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8日
刚查完房出来。那个脑溢血的闹事病患现在一切都好,右半身不遂,说话不太灵光。比起死亡,现在的状况令他和家属很满意。
他在口齿不清中要他爱人给我削苹果。也许在我们不在的时候,他爱人反复跟他说过是我和二师兄救了他的命。
我很不适应他们这样的转变。我还没踏进病房,他们就会远远迎过来点头哈腰,我走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恭送出走廊。当时他们挥舞着棍棒在走廊外叫嚣的样子与现在相比,让我经常诧异人竟然有这样多副面孔。
无论他们现在怎样感激愧疚,都已经不可能换回我的小蕾。
那天我忍不住给小蕾打电话,想告诉她人性的两面,电话那头是她冷冷的声音,我还没有张口,她断然说:“医院的事和我没关系了。我不要听。”
也许小说里特别喜欢大团圆的结局,相逢一笑泯恩仇,皆大欢喜。可在现实里,我的肚量做不到与我曾经非常憎恶的人现在把酒言欢,无论病患家属送什么,我都冷淡拒绝,他们归还的上次一万块的医药费,我们科也高调收下。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救你命是我的职责,但我永远讨厌你。
大师兄从手术台下来,看到我手里拎的糕点就喊:“阿拉平平啊!”
我哈哈大笑,喊他:“阿拉曦曦啊!”
几个月前夜里我收治的一个急诊阿婆,第二天是大师兄接手,两周以后康复出院,自打出院之后,大师兄二师兄和我,她每天轮番探望。来的时候带着自己做的小点心,挂个门诊的号,周一是大师兄,周二是二师兄,周三就到病房来探我。每次都笑眯眯的,喊大师兄是“阿拉曦曦啊”,二师兄是“阿拉邈邈啊”,我就是“阿拉平平啊”。其实没什么毛病,就过来看我们一眼,说几句闲话,打量我们的眼神都让人发毛。
我们几个私下聊过,怀疑老太有啥问题。我们就是再帅,对这样一个老太,还能引起花痴的可能吗?
有一天,二师兄终于忍不住了,给老太儿子打了个电话,跟他讲请他把老太领回家,以后不要再来医院干扰我们正常工作了。那么多人排队等看病,我们还得分个号给她陪她说话。有一天她打探到我没有女朋友,居然从口袋里神神秘秘掏出一张大妈照片要介绍给我,真是晕倒!说是她的姊妹淘,和她感情很好,人很好,一直没结婚。那我也不能效仿黛咪?摩尔的小老公啊!何况那个大妈还没有黛咪?摩尔的身材样貌呢。那个儿子来的时候很不好意思,一言不发带走老太。
老太空了两天没来,我们正舒口气。谁想隔一周,又带着酥饼来看“阿拉”了。
大师兄被老太的毅力彻底折服,私下里跟我们说,算了,老人家好歹也得有点业余生活,我们也勉为其难当回被追星族吧!
再过两周,二师兄主动跟老太说:“挂号怪贵的,就是有医保也要六块一次。阿姨你下次来看我们就看我们,不要挂号了。东西也不要带了。”
老太却一本正经说:“号要挂的。没号不让我单独进门的。我不要跟人家挤一个房间,说话不方便。”
至此,她爱怎样就怎样,她一进门我们就当课间休息时间到了,陪她聊两句天,问问她饭吃得可好,觉睡得可好,家里儿子女儿怎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时间也不长,每次十分钟,到点走人。
二师兄喊她“老十三”。刚开始对她很反感,时间久了倒像老朋友了,由过去的“老十三”,到现在的老十三姨。据说上次和小芹逛马路正遇上“老十三”,二师兄还一本正经介绍说,这是他姨妈,“老十三”又一阵子“阿拉邈邈”长,“阿拉曦曦”短,一点看不出破绽,配合得天衣无缝。
今天十三姨送来的是粽子,真是实惠啊!薄薄一层米,里面裹满了香菇、五花肉、板栗和蛋黄。打开粽叶,香飘四溢。正好没吃早饭,我打算早中饭都是它了。
刚打开,美小护同学就看见了,跑过来说:“阿拉平平啊!吃粽子啊!给我咬一日。”
我赶紧咬一口说,来不及了,已经吃过了。
美小护愤愤地恶毒地来一句。“如果你读过历史,应该知道粽子是为了喂王八而发明的。”
我倒啊!
六六:
同学们,你们根本不用到片场去看言承旭黄磊之类的。挂个号去神外看看,个个都很有味道,而且味道还不同。要是能混进住院部,那就更不得了了。
我有一个感觉,当医生的男人越老越出味,就跟红烧肉卤蛋似的,过三个小时以后才香飘四溢。我曾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小医生也很英俊但就是缺一股子震慑力呢
我一个朋友听过克林顿的现场演讲。他说克林顿浑身散发的荷尔蒙可以覆盖全场。无论你坐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你都觉得他只看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说话。
呆一段时间我就明白了。无论男人女人,魅力大多来自于气质而非简单外表,气质的一大部分是自信,自信来源于经验和成功。等你混到教授副教授,你就有庖丁解牛般的熟稔于心,很多疑难杂症举重若轻,这些东西就构成了气质的一部分。
女同胞们也别怪小男生们人到中年翻脸不认人,功成名就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人家都隐忍这么久了,好不容易熬到金字塔的顶端,没点好处,谁干啊!皇上要不是有三宫六院的引诱,何必坐那位置上担惊受怕遭人谋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