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老婆 探营
老憨一旦打定了主意,除了我,谁劝都没有用。可这次连我也劝不住了。我说:
“大家都舍不得你啊,我们还要在一块儿好好玩呢,你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老憨先是做个哭丧脸,然后又说:“那我就一个人去吧!本来大家一起行动,有个三长两短也能互相帮一把——可你们几个这么胆小,我就只好自己去试一试了。”
我很长时间没再说什么。因为已经无话可说。他不光不听我的劝告,还要反过来埋怨,这就没有办法了。
看来老憨这个夏天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忧心,也为了尽上最后的一点朋友情谊,我经常在老憨出没的小路上溜达,以便找机会做最后的一次挽留。可他一直没有出现。我心里一阵欣喜:大概他在最后的时刻终于想通了,打消了那个冒险的念头!
可是当我再次约他去海边玩时,这才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对方只是做着更加精心的准备:制作了一把强力弹弓,还在身上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刀。
“尽管这样,还是不抵事的,你太冒险了!”我说。
老憨看看我,只把小刀掖紧了一些。他大概不想再跟我费什么口舌了。
出于友谊和责任,我又说:“连村里和园艺场的民兵,都不敢去招惹他!”
老憨这才哼了一声:“算了吧,那个‘狐狸老婆’最早也是村里的人,不过是藏在林子里久了罢了,怕他什么!民兵,那又怎样?我爸年轻时候也是民兵!”
“可他是‘狐狸老婆’啊,你连这个都不懂?”
“哧!等着瞧吧,我就是牺牲了,也不要你们管,不要你们为我报仇!”
他已经开始说气话了。想想看,如果他真的牺牲了,我们会待着不动吗?说什么也要和“狐狸老婆”斗个你死我活!到那时候,就不是我们和那家伙斗了,而是整个学校、整个园艺场与周围村庄的一件大事了。
老憨在我的反复劝说之下,最后答应先不去招惹他,而要设法去那个神秘之地侦察一番再说——
“这总可以了吧?”
他为自己的周密计划而得意,但我还是阻拦他。不知怎么,我心里有个预感,就是这个夏天要出大事儿了——他真的着了魔,说不定这次就要有去无回!
没有办法,一切都是命啊。
我们大家只好等待那个结果:有一丝丝侥幸,更多的还是不安和悲伤。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缠着我们。
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
周一早晨老憨找到我,一副蔫蔫的样子,眼角里却藏了一丝得意——没有比我再熟悉他这一套的了,所以我只一眼就看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果然,老憨待了一小会儿,故作平淡地吐出一句:“我去了那里一趟。”
“你说什么?去了那里?可是……你怎么就囫囵着回来了?”
老憨揉揉鼻子:“你还指望他咬去我一条胳膊、一条腿?”
我不知道。事实上倒有可能是更坏的结果呢。我没有说。我总觉得他不会像原来一样、毫发无损地从“狐狸老婆”那儿离开。
难道他只远远看了几眼就跑回来吹牛?这也不可能——仔细些看,还是能感到他的神气变了。
老憨不想一下子讲出全部的经过,而是像过去一样,总要拿捏一下,吊吊我的胃口。我偏偏不问。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再也憋不住了,叹了一声:“老天爷啊!”
他惯于耸人听闻,所以这样的开场白也在意料之中。我听下去,不动声色。
“那家伙,我是说‘狐狸老婆’,不过是个好老头儿——也许装成了一个好老头儿吧。反正他没有把我怎么样。咱走进了那片黑林子,啊呀!原来是这样!原来……”
老憨说着抬头望向远处——那正是黑林子的方向。
我催促他:“说细些,到底怎么回事?那里有千面鸟和百足虫、有大蟒蛇和孔雀吗?”
老憨挠挠头:“别问了,我干脆领你去一次,那不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叫‘探营’,只要打仗就得这样。”
我有些犹豫。我在想他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最后不再怀疑了——他骗人时不是这样的眼神。
接下来他一直在商量、引诱,还使用了激将法。我怕他小看我,嫌我胆小,后来心一横就同意了:一起去探营!
这是一天下午,我和老憨去了黑林子。依照老憨的建议,我们这次准备了一点礼物:一小包烟末。老憨说,据他观察,那家伙嗜烟如命,这方面一点都不比玉石眼差。
“他一口接一口吸烟,烟瘾特大哩。”老憨说。
老憨从哪儿找到这样一包烟末,让我感到好奇,因为他爸对烟末从来管得死死的——烟末在海边和酒差不多,只有在代销店才能买到一点点,而且贵得要死。
“是从你爸那里偷的吧?”
他点头又摇头:“你就好好猜吧!”
这谁能猜得出。抽烟这种事儿,我们从看鱼铺的玉石眼那儿试过,除了辣得连声咳嗽之外,还留下了许多想念:想那种辣劲儿、那种奇怪的滋味。玉石眼当时说:“抽烟最好了,所以烟叶才贵。”
老憨从兜里掏出那包棕黄色的烟末,说:“好看吧?等从‘狐狸老婆’那儿回来,我再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总喜欢搞出一些秘密,其实在他那里,真正算得上秘密的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