干净利落的女人。
申妈妈短头发,粗眉毛,镜片压在不太明显的鹰钩鼻上,目光从镜片的上方射向爱佳。这个女人身体板实,身上没有赘肉,说话直接,表情严肃。申峥嵘坐在旁边,几乎成了哑巴。看得出,只要母亲咳嗽一声,三十四岁的儿子就会像皮球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
申峥嵘的父亲几乎是个挂名家长,出来礼貌了一下,就回房闭门看书去了。老头子白白胖胖,眉尾钩垂,是搞科研的,一看就是对老婆言听计从、从不操心家事的甩手男人。
爱佳对付申妈妈策略的盘问几乎不假思索。她是个极其精明的人,要讲斗争经验,自非爱美可比。特别是对付“审计”,公司每年的应对策略,都是她与郝正乾秘密制定的,还没失过手。一个人挑剔,并不难对付,不好对付的是那种你无法判定其性格特点的人。
聊了两个小时,爱佳突然有种自信:如果她嫁入申家,她有把握搞定这三个人。最好搞定的人是申妈妈。
一个十分挑剔的人,做事严谨、细致,但往往生活单一、情感专一,只要在细节上注意一些,在态度上恭敬顺从一些,就会获得认可。申妈妈从镜片上面看人,明显带着提防心理,生怕给儿子挑错了对象。然而这样一来,让绝大多数的相亲对象产生了抵触情绪,深恐将来不好处理婆媳关系。事实上,在爱佳看来,这种爱操心的婆婆,身体好,又退休了,只要忽悠好了,反而能帮忙处理一些家庭琐事。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更是可以放心,连保姆都可以省了。
反正那天双方都极其满意。刚开始,申妈妈还从镜片上方盯爱佳。到了后来,聊得投机,申妈妈就把镜片扶上去了。爱佳本来就能说会道,这次又带着父亲的“使命”,加上在宋时鱼那里学了几招,热炒热卖,投其所好,直把申妈妈夸得满脸潮红,油光隐现,非得下厨弄几个菜犒劳爱佳的甜嘴不可。爱佳也不推辞,扎上围裙就去打下手。等菜做齐,二人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在饭桌上,申妈妈破例喝了点红酒,当即表态,以后申家就是爱佳的家,欢迎常来,并对申老头和宝贝儿子作了指示:老头子也别往房间里躲,在峥嵘十年的相亲历程中,爱佳是最中意的,要对爱佳好一点;对于儿子,要珍惜爱佳,勤走动,多看望孔伯伯、李阿姨。最后她对爱佳说,你们都不小了,双方家长都支持,你们就多加深了解,下一步双方家长见个面,抓紧把亲事定了。如果不想与父母一起住,可以住在东四环的一套闲置的商品房里,那是用申家多年的积蓄,为独子申峥嵘买的婚房。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爱佳有点没想到。她想了想说,还是要加深一些了解,对双方都有好处。房子的事,姐夫许重那里留着几套房,价格公道,以她的经济实力,没多大问题。
在回来的路上,车堵得厉害。爱佳边听音乐,边总结今天的成功,大致有三条:
1.婆婆看待儿媳的心理非常矛盾,既有本能的排斥,又想极力拉拢。特别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婆婆,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别家姑娘难以匹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看上了她儿子,就得心态平和,设法拉近距离,不抗拒,不自恋,多赞同,消除其防范心理,但又表现出独立自主,不依靠,不啃老,让未来的婆婆有种“既在掌控范围但又不好抓牢”的感觉,才是上策。
2.男人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左右为难,尺度极难把握。孝顺的儿子,就算有心爱妻子,老娘那头始终难以割舍;叛逆的儿子,完全站在妻子一边,老娘会无穷无尽地找麻烦。这些矛盾除非父母双亡,不然永远存在。像申峥嵘这种虽断奶多年但仍然能感觉他被母亲搂在怀里的独生子,老妈的话就是圣旨,要想完全拥有他的全部感情几乎不可能,只有想办法分而化之,让其离开父母,重建二人空间,所以今天想到了自己购房住,物理隔离这对生活了三十四年的母子。不过爱佳觉得,申峥嵘一直跟着父母住,又管得极严,生活规矩,肯定没有花花事,弄不好,恐怕还是个处男。
3.夫妻生活中,必分主次,难以举案齐眉。申老头眉尾低垂,申妈妈眉粗且高,自然是老头子俯首贴耳,但也落了个清闲;在孔家,孔爸爸军阀作风,晓梅妈妈虽在背后嘀咕几句,但凡事由丈夫说了算。普通家庭,很难达到相敬如宾这种高标准,必有一强一弱,才能长久。爱佳看明白了这一点,心想将来如果与申峥嵘生活在一起,必然是自己占据上风,可以弥补申峥嵘的不足。难道,宋时鱼说自己旺夫,就是指这个?
想到宋时鱼,爱佳暗自叹了口气。她不止一次问自己:是父亲的干预,才让她放弃宋时鱼的吗?她无法回答自己。如果去除一切功利因素,她承认自己当然喜欢与宋时鱼在一起。这个人聪明、细致、有情调,可能因为过去的经历太丰富,已经修炼得喜忧不形于色。但是,现在的都市女性,又有几个不是“现实”的呢?宋时鱼有一家小公司,可他连房子都没有,等于是漂着,哪一天潮水来了,他那小公司或许就被淹没了。
爱佳已经过了感性、冲动的青春年龄,看惯了早婚的姐妹们变成了为生计奔波、为丈夫孩子拖累的黄脸婆,看惯了恋爱时信誓旦旦结婚后沾花惹草的男人,包括同学、同事和朋友。哪个女人不渴望浪漫?哪个女人不祈求爱情天长地久?但现实就是现实,个人的意志和诉求在现实面前总是显得苍白。宋时鱼会相人,可他的目光回望过自己的内心吗?申峥嵘显得世俗,然而他的性格和生活环境,注定他会是一个稳妥的丈夫。权衡利弊,爱佳心灵的天平偏向了申峥嵘。她既讨厌自己的功利与现实,又欣慰自己的镇定与成熟。
直到后面的喇叭响了好几声,她才发现前面的道路已经空了。
她回过神来。心境亦如前面的道路一样,显得开阔了。
转眼到了年关。
爱佳找了几次姐夫帮忙买房。许重果然够意思,为她推荐了一套“保留房”。这套房是许重一同学在四年前买的。当时,这位同学要出国,许重认为将来房价必涨,劝他买。那同学就委托许办理,等升值后再卖掉。不料四年过去,房价涨了2.5倍。
许重联系上了远在美国的同学,明跟他讲,是小姨子要买,能不能便宜些。那同学当年并不想买房,完全是许重的怂恿,不料真的涨了,就算扣除通胀因素,也是赚了,双方议定以原来二倍的价格卖给爱佳。
一周内,爱佳拿到了钥匙。许重让她先住,再办理相关手续。
房子四年前装修过,一直没人住。爱佳找人收拾了一下,心想以后有个家了。父亲的病情比较稳定,在家休养,得知女儿按自己的意愿与小申进展顺利,直催女儿赶紧办事。申峥嵘最近似乎开了窍,送花请客,殷勤备至,爱佳觉得他与杨文远有根本的不同:杨太精明、太功利、太自我;而申则诚实、踏实、会照顾人。
爱佳刚刚入住,爱淘就来看二姐的新房了。进屋转了一圈后,爱淘转了转眼珠,说:“房子不错,原来的装修也不过时,挺好的。二小姐啊,能否借我住几天?”
“干吗?”爱佳有些奇怪,“我把家里的房间让给你了,还不行?”
“你这房,主要是缺少人气。”爱淘笑道,“等我把‘短毛’叫来,开开火,住一段,你再来住就顺了。听没听说过,房子必须有人气才好住,跟暖被窝一个道理。”
“什么‘短毛’?是小墨吧?你们同居了?”爱佳一愣。
“小墨同学现在不一样了。”爱淘打开手机,给二姐看照片。
屏幕上,墨留香剪掉长发,留了个板寸,蓄了小胡子,看上去简洁明快,颇有铮铮铁骨的味道,与先前的“长毛”判若两人。
“真的按宋大仙的意思设计了?”爱佳问。
“是按李故然老师的意思设计的。”爱淘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最近看电视没?小墨已经完成了初赛,评委都亮出了高分。小墨最近可忙了,回来后倒床就呼呼。”
“你还真跟他同居了?”爱佳盯着妹妹,“你不知道这样很有风险吗?”
“唉呀,你这人真是没得救了。”爱淘不以为然,“你说,人家小墨这么辛苦,我得犒劳一下他吧?呵呵,这种事,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你……”爱佳被碰到了伤处,不由得把脸一沉。
“得,”爱淘伸了下舌头,“二姐啊,你别把男人都想象成杨文远好不?人跟人不一样,小墨这娃,放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翻船,你就放心吧。不过呢,我们租那屋,暖气不热,又不隔音,所以才想借你的新房住几天,把年过了,行不?”
“不行。”爱佳说,“老爸催得紧,二姐要结婚了。等你那短毛成了歌星,自己买房吧。”
“切,”爱淘撅起嘴,“那个姓申的,挺装的,看着就不喜欢。你还真想嫁给他?”
“谁不装?”爱佳哼了一声,“早晚都得嫁,趁现在有人要,赶紧办了。”
“还真是进展神速啊。”爱淘见二姐不借房,心头不爽,“不过,我看啊,你们俩,成不了。”
“为什么?”爱佳的犟劲儿上来了,“你以为我搞不定他?”
“不好说。”爱淘撇了撇嘴,“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申处脸色苍白,看上去一把骨头,还不知有病没病。”
“什么意思?”爱佳心头有点毛了。
“二小姐,你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爱淘说,“那申处都三十四岁了,还一直单身,身体、气色,哪里像一个男子汉?那么,我猜有几种可能:第一,是同性恋,根本对女人不感兴趣;第二,性功能有毛病,说不定手淫过度,成了阳萎;第三,超级恋母,还不一定有啥龌龊事呢……”
“爱淘,你胡说什么!”爱佳脸色陡变,大声止住了她。
“哼,你学了半天相人,根本就没这个潜质。”爱淘没借成房子,也不给二姐面子。“那我问你,你与那申处约会了几回,他主动抱过你?还是眼里有男人的那种欲望?”
爱佳想了想,还真没有。
“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如果谈过恋爱,或者泡过妞,才算正常。”爱淘继续给二姐扎针,“啥年代啦,还装处男,没有毛病才怪!我看呀,不是爸爸逼你,是你的功利心在作怪,想找个稳定可靠的男人。可是,如果这个男人有问题,就是给你一座金山,有毛用!”
这话糙是糙,但爱佳心头还是震了一下。
“那你说,咋办?”她终于泄了气,问妹妹。
“试啊!”爱淘一瞪眼,“这年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自然就明白了。女人,如果找个男人,连起码的‘性福’都没有,嫁个毛啊,还不如单身爽快!”
爱佳无法反驳妹妹。她在想,真得找个机会,检验一下申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