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老婆 智斗
我和老憨探访了“狐狸老婆”的老穴,剩下的事情就是我们大家一起出动了。不过我对这件事的结局还是没有把握。
我提出去那里玩玩可以,冒险的事一点都不能做:千万别动他园子里的东西。
老憨说:“嗯,这就得等等看啦。”
“为什么要等等看?看什么?”
老憨咂咂嘴:“看我们能不能忍住这股馋劲儿。如果咱们见了‘狐狸老婆’园里那些好东西,眼都不眨一下,一点都不馋,那不就简单了?”
我心里同意他的话——真的是这个道理。因为说实在话,我见了树上的大蜜杏也流过口水,当天夜里就想过好多次。多好的大蜜杏啊,园艺场里都没有见过!
第三天,老憨很快将几个好朋友找到了一起,指着我说:“你们听听老果孩儿怎么说吧!我们俩一起找了‘狐狸老婆’,还送他一包礼物。那家伙一点都不可怕——他让人怕吗?老果孩儿你说!”
我点头又摇头。因为我也说不准。想想看,给狐狸当过老婆的男人,怎么说都让人头皮发麻。因为这事一想起来就别扭。
老憨对他们挤鼻子弄眼,推推搡搡。后来大家总算约定:明天一块儿去那个地方。
第二天一早老憨就来找我,还提了一条腥味刺鼻的河鱼。他说这是三狗捉来的,算是我们的新礼物。
我说:“你这家伙真有心眼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老憨高兴了。他对夸赞“心眼多”这一类话是最爱听的。
我们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其他几个,老憨就说:“他们也许自己去了,咱俩走吧。”
我们又一次进入了“狐狸老婆”的老穴。这回老头子早就站在院里了,好像正等着我们一样,使我和老憨反而有点心虚。老人离几十步远就认出了来人,喊:
“是那两个孩儿吗?”
“孩儿”两字叫得人心里高兴:眼前这位老人与一般的村里人没什么两样啊。我愉快地应了一声。老憨举起了手里的鱼。
老人伸出一根棍子把鱼挑过院墙,放到眼前仔细看着,说:“噢,鲫鱼!”随后咕哝说:
“鲫鱼大了就是宝,大清年间,百姓吃半尺以上的鲫鱼犯法哩,那要留着进贡……”
他伸开手掌度量着,看这条鱼够不够半尺,嘴里发出满意的“嗯嗯”声。老憨劝他:“没事的,你吃多大的鱼都不犯法!”
他还是度量着,松了一口气说:“不够半尺。”
老憨问前几天送他的烟末怎么样?他说:“劲儿偏大。”老憨又问:“你的烟给我们尝尝不行吗?”
老人从兜里摸出一点。
老憨变戏法一样从腰上抽出一支小小的烟斗:一颗橡实挖空了,上面插了一根苇秆!
我在心里发出了惊叹。老憨不动声色地将烟末装入烟锅,然后点上火,轻轻吸了一口。他不敢使劲吸到肚里,只是小心地试了一下……
他把烟斗插到我嘴里。我小心之极地品尝了一口。真说不上好。
这么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吸?真是不解!我推开了烟斗,擦着嘴说:“真苦!呛人!”
老憨大笑。“狐狸老婆”用力看我一眼,不说什么。
我从盯来的目光中,立刻感到了锥子一样的狠劲儿——它能扎到人的心里去……我马上想到了关于他的吓人传奇,琢磨:如果是真的,如果他只给我们讲出一点点,那该是多么惊人的一个个故事啊!
他当然不会说,而我们谁也不敢问。
老憨抽着烟,嘴里不断地往外喷雾。我知道他主要是装装样子。
突然,老憨冒冒失失问了一句:“大叔,有人说——村里人都说,你以前给一个老公狐狸当过老婆……”
我听了心上一颤!正像我担心的那样,老人一听到这话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谁敢这么胡说?天打五雷轰的!谁说的?嗯?!”
我吓得不敢抬头。
老憨的脸涨得通红。他肯定也后悔了、害怕了。
老头子仍然大叫:“这是人话吗?想想看,人是人,狐狸是狐狸,人怎么能给它当老婆?再说了,我是一个男的!”
奇怪的是老憨在这暴怒中能够渐渐安静下来,咕哝说:“有人说,上年纪的狐狸分不清男女……”
“那是放屁!它看不出我是男的?”
正说着,老人听到了什么,麻利地转身出门——原来外面的狗在狂吠。
我和老憨跟他来到了院子。我发现老憨的额头很快渗出了一层汗——狗向着西边大叫,老头弯腰拾起一把镰刀,身轻如燕,唰的一下跳过了篱笆。
我和老憨紧紧跟在他的后边。
我们跑到园子里,发现那棵杏树下边有许多折下的枝叶——这说明刚才有人在偷大蜜杏!
老人只弯腰一瞥,然后不再停步,只往前追赶起来。他在树隙里跑得可真快!谁见了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老人,瞧他穿林子时灵巧得就像一只狗獾!
我很快发现前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有几个人,而且一下从背影上认出了李文忠、三狗和破腚……我全明白了。
原来刚才是老憨故意在屋里惹火老人,以便让他们三个在外边动手——这么大的行动,之前却对我瞒得严严实实!
显然一切都是他们事前计划好的——让我吃惊的是,老憨这一次虽然莽撞了点,但真的是有勇有谋,心眼一点都不缺!
追了一会儿,前边的几个还是领先几十步远。老头站住了。我原以为他要放弃这次追赶呢,谁知刚一立定,他的两腿立刻拉成了弓式,然后唰地一下抛出了镰刀!
镰刀打着旋儿飞过几棵树,只差一点儿就砍在那些人的头上!
这老头儿真狠!我和老憨都吓懵了,一齐发出“啊”的一声……
这会儿,他才露出了“狐狸老婆”的原形啊!我们后退几步,唔唔几声,胆战心惊地告别了老头儿。
我和老憨赶紧跑开了,头也不敢回……最后我们特意转了一个大弯,才呼呼喘着,设法与三狗他们会合。
一路上我都埋怨老憨:你真是太冒险了!你就那么馋吗?
老憨不作声。他显然也有点后怕了。
我们一伙在一片柳树下坐了,喘息了一会儿,才开始享受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一捧又红又大的蜜杏。
说实话,我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大蜜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