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考验

只有一种情况你会失败,那就是放弃。

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学习班结束,何东从香港回北京,被何西何南何北簇拥出机场,忍不住用粤语说:“振兴咨询公西喞睇岩我咗……”

何南说:“欠揍!”

何西说:“谁动手?”

何北说:“那肯定是我了。”说着就要揍何东,让何东给挡住。

“我说我说,振兴咨询公司的老总看上我了,主动要走我手机号,说回北京跟我联系。”何东赶紧上北京话。

“他怎么认识你的?”何南问。

“都是这强化班的。”何东说。

“怎么,他公司有你想干的事?”何西问。

“他们是帮助要倒闭的企业重振雄风的,跟创业一个意思。”

“特幸福,现在?”何北问。

何东想了一下,然后很笃定地点点头。

何西何南何北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真不容易。”

“怎么谢我?”何北立马跟进。

“你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晚上何北已经躺下,灯开着,何东推开门跟他说:“告诉你我豁出去了,不就十五万吗,给你玩去吧,哥哥我再挣!”

何北假寐一动不动,等何东关门离去,他突然高兴地在床上来个倒立。

何东又推门进来看见倒立的何北:“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何北盘腿坐床上看着何东:“晚了。”

“你得去酒吧找个活先干着,熟悉业务。”

“不用,有你这钱垫底,我得赶紧忽悠别人再往里投钱。”

“白天忽悠,晚上打工,迅速积累运作酒吧的经验,哥哥那钱可是一分一厘攒起来的。”

“酒吧那套我熟透了,闭着眼睛都能干。倒是你应该去干干,咱俩分工,你去酒吧打工,我去忽悠钱,你帮人创业的梦想就这么开始了。”

“我去酒吧打工?我都哈佛MBA了……”

“短训班,就三天。”

“干酒吧有点……,看振兴公司老总那意思想挖我上他们那儿。”

何北依然盘腿坐床上:“挖,你这儿平摆浮搁着还用挖?那你就准备干等?”

“多看点创业的实例累计点经验。”

何北不屑地把脸扭到一边:“看在你给我投钱的份上,不行,我还是得说放着现成的业你不创,又看书?不就要了你电话号码吗,这电话打不打,什么时候打,都是没准的事。”

“这次我心里有数,要不我也不能说投就给你投,那钱从毕业就开始攒,你以为呢?不是说的现在已经后悔了。”

“那没用,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你可千万省着点,别那么快就把它变成负数,怎么也得让我偶尔高枕无忧一下。”

“对我有点信心行不行?说你老你还不服,不说我现在还没见到钱,就算拿到你的钱,还得再找钱,离盘下酒吧开始运作还早着呢,那么远的事现在操什么心?庸人自扰。”

“今晚我可能得无眠了,我的钱啊!”何东做心痛状。

“哥,想明白点,这可是给你自己留的后路,万一你要去不成……”

何东捂着耳朵:“我可什么都没听见。”说着走了。

何东一走,何北探头探脑从自己卧室出来,轻轻打开大门溜走,开车就往月亮湾酒吧奔。

进了酒吧,何北看见唐娇正在吧台里面擦杯子,他不动声色地靠了上去,小声说了句什么。

唐娇突然跳了起来:“什么,何东给投了?”

何北得意地扬了扬大拇指:“咱马上荣升大老板……”

“我今天就辞职?”唐娇热血地说。

“辞!求我包养。”

“就你?”

“我怎么了?刚才打几个电话,一打一个准儿,都想投。这帮人就是贱,给机会让当大股东不干,非跟别人后头捡洋落儿。”

唐娇下了班,打手机挨个把朋友从被窝里叫了起来,尖声喊着:“我要当老板娘啦!”该打的都打了,还热血地不想睡觉,然后就想到权筝。

“姐,何东哥正常了!你好棒呵。”唐娇对着话筒叫着。

“他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我特有成就感,你说我有这感觉正常吗?”

“正常,要不是你告诉我他抑郁,我上哪儿知道去呵,要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他?”

“听着真舒服,接着说,姐。”

“在什么都不告诉他的前提下,你还能把他忽悠去,够牛的,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说动他。”

唐娇心花怒放:“我还没告你特大喜事呢,跟何东在一个学习班的什么振兴咨询公司的老总看上何东了,说回北京还要给他打电话呢。”

“舅舅看上何东了。”权筝想着便问,“那何东愿意去吗?”

“愿意?都快乐疯了,这一高兴不要紧,把自己家底都投给何北开酒吧了,他不是以为何北帮他去的香港吗。”

“投了多少?”

“十五万吧。”

“那够盘酒吧吗?”

“不够。有钱了,才好忽悠别人再往里投。姐,都是你的功劳,赶明儿我们酒吧开张了,对你终身免费。”

权筝倒不想免不免费的事儿,她在想她要也给酒吧投钱,她和何东不就都是酒吧的股东了吗?他们俩的婚礼就在酒吧举行,她挽着何东的臂弯,在婚礼进行曲中庄严而神圣地走着。

第二天,权筝就巴巴跑到舅舅公司想听听他怎么夸何东。

舅舅辛燕达说:“原来看这小子简历是真不行,除了个大学文凭,再在办公室纸上谈兵几年外,看不出他的实际能力。这次的强化班,我们分析了好多公司的案例,了解了各个公司是怎么走到今天,有失败,有成功,重点学习公司决策人的管理方法是怎么左右公司的走向的。那小子学得挺认真,看出来是真喜欢。”

权筝坐在舅舅对面的转椅上得意地转来转去:“您原来还不信我。”

“一直说你们八零后比较看重自己的感觉,愿意干自己喜欢干的事,但是大多数又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这就是一大问题。所以一开始觉得何东也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帮人创业,干不了三天半,又发现自己不喜欢了,我们可没时间陪他玩儿。这次发现他还是真喜欢,提的问题还都能在点子上,感觉不错。”

“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我推荐的人不会差的。”

“最后一堂课,老师给大家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职业的幸福感?何东说这个职业肯定跟金钱地位豪车别墅没关,不给你钱你也愿意去干的职业就是你喜欢的职业,在你喜欢的职业上干出成绩,有了成就,就有了职业的幸福感。说的不错,看出来在这问题上动过一定的脑子。”

权筝就问:“那您决定要他了?”心里想的是,他要没动过这脑子,我还不至于这么惨呢。

“可以考虑试用三个月,我先跟几个合伙人谈谈,到时候给他一个面试就差不多了。”

“还面试?”

“我那几个合伙人都没见过他,随便考考,没什么大不了的。”

权筝乐了:“谢谢舅舅。”

权筝这美哟,出了舅舅公司就约丁香晚上一起喝茶。

晚上,丁香身着古典和非主流的混搭,拿着馋死你不偿命的派儿。权筝是深灰西服外套,黑裙子,如今葬礼上都没她穿的素,用料挺贵,牌子也不错,就是穿她身上象偷的,怎么就那么不合适。环境倒还雅致清静,俩人陷在一角落的沙发里聊着。

丁香问权筝:“什么好事?”

权筝深深地舒了口气笑着:“我和何东有戏了!”

“嗯?”丁香有点跟不上。

权筝从包里掏出结婚证递给丁香:“你看这是什么?”

丁香翻开一看吃惊:“你们俩登记了?”

权筝笑了:“特羡慕吧?”

“怎么回事?”丁香翻看着,不象是假的。

“你猜?”

丁香用一种讲鬼故事的声音:“你把何东发香港一神汉处,被下药了,回来就要求跟你登记?”

权筝笑了,把结婚证收进包里:“上次的,他的没盖章……”

“现在他同意盖了?”

权筝信心满满:“胜利在望。他这次去香港学习特别满意,而且我舅舅公司准备雇佣他,我舅舅也参加那个学习班了,挺看好他。你说如果他发现他最喜欢的工作,能让他感觉幸福的工作是我帮他找到的,他还会拒绝我吗?”

“他能谢谢你。”丁香特冷静。

“他们家何北要开酒吧,我也准备帮他……”

“别,千万别管他们家的事。”

“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们家的事也是我的事,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会发现我的好,会重新爱上我的。”

“两情相爱光靠做好人好事可不行,互相得有感觉。”

“我要老帮他,帮到点子上,他能没感觉吗?”

“感觉和感觉可不一样。他为什么跟你分手?什么恋爱也想重新走一遍,不想有家庭负担,不想拖累你,说白了就是不爱你了。你想让他爱上你,就一条改变你自己。”

“我觉得我挺好的,不就是不会让自己放松,不会打扮自己吗,我会注意的。”

丁香打量了一下权筝:“现在我同情何东。”

权筝看着丁香:“你就等好吧。你跟何西怎么样?”

“彻底没戏,下辈子咱们再做妯娌吧。”

这时候,何北正坐饭桌前在玩掌上游戏机呢,边玩边还朝卧室里的何东喊话:“什么时候兑现呵,我说哥?”喊了几次,何东只好出来把存折往桌子上一扔说:“十五万全在这儿了……”

何北立时放下游戏机,毕恭毕敬捧起存折:“哥……”

“求你,千万别抒情。”何东看着他说。

“哥……”

“谁还想上这贼船,告诉我一声,帮你审查审查。”

“给钱还用审?”

“想给你当股东的最起码得是正经人,咱别给弄成犯罪团伙,在酒吧这么高危的地方,弄几个三教九流的股东,管理一失控,再把警察招来,那不就等着关门大吉呢吗。”

“行行行,听你的还不成,用人的手短。哼,等我有钱了……”

权筝跟丁香一分手就给何北打电话,约他明天下班后在麦当劳见面。一见面她也没多废话,就说她有十五万存款,要跟何北一起做酒吧。何北多仗义一孩子呵,肯定不能要这钱。权筝加盟心已定,何北怎么说她都不把钱往回拿,何北只得硬把存折塞给她说:“姐,我真不能要你这钱。”

权筝要把存折塞回给何北,让何北给拦住了:“姐,真的别这样,我是缺钱,但再怎么缺钱,那怕我不开这酒吧了,我也不能要你这钱。何东是我哥,你们俩怎么回事我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再把你搀和到我酒吧里,也太对不住我哥了吧?”

“别让他知道就行了……”

“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能真的瞒住他,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呵。再说你也不可能瞒着他。”

“你真以为我给你投钱是为了何东?”

“真是这么以为的,要不你给我投的那门子钱?”

“一是为你,二是为我。”

“为我?”

“我跟何东处了三年,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我一直看在眼里,你再这么混下去,不是说的你就彻底完了。我现在能帮你一把,你要从此能走上正道,我也有成就感不是。”

“这理由不充分,我变好变坏跟你没关系。姐,咱就甭说了,我肯定不能要你这钱。”

“我说了也不全是为你,还为我自己,分红肯定比银行利息高,我图这个。”

“姐,弟弟谢谢你了,不管你为什么,我都不能要你这钱。”

正在家坐椅子上对着镜子往脸上涂面膜的唐娇,一听站旁边的何北汇报权筝要投酒吧的事儿,“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她要给咱投?”

何北点点头:“她怎么知道我缺钱的?”

唐娇“突”一下又坐回椅子上,继续把那面膜往脸上抹着,掩饰自己的惊慌,要暴露了?

“你说她怎么就知道我缺钱?”何北不甘心又问一句。

“那谁知道啊?人一大博士想知道什么不行呵。你不是说好几个人都想给你投吗?”唐娇定了定神说。

“还没最后定。”

“不就投个钱嘛,磨蹭什么?”

“我不是没成功经验吗,人家都怕打水漂。”

权筝不能这么干,唐娇觉得打电话说不解气,上班前就跑到权筝公司把她叫了出来,开口就是:“姐,你不能这样,以后我没法帮你了。”

权筝莫名其妙:“怎么样了?”

“你不该给何北投钱。他还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让我给搪过去了。你要这样何北早晚得发现,他肯定得把我休了。姐,追男孩不能这么追。你就是给何北投一百万,何东该不跟你好,还是不跟你好,你不是白浪费钱吗?”

“帮何东去香港是我一次机会,何北要开酒吧钱不够又是我一次机会,我不抓住这些机会,我怎么拿下何东啊妹妹?你不是说你要帮我吗,你就劝何北接受我的钱,让我和何东一起给他当股东多好。”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姐,男的和女的不一样你知道吧?”

“知道。”

“我怎么觉得你不知道呵,男的喜欢追女孩,不喜欢被女孩追。什么样的男的愿意被女孩追上,没本事的,窝囊的,想吃软饭傍女大款的……”

“那我要等他追还能有戏吗?”

“你得想办法勾着他追你。”

“什么办法呵?”

“给他发短信问他问题,到香港学了什么新东西有时间能说说吗。哎,他乐意跟你说这个,男的特爱显摆,你就给他这机会。短信说不够,就电话说。电话说不够,就见面,这不就搭上了吗?”

“我知道他们这个学习班都讲什么了,根本不用问他。”

“你能假装不知道吗?”

“不能。”

“我快无语了。姐,你要老觉得你什么都行,弄个男朋友就跟带一学生似的老想教育他,人一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老有个老师旁边盯着,你说他难受不难受?你要不懂这个,姐,不是我对你没信心,你趁早撒手。”

“我投钱也不光是为了何东,也是为了何北,他这么大了还不赶紧干点事,老这么混着对他也不好,你说是不是?”

“他没事,他爱混就混呗,谁不是混呀。姐,实话,我想要你这钱,拿来我们马上就能盘酒吧,我也能当老板娘了,可这么瞒着何东偷偷摸摸地让你入股,我怎么都觉得对不住何东哥,你就别难为我们了,行吗?”

自从那天晚上跟丁香那么地分了手以后,何西可就夜不能寐了,见天晚上在床上烙饼,本来不想跟何北他们说,怕他们嘲笑他。可憋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眼瞧着就“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今天他下了班,约了何南,就抱着一桶肯德基上何北这儿来了。

这四人的状态,何东high,因为不知道权筝在里面起的作用,感觉自己还挺幸运,等待振兴公司的召唤就是梦想在大脑里繁殖最快的时候,除了高兴真不知道人类还有其它感觉。而且,酒吧的钱也投出去了,过了“投还不投”的拧把期,就剩下踌躇满志地准备大显身手业余指导何北创业了。

何南也高兴,隐瞒了权筝的牵线,不是他不愿意说,是不能说,投资自动找上门,前途一片灿烂。何东有经验说他放弃挺可惜,何南还给他们深入浅出地讲了个故事,说有一爸爸让儿子到市场去卖一块石头,但不真卖,不管人家出多少钱都不卖。儿子心说一块破石头谁要呵。没想到市场上很多人想买那石头,而且一个比一个出的价钱高,儿子记住爸爸的话没卖。第二天爸爸让他拿着这块石头到黄金市场去卖,还是让他别卖。在黄金市场有人出比昨天高出十倍的价钱要买他这块石头,他没卖。第三天,爸爸让他到宝石市场去卖这块石头,结果石头的价格又比黄金市场涨了十倍,男孩还是没卖。最后这块普通石头被人当成稀世珍宝,好多人来参观。这就叫待价而沽的结果。

何北手上握着何东的十五万,再把权筝的投资给掐根去叶地侃出来,就成了有人拿着钱追着他想加盟酒吧,他?得挑人!这一比,就把何西的失恋明显放大了,成了不能承受之重。

何东何南何北以成功人士的宽广胸怀,前所未有地倾力帮助何西,首先是提升何西的自信心。据他们仨分析,丁香对何西有意思,这点何西怎么都想不明白,丁香说她忘不了前男友沈昌,不会再爱上别人了,这是在郑重其事地拒绝他。可在他们有经验之士的分析下,同样这件事是说明丁香看上何西了,理由是,她要看不上他,没必要花那么多时间跟他在那儿废话。他又不是投行,用不着跟他联络感情。何西被他们说的迷迷登登的,觉得这可比人体解剖复杂多了,直问他们咱北京有恋爱辅导班吗?系统地学一下应该好多了。那仨差点笑喷了,以钢铁意志强忍住,肚子都给憋疼了。

在给何西支招的时候,三人有了分歧,何东还坚持“抻”的路线,何南提议打太极,先做普通朋友,何北说:“这是人家在考验你呢,现在就要穷追猛泡表忠心,一举拿下。”

最后方案是递减状,先穷追,如不果就太极,太极不成,再抻。

何西第二天下班就去精神病医院门口等丁香了,这回捧的是一束火红的玫瑰,跟丁香的表白就是,我就爱你了,你爱不爱我随便,反正我就爱你。丁香眼泪要出来了,愣憋着,开始正式考虑把何西当未来老公审视了。这一审视不要紧,吓了自己一跳,用她那犀利的感触一分析,何西就一长的成年人样子的托儿所小朋友呵。这要真接受他了,这不是领养一孤儿嘛。这爱了半天成了她爱他,还是母爱那种,行吗?

于是丁香就跟何西敞开了说,“从选老公的角度来说,我喜欢你的单纯,表里如一。但是,社会这么乱,男人要撑起一个家,光单纯就远远不够了。要是你老这么单纯的话,女方会非常的累。我之所以听我爸爸妈妈的话,要找个男人,要有个家,就是要找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为自己遮风避雨,不好意思,很自私的说,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家,不想给人当妈。”

四个大男人昨天捉摸了一晚上,想到各种可能的答复,就没想到丁香会这么“实在”或者说“现实”。

何西被丁香给碰回去了,马上就到何北处商量对策,还没忘把正往钱眼里钻的何南也叫上。何北听完何西的陈述就说:“求你换个人爱行吗,忒累,我正式辞了。”

何西说:“那哪儿成呵,我现在更爱她了,她这么说,是往结婚那儿考虑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是把我当个真正的男人来要求的。”

何南说:“那你就偷着乐吧,骚扰我们干什么?”

“那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你们仨得帮我出出主意。”

何东说:“上班当医生,下班当护工,以后就知道怎么照顾人了。”

“那不成,那是照顾病人。”何北说。

“我有一主意”何南说,“给人当保姆,小时工,那不什么都会了,也不用把老婆当妈了。”

何北突然想起什么:“我说一个肯定靠谱,就怕你不愿意。”

何西说:“只要能嗅上丁香,干什么都成。”

“辞职。”何北吐出这么俩字,“早就跟你说了,你不听。”

“我辞了职干吗去呀?除了医院这点事,其它我什么都不会。不让我当医生,让我满大街求着给人打工去,我不是有病吗?我跟何东不一样,何东干的不是自己喜欢的活,我干的活是我自己挑的,这辈子这医生我是当定了。”

“那你就放弃丁香得了。”何南说。

“就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还医生呢,这都不懂。”何北说。

“为什么我辞职就能追上丁香?”

“谁说你能追上了?是有追上的可能。你要真能靠打工养活自己,说明你长本事了,不是托儿所小朋友了。”

“你那意思丁香不喜欢医生,喜欢无业游民?”

“我说你想事儿能不拐死弯吗?”何北说。

“什么叫死弯?”何西还真不明白。

“就是九十度的直角,惯称‘直角弯’强迫症,而且”何东说,“你没试过干别的,你怎么知道你就喜欢当医生,都试试,你才知道你真正喜欢干什么。”

“我原来就不知道我一只胳膊上能托那么多盘子,在餐馆打工以后才知道。”何南说。

“如果你不试的话,你怎么知道其实你可以干很多事?可以把一辈子当几辈子活,可以活得特别好玩?我昨天晚上在网上看见一篇特逗的文章,是一个美国人写的‘自由的鸡’,说鸡场的鸡都放笼子里,笼子前面有一条传送带是专门给鸡送吃的的,后面有一条传送带是专门带走它们生的蛋的,但是笼子外面还养着十几只自由活动的鸡,工作人员还追着喂它们吃的,参观的人都以为是不小心跑出笼子的鸡,你们猜这十几只自由活动的鸡是怎么回事?”何东说。

何北抢答:“是他们工作人员私人养的鸡,舍不得放笼子里?”

“这种鸡肉好吃?”何西说。

“不小心跑出来的,抓不回去了?”何南说。

何东说:“全错。人工作人员说是笼子里的鸡如果看不到这十几只在外面闲逛的鸡神经就会过度紧张而停止下蛋,看着别的鸡在外面闲逛,追求梦想,享受自由,它们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希望,自己的未来,所以就能安心下蛋。其实跟人一样,大多数人都一辈子生活在小方格子里,只满足于看着别人去冒险。很庆幸,我老人家就是笼子外面的鸡……”

“何西肯定在笼子里呆定了。”何北说。

“只要丁香能跟我一起呆笼子里,我才不羡慕你呢。”何西说。

“行啦行啦,告你们一消息,都站稳点儿,振兴咨询公司通知我下周一面试,快帮我复习复习。”何东憋了半天,突然爆这么一冷门。

“不就是象征性地考考吗,有什么可复习的?”何西说,这可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你能不去那公司吗,我真觉得对你不合适。”何北说。

“怎么不适合?”

“帮人家收拾烂摊子没劲儿,哪儿有干酒吧high呵。”

“行行,我先问,推销是什么?行销又是什么?他们的区别在哪儿?要不知道就别去面试了。”何南说。

“推销就是想办法把东西卖给顾客。行销是推销前做的计划,如果一个东西价格一百八十元,那推销员卖给顾客也是一百八十元,而行销人员,经过对同类产品的调查,认为一百八十元太贵,可以降为一百五十元,推销的管不到这块儿。还有行销最大的作用是根据顾客的需求为公司提出生产某种产品的建议。”

“一听就是背书,没通过!”何南说。

“我有一个,”何西说,“如果跟你谈判的女的是你的梦中情人,你怎么办?如果你为公司争取到利益,就会永远失去她。如果为了她,你做出让步,公司就会开了你,而你特别喜欢这个工作?”

“谈判的时候赢了那梦中情人,谈完以后再私下对她大献殷勤。”

“大家小心了,何东可一肚子花花肠子!”何北嚷嚷。

这一夜,有人欢笑有人愁。

何西又将是碾转反侧,兄弟们说的不是没道理,可辞职?

寝食难安的不光是八龄后何西,五零后何守三这些日子也夜夜瞪着眼到天亮,老爸跟郎教授天天秀幸福,说不定哪天就结婚了。梁美丽时时电话要去看房,可没跟儿子把这卖专利的事儿说开了,他还真不敢去看什么房。说是退休了,可何守三同志怎么都觉得现在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

他想要不今天就跟何南说开了,要不明天他就上精神病院住着去得了,再这么纠结下去,得精神病是早晚的事儿。

所以何南一进门,何守三就小声把他拉进自己屋,还兴奋地来了句英文:“Good news!”要不说这当爹的也真不容易。等何守三小心谨慎地把梁美丽她哥哥怎么买了何南的拐棍专利,他怎么帮何南代签的合同,现在只需要何南签一份委托书,所有文件就可以生效了等等一股脑都告诉了儿子。

听完,何南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看着何守三。

“三十五万,够意思了,不就一拐棍设计吗?”何守三说。

何南还是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你倒言语一声呵?”何守三有点心虚。

何南还是看着他。

“儿子,你说话呵。”何守三抓住何南的胳膊摇着,何南忽然“啊”地大吼一声,人在一般情况下都发不出这声,把爷爷都吼过来了。

爷爷把何守三骂得狗血淋头,骂完自己坐床边直喘气,然后拉着何南的手说:“都这样儿了,就算了,他也是被那女的逼的。”

何南可不能算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到蓝娜公司找梁经理,人家说毁约要赔十五万。他又去找何东借钱,何东那点存款好像谁都知道,何东说已经给何北了。已经进嘴的东西何北肯定不会吐出来,而且他就集了这么十五万,但又不能不管何南的事儿,让那些成年人们,就这么把何南坑了,这口气也咽不下去呀。于是何东何西何南何北哥儿四个好好筹划了一翻,定下“一号男人帮”行动计划。

何南假意答应签合同,何东带何西何北蒙面闯进会议室,把所有何守三签过的和何南要签的合同都给收走,然后又让梁经理签了一份不用何南设计的保证书,及收到三十五万元的收据。最后何北跟梁经理说,想告,想报警,我们都奉陪!

其实,这事儿不非得这么戏剧化解决,可梁经理财大气粗,他要找了黑心律师跟他们打官司,那很可能不但图纸要不回来,而且何东的十五万也得进去。现在有梁经理的签字,他估计也没那么大胆去告了。

出了蓝娜公司,上了何北的车,何东何西何北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幸福中,何南哭了:“我对不起我爸,我怎么也得给他买套房。”说着就给何守三打电话:“爸,对不起……”

“哥哥们,咱们抢银行去?”何北逗何南。

何北的钱还没集上,权筝的主意倒来了,都说不怕有钱的,也不怕有权的,就怕有心的。权筝电话约何北喝咖啡,何北急急忙忙地来了:“姐,什么事这么急着见我?”

“集到资了吗?”

“还没有。”

“我隐身,你用我的钱,怎么样?”

“怎么隐?”

“咱俩签合同的时候,我用假名比如马维博……”

“为什么?”

“你不是老怕何东知道吗。这样的话只要你不说,何东永远不会知道。然后咱俩私下再签个合同,证明马维博就是我。”

“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你是何东的弟弟,帮你就是帮何东。我说别的你也不信,实话,我就愿意跟何东一起做你的股东,你死活不同意,那我只好隐姓埋名,权当做好事不留名,只图感觉好,行了吧。”

“其实你要说不是为了何东,我就假装相信,比这明知故犯感觉好,我刚才都有点动心了,现在又不行了。”

权筝把红色存折放到何北面前:“拿着吧!尽快把钱还我,等我全撤出以后,你再告诉何东。这样即使他不高兴,我已经撤出了,也不会影响酒吧的运营,他也知道我帮过你,咱俩都不亏,你说呢?”

何北笑了:“在理。(把存折推到权筝面前)可我刚决定不开酒吧了……”

权筝把存折又推到何北面前:“你不开酒吧干什么?二十好几了老这么漂着,漂到哪天才是头儿?”

何北不说话。

“我是放不下何东,可我能因为给你投点钱就逼何东跟我好吗?”

何北还是不说话。

“象你这样没有成功创业经验的人,除了你爸爸,何东还有我谁还会给你投钱?你要不是何东的弟弟,我肯定不会给你投,这里面风险太大。机会已经在敲你的门,你却告诉我你不在家。”

何北看着权筝还是不说话。

“一个男人老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自己的事业,你觉得值吗?你准备一辈子都让你爸养着?”

何北听进去了。

权筝拿起红色存折:“要还是不要,你一句话。”

“姐,你真牛。”

“这是夸还是贬?”

“说你傻博吧,你有的地儿还挺精。”

“你也不看我是学什么的?我劝你别因小失大。”

何北眼珠不易察觉地转了转,这钱他就决定“笑纳”。

拿了存折,何北就去唐娇住处找她,唐娇气得直骂他:“你干吗非要她的钱?你朋友怎么不给你投?你都交的什么狗屁朋友呵,拿点钱跟要他们命似的?”

“也不是啦。”何北知道这时候,就是比较没理的时候,态度一定要和蔼可亲,“他们都跟我一样是啃老的啦,自己吃吃喝喝老爹老娘管管还没问题啦,要说投资,老爹老娘就警惕性很高的啦。”

唐娇气儿还真消了点,她能不明白吗,何北要不是这样能看上她?所以她说:“你以后能象权筝对何东那样对我吗?”

“你愿意我说什么?”

唐娇白了一眼何北心里舒服了:“那咱从开张第一个月就开始还她钱,趁何东还没发现这事就过去了,何东要发现了,我就说是我找的钱,不知道马维博是权筝,他要真生气,我就哭。”

何北激动地就亲唐娇:“我老婆真懂事儿。”

唐娇心花暗放,接着懂事儿:“三十万也不够呵?”

“让何东也去找找,他那样儿的我爸都能给他投。”

星期一,振兴咨询公司会议室,三个中年男女在面试何东。

女士跟何东说:“你别紧张我们就随便问问。”

何东说:“不紧张。”

甲男说:“这题你就当笑话听,不用追究细节,假如在一个下雨天,你开着车经过一个车站,看见三个人在那儿等公共汽车。其中一个是一位得病的老人。还有一位是医生,曾经救过你的命,你一直都想报答他。最后一个是女人,她是你做梦都想娶的人,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你可能这辈子再也碰不到她了。但是,你的车里只能搭一个人,你选谁搭你的车呢?”

何东说:“当然是那老人了。”

男甲:“为什么?”

何东说:“救人要紧,那个救命恩人医生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报答。至于那女人,纯属私人的事,在救人命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男甲说:“错了。最佳答案是把车钥匙给医生,让医生送老人到医院,而你陪女人等公共汽车。很多人没答对这道题是因为都没想到要放弃手中的钥匙即现在拥有的优势,从而得不到最大利益。在我们帮助那些要倒闭的企业重新站立起来的时候,要明白什么需要放弃,怎样才能得到最大利益,这点特别重要。”

女士说:“我问你一个,如果我让你到早市上去看看有没有卖西瓜的,你去了,然后回来你怎么答复我。”

何东说:“如果是夏天,我去了,回来会告诉你有卖西瓜的。如果是冬天,我会说没有。”

女的笑了:“如果是我,要是夏天我回来会这样汇报,整个早市共有三个卖西瓜的摊,第一个摊上的西瓜是从通州运来的,前一天下午摘的瓜,是小型瓜,皮极薄,一元八角一斤,他们大约有四百二十个瓜。第二个摊是从良乡来的大瓜,前一天上午摘的瓜,每个瓜都在十斤以上,一块二一斤,共二百六十个瓜。第三个摊是从顺义来的,前一天下午摘的瓜,都是五到十斤的瓜,价钱也是一块二一斤,约有三百六十个瓜。从第一个小时的销售情况看,第三种瓜卖得最好。如果是冬天,我会设法打听到今年第一批西瓜大约会什么时候在早市上出现,去年的价钱是多少,去年哪一个地方来的瓜最受欢迎。”

“我没想到这个,不是就让我去看看有没有西瓜嘛,我以为我考虑到不同季节就挺不错的了”。何东说。

男乙说:“我提个简单的,知道胡雪岩的五字商训吗?”

何东摇摇头。

男乙说:“天,地,人,神,鬼。天就是天赋,是经商之本。地是后天建立的诚信。人为仁义懂取舍。神为遇事果敢。鬼为灵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商场打拼的人应该知道这个。”

何东点点头。

三个面试的男女很客气地告辞了,一会儿辛燕达推门进来跟何东说:“是这样……”

还没等他说完何东就说:“我已经猜到结果了。”

“其实在香港学习班的时候我挺看好你的,我跟筝筝也说了……”

何东一惊:“筝筝?”

辛燕达忽然醒悟:“她还没告诉你,去香港学习都是她帮你联系的?”

何东赶紧弥补:“告诉了,告诉了。”

“挺对不起你的,本来以为可以帮上你的忙,因为我们公司比较实用,一般来说不在乎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在乎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学历,就在乎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悟性和天份,有没有被培养的潜力。现在看来,你不太适合做这个,还是去做会计统计什么的……”

何东说:“谢谢。”

辛燕达想了想,觉得小伙子不错,还是给点良言吧:“另外,我觉得你辞职比较盲目,原来工作挺适合你的,起码应该骑驴找马,把换工作的风险降到最低,才是我们这些在商场打拼的思维习惯。”

何东点点头:“谢谢,那我就走了。”

何东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跟辛燕达说:“我不后悔辞职,不爱干就辞,这是我们年青人才有的优势。我挺为自己骄傲的,那是我活了二十七年做的第一件年青的事,原来一直把自己年青的日子老着过,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前怕狼后怕虎,辜负了那么多大好的时光。其实我这么年青,什么时候都能从头开始,凭什么要委屈自己随便活着?”

权筝知道何东没被聘上来求舅舅,辛燕达说:“我们不是政府扶持的慈善机构,不是谁来都能给勺粥。商场就是这么残酷,这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李嘉诚当年拼搏的时候谁给他开过绿灯?”

知道儿子没被聘上,当晚郑玉英就把何东招回家吃饭,看何东情绪还挺正常,何守一放心了。这当爸的现在对儿子是观望,一旦有什么事儿,自己就准备随时往上冲,就一点不能让何东颓了。

郑玉英说:“咱们不去那狗屁公司,咱开酒吧也有面子。就说人家死活要你你不想去,想开酒吧……”

何守一说:“说话应该实事求是。”

郑玉英才不听他的呢:“我儿子我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儿子,妈可有话在前头,咱这酒吧要开不好,你就回原单位去。我看你干什么都有坎儿,就在你们研究所呆得踏实。你放心,你给你们主任的第二份辞职信,也让我给要回来了,你们主任对我是没辙没辙的。”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

晚上,何北靠床坐地上在玩掌上游戏机,知道何东没被聘上,酒吧更有戏。何东回来双手撑着何北卧室的门框不动声色地问:“酒吧还差多少钱?”

“正在运作中。”

“安排一下,我明天找有意向的主儿们聊聊……”

“着什么急呵?你先恢复恢复。”

“我没什么,就想赶紧开始干活了。奥,我去香港是权筝帮的?”

何北惊讶地抬起头:“不是,是唐娇。”

“那就是权筝通过唐娇再通过你把我忽悠去的?振兴咨询公司的老总是权筝的舅舅。”

“你被包剿了?”

“通过你。”

“咱甭管过程,就看结果,你不是挺高兴吗,还在这儿叽叽歪歪什么?还青春重新走一遍呢,整个就一小老头儿。”

何东冲过去就把何北撂倒在床上当沙袋打了起来。

第二天何东何北就开始为酒吧忙,找投资找酒吧,唐娇的月亮湾酒吧已经卖出。何东一直想找另一个投资人马维博谈谈,何北说出国了,发邮件问什么时候回国,也语焉不详。

这天,何东跟何北说晚上要请权筝来月亮湾酒吧聊聊,主要想谢谢她。何北赶紧阻止:“你又不想跟人家好,见什么见,甭见!”

何东说:“就想当面谢谢她。”

晚上,何北唐娇都怕权筝喝多了露馅,所以唐娇直往权筝酒杯里倒水,倒得何北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能都给人家喝水吧,人家点的到底是水还是酒呵?”

唐娇说:“行行行,加点酒行了吧。”说着又往水里倒了几滴酒,“说漏了可是你的事儿。”

唐娇把酒端到何东和权筝坐的桌上,把那以水为主的杯子放在权筝面前。

何东端起杯子跟权筝说:“谢谢你帮我去香港参加培训班,收获不小。”

权筝拿起那杯水也抿了一下:“应该的。”她从舅舅那儿已经得知何东知道真相了。

“还有振兴咨询公司……”

“对不起,没帮上忙。”

“是我自己不行。”

“你这次情绪还可以。”

“成长了,就是有点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权筝激动地直点头:“行。其实我现在就有一件事……”

“你说吧。”

“我想跟何北一起做酒吧,我已经把钱给他了……”

“你就是那马维博吧?我说那IP地址怎么是国内的呢。”

一会儿何东溜到何北身边,轻声说:“我撤资。”

何北一惊:“为什么?”

“因为你骗人。”

失意的权筝、何北喝得烂醉,俩人扯着嗓子在唱最近网络流行的《不结婚就是耍流氓》的被冠以“80后婚姻之歌”的歌:

“最想听你说

我们结婚吧

如果不结婚

那我们的爱情就是耍流氓

如果耍流氓

那请你不要让我太受伤

受过伤的孩子长不大

再不会相信关于幸福的伤……”

(爱情声演剧《裸婚纪》主题曲)

唐娇过来“啪”一拍桌子吼道:“关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