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难之书
葛林的《喜剧演员》里写,作家的前二十年涵盖了他全部经验,其余的岁月则是在观察。Joyce也说过类似的话,唯年数加了五年,二十五岁前。葛林自己又说,“作家在童年和青少年时观察世界,一辈子只有一次。而他整个写作生涯,就是努力用大家同有的庞大公共世界,来解说他的私人世界。”是的,或许我将用后来的一生不断在咀嚼,吞吐二十五岁前的启蒙和成人礼。
见天心教女儿规矩,盟盟有时木头木脑的,教一学一,毫不曾举一反三,就听天心气叹道:“你真是阿难哦!”阿难是释迦弟子中最鲁钝的一个,释迦说法之余,老是在教阿难公民与道德,类似先洗脸再洗身,洗过脚的盆子不要拿来洗脸这些。
当年胡老师教我们,也可比教阿难呢。天心每说胡爷好可怜,吃过饭吧,指着桌上的夏柑苹果讲起利率与货币的关系,用不能再白了的大白话,讲给经济学的文盲听。
银行利率低的时候,大家都来借钱做生意,工厂活络,就业率高,市面热,引起通货膨胀,本来三百元(日币)一个的夏柑现在五百元才买得到。反之,利率高的时候,大家都把钱存到银行……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段,对天心却有铭记印象,日后她看财经新闻,居然便靠这么一丁点讯息而理解,于是有兴趣再去读凯因斯的书。
胡老师教这群阿难,也到了口干舌燥的田地。单是他见我和天心戴隐形眼镜常眼睛起红丝,就提过数次要改戴镜框眼镜,说美是要大大的,我们这种为美太小了。
离成田机场时天心一句誓言回去就配眼镜,他几封来信都说高兴感激。读到朝日新闻报导,使用隐形眼镜致失明和乱视的调查统计,他忙不迭剪寄来。又看到电视医学节目讲述视网膜剥离,近视者易患此症,戴隐形眼镜者更加倍,立即画眼球图详细说明了几页纸告知我们。
还有我们家的猫狗之多,素已恶名昭彰。他先搬出孟子,讲那段有名的先王之道,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礼有亲疏尊卑,杨子为我,是无君也,墨子兼爱,是无父也。再请出圣经,讲神要世人晓得有个分别清好的秩序。人倘是对天下抱有大志,猫狗这些都是小事,说改就改。抱猫狗是小女孩做的,天心停止抱猫狗才从小女孩升做大人。人要去私,对猫狗也是私。人要鞭挞自己,以冷水泼体使自己清醒不溺于情。抱抱猫狗,一定会使孔子摇头,基督也不欢喜的。他写信道,“待猫狗如人,乃会亏待了人,也怠慢了主。如果基督来到门口,而你对祂说,请您不要进来,客厅里都是猫狗。基督就会差遣我对你说,把猫狗赶到狗棚猫窠去吧,因为神要使万物各得其所。”
他极爱耶稣的一句口头禅,“我老老实实的告诉你们”,便像这样发憨劲写一信给天心,信曰,“天心小姐,我有话要教你。你不可任性。你知道民初有个苏曼殊是天才的骨子,他就是任性,成天只吃巧克力糖,不吃饭,结果三十几岁就死了。
孟子说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二语正为你说。
“任性是不知止,亦不知节制。大学说要止于至善,动是有止才有造形的。
动是音乐的,止是礼节的。大自然的动,连续中有不连续,不连续处如竹之有节,要以飞跃通过这节才又成长。故天有四时,花有季节。而你却像小孩的永远是正月初一这一天,这就没有易经的易了。太古恐龙时代,爬虫类曾生息了约二亿年,而无历史,因其无变化,无创造,想起那悠悠的二亿年间真叫人无话可说。
“庄子说浑沌好,但文明是要在造形中见浑沌,见太始,而造形必是节制的。
虽有动,而无止,则不成物。你想想,倘无节制,任性的笔画是连作一点或一边角都不可能的。我前信教你吃西瓜不可连子都吃,不可猫狗与人不分,若一直是浑沌世界,虽然好,但那样会无礼呢。
“礼是创造的形,如花开各异。不可只是春光而不开花。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你要开花便不自在了,因为开花必要应于节气,又连花瓣的格式都是有制度的,否则不能有一朵花的形状了。你的小说《爱情》的境界极真极高,故可通于非爱情,你今应当遇节而悟了。我是非常非常喜欢你的。祝用功。爷爷。”
阅胡老师信,始知释迦说法之重复啰嗦,实在情有可原。而我们初从日本回国,由于所受文化冲击甚大,好兴头的想来革新家里几件事。一件是吃饭的时候学日本那样另备碗盘装残肴骨骸,免得吐在桌上难看,欠卫生。一人多配一碟的结果,饭桌挤不堪,清洗量亦倍增,遂不了了之。至于向猫狗开靶,我们的严厉态度竟把母亲惹毛了,坐在楼梯口呜呜呜的哭。毕竟没能将猫狗赶去窠棚,直到多年后詹宏志介绍了本好看的书而开始知道劳伦兹(一九七二年诺贝尔生物与医学奖得主),我得到一种哲学基础支持似的,才稍觉不必负咎。
再一件是临帖,买了几册二玄社的帖子。天心临的西峡颂,是纪念汉朝打开汉中通蜀道的文字刻在路边摩崖上。天心一向讨厌写任何字,太自惭她那笔长手长脚的蜘蛛字了。我还学古筝,仙枝学胡琴。选筝学,因为弹筝好看。可冥冥中也觉得学不久,不肯花那个钱买筝,借朋友姐姐不弹的筝,每星期六下午转两趟车去仙枝家附近的大同区公所,杂在国乐组里练曲子。收班后,扛着黑色长大的筝盒真像一具棺材,硬是挤得进沙丁鱼公车里,横越台北市回景美。果然没学下去,弹到《雁落平沙》,筝也奉还。又画过荷花,水水墨墨,学了荷叶的芽,没开的叶,开到一分、两分、五分的叶,叶连着一根长茎也学了,花只学了花苞,一切便告休止。这几项凑起来,三点构成一平面,难怪会给人印象我们是义和团。
经常胡老师前信说的,后信追来补充、修正、否定、再确认,连连如下十二道金牌。完全印证他在张爱玲面前,想说些什么都像生手拉胡琴,每每说了又改,改了又悔,虽然张是喜欢这样像听山西梆子的把脑髓都要砸出来。胡老师才训话过我们,立刻追信来跟天心补正道,“孔子说后生可畏,这个畏字是想到了自己,对自己重新认识。史记有汉武帝宠妃尹夫人见邢夫人自伤不如一段,不知你有否读过?
那真是把妒忌升华了。天文看他人的好文章便有这个畏字的美。我对你也如此……
“我读《击壤歌》,每反省人之患在好为人师。你与天文看了许多无聊的电影和小说,我只道是浪费光阴,不知杂食粗食比精食更可有育成自己。我对于有一位日本小姐,想之二十余年,她亦与我一般心意,大前年我从台湾返日后她来看我,回去时我送她,在电车上我对她说,”也许我不能与你在一起反为于我好,若与你在一起,种种有你帮助,我可以不用这样苦,那也可以有成功,但不如今日的好。“
她当下说“也许是的。”我还不知这话多么伤了她的心,因为她于我无益。但我说的是真话。因为我的一生是天意,爱人亦不可以私意干涉。因此想起我对你对天文曾几次有所教示,都有干涉之嫌,其实你们远比我庄严得多。
我往时每对爱玲提了些意见,即刻又说“但是请你不要被我的说话影响。”我连不敢想要因我的缘故改动她的生活日常小节。而以后大陆沦于中共,她还是大大改动了生活环境,至于出亡,但那是天意。我很羡慕猫咪,乔,橘儿一干人与小瀚宜阳等,各行己意,而可与小虾平等相与,而无间然。我对你与天文,像对一件好东西生怕会碰坏它,每每当心得不得当,这是人代替天意干涉。恋爱如果像这样,一定是最不好的一种恋爱。但是像你当心天文过马路,又是当心得很好。
“与个人主义形似而实不同的,是小孩的主张自己。几个小孩在一起玩,都是自己的存在那样的强烈而自然,那样认真的在玩,有冲突也与大人之间的冲突全然不同。历史上的英雄便也是像小孩的主张自己,所以能有这样好。我想我对你们若也能如此,就可以少过失了。
“虽然如此,但亦还是要有先生教。其一……”便其二其三写到其六。
年轻人“兴”的成分特别多,晋王子猷“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胡老师就反覆跟我们说要学习会勉强,“勉强学问”,认为这两样是同一德行的两面。有意不如无心,但自觉又是另一事,要我们自觉的向多方面展开。孔子教他的儿子伯鱼学诗学礼,胡老师就只强调我们学礼,不学礼,无以立。《击壤歌》时期的小虾是“春风亭香梦沉酣”,而小仓游龟之师教她作画,每五年要如投胎再转生,重新做人起,不可守定原来的好处。胡老师读了我们寄去的晓阳的文章《当时明月在》,信上这样写,“……红楼梦里来了江南甄宝玉,凤姐推推贾宝玉笑道,”这可给比下去了。“但你们并没有给比下去。我这偏护之心很可笑,连朱先生这回信里说天文天心退步,我也意存偏护。你们是尚在蜕变不出来。但是你们很诚实知道要好。你们的聪明是天生的,不致变劣。你们是读书没有好积蓄,以后只须在这层上补正。
“你们都要学学班昭,文选里有她的西征赋,写她从洛阳到长安路上的旅程,感慨于夏殷周三代以来,西汉至东汉兴亡之迹。她一个女子却能与其仲兄班固一般写得大文章,体兼国风与大雅。班昭亦是有她长兄班超的气概的。所以我要你们写国风必要兼雅颂,否则单是少女时的天趣与怀春年龄的情思,后来要难以为继的。
李义山的情诗非比韩偓王回次等的艳诗,即在其兼有雅颂之意,然犹不及李白杜甫柳宗元韩愈……“
他又再提后生可畏的畏,君子畏大人,畏天命,畏圣人之言,其实是连对于普通人也有畏。他引张爱玲的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称天心的《击壤歌》里也有这个的。谦畏礼义人,本说的是赵飞燕,谦畏二字,张爱玲回味良久,女心的无限喜悦像丝棉蘸着胭脂都渗开化开了,柔艳至此,原来张爱玲本人就是。胡老师写道,“这种谦喜乃诗经颂的素质,你们是有国风与颂的素质的,惟是缺少小雅大雅的学问修养。”他曾抄录李白的诗说明畏,兼激将志气之用,诗曰、
所以尹婕妤,羞见邢夫人,低头不出气,塞默少精神。
他写道,“今读此诗想起你,你见人有好处美处,即刻低头不出气,塞默少精神。以前我以为尹婕妤不及邢夫人,今有你为例,倒是尹婕妤更美亦未可知。你真是教我如何读诗之师了。”
《庄子。养生主》篇,有人养其天然而不知外事,有人养其物欲不知天然,两者都不好。胡老师叮咛我们的是读书所为何事?知人,知事。他说:“要知外事,最要是以历史上的见识来看现实,我才教你们选读二十四史,及研究民国史。至于现代的政治经济知识,你们平日可看报上的国际消息,看看想想。要有一种情调去看,并且把它与民国史来一道想想。”因而他请游日本,为可使我们的人生面世景面有个开拓,道是“像清末革命志士在日本叹赏感兴于日本的岁时节气行事礼仪与器物之美”。不过他真的偏心女生,举鲁迅在北大教书时为例,女学生来访,饷以河南名产柿霜糖,男学生来访则只供出一碟落花生。他说东京家里招待女生们来,男生来就只有落花生──当然朱先生朱太太又自不同。
日后天心看完《东周列国志》推荐给我,读了管仲我写信去发表感想,未始没有一博欢心之意。胡老师来信提醒了一段话后说,“你读史要注意此等处。”
母亲寄给小山老师的国画月历,胡老师说那画并不好。他到日本后多接触高人,始知什么是画,是陶器,什么则不是陶器不是画。可比文章,有许多作品看来也蛮好,像贾环不知玫瑰霜,冒充的闻闻也是喷香,但并不是文章。他这真是难取悦,伴君如伴虎,剑气难近。
而他已七十四岁了。写说去仙枫家,经过仙枫弟弟的花店,把女郎花全部买了走。女郎花是早秋七草之一,有位明治末大正初的年轻诗人石川琢木,得了五元稿费,经过花店看见女郎花全要,五元顿时用尽,这花好贵的,仙枫弟弟只收两千日圆。仙枫将花取了一半剪插,高高摇摇的。剩下的女郎花他带回家,效法仙枫剪插在冈野做的瓶子里,咪咪看了赞好,佘爱珍师母也说这花好秀气,好清爽相。早晨他醒来就起身先看花,心里对花说,花呀我好疲惫了。都是为了三三的缘故。我是老马识途,你们是小马会跑,我跟你们跑伤了……
他写道,“我大概是太执心于写作之故,所以要反逆起自己来,今后且任其放荡岁月,几时或又会忽然想动笔的。西游记有老虎精自称”吾乃南山大王,数百年放荡于此“,我爱它的这句话,可惜它本领并不高强。”
他校完日文著作付印,叹说:“还是写日文的句子清简有韵律,我真是离乡久了。”他去世一年前,时有想要像托尔斯泰的晚年离家出走,不是要到神那里去,是要回到昔年从胡村初到杭州时的身上一无所有。盛夏八月他有一封信很像辞世之书,书曰,“……我很疲惫了。我想脱去了,留一角未完成的给后人如何?我近来就踌躇于这一念。在我的一生中此是情绪上的一个危险关头。
“阿含经里记一日晚,释迦趺坐,唯阿难侍侧。只听释迦在说:佛为众生故,尚将驻世十万劫或仅又十劫乎?阿难无语。佛又云:然则尚将驻世五百劫乎?
阿难无语。佛又云:然则尚驻世百劫乃至仅千劫乎?阿难因不知佛所云何意,故仍无语。他不知佛的自言自语,乃是在向天与向人期待一个答覆。阿难若知一请,则佛以愿力尚可又驻世若干年。而阿难不讲。于是释迦乃唤阿难:我今即灭于涅槃。
阿难始大惊号泣,但已迟了。尔时佛遂示疾,翌日行至桫椤双树间就此逝世了。
“我近来想起此则,只觉孔子与耶稣亦皆是自知的决定了逝世之期。耶稣的祈祷:父啊,是否可将此杯离开我?他是在踌躇自己还要不要再驻世些时。他是在反省自己的使命已否完成了,有否再驻世的需要了。他的与释迦的这心理,我很能懂得。孔子绝笔于获麟,一面也是知道自己要做的都已做了。他晨起于庭歌曰:泰山具颓乎?梁木其摧乎?遂入室内寝疾不起了。
“但我今检点自己,总是觉得尚有《民国史》与《中国的女人》未写得……”
一年后胡老师去世,《中国的女人》仅写得开头。当时我给自己发了一个悲愿:总有一天,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什么样的内容,总有一天我要把这未完的稿子续完,你看着好了。这使我想到颇像张爱玲见弟弟被父亲打了一巴掌而后母在笑,她进浴室对镜子说:“我要报仇,有一天我要报仇。”
比较凄艳的发誓是如写在《禅是一枝花》里的公案,当年我曾借来用做新书的序:
水仙已乘鲤鱼去
一夜芙蕖红泪多
佛去了也,唯有你在。而你在亦即是佛的意思在了,以后大事要靠你呢。
你若是芙蕖,你就在红泪清露里盛开吧!
忘情之书
写完《荒人手记》我跟天心说,是对胡爷的悲愿已了,自由了。
几回去东京,我们都到福生扫墓。天心很惆怅说,每去一次日本,那记忆中深浓的气味就一次一次被稀释了。我与咪咪约在福生驿前见,青梅线一驶离立川往福生去,空气中袭来的味道,多年后依然,使我泪热盈眶。佘爱珍师母去世后合葬一处,墓柱上刻有老师的书法幽兰二字。
墓前侧碑文简记着胡老师的生平,“义塾三三社”几字列在其中。我们依礼行事,打一桶水来,用杓子浇湿墓石与碑文。三三老早已不存在了,倒是在这里,大荒中有石历历。
我想起胡老师给父亲的信里写,“昨夜梦见初日一轮,阳光里一带楼台人家与迤逦江水,醒来以为稀奇,因为我能记忆的梦中从来都是阴天与泥泞跋涉。我因想着做梦之前半夜曾醒来枕上看了王寿明牧师的讲台一篇,但我不以为与之有关系。
还是因为想着三三,如婴孩临睡前嘴里有奶糕的味道,所以梦中那样柔和的笑了。三三使我欢喜。”
他为常阳新闻出版社撰一小书《日本之路》,每日写两千宇,到第三篇日本对中共的外交问题,一天只写得一千字,又写,得六百字,预测美国将与中共建交的条件,对国府断交但军事经济关系照旧,由于深思写得慢了。他信上道,“今天正想继续写其理由,不料东京晚报上就有卡特总统对新闻记者的透露,一如昨天我写的,不禁感慨万分,今天且不想写了……我此数年来暂不管国际形势,因为建国的根本学问第一。今番又来论形势,自喜料事还如张良崔浩,此亦我们三三的一门学问也。书此聊以发知己千里外一慨。”
三三终至没有做到胡老师所期待的那样的千万分之一。世事亦不因人的意志和作为而扭转,倒是人在时间里老去。当年我们根基太浅,会青春舞斗煽集来好多感旧的朋友,却不曾如何可有下文,总不能天天是夏令营。一杯看剑气,日日聚在一起看,除非热恋中人,是要乏腻生厌的。面临小小短暂吹起的三三式文句,一见又是风啊,阳光,日月,山川的,恼道又来气象报告了,而我们是始作俑者,更不可原谅,索性翻盘。于是下课钟还没有敲呢,都纷纷跑光了。或有稍晚读到三三而心向往之者,走进教室,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好生怅望。
仍是李维史陀的话,他说各个社群,因为能够把它们的准则和价值一代代往下传,遂维持了自己的存在。一旦社会感到不能将其准则价值传给下一代人,或者搞不清有什么可以传,并且开始依赖于后代人,此即是病态的社会。王德威说从狂人到荒人,志气小了,但也更好看了。那种好看,多半像看米雕胡桃核雕的栩栩如生罢。我远比同年纪时候的我的父母辈少了慷慨和活力,他们似乎从来不知虚无为何物。我也预见在胡老师还会脱口说出杀字的那个年纪,我已锋芒敛尽,成了个孤僻隐者,唯一是寄望那时候脸上尚不致露出犬儒的嘲讽皱纹。
对于那些或参加过,或给撩动过,而如今散落天涯海角的三三朋友们,请容许我再提供胡老师的三封信做为此文的结束。不是招魂,是博君一粲。因为在三三变成如果是一个笑话或梦话之前,它曾经被这样试图实践过的。